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介~”店老板忙冲我摆手,“我媳妇儿厉害着呢~”
“哟,要不这么着吧,”我继续开玩笑,“咱们的事,下辈子再说?”
“哈哈!”店老板大声笑起来,“成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入夜很深了,我突然被一阵激烈的吵架声惊醒,接着有东西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噪音正来自我的头顶,让我还迷糊的神智立时清醒。
清醒后凝神细听,只听一个女声尖细愤怒的责骂,“你这个骗子!到现在了你还想骗我?!”
想必是今天入住的那对情侣,不知何故吵了起来。
男声嗫喏的反驳,“不是……你听我说,我没骗你……”接着婉求,“嘘,声音小点……”
“小声?我干嘛要小声?你怕了?这离你家、离那个恶婆娘十万八千里,你怕什么?!”女声猛然将男声打断,“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还想骗我多久?!”
男声,“我没骗你,我真没骗你,我向你保证……”
“你保证个P!”女声显然怒到极致了,接下来大段都是三字经,骂了半天没骂出重点,听得我忍不住着急,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好在那女人骂着骂着开始哭诉起来,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男声的哀求告饶和不断恳求“小点声”,我听了个大概。无非是男人是个有妇之夫,答应了这个女人尽快和老婆离婚,结果拖了三年没实施,女人受不了了,于是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男人把女人哄好了。
我叹息一下,翻了身正要继续睡觉,突然一下警觉起来,门外有人!
我迅速下床,踮着脚来到门口,手抚上门把猛然拧开房门。只是,门外空荡荡,只有走廊天花的夜灯发出昏黄暗淡的光芒。
空气中还残留一丝奇怪的味道,是香水么?我吸了吸气,不敢确定。
~
被楼上的那么一吵,门外不速之客这么一闹,我下半夜几乎睁着眼熬过,好容易在破晓时稍稍合了下眼。
很早我就起了床,聆听楼上毫无动静,估计是昨夜闹得太凶,只是可怜了我。白天我觉浅,一般睡不沉,干脆换了衣服出门。趁着清早凉快,去吃个早饭,顺便逛一逛。
路过大堂时,我看见了小文的身影,正在整理杂物,打扫除尘。听见声音他看了我一眼,随即转开。我跟他打招呼,“早啊~”
他低低回了个,“早。”
我又说,“好勤劳啊,这么早就打扫卫生。”
他再低低回了个,“嗯。”
这态度……啧啧……
好像跟我多说一个字就浪费了他的力气似的。
经过他身边时,我故意用很神秘的语气压低声音说了句,“我知道昨晚谁在我房门外……”
小文一愣,再看了我一眼,调转眼睛低声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对我很有敌意,我有些不解,为什么?
难道是我露了行踪,让他知道我是干嘛的了?不对啊,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应该对我很有惧意才是。
难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更不对啊,我跟他到现在才打第二个照面,第二次说话而已。
带着疑惑我慢慢踱出门,突然听身后小文说道,“对了,给你提个醒……”
“什么?”我回头。
“退房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小文神色淡淡,说完继续低头擦桌子。
下逐客令?我笑笑,转身离开了旅店。
~
这个县城靠着山,不知道是什么山脉山系的。不高,都是石头,很少见到树。空气干燥,四季缺水。小县的格局就是一纵一横两条街道,沿街排布着民居,都是自建的,不太宽却很深,基本都是三层的小楼。
街很窄,水泥路一段有一段无,有的地方还是经年的柏油老路。
我逛了半个多小时,在气温升高时返回了旅店。
已经是早上九点多,小文不在店里,看店的是那个爱笑的店老板。他热情的和我打招呼,“哟呵,这么早就出去遛弯了?”
我说是,然后问,“怎么是你在?你表弟呢?”
“他一般值夜班……”店老板边回答我边忙活着,不一阵拎着一只新热水瓶和一个网兜,网兜里装着瓷杯烟灰缸等,“你先玩着,我上楼一趟。”
“嗯。”我点头,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有些奇怪。
店老板似是知道我的疑问,解释起来,“昨天入住的那对小夫妻,唉,吵起来了,把我房里能砸的都砸了……哎,对了,没吵到你吧?”
