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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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蜜方-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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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粹,无形中催化了温柔。这样的白月光,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拥抱……统统跟钟艾想象中的不一样,以至于她的神智和身体都有一刹那陷在这个温暖的臂弯里。连带着,她内心的排斥感无声消退,所有的不满也都好像忽然被什么抹平了一样,倏地安静下来。
  这男人喝成这样,多少跟她有点关系,就让他这样抱一会儿吧。
  就在钟艾僵硬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时,一副粗重的大嗓门猝然从驾驶座砸过来:“嘿,现在的年轻人可真腻歪。在出租车里搂搂抱抱的干什么,不如直接去酒店开房得了。”
  “开房”这个豪放的字眼,像是一颗重磅炸弹,无比及时地将车里那点小暧昧炸得七零八落。
  钟艾头皮一紧,她飞快地拨开覆在她腰上的那双手,踉踉跄跄地从后座抽身出来。低垂的夜幕,遮住了她脸颊上不知何时飘来的那两团红云。她“砰”一声把季凡泽关在车里,自己一脸尴尬地闪进副驾。
  “咳咳,师傅,您误会了。我们只是……”话到嘴边,钟艾的脑子忽地卡了卡壳,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和季凡泽之间那层古怪的关系了。
  司机大叔才懒得听她解释,不耐烦地问了句:“你们去哪儿?”
  话题又绕回原点,钟艾全然顾不得心里那丝若有似无的羞赧了,她无奈地耷拉下眉眼。季凡泽醉得连家门都报不出,她总不能把这只衣冠禽兽带回她家吧?
  也是这一刻,钟艾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亲也被亲了、抱也被抱了,可她对这个男人居然毫无了解,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啊。
  见女乘客拄着头迟迟报不上地名,司机的口气更不好了:“小姐,要不然你换辆车慢慢想吧。”
  “不,不用。”钟艾连连摆手,好不容易才把季凡泽那厮弄上车,要是再折腾下去,非得把她的小命搭上,“您先往前开吧,我再想想。”
  司机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她一眼,不太乐意地发动了车子,嘴上碎碎念道:“往前是西边哟。一路向西,到头就是火葬场了,你可得快点拿主意。”
  “……知道了。”钟艾好想去死一死。
  虽然钟艾这女人没什么心眼,可小机智一点不少。拧眉思忖少顷,她便咧嘴乐了。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登陆了心理诊所的内部系统。在病人资料库里搜索了一下,钟艾很快翻出了Louis Du的通讯录。
  她甩头丢给司机一句:“去丽嘉花园。”
  “好嘞。”司机应下,手上一掰方向盘,车子立刻调了个头,加速疾驰。
  丽嘉花园很快到了。
  豪华社区,高楼林立,看门的保安是个新来的。钟艾降下车窗,报上门牌号,对方顺利放行。可出租车刚驶进社区两三米,忽然又向后倒了倒。
  钟艾的脑袋探出车窗,她朝小保安展颜一笑,两个浅浅的梨涡晕着月光,“小哥,麻烦你帮个忙啊。”
  小保安见她生得水灵,当即点头如捣蒜,“成,啥事儿?”
  钟艾指了指后座,“你帮我把那个人扛上楼吧。”
  “……呃。”原来是力气活。
  钟艾付完车钱,小保安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季凡泽往车外面拽。盯着对方那双大长腿,小保安的脸骤然变成菜瓜色。
  妈蛋的,他才一米六,怎么能扛得动一个米八多的大男人啊!
  钟艾上来搭把手,两人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这才一左一右架住季凡泽的胳膊,将将搀牢了他。平日里一位英姿勃发的高冷男,此刻就跟一根儿瘦长的柳条似的,软绵绵地依偎在钟艾身上。他无意识地垂着脖颈,脑袋一晃一晃的,时不时就磕钟艾一下。
  电梯平缓上行,小保安已经累得呲牙咧嘴,却不忘抽空跟钟艾搭讪:“你们是新搬来的?”
