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水城,挤挤嚷嚷的大街上人cháo涌动。但如果细看,能发现人群里面走着一个胖胖的,满脸愁容,家丁打扮的中年人。
刘二恨呐,眼看着主子家就要破灭了,结果还要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他恨他主子赵德勇,把自己当牛当狗的使唤了十几年了,临到头还要拉着他一起送葬。
刘二此刻走在这条热闹大街上想,如果是在以前,他刘二走在这条街上,仗着老爷家的威势,那也算是人模狗样,威风的紧。可如今不行了,怀里面那封信像一块石头一样搁在他小心头上,那叫一个憋闷。
刘二边走边想:老爷您就是个猪,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雷虎。那雷虎是谁,土匪哪!县令老爷子收了他的银子,那是从来不管事的,其实县令就是想管他也管不了,据说这窝土匪里面有一个巫女,一个修真者。这下看来真的是死到临头了。
刘二走着走着这时突然站住了,此刻他已经穿过最热闹的街区,周围只有稀疏几人走过,他小眼一转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注意,扭着肥胖的身子跑到一个小胡同。刘二握着拳头,黑sè的瞳孔在狭小的眼眶中滴溜溜直转,他快速地思量着,半响,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手慢慢伸进怀里,小心翼翼,然后摸出一封信,信很厚实。刘二看见信俩小眼骤然一亮,他小心翼翼的撕开信封的一角,往里一瞅,然后又赶紧胖大的手按住,刘二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银票,信封里全是银票。
刘二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往四周一瞅,然后又假装淡定地把信封揣进怀里,用手捂着那凸出来有些夸张的胸脯,只是头上不断冒着油汗。
老爷给他这笔银子是让他请杀手的,请蕲水城最贵的杀手——屠手。刘二很想带着这笔银子远走高飞,可是他老娘,老婆和儿子都在赵府。刘二咬牙恨啊,他老娘和老婆在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儿子也在,这真是被拴牢了。最后,刘二想到了什么,一咬牙,走出了胡同朝街边一个药铺走去。
药铺正堂里坐着一个头发和胡子花白的老大夫,他躺在太师椅中歪着脑袋,半眯着眼睛像是似睡着了。刘二匆匆走进药铺,小眼一转,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没什么人就赶紧走到老大夫旁悄声问道:“大夫,告诉我,我还能生吗?”
听了这话,老大夫缓缓睁开眼皮,然后伸手从旁边的桌几上拿起一杯凉茶,抽了两口这才抬眼看着刘二,一笑道:“能。”
“真的。”刘二大喜,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真是祖宗显灵啊。
老者抚着白胡子笑道:“当然是真的。”
刘二有些激动,兴奋的手都要抖了起来,他弯下身子道:“大夫,你给我方子。”
老大夫笑着说:“好,不过你要先付钱。”
刘二有些迫不及待,讲:“说,多少银子。”
老者一笑,然后伸出两根如玉脂般修长的手指,在刘二胸前轻轻一点,那个厚实的信封就跳了出来,“不多,就这封信就可以。”
刘二大惊,下意识的伸手弯腰去夺。也许刘二自己不觉得,可是如果旁边还有人在的话,可以看到他的动作是多么的滑稽,他弯着腰,撅着肥大屁股,伸着手,凸着头,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有人在他脑袋上敲一下似的。于是,老者真的就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
咔喳——
一声清脆的响声。刘二脑袋上裂出一道红线,然后身子一歪重重的倒了下去。
蕲水城永远是那么的热闹,所以少了一个不热闹的人没有人会发现,多了一两个喜欢热闹的人也没有人会发现。
此刻张骏就走在蕲水城这条热闹的大街上。他带着一个草帽,穿着粗布衣衫,背后背着一个硕大的黑包袱,张骏一会跑这看看,一会跑那看看,但他总是被摊老板赶走,因为他太小了,看摸样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当然最重要的他穿着粗布衣衫,一看就是一个农家小子,没什么见识更没什么钱。
但少年好像依然乐此不疲,一直走完这条街,这才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转身朝一家破旧的小客栈走了过去。
“老板,要一间客房。”少年对店老板,一个穿着紫sè大褂,贼眉鼠眼的中年人道。
老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少年,然后不紧不慢地问道:“客官要什么房间。”
少年想也不想,说道:“当然是最便宜的。”
店老板鼻孔轻轻的哼了一下,然后用带着旁人无法察觉的嘲讽的语气对店小二说:“赵多,领他去下等房。”
少年的眉毛轻轻一动,随即又是一笑,摇晃着脑袋自顾自的朝楼上走去了,只不过他在上楼时的,把楼梯压的嘎吱作响,这让店老板闷声咳嗽了好几声,以示不满。
傍晚的时候,少年出了客栈,又兴高采烈的去逛蕲水城的夜市,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背着那个大包袱,这让他看起来更是有些瘦弱。
店老板在柜台后眯着眼看少年已经离去,然后立刻朝店小二赵多道:“走,上房间看看去。这小子看着就一副穷酸样,别一走了之了。”
两人偷偷溜进少年的房间。
房间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一个硬木板床。
店老板四处查看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东西倒是没有怎么少,最后他看到了桌上那个箩筐般大小的包袱,他朝店小二道:“赵多,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免得这人突然走了,或是损坏了咱们的什么东西还赔偿不起。”
店小二眯着眼,一副永远都是昏昏yù睡的样子,他走到桌子旁拉着包袱一提,只听哗啦一下,包袱纹丝不动。店小二看了一眼包袱,然后回头朝老板说:“老板,是一包石头。”
店掌柜的一听桌上放的是一包石头,立刻心疼道:“赵多,赶紧给扔了。这么一大包石头还不把桌子压坏了,快快快。”
掌柜的说着便亲自动手去拿那个包袱,他一扯竟是也没有扯动,怒骂一声,屁股一厥,双手狠狠用力又是一拽,这下直接把包裹和桌子一起扯翻,只听哗地一声从包裹里滚出一堆东西,掌柜的脚也被砸了一下,正准备动怒骂街,但旋即便愣住了,房间的地板上滚落一地黄金珠宝。
片刻后。
这家破旧的小客栈出来一人,此人正是店掌柜的,他脸面因紧张兴奋变的通红,小眼不时地张望着四周,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黑sè的大包裹。店掌柜快步出门立刻登上门前的一辆马车,然后颤抖着声音说:“去弃城。”
赶马车之人是个头发花白干瘦老者,愣了一下,面带难sè地说:“陈掌柜的,弃城离这里可是很远啊!”
