就算妻子钟情于他,若尹薄意坚决反对。妻子也不可能不顾父命执意嫁给他。
他如今风光无限,可这些……并非都是他努力得到的,他又个好妹夫。这事所有人的共识,所以他也想更努力。更出色。
顾天泽掐掉花盆中开得正好的兰花,手指染上点点汁儿,“谁给你的?”
“我……”王端淳站在一旁,杀气外泄的顾天泽让人恐惧,他竟然无法理直气壮的说出那个名字,“我看开得正好,就抱回来给妹妹赏玩。”
“谁给你的!”
顾天泽从椅子上起身,回身给了王端淳胸口一拳。就算他敛去内劲儿,这一拳也足够王端淳受的,倒推了好几步,王端淳捂着小腹蜷缩着身体,“顾三少。”
“你若一心读书,便是读傻了,我也能让你这辈子位居人上,过你想过的日子。”
顾天泽脸色铁青,眸子似要吃人一般,“你竟然把王端瀚送你的兰花捧到小七面前。你不知小七和他们兄妹是死敌吗?是我们没把一切详情告诉你,还是你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岳父是怎么对你的?把你放在泰山书院不管不问,他可曾对你上过心?明明你才是嫡子。却整日跟在庶出的兄长身后,眼看着岳父疼爱王端瀚兄妹……你读过圣贤书,晓得礼数,这一切正常吗?还是说,你直到现在还把王端瀚兄妹当作你的亲人?”
顾天泽拳头已经逼到王端淳面前了,拳头带起的劲风拂过王端淳的脸庞,虽然这一拳没有打到他,却比打到还疼,“我……我不是傻子。”
“可你做得事。比傻子还不如!”顾天泽把手背在身后,实在怕一时激动。把王端淳给打坏了,“我今日明白的告诉你。王芷璇毁在我手上,一直把她看作亲妹妹的你,是不是要寻我报仇?”
王端淳错愕又震惊,“她不是染病去了吗?”
在门口的王芷瑶同在屋子里的顾天泽几乎同时哼了一声,书房门缓缓的开了,顾天泽回头见到挺着肚子的小七,冰冷的俊颜扯出一丝不舍,褪去一身的怒气,上前扶着她,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事你不用管,交给我。”
“你是我哥哥吧。”
王芷瑶迈进书房,对脸庞涨得通红的王端淳道:“其实是我做错了,我该把一切告诉你的。也许以前尹伯父教过你,你是心里明白的,毕竟那时王端瀚和王芷璇是风光的,前程看好,你会对他们保持戒心,因为他们可以伤到你。但是眼下,一切不一样了,曾经你需要仰望的人卑微的跪在你面前,仿佛你一抬手就能捏碎他们,你可以主宰他们荣华富贵,以施恩者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不再是你的对手。”
“不是……小妹,我不是那样的人。”
王端淳辩驳道:“我从没想着羞辱王端瀚,我只是看他沦落到被人追打的地步,同情曾经才高八斗如今却落魄的他,我没想过帮他从新回到我们家里,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想帮他一把,他毕竟是你我的哥哥,有着相同的父亲。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他好,他自然懂得感恩。”
“你认为的感恩就是送了我两盆兰花?”
“花有问题?”
“花没问题,花盆里的土含又让人上瘾的东西。”顾天泽抓了一把泥土,“对有孕的妇人影响极大,弄不好会在生产时血崩,重则一尸两命。”
王端淳震惊的睁大眼睛,“不,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敢往家里放?”顾天泽此时撕了王端淳的心都是有的,“把你放在京城外,就是怕你以不知道回来害人。”
王芷瑶也没想到这一点,怔怔的看着花盆,这也太邪乎了吧。
“想让王端瀚感激你,很容易。”顾天泽把手中的泥土扔向王端淳,冷冽的说道:“把你如今拥有都给他,他占据你的地位,享受荣华富贵后,自然会感激你,你舍得么?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你的志向都给他,你舍得么?”
