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着她抬头后仰，笑眯眯地低头靠近。沈丹霏乍然看见上方出现一张人脸，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直接举手想扇他一下，却怕把他给打没了，临了改力道，变成柔柔一拂，不像是嫌弃倒似是调戏了。
雨声寒蓦然被这么一摸，愣神片刻，支吾道，“我去洗碗。”
“好冷。”沈丹霏看着指尖，嘟囔，“不过挺有质感。你这衣服哪来的，是变装的还是邻居给的。”
闷声不响地去洗碗，两分钟后雨声寒回来，已是一身南皇了。
沈丹霏震惊，围着他看了一圈，关注点诡异，“你换了南皇还这么瘦没屁股！？”
“你怎么老提这个。”雨声寒皱眉。
沈丹霏跟街头巷尾买菜挑拣的老大妈似的，这捏捏那点点，“肤色苍白，身无几两肉，好娘炮……”
“嗯……长相不是我能选的。”雨声寒语带歉意。
停下了挑剔，沈丹霏疑惑，“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然后，她抬头望他，愕然。
因为改变了居高临下的心态，她很难不注意到雨声寒比她差不多高一个头，瘦削归瘦削，比起女人仍是强势的一方。
沈丹霏想起了树林里那个凌厉的眼神。
“你的剑不会一起出来吗？”她敛笑，不着痕迹地后退。
“不会。”雨声寒仿佛没看到她的异状，微微一笑后靠近，动作迟缓，略显笨拙。
不由自主地呵呵了，沈丹霏鄙夷，“装什么装，演技很差。”
雨声寒站定，一脸伐开心，“不装你不是会怕我吗。”
他说的很有道理，沈丹霏需要思考一下怎么应答。
忽然，雨声寒顺势靠在桌子边，硬生生让自己矮了一截，诚恳道，“沈丹霏，离这一条街的安巷里有个小摊，卖驱鬼的东西，你去买回桃木剑，用符咒包好，用箱子装着放在顺手的地方，还有，你放在旧屋的那个玉佩，也是开了光的辟邪之物……”
她讶异，“你是在教我怎么杀你？”
“拿来防身总是好的，”雨声寒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揪着她的衣角，“记得去拿，任何一个都可以。”
沈丹霏盯着他出神。
君子风反戈的具体，他没有说，树林里的杀戮，他从未解释，现在却恳求她去准备能够杀掉自己的东西……雨声寒必然有东西瞒着她，但她明白，得悉全部并不一定是好事，留着安全的底限足矣。
她不想问，只知道现在的快乐，是四年来追及不到的。
“知道了，”她故作烦躁地说，揉揉他松软的头发，使唤，“帮我削个苹果。”
“好。”雨声寒笑眯眯地答应，一步步走了出去。
……
然而，一只小肥咩空降到身边卖萌，对于游戏的事情来说一点卵用都没有。
沈丹霏啃着苹果，登录yy的一刻收到了三十八条消息，十八条是鸠浅汇报帮战情况，九条是云烟渺渺“你丫死去哪里”的怒吼，六条是路人甲发的“在吗”，三条是蝉喧的小人得志留言，两条是月栖说的实质性小道消息。
“空绝加入了慕容。”她啧啧称奇。
玄歌离开的帮众，以天策空绝为首。他和君子风关系亲近，和一群搅屎棍亲友四处收人头，平时野外挑事是他们，帮忙平定的也是他们，是玄歌哭最活跃的一批人，热爱人头，极少考虑人情世故，同阵营照打不误。
空绝除了有兄弟撑场面以外，并无长处，操作和装备只是中流，原本在帮会里当个自由的人头狗，在鸠浅回归之后，忽然抽风想搞个副帮玩玩。
沈丹霏拒绝，以他的脾性肯定天天开帮战玩，而且不分恶人和浩气，玄歌经不起第二次内战的折腾。空绝见沈丹霏意志坚定，退而求其次，让她把不干事的鸠浅职位撤了。