  钟艾对季凡泽了解甚少,只想着赶紧把这尊佛送到家完事儿。她眼睛看着电梯显示器上不断上升的绿色数字,嘴上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个“嗯”。
  “怪不得我从来没见过你们。”小保安兀自念叨。
  “叮”一声脆响,电梯门在二十五层打开。
  钟艾让小保安把季凡泽放在地上,“把人扔这儿就行啦,谢谢你啊。”
  “嘿,客气啥。”小保安腼腆地笑了笑,抡了抡酸疼不已的胳膊走了。
  楼道里静下来,暖黄色的灯光十分柔和。
  季凡泽背靠着墙,直接坐在大理石地砖上,修长的手臂垂在身侧。钟艾叹口气,在他身边蹲下,把手伸进他的西裤侧兜里掏钥匙。
  不知是不是她的手碰到了什么,季凡泽闷哼了一声。这么低哑的一声从他鼻子里溢出来,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轻飘飘地回响着,显得格外性感和诱惑。
  钟艾还在他裤兜里摸索的那只手隐隐发僵,“嘘,你别出声。”
  她尽量避开季凡泽的大腿根儿,硬着头皮从他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攥着钥匙,钟艾麻溜地站起身,挑出最大的那一把就往锁眼里插。
  可惜,钥匙连锁眼都插不进去。
  钟艾又换了其他几把,还是不行。
  正当她弯下腰研究这奇怪的锁眼时,厚实的红木门“腾”一下打开了。
  是从里面打开的。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不悦的男声从她头顶上劈下来:“你开谁家的门呢?”
  突如其来的人影和声音把钟艾吓得不轻,她在豁然直起腰的那一刻,本能地缩回手。手里那串钥匙“啪”一声掉在地上,清脆又刺耳,像是凿在人的心脏上。
  屋里的灯光铺洒下来,与走廊里的光线融合,明明亮堂得紧,可钟艾却觉得眼前顿时昏暗了。只因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
  杜、子、彦。
  杜子彦的惊诧程度毫不亚于门外的女人,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僵硬地顿住。只有嘴角像是松弛的弓弦,结结巴巴地吐出句话:“钟艾……怎么是你?”
  短短半秒钟的对视,钟艾觉得自己的脑神经就跟被抽走了一条似的,连反应都迟钝了。她只睁大双眸,满眼错愕地瞅着杜子彦,恨不得把他那张斯文清隽的脸凿出两个窟窿来。
  “杜子彦……Louis Du……你的英文名字?”钟艾像是被人猛地一把掐住了喉咙,嗓子都是干涩的,上扬的尾音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不知这女人大晚上的闹哪出,杜子彦不解地点了点头。
  真相就这么昭然若揭,钟艾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的脸蛋不由得垮了下来。
  “那他是谁?”她咬着牙齿,闷声问道。
  杜子彦双眸一垂,疑惑地看向她手指的方向——
  就看到了歪倒在门口的季凡泽。

☆、蜜方十三

?  “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女人脸上多余的表情一点不剩,只有认真。
  “嘶嘶……呼呼……”男人顶着一脑门汗,听话照做。
  晚上十点,丽嘉花园社区内的一间咖啡馆里,一对奇怪的男女临窗而坐。月拢轻纱,乐声悠扬,原本是极其雅致的环境,可这俩人的神情都不是一般的严肃。
  重复几个回合的深呼吸后,男人潮红的面色渐渐褪去,浮现出一张白皙精致、五官清秀的脸。但从他那双黑眸里射出的目光仍然无法聚焦,慌乱地四处飘忽着,始终没有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像是尴尬,又像是恐惧。
  “孟晴移情别恋之后,你就变成这样了?”