我客气的摇摇头,说没有。
店老板放心的点头续,“那就好,回头我给他们换间房,吵到其他客人,影响我生意了就坏事了。”边说边上了楼。
我抽出报纸,坐在与昨天相同的那只单人沙发里,刚翻了两页,店老板便下来了,刚巧有人来开房。
一男一女一对小年青,年纪不过十四五,都染着一头黄毛。估计染发水质量不好,发质枯燥焦黄。男的女的竟然都画着妆,眼圈乌黑一团。女孩子身上还挂着奇奇怪怪累赘的挂饰。
我听店老板和他们打起招呼来,看样子是认识的,也是,城小,都是乡里乡亲。
男孩回了店老板的招呼,然后道,“阿叔啊,开间房啦,便宜点吧……”女孩跟着撒娇附和,“是啦阿叔,我们都是小孩,很穷的嘛……”
我抖抖报纸,暗暗摇头,现在的孩子啊……
店老板似是常见这种情况,熟练的应付几句后,俩小孩满意的手牵手嘻嘻哈哈的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之三
大堂又清静下来,无所事事的店老板索性走到我跟前来聊天。
我忍不住问,“你让他们住哪啊,别说是218啊……”楼上有怨偶,旁边再来这么一对小情侣,我晚上真不要睡觉了……
“三楼,离你远着呢。”店老板先回,接着解释道,“我三楼东头的房间里装了电脑,能上网,这些孩子一般来开个房,通宵上网,比网吧舒服。”
“噢,那还不错……”我放心了,“我还说呢,这么小的小孩开房干嘛?爸妈都不担心的么?”
店老板哈哈笑了两声,“小姑娘,你多大啊,怎么还这么纯洁,看不出来的嘛……”
啊?难道这么小的孩子已经知道那啥了?
我张了张嘴巴,察觉这话题不宜深聊。正想转个话题,店老板突然道,“哎,我记得你就住到今天嘛,退房12点,超时要加钱的……”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
我托住下巴望着他眨了眨眼,笑道,“赶我走啊大哥?”
店老板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小文走的时候跟我说的,要我提醒你一下,这也是为你好。”
小文,又是小文。
我手指头在沙发的木头扶手上敲了两下,做了个决定,“大哥,再帮我加几天吧,住满一个星期好了。”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没事情可做,不如多留几天恶心一下这个小妖。再说,我还没做好决定是否要放他一马。
店老板显得挺高兴的样子,“成啊,想住多久都成,住满十天我再给你打个折。”
“哦?”我很有兴趣,“几折?”
“怎么着也得8折啊。”店老板笑回,边走回桌边抽出登记薄查看。
我顺口接道,“那就按十天算呗。”
“成啊!”店老板说,“真的是十天?”
我点头。
店老板露出些奇怪的样子,“你来我们县城是来玩还是走亲戚?玩的话,可没什么好玩的,咱们这不是旅游的地方,穷山恶水的……”
我不得不承认,店老板心很好,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诚恳,真的是在为我考虑。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歪着头想了想,问,“这里一点名胜古迹都没有么?”
店老板回,“山上倒是有座三清观,挺破的,香火也不好,算不得名胜古迹。”
我起身,走到接待台跟前,胳膊撑在台子上正色道,“我潜心向佛,只要有庙,就想拜一拜。”
店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真的?”
我哈哈笑了起来,“当然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我向的是佛,拜道观干嘛啊……”
“你这姑娘还真有意思!我还真被你唬住了。” 店老板也笑了起来,看看登记薄,又合上,说,“押金500,不用加了,等你退房的时候结算吧,想住多久都成。”
我道谢,转身回去翻看报纸。店老板踱步到我身边,继续跟我闲话,“哦对了,叫我健哥吧,这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好的,健哥,”我抬眼笑,“我是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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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天上积了厚重的云彩,似是要下雨的样子。傍晚时分果然下了雨。楼上那对怨偶好似一直关在房门里,静悄悄的。我边祈祷这份安静能维持到明天早上,边开了窗来透透气。
雨后的空气果然清新,将屋内燥热席卷一空。稍后我就后悔极了!随着清新空气一起进来的,还有硕大的蚊虫。我赶紧关了窗户开始打蚊子,一忙忙活到下半夜。
唉,就当在做修炼了……
冲了凉后爬上床,沾枕即眠,祖奶奶还是没露面。
不知道她老人家究竟要气到什么时候,要不是知道朱婆的性取向,我一准以为这俩有奸情,祖奶奶打算给我找一个祖爷爷~
我乱七八糟的想着,突觉房中阴气大盛,将我冷醒过来。
一睁眼,便见床边有个影子。她身着一套碎花棉布睡衣,背着我站着,头微微向前倾斜,长长的头发垂在脑后。
我低声斥道,“哪来的野鬼,不去投胎,在我跟前晃悠什么!想我收了你么!”
影子开始摇晃起来,我听到噼里啪啦的似是液体溅到地上的声音。
我再斥骂,“虚张声势也要看看对象,你个没眼力界的,给我转过来!”
那影子不再摇晃,慢慢的转身过来。
这是一个女鬼,她眼睛翻着白,嘴巴大张,似是想叫喊却徒劳无功。我仔细一看,原来她喉咙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血如潮涌般从伤口喷出,溅在地上。伤口深极,割断了气管,难怪她发不出声音来。
只见她的嘴巴一开一合,无言的诉说这同一个字,像“冤”也像“怨”。
我好言劝她,“投胎去吧,阎王爷会替你主持公道。”
似是见我不肯帮她,她面上露出狠绝的颜色,转眼消失。
我突然醒悟过来,这个女鬼只怕是小文招来的,目的自然是想把我吓走……我就奇了怪了,我到底哪招他惹他了他就这么不待见我?