她不明白，除了天策恨剑纯的天然门派因素以外，空绝哪里有厌恶鸠浅的理由，当然不肯。
这件事情很小，直到今天才再度被提起：空绝和君子风说好，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君子风忽然不在线，蝉喧用“帮会逼走君子风”为由，怂恿空绝出走。空绝早就厌恶玄歌，全看在福利和君子风的面子上才留下，被撺掇后脑子一热，正义感爆棚，要给兄弟讨回公道。
至于慕容，是恶人谷的pvp帮会，实力一般，素质三字可概括：小学生。
空绝是一坨翔，慕容是第二坨，他们单打独斗，沈丹霏还想清除干净，一旦联合起来反而嫌他们太脏，碰都懒得碰。
“帮主，”鸠浅跳来yy，“现在帮战是领先，白天的时候我们人少，散人只能被他们欺负。”
雨声寒读到沈丹霏心中所想，代她说，“白天渺渺和花花在，让他们组织日常，有麻烦找小扇他们。”
鸠浅了然，找人沟通。
“累吗？”雨声寒看她打个哈欠，帮忙闭麦，
沈丹霏靠在椅子上，“嗯。”
抬手帮她揉着眉心，雨声寒靠近，轻轻哼着一曲舒缓的旋律。她本是听得迷糊，蓦然对上他柔和的眉目，反倒精神起来，直勾勾地盯着瞧，把他看得不好意思，转身伏到电脑前装模作样的打字。
“你这是摇篮曲？”沈丹霏拼命回忆着，“好像s市的方言……你们怕驱鬼的东西，会不会就是没有投胎的魂魄……”
倏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雨声寒缓缓开口，从容而坚定，“我想不起来，也不愿意再记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嗯。”沈丹霏捏着他的脸，调侃，“家咩又蠢又萌……”
他本不乐意，抿唇表示不满，却因她结尾的三个字绽出一笑。
“么么哒。”
第51章 衰败
雨声寒的出现，不大能用常理解释，与沈丹霏的关系就更不能准确地下个定义了。
先按他的说法准备驱鬼n件套放妥，沈丹霏在有保障的情况下，把这只小肥咩开发出了倒垃圾、拿快递、削苹果、扭屁股等功能，意兴盎然地给他安个称呼：大型拟人化守家打杂卖萌观赏多功能型家咩。
“唉……”雨声寒听了这串名字，生无可恋地摇摇头，替她把所有帐号和yy挂好，“行了。”
沈丹霏吃着他剥好的柚子，进了帮会大厅。
她一进去，就听见渺渺的怒吼：“卧槽快散帮了你才来！”
帮战的一周里，沈丹霏因为雨声寒的事情耽搁，全权交由鸠浅和渺渺处理，本以为这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今天才知道这次的敌人不只是收留空绝的慕容，还有陌上花开。
那一次荻花抢扇子，陌君晏报复不成，灰溜溜地安静那么久，这回逮着机会，趾高气昂地跟在慕容大哥的后头来补刀了。
经过持续不断的打击，玄歌的帮众再度锐减为106的凄凉数字，沈丹霏琢磨起歪门邪道，“试试登录君子风。”
雨声寒乖巧地应声“好”，双手放上键盘开始输入帐号密码。
藏剑号的登陆界面没变，只是二少的面孔变得和满大街的玩家一样呆滞，双目无神，在雨声寒的操控下一步步移动。他一上线，许多密聊汹涌而来，一条条占据了屏幕，其中有一个陌生的id说。
【一兰舟】悄悄地说：我的花萝号被封了。
沈丹霏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条消息，想到自己举报过蝉喧盗号，竟然真的成功，一开心，过去拍着雨声寒的肩膀感叹，“我真tm机智！”