“我就是要远,越远越好,越远越好。快,快走!”说着店掌柜的直接塞给车夫一块银子。
这夜的蕲水城,一辆马车卷着风尘驶往远处。
陈掌柜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看似不错的决定,竟是最错的决定。他一生的漂泊开始了。
………【第二章:最幼稚,最血腥】………
在蕲水城最中心的地段有一座占地极大的府邸——赵府,此刻赵老爷赵德勇紧绷一天的脸终于松懈了下去。他压着肥胖的身体,腰尽力往下弯,深深一恭,然后抬头看着眼前的老者笑道:“有屠指先生在,我赵府这下万事无忧了。”
老者正是药铺的老者。他眯着眼,抚着白胡子笑道:“有人花钱治病,自然要看好。”
赵老爷想了一下,又是一恭身道:“这次除了请到屠指先生,我还请了付王城的鬼面先生,希望先生不会介意。”
老者听了这话,眯着眼看着他,一笑道:“我看病不喜欢别的人插手。一个病人也不会同时吃两个医生的药。”
赵老爷脸上一僵,赶紧解释道:“我希望病赶紧好嘛。”
老者道:“拿了你的诊金,就帮你一次吧。”说完这句话他便走到院中的高墙旁,瘦如竹竿的身子向前一弓,如被拉弯的竹子松开,身子猛然弹shè出去,脚尖在高墙上一点,斜飞出去,落在大厅的屋顶上。
老者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皮正准备慢慢的落下,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猛然回头,穿过重重人群盯着赵府外的一条街上,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粗布衣衫,带着一定草帽,十三四岁的样子。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五彩泥人,刚想伸手摸,却被地摊老板喝道:“买不起就不要摸。”
少年听了这话,一笑,然后又跑到下一处。
这时,街道上的人流分开,正好迎面过来一顶轿子,轿子通体漆黑,前帘绣着一个白sè鬼面,抬轿子的是四个铁塔般的巨汗,众人见了纷纷让路。
“听说这是赵老爷请来的杀手——鬼面王。”一个好似知情的路人悄声道。两旁路人也在悄声议论着前一阵赵老爷和土匪雷虎冲突的事情。
张骏从轿子旁边经过,在某一瞬间,他轻轻闭上了眼,黑暗中,右手旁。
咚,咚,咚——
一颗红sè的心脏,火球一般跳动着。他蓦然一笑,袖中滑出一把软剑,屈指一弹,呲的一声,软剑刺破轿子,脑海中那颗火球噗的一声熄灭了。所有的事情都发于一瞬间,围观的人群依旧在议论,轿子也平稳的继续往前走,少年脸上静静和轿子交错而过,走向另一小摊,只是走过轿子之后,少年突然扭头朝赵府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笑着离开了。
赵府大厅的屋顶是蕲水城最高的,此刻屠指像一个孤立的枯竹一般静静地站着。他面sèyīn沉,半响才叹息一声:“棘手的病,癌症。”
片刻后,一定轿子落到赵府大厅前。赵老爷赶紧出去相迎,极其恭敬道:“有请鬼面王先生。”轿子里面悄无声息。赵老爷楞了一下,更是努力地压弯了身子又提声道:“有请鬼面王先生。”可是轿子里面依然悄无声息。
这时,屠指老者突然从屋顶飘下,盯着轿子说道:“不用叫了,你请的人已经死了。”
“找死。”抬轿子的四个大汉闻言大惊大怒,道:“你这老头是谁,敢这样说我师傅。”
屠指老者没有理他们,而是转头看着赵德勇,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出道:“看来赵老板的病我治不了了。”
赵老爷一听,愣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嚷求道:“屠指先生,只要你愿意救我,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财产都奉上。”
老者没有说话,眯着眼,背起手摩挲着枯瘦的手指。最后老者走到轿子前面轻轻掀起轿帘,里面歪坐着一个带着鬼面之人。
老者盯着鬼面之人,鬼面之人身子左倾,伸着手像是要挡什么东西,但手和胸前已经被穿透,有一个血洞往外咕咕地冒着血。
“好快的剑”老者眯起眼,最终吐了一口气道,“这样的剑,这样的杀手,我不是对手。”
赵德勇这时也正伸着头往轿子里看,听了这话顿时面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老者回头看了他一眼,漠然道:“杀手是润笔阁的人张骏。听说他有两个爱好:一,他喜欢杀人。二,他喜欢奇物,希望你能满足他第二条兴趣”说完这些话,老者直接朝门外走去。
赵老爷跪坐在地上,脑袋拼命地想自己有什么奇物,他当然不想满足杀手的第一条兴趣。突然,他想到一物,猛然站了起来。