边想边有些愤愤的起了床,为了能在下半夜睡个安稳觉,我从包裹中摸出一张符贴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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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我起床梳洗,收拾一番准备出门,开门时瞧见昨夜为了驱鬼贴的守门符四边有些焦卷——这是非人力硬闯的结果。我撕下符来,叹气,小文啊,你就这么等不得了么?我到底碍了你什么事情?边把符揉成一团扔进马桶。
开门,出房,下楼梯,慢慢悠悠来到大堂。
小文坐在接待台里侧,我靠上去,敲了敲桌面。抬头看见我,小文惊得目光闪躲,隔着厚厚的镜片我也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惧怕。
他往后缩了缩,问,“做……什么……”
“没啥……”我笑眯眯做和气生财状,“问个好啊~”
“噢,”小文回,“早上好……”声音依旧很低,但态度比昨天好多了。
我看了看他,“你的脸色看着很苍白,没休息好么?”难道是昨夜小文亲自闯的我的房门,被符反弹伤了元气?
“唔……没事,还行……”他支吾着应付。
我再表关切,“值夜班是很辛苦的,要多注~意~哦~”我承认我话里有话。
小文脸色又白了一分,我不再涮他,“请问,去山上那个三清观该怎么走啊?”
小文结结巴巴的向我描述了一番,地方小,路简单,好记得很。
我真诚的道了谢,之后到小吃店买了两个肉包子,捧在手里边啃边走。等包子啃完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半山腰,抬头就能看见长长一条青石台阶,台阶尽头的道观露了上半个屋顶出来,小青瓦铺得很齐整。
我抽出纸巾擦擦手和脸,两阶一步往上跨,在稍微有些气喘的时候,来到山顶。
道观果如健哥所说,规模很小,算不得名胜古迹,落了漆的木门正朝着山下,三级台阶两侧各摆着一个铜香炉,也是乌漆吗黑。冷香冷火,看样很缺居士供奉啊……
现在社会,人人忙着赚钱发财,信这个的确实不多了。
门边还摆放只落满灰尘的功德箱,我从缝中往里一瞄,香烟头,碎纸片,口香糖包装……我从钱包中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塞了进去。
之后我绕观走了一圈,顺便把大半个山头走遍,直到肚中觉得饥饿的时候才下山。
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被夜雨好不容易浇凉的空气再度开始燥热起来。我躲进小吃店,要了一碗青椒猪肝盖浇饭。
又是一天无所事事的度过,小文也老老实实再没在我面前出现。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在这里虚度光阴。临睡前,往门后又贴一张符,图个清静。
好在晚上祖奶奶终于出现了。生了我这么久的气,她老人家总算肯和我见面了。一开始自然是教训了一番的,我好声气的附和。
祖奶奶骂,“你好不知道轻重啊!”
“是啊,是啊,”我答,“太不知道轻重了……”
祖奶奶再骂,“知道我向朱婆赔了多少小心他才答应既往不咎的么?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唉,丢尽了,丢尽了……”
……
足足一个小时后,祖奶奶终于教训完毕,问我下一步的打算。我说,先四处看看,碰到啥事算啥事。
“哟,打算行走江湖了?”祖奶奶依旧没好气。
老土,用的词这么的老土!
我腹诽,然后回,“散散心呗,行走江湖啥的现在不流行了祖奶奶,现在到哪都要暂住证,没证警察叔叔要抓的!”
“你怕什么啊!”祖奶奶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训我的机会,“阴差都敢得罪,阳差算什么啊!”
得,又绕回来了。我决定沉默,不触这个霉头。
“你得往东走……”祖奶奶想了一下说。
“啊?为什么啊?”我问。
“你还是得找个地方落脚……”
“没煞,我落脚干嘛?”我好奇问,“再说,东?这个方向很模糊啊……东到哪?总不至于让我东渡大海去日本吧……再东东东的,就回来了,地球是圆的啊祖奶奶……”我孜孜不倦的求是精神换来祖奶奶的一个凿栗。
祖奶奶生了我这么久的气,老实说,我还真有点怀念这个凿栗。
我摸着头,欣慰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四
次日我又是在清晨醒来,看来多年的行为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我在床上仰面躺着,先伸了长长一个懒腰,突然起了练功的兴头。毕竟是以前每天都做的功课,这小半月没做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下楼,见到大堂里的健哥,我先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他怎么这么早就来换小文的班了?
健哥明显一副没有睡好精神不济的状态,“小文说不舒服,请了几天假,昨天我值的夜班。”说着打了个哈欠,续道,“这样下去我也顶不住,上午我打算让我媳妇儿来看一阵。”
我“哦”了一下,问,“小文生病了么?”我看他是想躲我……
健哥眉一挑,有些坏坏的笑了起来,“哟,木子,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小弟啊……”
我朝天打了个哈哈,刚要接话,忽听楼梯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接着冲下两个人。我一看,这不是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