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昭容泪落纷纷,看一眼皇后,欲言又止。
众人都看出了其中端倪,觉得当中必有隐情。
皇帝见状,摒退了旁人,要单独审讯。
于是,关于此次赤练蛇事件的消息便陆陆续续地传来——
牡丹花开的消息,的确是夜昭容故意向杜修媛散播的,其目的是引杜修媛去暖房;
蛇也是她放的,目的是报复杜修媛那日因玉观音之事对自己的羞辱。
但是,夜昭容又供出,杜修媛流产,并不是因为毒蛇惊吓,而是另有隐情——那就是,有人与夜昭容合谋,在宫里下了盅毒!
据夜昭容所供,那与她合谋之人,便是近来与她来往密切之人——虞青荷。
卷二 风华 073 盅毒
073 盅毒
盅毒之事,宫中历来深恶痛绝,一经发现,通常都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前朝就曾发生过这样的案例,所牵连者无一不是死于非命或堕入冷宫,更有甚者,抄家灭族的也大有人在。
夜昭容此时牵出虞青荷,合宫上下震动无比,连皇帝亦深感意外。
虞青荷自进宫来,温柔纯良、端淑有仪,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如今竟然牵扯到盅毒之祸,甚至意图谋害未出世的皇子,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皇帝在震惊之余,好歹留了一份情意,虽派了内侍官前去搜宫,对虞青荷只是软禁。
不过,虞青荷宫中的所有宫人仍是被带到了暴室囚禁,以防有变。
结果,内侍官禀报,近期时间内,夜昭容的确与虞青荷有密切往来;事发前不久,夜昭容还曾亲自拜访虞青荷,并赠送了一些可疑的礼物。
凤清鸣得知这些消息,心中已大感不妙;但此时静宜宫已戒备森严,没有皇帝手谕,根本进不去。
于是,她想尽了办法,又疏通关系,终于得到了一个去往暴室的机会。
她在暴室里,见到了虞青荷的贴身侍女喜儿。
喜儿自两日前打入暴室,虽还未吃苦受罚,但也憔悴不堪。
看到凤清鸣,她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问道:“凤殿侍,我家小姐怎么样了?”
她是虞青荷自虞府带来的家生丫鬟,这些年来一直陪伴虞青荷身边,应该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凤清鸣道:“你家小姐现在无事,只是,皇上这两天正派人搜宫,现在结果还未出来。”
“搜宫?”喜儿听了,神色大变,竟有些惊慌。
凤清鸣见状,心里一惊,一把掐住她的手腕,问道:“怎么?你家小姐宫中果真有什么东西不成?”
盅毒事件,重则抄家灭族,轻则丢掉小命,此事可马虎不得。
喜儿神色忸怩,犹豫了几下,方讷讷道:“宫里倒没有什么危害人命的东西,只是那日夜昭容来,却给了奴婢一个……一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不得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
喜儿见凤清鸣神色焦急,知道此时再犹豫,可能会危害自家小姐,于是答道:“我家小姐承宠多年却无身孕,在宫中,没有子嗣就等于后世无依;可是小姐她脸皮薄,从不好意思向别人打听这些,奴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天,恰好夜昭容前来,奴婢就动了心思,悄悄地问她……”
“你向夜昭容打听子嗣的法子?”凤清鸣心里一惊,道:“夜昭容呢?她是不是给了你药方?或是送了你祈求子嗣的东西?”
“她给了奴婢一枚明珠,说这明珠吸天地之精华……”
“那珠子现在什么地方?”凤清鸣打断了她的话。
“夜昭容说那珠子须得藏在离床最近的地方,这样最利于子嗣……”
“混帐!夜昭容这么做,就是为了构陷你家主子,你怎的如此糊涂!”凤清鸣大怒。
喜儿脸色惨白,道:“难道……难道夜昭容就是想利用这枚珠子,陷害我家小姐?”