  若无其事地问出这句话时,钟艾低头搅动马克杯里的热巧克力,故意不抬眼看杜子彦。不知是为了减少视线接触带给对方的不适感,还是她自己也有些不适。
  暂且抛开季凡泽那个大骗子、大流氓、大混蛋不提,她做梦也没料到会在这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再遇杜子彦,更没料到昔日桀骜不羁的邻校校草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一个神经病患者。
  杜子彦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别提那个女人了。其实……”也许是回忆太不堪,又或者是苦于组织语言,他一时失语。
  杜子彦已经被社交恐惧症缠身两三年了,平日里当个缩头乌龟、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些年少荒唐便罢了。可钟艾的冒然出现,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线头,轻轻一拽,便把整条记忆线都扯了出来,他想不犯病都难。
  幸好钟艾是心理医生,及时把Louis Du的病历和这位货真价实的社恐病患对上了号,这才顺利帮他舒缓了情绪。
  杜子彦双手交握,在桌下来回搓了搓,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完整话:“其实,我一直觉得有些事挺对不起你的。”
  对方就这么跳转了话题,钟艾诧然,有一种晦涩的情绪,莫名地被“对不起”这个字眼拖拽了好远。
  事实上,被“曾经”困扰、走不出回忆怪圈的又何止杜子彦一人,钟艾更甚。
  在她有限的印象里,她跟杜子彦的接触并不多。每次都是看见他像护花使者一样出现在孟晴身边,金童玉女羡煞旁人。不管钟艾有多讨厌孟晴,她都不得不承认孟晴的好运。毕竟在大学时代,能够交到一个英俊帅气的忠犬男友,才不枉那段浪漫纯粹的青春年华。
  可恰是这样一个男人,肆意纵容女友的任性,伤害了无辜的人。
  女人都记仇,钟艾也不例外。但时隔多年,她此刻再回想杜子彦所谓的“有些事”,也不过觉得他充其量就是孟晴的“帮凶”,不至于到撕破脸的地步。更何况,他现在都被摧残成这样了。
  职业所致,钟艾对病人有一种特殊的同情感。她用力扯了扯嘴角,想用一个假笑平淡地把所有恩怨一笔带过——
  可杜子彦显然依旧陷在病态的愧疚中无法释怀,“对不起,我当初真不知道你和孟晴是那样的关系……”他的声线低了八度,眼帘低垂,越发心虚得不敢跟钟艾对视。
  那样的关系——
  被钟艾锁在记忆的箱底、永远不想提及的关系;
  每回想一遍都好像是内伤复发一样的关系。
  钟艾还不记事儿的时候,爸爸李京生就被公司派到了外地工作。不知道是工作忙,还是别的原因,李京生先是从一个月回家一次,渐渐变成三个月一次,再后来,他足有半年都没回来。
  盛夏的某天,钟秀娟一手拎着亲手准备的饭菜,一手牵着五岁的钟艾,两人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来到李京生的住处。钟艾手里抱着只毛绒米奇老鼠,她最心爱的玩具,爸爸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到哪儿都带着。敲开门的那一刻,她调皮地把米老鼠挡在脸上,遮住了她一路咧到脖子根的笑脸,她准备给爸爸一个惊喜。
  可是,开门的却不是李京生。
  而是一对陌生的母女——孟菊瑛和孟晴。
  就是那一天,孟菊瑛正式抢走了钟秀娟的老公,而孟晴抢走了钟艾的米老鼠。
  幸好,时间是万能的。
  当时钟艾的年纪太小了,很多事都没有留在她的记忆中,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否曾因为失去一件心爱的玩具而哭泣。
  这样也好,至少痛苦和悲伤都会相对的变得模糊、浅薄。但有那么几句话,却仿佛铆钉凿进了心脏,就着血液一起生长,她始终无法遗忘。
  “孟菊瑛她们孤儿寡母的很可怜,晴晴的爸爸死得早。”李京生无奈地说。
  “人家可怜,你闺女不可怜啊?!”钟秀娟流着泪说。
  “你没有爸爸了,你爸爸以后来给我当爸爸了。”孟晴得意地说。
  ……
  咖啡馆的落地窗外,柔和的路灯打在花圃上,衬得一草一木都格外静谧、舒逸,可钟艾的痛觉神经却像是被狠狠拨动,跳得生疼。
  在杜子彦惊诧的注视下,她双手捧起马克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热巧克力。甜丝丝的饮品入胃,有助于缓解疼痛,仿佛也能够把那些陈年的委屈冲散。
  放下杯子,钟艾在抹了抹嘴巴的同时,突然拎起包,站了起来,“谢谢你的饮料。太晚了,我得回家了。”她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了。
  杜子彦愣了一下,暗暗责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才安顿好一醉不醒的季凡泽,他之所以向钟艾提议一起下楼坐坐,初衷本是真诚地对她道个歉,可结果……净给她添堵了。
  杜子彦没有阻止钟艾离开,却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他的喉结耸动了几下:“对了,还有件事。”
  钟艾脚下不由一顿,转回头,“什么事?”
