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的手轻轻抚摸着王译信的脸颊,似在抚摸最上等的瓷器,“我为了四爷,连儿女都顾不上,愧对生养我的父母,让家门蒙羞。做了京城的笑柄,四爷不会休妻得哦?”
这段日子,蒋氏也考虑得很清楚了,瑶儿再聪明也不能没有母亲,王家怎么都不会让她带走儿女,而且她也不甘心,这辈子已经这样了,蒋氏没有再嫁的心思,甚至无法再爱上谁。
她会同王译信耗一辈子,这也是她的坚持。
这个决定。蒋氏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清楚父母会失望。王芷瑶也会失望,但她没有办法离开王译信,即便王译信恨着她,她也要做他的夫人!
“我不会休妻……”
“爹!”
王芷璇惊声尖叫。这时候王译信说不会休妻?莫非他想眼看着爱妾被烙印毁容?
以如今蒋氏的状态,什么都能做得出。
殷姨娘也忍不住哭喊:“四爷,救我,救我。”
蒋氏满意的一笑,盯着王译信的一举一动,尽情欣赏着他的痛苦和挣扎,“从肩膀开始……慢慢的向上烙,左右四爷只喜欢她高雅的气质,出色的才情。那张脸对她来说是多余的,四爷,我会很为您考虑,也会学着宽容一点。”
“放开我。”
殷姨娘双臂被妈妈按住,眼看着一位妈妈从炭火盆里取出刻着莲花瓣的铁钳。狞笑着举起银红的铁钳,然后直接按在她的肩头,“嗷。”
凄惨的叫声,让王译信身体一颤,王芷璇此时不敢冲出去阻挡蒋家的家仆,她担心自己的花容月貌被蒋氏趁此机会毁了。
“继续。”
“是,主子。”
在殷姨娘被烫伤的地方,一朵雪莲花绽放开,可再美的雪莲也是烙印,会在殷姨娘细腻美好的酮体上留下一块无法抹去的,丑陋的伤疤。
“夫人,您不能……您不能这么做。”
“王家教过我对庶子庶女不能不慈,所以我不是没让璇丫头更有独特的气质么?”蒋氏眼角的余光扫过王芷璇,“如果你孝顺得想要为生母分担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璇丫头,你躲什么啊?出来跟四爷说说,你是不是想要为你娘求情?”
“我……”
王芷璇吓得花容失色,只剩下弱弱的啼哭,泣不成声:“爹,我……我……”
“嗷。”殷姨娘再次凄厉的尖叫,又一朵雪莲花在她身上绽放。
王译信看得直打哆嗦,可他不能休妻,为了家族,为了名声,为了他给蒋氏的承诺,他不能休妻啊。
只要他一日不同蒋氏分开,蒋氏就有十足的理由处置他的妾侍,“玉蝉,罢手吧。”
“哪能罢手呢?”蒋氏欣赏着殷姨娘的痛苦,“我还没在她脸上中上一朵雪莲呢,四爷,您最喜欢她莲花一般的高洁气质,我想世间也唯有雪莲能配得上她了……”
刚才烫身体的时,虽然疼痛,殷姨娘还能忍住,但当她看到蒋家妈妈举着火钳靠近自己脸颊时,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殷姨娘惊恐极了,她宁可不要性命,也不想毁容!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许是她的娇弱病态让抓着她双臂的蒋家仆从掉以轻心,殷姨娘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向王译信身边跑去,在她肩头已经印上了两朵丑陋的雪莲花,“四爷,四爷。”
仆从拿着铁钳子追了上去,王芷璇看准机会,上前横跨一步,“娘,我来救你。”
随后她似因为着急绊了一跤,保护她的王译信被推了出来,殷姨娘似同王芷璇心有灵犀,两人同时倒地,护住了脸庞,只有王译信因为惯性,迎上了铁钳子……仆从没有料到这点,收不回手,银红的烙铁直奔王译信的俊脸……
王译信闭上了眼睛,准备挨这么一下,刺啦,皮肉烧焦的声音,王译信感到身上一痛,不是脸?