雨声寒被她打得差点趴桌上，无奈地说，“还有下一句。”
【一兰舟】悄悄地说：贱人，别得意，我说君子风被盗号，你想搞什么都不可能，等着散帮吧。
沈丹霏摸摸下巴：唉，每次都以为反派的智商低，果然是太乐观了。
“空绝只是拿君子风当幌子，”雨声寒说了显而易见的事实，“而慕容又拿空绝当幌子，想要攻击玄歌。”
烦躁地点头，沈丹霏打个哈欠，“随便吧。”
玄歌从默默无闻的小帮会发展到树大招风的强盛顶峰，再沦落到如今大厦将倾的状态，几度沉浮，沈丹霏渐渐对管理这个风雨飘摇的帮会失去兴趣，起了放弃的心思。
雨声寒知道她的疲惫，却也清楚一旦放弃恐怕无法挽回，劝道，“想想兄弟们，别那么快下决定。”
沈丹霏许久无言。
这次的事，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她的决定不能改变什么。
玄歌在她被扒皮后走了很多人，跌入第二次低谷，后来他们拼命招人填充，却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她因为角色的事情分心，现实又不能不管，角色们没有游戏内外组织的能力，在可以发展帮会的管理之中，不提afk的人，芒果派醉心插旗，鸠浅打酱油，渺渺专注于小圈子撕逼，叶剑剑时男时女，和铁衣远戍关系匪浅，没人服他。
他们都没有刻意去管理，在友盟漠北的庇护下得过且过，导致玄歌表面依旧辉煌，实际上主心骨仍是那一批老帮众，新鲜血液对玄歌并没有多大的归属感，危急时刻分分钟换帮会，友盟呢？漠北出了名的墙头草，他们能背叛曾经的杀戮爸爸，也能插刀现在的玄歌兄弟。
事到如今，他们为长期的疏忽付出了代价，空绝带走可观数量的老帮众，联合两大恶人帮会，白天游击暗杀散人，晚上帮战人数碾压，新人离开，老人疲惫，曾经的友盟漠北说翻脸就翻脸，笑等他们散帮。
现在的106人，其中的水分有多少，看在线数字都知道了。外界能笑说玄歌还剩40％的人，这么久的帮会哪能说散就散，沈丹霏却最清楚差不多了，从她被扒皮又无心整合开始，玄歌渐渐陷入无法挽回的绝境。
贴吧说，玄歌墙倒众人推，漠北得意自己下了好大一盘棋，沈丹霏觉得玄歌是自取灭亡，怨不得人，不付出大帮的努力，却想享受大帮的地位，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她只能苦笑，“兄弟？一起在小亲友帮也是兄弟。”
雨声寒皱眉，“那你坐在这里干嘛，见证玄歌的没落？”
一想还真是，沈丹霏淡定吩咐，“嗯，你去泡杯茶，一起看如何最快地打散一个帮会。”
“你忘了一年前的努力了？”他猛地站起来，指责。
心里一咯噔，沈丹霏表面却懒懒地说，“别太认真，自讨苦吃。”
难过？必然的，她的心境远比雨声寒复杂得多。一点点把玄歌发展起来，开始感激每一个留下的人，组个小团在江湖里闯荡，渐渐拥有一个漂亮的口号，招贤纳士，领着大批人马在争夺地图驰骋纵横，能在这个区的阵营史册划上一笔，能与兄弟们装逼地回忆：想当年……
世间万事万物逃不过悲欢离合，兴衰存亡，玄歌不是当年的玄歌，兄弟不复当年的模样。
道理说得很大，简而言之一句话：游戏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沈丹霏自认想得通透，却逃不过感性的认识，不知不觉叹气，一次比一次悠长。