王端淳素色的衣服黑了一片,向后倒退两步,“不。”
他再糊涂也不会把妻儿让给别人,紧紧握着拳头道:“师妹……睿哥儿,是我的,他们是我的。”
“你拿什么保护他们?”顾天泽满脸的嘲讽,“没过两日,别又抱回来王端瀚给你的珍品,我和小七可没空一直看着你。”
“……”
王端淳隐隐后怕,当时他想把兰花留给妻子的,想到王芷瑶更喜欢花草,才抱过去送给王芷瑶,“小妹,我……我错了。”
他不该帮王端瀚,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兄弟,“我没害小妹的心思,也没打算一直照看王端瀚。”
这些话,此时在妹夫妹妹面前,他说得底气不足。
“哥哥,三少之所以失望,并非全部因为您想帮他。”王芷瑶叹息道:“您的学识足够在朝廷上立足,可您的心机还不适应朝廷。哥哥若是寻常寒门举子,入朝后总不会太过惹人注意,可以慢慢的融入朝廷,慢慢的适应官场,便是一时受些委屈,算计,有嫂子在你身边,不至于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是您不是寒门学子,哥哥的岳父是当朝首辅,父亲是陛下宠臣,又有我和三少在,你进入仕途必然备受关注,不能犯一点的错,不走错一步,他们不会给你适应官场的时间。仕途上,尔虞我诈,同皇子或是朝廷重臣相交,互相试探,施展抱负,这些……哥哥你都准备好了么?”
“父亲说我适合研究学问。”
“那是爹安慰你,打算把你护在他的羽翼下。爹总有退出朝廷的一日,哥哥也该明白,爹他并不愿意为官作宰,他向往自由自在的日子,同你喜欢教书一般,爹他更愿意寄情山水,留下传世的名作。若他哪日隐退,自然有三少关照你。可是……靠谁都不如靠己,你若立不起来,反而会成为政敌攻讦父亲,尹伯父的弱点。”
王芷瑶的话说得很重,“就如同今日,你被人算计了,还一无所知。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父亲不能有一个太过明显的弱点,哥哥也很久没去看望外公了吧,外公一直很疼哥哥你的,就算外公被所有文臣轻视,哥哥不也是该站在外公这边吗?因为他是我们的亲人,没有外公……母亲无法嫁给父亲,自然也没哥哥了。”
王端淳越发无地自容,他的确疏忽了蒋大勇,在文臣清流,以及读书人的圈子,蒋大勇的名声并不怎么好,他更多凭着王译信之子,尹首辅爱婿的身份同人结交。
不是他有意疏远蒋大勇,而是他不知该同外公说什么,他懂的,蒋大勇不懂,蒋大勇明白的,他却弄不懂,每次见面彼此都很尴尬,因此他尽量少得去蒋家,就算孝顺蒋大勇,他也多是让王芷瑶出面。
“我希望哥哥别忘了,当年你参加科举乡试的时候,王端瀚和王芷璇怎么利用你的同学给你泄露考题,我不是提醒你记仇,而是想告诉你,人心险恶,把他们想得坏一点,哥哥的戒心重一点,总没有坏处的。”
王端淳扯掉腰间的玉佩,“这也是王端瀚送我的。”
玉佩被他扔到地上,碎掉的玉佩里淌出粉末来,顾天泽一下子怒了,“我去收拾他!”
王端瀚好大的胆子,只说了兰花,敢隐瞒玉佩的事儿?
“三少……”
王芷瑶随着顾天泽出了书房,低声问道:“兰花有问题?”
顾天泽摸了摸鼻子,同样小声道:“不吓吓他,早晚有问题,玉佩才是……杀招。”
☆、第三百八十四章 轻重
“你做什么去?”
王芷瑶拽住一脸怒气的三少,若有所思的问道:“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天泽反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轻轻的摩挲了两下,低垂眼睑掩藏起真正的情绪,从没想过在王芷瑶面前说谎,可刘明珠的事情,他不想告诉小七。
一来怕她多想,影响身体。二来他想借着刘家做点事儿,并非是寻常小事。
最近因为册十皇子为太子,京城乱糟糟的,正是火中取票的好机会。
“我一直让人注意不曾同王家离京城的王端瀚。”顾天泽斟酌着说道,“何况我答应过你,让他一辈子乡试高中无望的。”
“只有他么?”