睁开眼睛时,蒋氏和他的手臂搭在一起,这枚烙印正好落在了他们的手臂上,一人一半,拼在一起是一朵纯白的雪莲……
“玉蝉?”王译信喃喃的说道:“为什么?”
“……”
蒋氏推开了王译信,手臂上的半朵雪莲似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可是当时她无法看到王译信被毁容。
蒋氏愤怒的回身,从炭火盆中取出铁钳子,一手抓住殷姨娘的头发:“让你躲?”
“蒋玉蝉。”
王译信握住了她拿着铁钳子的手臂,蒋氏冷笑一声,拿着钳子的手臂缓缓落下……关键时王芷璇爬起来撞了一下蒋氏,只听见殷姨娘嗷得一声,虽然躲过了正面,但烫红的钳子在殷姨娘眼角下端印上了一朵雪莲花。
“王芷璇,你不敬嫡母,是不是该罚?”
蒋氏甩开了铁钳子,道:“拖她出去,打!连嫡母都敢撞,她还想做什么?”
王芷璇被婆子们上前拽走了,庭院里传出她呜咽的喊疼声,一系列的惊变耗光了王译信的体力,再加上手臂上的烫伤烙印让他无法开口为王芷璇求情,甚至没有办法说蒋氏‘残忍’。
蒋氏救了他?
“好热闹啊。”
在王芷璇被打了五六板子后,蒋家庭院里出现了一群人,居中的一位是一身材高大的五旬左右男子,西宁伯蒋大勇陪在他身旁,好热闹这话就是中间那位客人说得。
“我闺女管教庶女,让你笑话了。”
“在下同西宁伯是老交情,冒昧的多说一句,朝廷险恶,西宁伯还是谨慎些好,再闹下去只怕伯府……”
“大人。”
在他身边闪出一个随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那人脸色一变,尴尬的笑了笑,“西宁伯,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王芷璇本以为会逃过一劫,谁想到那个求情的人竟然走了?
天,莫非有人比四皇子还厉害?
她相信方才西宁伯陪着走进来的客人,是四皇子请来的……她相信自己的魅力。
蒋大勇摸了摸脑袋:“他是为什么来?怎么话没说完就走了,真是奇怪。”
他对蒋大勇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这位太医医术高明,蒋大勇活不到今日,因此蒋大勇对他很敬重,也有心报答他,每次他来蒋家,蒋大勇都会以礼相待。
……
皇宫中,那位在西宁伯面前很有神医架子的太医院名医弯腰躬身站在罗汉榻旁,对榻上半卧着看兵书的人道:“容下官给您诊脉。”
顾天泽唇边噙着一抹冷笑,目光落在兵书上,翻看了两页,“内阁阁老都不敢沾手的事情,你是准备强出头?以为你救了西宁伯就可以插手蒋家的事?”
“下官该死。”
“是谁让你去蒋家的?”
顾天泽漠视已经跪地求饶的神医,“说给我听听,是哪位能人想为王家出头?嗯?”
“是……”太医额头滴汗,四皇子固然恰住了他的短处,可在榻上坐着的顾三少却捏住了他的命门!
蒋家什么时候能得顾三少的维护?早知道蒋家靠山这么硬,打死他也不敢去蒋家。
有短处他还能活命,但若是顾三少出手,他就是满门抄斩的命儿,“是四皇子让人来说,王家可怜,上天有好生之德,命下官去蒋家说和说和,毕竟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顾天泽眯了眯眼睛,难怪,四皇子也在枫华谷‘静养’。
☆、第六十七章 报应(含粉红405加更)
一室静谧,顾天泽合上了敞开的兵书,胳膊撑着额头,骨感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兵书。
那名的太医不敢再出声,甚至他连双腿都不敢移动。
谁都不信朝臣敢同皇子作对,别看乾元帝不让皇子入朝参政,但皇子只要还是皇子,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皇子。
只是落到顾天泽身上……太医反而认为顾大人会压下四皇子。
“四皇子等着你回话?”