说着,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呀!我之前还拿着珠子悄悄地找过程太医,他说那只是一颗普通的珍珠,怎么会跟盅毒有关系……”
未待她说完,凤清鸣已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暴室。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那珠子毁掉,然后再找皇后想办法救青荷了。
。
皇后却避而不见。
凤清鸣求救无效,正着急间,静宜宫传出了搜到盅毒证物的消息。
内侍官分别搜了月华宫和静宜宫,其中,月华宫搜出了写有杜修媛的生辰八字的小人,上面用针扎其腹部;而静宜宫里则搜到了一颗明珠,珠内雕有皇上的生辰八字!
涉嫌谋害皇帝,这下,不光是虞青荷无救,连虞氏一族都逃不去过了!
不得不说,夜昭容这一招够狠毒!
她想要的,也许不仅仅是虞青荷一人的性命,而是整个虞氏的命!
皇帝震怒,将虞青荷打入冷宫。
接着,又有虞青荷的宫人出面,供出了虞青荷的“阴谋”——据说是虞青荷嫉妒杜修媛,又因皇上专宠杜修媛,所以因妒成恨!
“朕平素待虞充媛不薄,没想到她竟如此狠毒!”皇帝每想到此事,便飒然心惊。
虞青荷入了冷宫,戴罪待罚。
不过,因为是冷宫,所以凤清鸣倒有了接近她的机会。
她之前曾进入过冷宫,知道冷宫附近有一处隐蔽草丛,那里有一个缺口,可进入宫内。
这天晚上,她借口抚慰三公主,想办法溜进了冷宫里。
虞青荷见到她,神色一振,几步奔上前来,抱着她痛哭不已。
不过几日光景,她已瘦得不成人形;凤清鸣心里一酸,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虞姐姐,你怎么样了?你一定要撑住!”
然而,虞青荷第一句却是问道:“皇上他相信我吗?”
凤清鸣看着她希冀的眼神,缓缓点头:“皇上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近来对你不利的证据太多,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虞青荷眼里闪过一道微光,然而在看了看四周高大冷漠的宫墙之后,又灰心丧气起来:“你定是宽慰我的!若圣上真的相信我,为何不理会我的申诉?为何不见我?”
她在被诬之日起,便再也没见过皇帝,因此对盅毒之事的进展并不太清楚。
看到她绝望的神情,凤清鸣知道此时必须鼓起她的勇气,于是说道:“怎么会?皇上只是碍于众人,不方便见你而已!不然……我怎会如此轻易进到这里!”
虞青荷神色一振,苍白的小脸上露出几丝神采。
凤清鸣心里一叹,又恨恨道:“夜昭容这个毒妇!没想到你我好心救她,反成了她构陷的契机!”
虞青荷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会这样——夜昭容,她竟然性烈至此!”
凤清鸣点头道:“这件事事出蹊跷——近来夜昭容虽然无宠,但她带着天瑜公主在宫中度日,也算平安;她因何要构陷于你,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呢?如今她谋害皇子的罪名成立,又是巫盅事件的元凶,肯定是要赐死的;这对她的女儿天瑜公主来说,也没有半点好处,只能将她推入更悲惨的境地!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虞青荷道:“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前几年,我的确与她有些过节,但也不至于构陷我至此!如今巫盅之罪压下来,我们虞氏一族恐怕要夷族,我……我真是虞家的千古罪人!”
说着,又抓住凤清鸣的手,说道:“清鸣,你一定要救救我!不,我死不足惜,但是请你一定帮我求求皇后娘娘,求她保住我们虞氏一族!”