  事不关己,杜子彦眼里的局促不觉淡去,口吻也轻松些许:“你别怪泽哥啊。他不是故意冒用我名字的,他一开始确实是想让你帮我治疗的……”想起钟艾“收拾”季凡泽的激烈场面,杜子彦默默给好哥们儿点蜡。
  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钟艾的表情僵了僵,“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记得别放弃治疗!”
  目送她甩头就走的背影,杜子彦抱肩扯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挺辣的呢,估计季凡泽这回是有的受了。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简直让钟艾感觉是在坐云霄飞车,她那颗本来就不算强悍的心脏忽上忽下地颠簸、震颤了好几次,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她都止不住地心慌。
  果然,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季凡泽那个男人,在她身边怒刷过那么多次存在感,她却稀里糊涂地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可现在呢,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男人居然跟她有着共同认识的人。只消一个杜子彦,就足以把她和季凡泽联系到一起了。
  不过,说到这两个男人,钟艾不得不叹气了。
  季凡泽,表里不一,活出了一种精神分裂的境界;
  杜子彦,本来就是个神经病,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晚上接连和两个神经病打交道,钟艾觉得自己都被带得不正常了。正当她在床上抱着枕头翻滚时,手机突然响了。
  她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点开微信,阿美的私信跳出来:我终于想起我男神是谁了!他根本不姓杜啊,他姓季!我就说他怎么有点眼熟呢,原来他是季氏集团的大Boss!!!有次我陪一个小艺人出席他们旗下海港城的商业活动,曾经见过他!!!
  钟艾被对方那一堆叹号晃得眼晕,她懒得打字,直接回了语音:“我在两个小时前就知道了,你的反射弧太长了吧。”
  可阿美依然沉浸在她的八卦世界中,也换了语音,连珠炮似的说道:“你造吗,那个小艺人为了吸引季Boss的注意,当天特地穿了一件超级低胸、齐逼小短裙,我光帮她挤乳‘沟就挤了半个小时!整整用光了我一卷宽胶带啊!但你猜后来怎么着了?她扭到季Boss面前时……”
  语音中断,钟艾脑补了一下那副香艳四射的画面,对着手机接话说:“胶带崩开了?”
  “木有,我的技术怎么可能让这种糗事发生呢!”
  “那是怎么了?”钟艾也有点好奇了。
  “季Boss特淡定地说:‘小姐,卖肉请去菜市场。’然后他就带上墨镜,转身走了……”
  “……”
  钟艾权当听了个睡前冷笑话。退出微信,她在联系人列表里翻出“杜神经”,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拉,就给他改了个称呼——季神经。
  **
  季凡泽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昏暗。
  酒精消去大半,他觉得口渴难耐,下意识地摸向床头灯,却摸了个空——床头灯不在它该在的位置。季凡泽猛地警醒,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想要努力回忆起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喝断片了。
  夜正浓,睡意正酣,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又急又响,惊醒了梦中人。
  杜子彦穿着睡衣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走到门边,懒洋洋地打开主卧房门。
  一副幽幽的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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