她暗暗伤心，雨声寒没有打扰，而是回了游戏组织起角色们，穿着游戏里最顶级的pvp装备，一次次死在远不如他的大批红名中。他的努力让一些纠结的老人有了点激情，挣扎了几把，然后看到两条令人绝望的公告。
叶剑剑和花冉暮退帮。
随着他们的离去，玄歌又少了好多人，差不多只剩下沈丹霏的亲友大小号了。
公告出来的一刻，鸠浅放弃指挥，用沙哑的声音轻笑，挂到沈丹霏所在的大厅里，然后，云烟渺渺来了，脆皮芒果派也来了。
没有人多时的顾虑，他们全开了自由麦，噪音一阵阵的。
“操，”渺渺人多时女神范，亲友前粗鲁得堪比汉子，“老娘得跟蓝莓忏悔，玄歌没了，他回来得气死。”
身为野外被欺负，转回jjc当粑粑的剑纯，鸠浅向来是个乐观的小逗比，不同意她的说法，“这不还在吗，咱只是转了亲友小帮的路线，跟当初一模一样，多怀旧啊。”
“我想说。”芒果派轻咳两声，“夫人你在这里好突兀，咱追忆往事呢，请让你老公过来吧。”
沈丹霏翻白眼，“傻逼，我在精分，以前的帮主和现在的夫人都是我。”
“哈哈哈，”渺渺拍手，“我就说夫人和帮主性格怎么那么像。”
鸠浅倒吸一口凉气，“不对呀，那在送死的雨声寒是谁？”
“我养的小白脸。”沈丹霏自认这是坦诚相告。
渺渺的关注点不大对，“哇，人生赢家啊，家里养着小白脸，还有这么感人的后宫，全橙武，全送死，不带犹豫的。”
沈丹霏不想和他们解释角色的问题，笑笑，“就是，橙武粑粑都没走，哪是散帮。”
“对，咱不怕，以后日常一起做，”鸠浅恶狠狠道，“也仗着人少玩猥琐，搞死他！”
渺渺嗤之以鼻，“去你的剑纯孙子，想抱老娘大腿直说。当初一个劲说吞吴霸气，除了打jjc顶个卵用，你看渣男拿玉清，一剑一个小朋友多爽。”
憋了半天，鸠浅回忆起当年纠结做哪个心法橙武的往事，嘴硬，“快开新资料片了，jjc肯定要打的，对吧？我有预感，剑纯崛起，唐门要削，五毒完蛋。”
“……咳咳。”芒果派被烟呛到，“渺渺是五毒，你咒我大唐家堡干嘛。”
“那我咒万花。”鸠浅哼唧，“跟气宗一个属性，都要削弱。”
渺渺呵呵了，“逗比，就算你不给渣男面子，也给留下的花花面子吧。”
沈丹霏以为她说的是花冉暮，没想到渺渺下一刻就说，“以前那什么蝉喧啊，花冉暮啊，紫堇啊，当女神当得风骚，天天唱歌卖萌，关键时刻跟个屁似的，月栖一句话没说过，被你们嫌弃，现在却留下了，真他妈人不可貌相。”
蝉喧被封号，沈丹霏想不到月栖坚守玄歌的理由，随意说，“没来得及走吧。”
渺渺纳闷，“准备走还捐十六万金？壕。”
一看资金记录当真如此，沈丹霏m了月栖问捐钱的事情。
月栖：小事，不客气。
沈丹霏：谁谢你了。你要a？
月栖：不是，钱留着没用。
沈丹霏：要开新本，怎么没用。
月栖：久着呢，再赚。
沈丹霏：你不挺讨厌我吗，现在装什么。
月栖：讨厌你？那次jjc，如果你是我，也会那么做，甚至更狠。
沈丹霏换位思考，承认她说的是大实话。
月栖：我帮你，就像你当初帮我一样。
看这句话回忆许久，沈丹霏没想起来她是谁，正犹豫要不要问问，月栖就说。
月栖：我知道你想不起我，如果我还在你的位置，也不会记得。
真是绝了。
沈丹霏越发想知道月栖是谁，可她猜不着，而月栖与她看对方像在看镜子，她知道月栖绝不会主动坦白，只好询问地望向雨声寒，小肥咩得令，回领地绕月栖转两圈，在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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