凤清鸣抱住她道:“姐姐,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兄长虞青铭,现为太学院博士,你想办法通知他,让他早点应对!”虞青荷说着,交给凤清鸣一枚不起眼的凤钗。
卷二 风华 074 营救
074 营救
那枚凤钗是虞青荷藏在身上的。之所以能够在进入冷宫之后仍保留下来,大概是因为当时负责搜身的宫人见它不值什么钱,也就随她去了。
凤清鸣在宫外见到了虞铭,将此物交给了他。
虞铭二十多岁年纪,眉宇间与虞青荷长得有几分相似;两道英气的眉,有着儒学之士的睿智风流。
他着一身青色常服,神色憔悴。
那凤钗大概是虞家的信物,一见到它,青年男子的脸色巨变:“我妹妹她……到底怎么样了?”
他这几日虽已得知了妹妹在宫里出事的消息,但由于盅毒之事关联重大,在未定论前,皇帝命令不得将此事透漏;所以,到现在为止,虞铭尚不清楚事情已发展到何种程度。
凤清鸣将巫毒的事简略讲了讲,又将虞青荷的话转告。
听完这一切,虞铭眼露悲伤之色,沉痛道:“妹妹此时危在旦夕,我怎能弃她而去?”
见虞铭如此悲伤,凤清鸣亦心中感慨。
虞铭知道凤清鸣为了将凤钗带出,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因此感激零涕。拱手对她拜谢。
凤清鸣赶紧还礼,道:“虞大人此时不必言谢,虞姐姐性命堪忧,还请虞大人赶紧想办法才好!”
“舍妹秉性温柔,皇上对我虞氏又皇恩浩荡,她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虞铭说道。
“是啊!虞姐姐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如今夜昭容口口声声说虞姐姐与她是同谋,像是一心求死,而且要拉了虞姐姐殉葬似的!”凤清鸣亦担忧。
“那位西夜国的夜昭容,虞某也曾听闻过她的名声——她贵为一国公主,为何要构陷我家青荷?她如此做,到底为的什么?”
凤清鸣亦无头绪,只好说道:“她的目的我目前也不清楚,而且我身处内宫之中行动不便,有些事还得请虞大人帮忙——请你帮我打听一下西夜国最近的动向,另外,再帮我查一查宫外手艺精湛的艺人,何人能雕出这样的明珠。”
她说着,递给虞铭一张纸,上面画着那颗害了虞青荷的明珠。
那颗明珠,本质普通,但珠子底部却暗藏有机关。
那日喜儿取得珠子时,机关尚未显露,连太医都没有看出来;如今只不过藏在床底下几天,被内侍官搜出来之后,那机关立刻弹出来了——如此巧妙精细的东西,连大兴国内御用匠师都无法做到。看来只能让虞铭到外面寻一寻它的来历了。
倘若能查清了来历,再找来匠人作证,说不定可以帮虞青荷洗清冤屈。
“虞某定当竭尽全力!还请凤小姐在宫中对舍妹多加照拂……”
虞铭说到这里,眼圈已有些发红。
凤清鸣用力地点了点头。
。
别了虞铭,凤清鸣去了一趟凤府,之后才回到宫里,去找皇后。
她怀着一丝期望,希望皇后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救虞青荷于危难之中;然而未央宫的嬷嬷却将她挡了出来。
她们对外宣称,皇后前几日为处理盅毒之事操劳过度,已感染了风寒;她卧病在床、需要休养,决定对此事撒手不管了!
凤清鸣心知皇后此时是怕被盅毒之事牵连,所以才会极力撇清关系;然而她心中仍免不了对皇后极度失望。
无奈之下,她去了一趟暴室找喜儿密谈;然后,又去冷宫看望虞青荷。
她从重华宫转到冷宫的背面,刚钻进草丛里,突然听到冷宫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救命——”
是虞青荷的声音!
听到那叫声,凤清鸣心里一急,三下两下从狗洞里钻了过去!
待她爬到宫墙内,眼前的一幕令她惊呆了——
只见冷宫荒芜的院子里。虞青荷倒在了草地上;她的四周,围着十几条扭动着的赤红色的毒蛇!