赵府门前的大街上,依旧一片热闹。
突然,赵府大门打开,出来两队人马,两队人全是赵府的妇孺老幼,赵德勇走在两队人中间,走至街中间,赵德勇砰的一声跪下。
赵老爷看着街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人,声泪俱下道:“各位乡亲,以前是我赵德勇不对,我请大家原谅我。”最后他双手捧着一个红木小盒,高高举过头顶道:“这是我家传一奇物,请先生笑纳。”
赵老爷没有说先生是谁,但他相信那人一定知道自己是什么态度。
街上众人愣愣地看着赵老爷,有些莫名其妙,有些滑稽,所以所有的人都差异地看着赵老爷跪在那,举着一个木盒,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张骏刚被一个摊主给赶走,所以他也似众人一样愣愣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直到某一时刻,似乎是因为少年人耐xìng不够,他在众人更惊诧,更莫名其妙的眼光中他慢慢朝赵老爷走去,就像之前饶有兴致地走向每一个摊位一样。
赵老爷低着头,他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粗布鞋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汗水从全身的毛孔中往外分泌,一股一股的往下流。终于,少年走到了自己面前,赵老爷感觉自己举着的双手一轻,一个略显青稚的声音传进耳朵:“这是什么?”
赵老爷想抬头,可是终究没有勇气,他匍匐在地上,答:“先生,这是我先祖传下来的一件宝物。夜间能发光。”
张骏打开木盒,双手捏着一颗夜明珠一样的珠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半响才回道:“能发光的东西有很多,蜡烛也能发光。所以,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
这四个字在赵老爷听起来就像是行刑前的号令,他弓着背,低起头哑声道:“先生,这真的是一件宝物。我们先祖有言,宁可被灭族,不可丢失此物。”
“那你可真是不忠不孝啊。”张骏又端详起手里面近乎透明的圆珠。
赵德勇的身子在颤抖,半响才哭着道:“先生,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嗯。”少年点点头,似乎是在答应一件极小的小事,然后慢慢向回走去。
赵老爷原本还是声泪俱下的,这一刻突然愣住了,街上的人也如木雕一般愣愣地看着这有些滑稽的一幕。
难道不是他?赵老爷突然想。他突然又紧张起来了。
那怎么办……
他想叫住眼前的少年,他只想问问,是不是你。
赵老爷终于抬起了头。
“啊——”
少年已经走了两三米,突然回头,大喝一声,同时伸手揪住自己的脸,翻起眼皮,办一个超级幼稚的鬼脸。
“啊——”赵老爷也是一声惨叫,接着直接喷出一口血,吓破胆,歪倒在地,被吓死了。
少年叹了一口气走了,直到很多很多很多年后,这个故事依旧是蕲水城最具传奇的故事,因为它最幼稚,也最血腥。
………【第三章 嫖】………
蕲水城郊外的兰溪旁有一座破旧的竹篱小院,院口歪斜着一颗水桶粗的老枣树,由于一夜雨水的冲洗,细密的枣叶下还只有蚕豆大小的青枣一个个如翡翠一般圆溜溜的油亮,雨水顺着枣叶和青枣啪啪的往下滴,打落在树下的一个石磨上,溅起朵朵小水花。
清晨,细雨合着雾气淡如薄纱,飘飘渺渺。但如果静下心来细细的闻,这薄雾中竟有一丝淡不可闻的茶香。
草屋内,坐着一胖一瘦两个少年。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泥炉,泥炉上卧着茶壶。两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茶壶上,把握着茶水的熟透程度。
“好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然后胖少年迅速取下茶壶,两人一人一杯,轻轻一口,闭上眼,一脸陶醉。
三盏茶的时间,两人喝掉一壶茶,喝的身上都有些热气了。
张骏仰卧在一个破石墩旁,从背后掏出一把短刀,在削指甲,然后漫不经心地问:“朱圆,你多大了。”
胖少年则躺在一个草席上,翘着腿道:“十五了吧。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我是孤儿嘛。”
“哦!”张骏点了一下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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