“那个……”太医额头的冷汗没入屋子里长毛地毯上,“下臣只当忙,没去过西宁伯府……”
“不必,你就说是我把你叫回宫的。”
顾天泽嘴角微微勾起,深邃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兴趣,扔下手中的兵书,他汲鞋向外走去,在门口时候,再一次强调:“就这么告诉四皇子,一个字不许漏。”
“喏。”太医再也看不见顾大人才缓缓的起身,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暗自摇头,以后谁来说他也不敢再插手西宁伯府的事了。
顾三少同四皇子斗法?谁会赢?
太医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也不敢关注,回到太医院后,赶忙给四皇子的人送信,把顾三少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四皇子。
太医不敢漏下一个字,当然他也不敢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四皇子。
他只能实事求是得说,至于顾大人是为何关注西宁伯府的事情,还是交给聪明的四皇子去调查罢。
……
枫华谷庄子,消息极快的送到了悠然同谋士下棋的四皇子耳中。
四皇子俊美的面容稍稍一僵,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黑棋落在棋盘上,铛得一声,玉石棋子相碰,纵横交错的棋盘一部分布局被掉落的棋子弄乱了。
“顾天泽?”
“喏,太医是这么回话的。”
四皇子忍不住嘶了一声,顾天泽这是做甚?
虽然顾天泽一向受宠,但顾天泽从没有明着得罪过某位皇子。四皇子看出这是个机会。告顾天泽一状的机会……
“殿下,您的心有点乱了。”号称智谋无双,有左相之才的江南谋臣抚了抚胡须,“顾大人的势在于陛下,殿下的势在于将来,您何必急于一时一地的得失?”
“他本身是京城都指挥使,手下领着五千精兵,若是再同中军都指挥使西宁伯勾连在一处,岂不是京城会彻底落入他的手中?”四皇子屏气凝神,担忧的说道:“父皇岂不是随时都有危险?”
“皇上手中还有厂卫……”
“先生不知。厂卫。只怕也惧顾三少的圣宠。东厂厂都刘公公直到现在还没能从江南脱身,不就是想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谋士摇了摇头,把棋盘上杂乱无章的棋子重新归位,轻叹:“殿下太高看了顾三少。您也太轻视了当今陛下,我观陛下施政数十年,陛下深懂帝王之道,无论陛下因何目的宠爱顾三少,顾三少都没资格动摇国本,动摇国朝根基。”
捻起一颗棋子,掷地有声的放在棋盘上,谋士沉声道:“殿下不必在意顾三少,您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他。只要殿下能夺得太子之位,顾三少也得在您面前俯首称臣。”
“……”
四皇子今年也不过十八九岁,再沉稳老练,逼着自己成熟,他也始终是血气方刚的青年。
国朝的每一位皇子都对顾天泽有心结。能降低顾三少在乾元帝心中的地位,是每一个皇子喜闻乐见的。
虽然谋士给他指了明路,四皇子也一副受教听命的样子,他并不甘心就此示弱退让。
顾三少还能像是刺猬谁也碰不得?
况且,其中还牵扯到绝色美人王芷璇……四皇子既然决定帮王芷璇一把,自然得把事情办成了,若是他畏惧顾三少……在美人心中,他岂不是很没用?
还敢说自己是皇子?生母德妃甚是得皇上帝宠?
四皇子心不在焉的下完围棋,辞别了谋士先生,转身离去。
谋士默默的叹息一声,再精明的人也难免为美人头脑发热,“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先生……”
“罢了,左右是一桩小事,殿下怎么都不会亲自出面。”
谋士向窗外看去,王芷璇的确是绝色,无论气质,容貌,身段,声音,才情都可迷惑男子,四皇子为红颜一怒,倒也不奇怪,后宫中只怕都不会有王芷璇这等颜色的妃嫔。
谁都年轻过,四皇子不可能不被美人所惊艳。
“让殿下碰碰软钉子也好。”
谋士收敛了棋盘上的棋子,如此,四皇子才能更相信自己。
他所献上的计谋也会被四皇子采纳,只要四皇子对其言听计从,他的志向才有可能实现,他的经世之才亦有可能被世人知晓。
谁说做谋士就不能流芳千古?