王芷瑶还是不怎么相信,别说那两盆珍贵的兰花,就是玉佩也不是王端瀚此时能拿出来的,本想刨根问底,见顾天泽为难……她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做了三少的妻子,有时候该糊涂就得糊涂,该乖巧时绝不能逞强。
既然三少想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不必操心尔虞我诈的大事,她何不顺了他的心思?
简单,幸福的日子谁不喜欢?
王芷瑶慢慢的靠近顾天泽的怀里,本想在犹豫说不说的顾天泽小心翼翼的环住她的腰身,只听怀里的小七柔柔的说:“我不管你做什么,你只需要记得你是我孩子的爹,平平安安的回来。”
一瞬间,顾天泽想把一切告诉小七,话在嘴里转了三圈,谁也料不准势必要同他拼个鱼死网破的刘明珠会做出什么举动,他同刘明珠总要再见面的,小七心眼儿小得很。就怕她万一钻了牛角尖。
顾天泽摸了摸她凸出的肚子,笑声低淳浑厚,“没人能伤得了我。你安心在府上等我就是。这事不必告诉岳父,省得在生事端。王端瀚我会留他一命,至于你哥哥……他应该会清醒上几分,他入仕途总能锻炼出来的,只要我的实力足够强,便是他偶尔脑筋转不过来,也没人敢在太上头上动土。”
“震慑力?”
“说得好。”
顾天泽吻了她的鬓角,小七果然了解自己,“我可是皇上教出来的。岳父总是担心皇上大开杀戒,我起码得让京城的人明白同我为敌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心点,别轻敌。”
“嗯。”
顾天泽捧起王芷瑶的脸庞,对着她的樱唇密密的吻下去,王芷瑶慢慢的闭上眼儿,真真是把一个血气方刚的三少憋坏了,有孕真是个麻烦的事儿,此时她反倒期望肚子里怀得是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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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天泽来去匆匆自然瞒不过王译信,别看他也整日忙碌着,对侯府的状况还是很了解的。
王译信安慰为此担忧的蒋氏。“阿泽是个有分寸的人,玉蝉且放心,他不会对淳哥儿怎样。瑶儿不也赶去书房了么?在瑶儿面前,阿泽再大的火气也散了。”
“淳哥儿一直在书房,谁都不理会。儿媳虽是没开口,可我晓得儿媳也是担心的。”
蒋氏把茶盏递给王译信,眉宇间染上几分的为难,“我不是怪女婿,而是怕儿媳不悦。这些年不是儿媳和亲家,淳哥儿也走不到这步。你我将来还要靠儿媳养老,我更担心瑶儿和她哥哥不同心。瑶儿中意阿泽,自是阿泽说什么。就应什么。外面的事儿,我也听了一耳朵。亲家同女婿之间万一不对付,到时为难的只有老爷。”
在儿子和女儿之间,蒋氏自然是偏向儿子王端淳的。
见王译信低头深思,蒋氏咬了咬嘴唇,道:“我也疼瑶儿,可总不能舍不得她,瑶儿常住娘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儿媳也不自在。”
王译信愣了一会,说道:“府上的事情不都是已经交给儿媳了?她同你抱怨瑶儿吃住在娘家?”
“儿媳怎么这么说?我是怕她嘴上不说,心里埋怨。”
尹薄意自打做了首辅后,蒋氏对儿媳妇越发的好了,她随着儿子儿媳一直在尹嘉颖外祖父家里,受足李家人的尊重,儿媳孝顺开朗,对她好比亲生母亲,蒋氏是个心软的人,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知以前的事儿,也喜欢性情天真直爽的女子,她把尹嘉颖当作女儿看待。
出京大半年,她虽是也惦记想念王译信,但却是蒋氏过得最舒心,最有体面的日子。
她不用看女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有儿子儿媳承欢膝下,无人提起以前的事儿,蒋氏想着若是王译信也同她一起出京,他们一家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她这一辈子也值得了。
回京后,蒋氏才发觉王芷瑶一直住在娘家,侯府的俗物王芷瑶虽然不过问,但蒋氏总有束手束脚的感觉,王译信也更看重女儿,对儿子王端淳不慎在意。
王译信的目光转为深沉,蒋氏心里打了个突突,不知所措的问道:“妾身说错了?”