那些毒蛇“咝咝”地吐着红信,正匍匐着向虞青荷包围过去,那尖利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森白的光!
“虞姐姐!”
凤清鸣大吼一声,抓断一根树枝便向蛇群扫过去;蛇受了惊吓,“咝咝”地尖啸着后退,甚至有两条飞蹿着朝她袭来!
好在凤清鸣幼时曾随父亲练过剑术,对蛇虫一类又不害怕,因此仗着身手敏捷,倒是侥幸地避了过去!
“哪里来的这么多蛇?”凤清鸣惊呼。
“它……它们从下午开始便聚集在此……呜呜……”虞青荷吓得面色苍白。
凤清鸣赶退了蛇群,把虞青荷扶到内室的床上,又安抚了一阵,虞青荷这才停止哭泣。
毒蛇之事,很是蹊跷,看来有人希望虞青荷死于非命;自己的计划,得赶紧进行才可以。
“清鸣,我哥哥他怎么说?”虞青荷期盼地望着凤清鸣。
“你哥哥他不愿弃你而去,会在宫外想办法帮你。不过,他肩负虞氏一族的性命,想必也会安排一些妥善的法子保虞氏周全,你不必担心了。”
凤清鸣安抚了一阵,又说道:“只是,盅毒之事虽有证据,但情势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扭转——你一定要撑住,决不要承认自己与此事有关连;你宫里的喜儿还算忠心,她已经决定帮你承担这个责任了!”
“什么?喜儿她……”虞青荷一惊。
“那明珠本就是她一时糊涂,才能使你中了夜昭容的计;如今她后悔不已,情愿一力承担所有后果。到时候有我会在旁周旋,又有你哥哥在宫外绸缪。只要你对此事抵死不认,也许事情还有一丝转机。”凤清鸣说道。
虞青荷神思恍惚,在凤清鸣的鼓励之下,最终点了点头,道:“那么,我现在要怎么办呢?”
凤清鸣拿出一个白色小瓶,道: “虞姐姐,这是一种假孕的事,你赶紧喝下去吧!”
“假孕?”
“对!喝了这药,在短期内,会产生怀孕的假象,这或许是目前能保你性命的唯一办法了!”凤清鸣答道。
“清鸣,你为了我……”虞青荷满脸感激,拉住了凤清鸣的手。
“虞姐姐,我一定要保你平安!”
。
皇上最近为此事烦心——皇室子嗣本就单薄,如今又夭折了一个;此事又牵连自己的宠妃和一位公主的母妃,事关重大,连太后都被惊动了。
而虞青荷宫里的宫女喜儿近来又翻供,称那明珠是自己在宫外求的,私自藏在了主子床底下,为的使主子早点有孕,并非用于诅咒。
皇帝对虞青荷到底有几分情分,因此犹豫不决。
“小小一个奴才。竟敢瞒着主子私相授予!皇后也是,既然病成这样,也该找几个有德有才的嫔妃协理六宫,否则,也不会出这样的乱子了!”
太后拄着龙头拐杖,满头白发,穿着玄色礼服,气度威严。
她显然对喜儿深恶痛绝,甚至有点儿迁怒皇后。
皇帝听了,赶紧应了两声。
大兴国以孝治天下,皇帝对太后从来都是非常恭顺的。
太后用拐杖敲了两下地面。又生气道:“什么祈求子嗣?祈求子嗣也该请送子观音,怎的学来那些奇yin巧术,秽乱后宫!现在这帮奴才,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着,狠狠剜了近侍安公公和凤清鸣一眼。
凤清鸣知她是在迁怒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本该缩头化作背景的;然而心中想着虞青荷的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回禀太后,那喜儿用的法子,虽然粗俗不堪,却是民间的一种偏方……”
太后双眼一瞪,凌厉的目光飞快从女孩脸上刮过:“是么?民间偏方?那么让太医去查一查虞青荷的脉象就可以了!若真有了身孕,便饶她一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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