四皇子以探望染病的德妃为名提前从枫华谷返回京城,做出安排之后,他把顾天泽和西宁伯交从过密的事情传给了二皇子。
最近,二皇子可是没少抱怨顾天泽,二皇子的舅舅高大人在江南焦头烂额,只是因为顾天泽短短的一句话……如今若说谁最盼着顾天泽倒霉?二皇子最为迫切。
虽然高贵妃警告过二皇子轻易别碰顾天泽,然二皇子对顾天泽不满由来已久。
乾元帝不信皇子,却把京城的防卫交给顾天泽。
整个京城唯有京城都指挥使能调动兵马,这让一直对兵权等权利眼热的皇子怎么受得了?
如今顾天泽更是同西宁伯‘窜通’,一旦顾天泽有反心,京城危险,国朝危险,乾元帝也危险。
在乾元帝召见皇子们和阁老们的小会议上,二皇子不无担忧的陈诉着,躬身道:“儿臣晓得父皇疼惜顾表弟,您信任顾表弟,可您也不能不为顾表弟着想,他心性未定。万一被谁迷惑了,犯下大错,您也会伤心……”
二皇子不仅为顾天泽着想,还很为乾元帝想。
皇上不是宠着顾天泽么?
顾天泽许是没心思谋反,但不意味着无人可以利用顾天泽在国朝的地位。
站在武将功勋第一位的定国公腰弯得更深,面容虽是冷静,但透着几许的无奈,有顾三少在,定国公顾家永远都是众人瞩目和猜忌的焦点。
在二皇子说话时,乾元帝拿着奏折认真的看着。在二皇子说完后。他依然拿着奏折……在场所有人都弄不明白乾元帝是何用意。是赞同,还是勃然大怒,您倒是给个话啊。
御书房寂静无声,只能隐隐听见乾元帝翻折子的声音。
站在御案旁边的怀恩公公偷偷的撩起了眼睑。被人当作枪使的二皇子……真是蠢到家了。
皇上纵使不关注王家,他还能不在意蒋家?
蒋家的动向,哪一点能瞒住乾元帝?
甚至四皇子让太医去西宁伯府,乾元帝都一清二楚。
乾元帝对皇子们管得严,同样也看得也严,任何蛛丝马迹想要隐瞒过乾元帝只怕是很难,厂卫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父皇……”二皇子受不了冷落,再次开口:“您……”
乾元帝扬起眉梢示意二皇子噤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奏折。“这是内阁商议出来的?”
首辅阁老同时躬身,“遵陛下旨意,臣等也认为确实应当让百官端正言行,遵循圣人教诲,一旦礼教崩塌。人心不古,百姓不知所从,不知礼法,天下必然大乱。”
这话说得有点严重,一个把妻子当摆设的偶然事件被阁老们弄成了危机国朝根基的大事,除了刘三本那本弹劾陈诉的折子写得的确锋利之外,乾元帝的意见也不能不顾虑,因此内阁研究且观察了几日王家蒋家的动向,最终决定对王家严惩不贷。
“冠文候……”乾元帝沉吟了一会,“西宁伯同朕说过,他无悔,然朕却不忍再让大勇委屈。既然内阁同朕的心思一致,怀恩,用印。”
“冠文候不遵礼教,体统,肆意妄为,恩将仇报,不配为世袭侯爵,朕念在王家以往的些许寸功,夺其世袭爵位,王家诸子罚俸三年,翰林侍讲王译信……”
乾元帝稍稍的犹豫了一下,王译信虽然有缺点,但面容长相实在是让人赏心悦目,而且嗓音极为动听,听王译信读书,真是不错的享受,况且王译信的画作也的确出色,乾元帝在闲暇时,缺一个王译信这样的幸臣,“降职使用。”
“遵旨。”
在乾元帝说完后,新鲜的圣旨已经写好,怀恩公公用了玉玺后,呈给皇上最后预览。
乾元帝扫了一眼,点头道:“另外,朕加封西宁伯蒋大勇为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