“夫人怎么看待瑶儿?”
“瑶儿自是样样都好,不用父母操心的好女儿。”蒋氏小心的观察着王译信神色的变化,“她选得夫婿也是极好的,年少英俊,又得圣宠,是京城一等一的人,不是说女婿将来会最差也是国公的命儿?瑶儿将来的日子富贵着呢。”
王译信缓缓的合上眼,“亲家教出的儿媳不会短视,儿媳本身就同瑶儿亲近,瑶儿也懂事,从不让儿媳为难,我想儿媳不会介意瑶儿住在娘家。我们只有瑶儿这么一个女儿,我又最为亏欠她,能把她留在身边的日子不多,如今她有孕在身,女婿又忙着练兵,永寿侯府虽是富贵,但毕竟只有瑶儿一个人,不把她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能放心?”
“妾身不是想让瑶儿回去住……”
“我知道你是怕亲家那边有意见。”王译信拍了拍蒋氏的手,再睁开眼时,已经没有方才的失落以及感伤,宁静漂亮知己的眸子专一的注视着蒋氏,蒋氏的脸庞顿时微红,含羞的垂头,“四爷。”
“当日亲家肯允婚,也是因为阿泽和瑶儿。”王译信缓缓的说道,“别看亲家如今是首辅,他想坐稳首辅离不开阿泽鼎立相助,我也算是陛下的宠臣,可是我同尹首辅合起来都不比过阿泽在皇上面前有脸面。”
“……女婿这般总不是好事,帝王无情,万一将来陛下对女婿生疑,还不得靠四爷和亲家帮忙?”
蒋氏见王译信不大对劲,仿佛尽力忍耐着,问道:“我说错了?很多人都这么看女婿,当初瑶儿也说女婿太跋扈张扬,非富贵绵长之相,瑶儿真得提醒过我。”
“我没怪你,玉蝉,我从没怪过你。”
王译信笑着安慰焦急的蒋氏,慢慢的把她揽入怀里,前世今生,王译信一直明白一点,蒋氏有时候糊涂得让人不知怎么办才好,而且还偏爱认死理儿,怎么都说不通。
既是如此,王译信也不想同她说得太多,护着她一辈子,专一的对她也偿了上辈子的情分,“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阿泽不是寻常人,也非一味骄纵,不知进退,远得不敢说,皇上再宠阿泽二十年完全没问题,亲家可不一定能坐首辅二十年,二十年后阿泽还不到四旬,倒是怕是处事更为成熟,倒时太子也长大了……”
“玉蝉,皇上册幼子为太子,为阿泽着想也是原因之一。陛下连后事都为阿泽考虑到了,你说陛下会轻易动摇对阿泽的信任么?”王译信低声道:“册太子其中的内情,亲家也清楚。”
“四爷,我是……”
王译信手指堵住蒋氏的嘴唇,“你同儿媳情同母女,我怎会怪你?咱们身边缺不得儿媳孝顺。”
“来人,去看看少奶奶在何处?”
王译信吩咐外面的随从,不大一会,随从站在门口回话,“回侯爷,少奶奶在小姐屋里。”
蒋氏忙道:“她没去看淳哥儿?”
“你去给小姐传话,今儿晚膳让她们自用。”
“是。”
随从退了出去。
王译信握住蒋氏的手,低声道:“儿媳从不曾把瑶儿当作外人,她比任何都清楚,阿泽无论做什么都是为淳哥儿着想,淳哥儿比以前有进步,可他始终还不足以在朝廷上站稳脚跟,他若是寒门举子,还要好些,在翰林院积累几年,总能摸清官场的路数。亲家是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位耀眼,朝廷上大员谁不想做辅宰?淳哥儿此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