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 第78部分

　　　　“祖国吗？”。张二忍不住笑。

　　　　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哪怕已经老了，满面沧桑，但优秀的基因还是让他多了几分常人没有的魅力，便是老了，也是一个很帅气的老头。尤其是笑起来，一身书卷气，不像‘恐怖分子’，反而像一个传统的文人。

　　　　许久，他才渐渐收了笑声，长长地吸了口气，撑起身体，松软地靠在床上，望着秦卿，看似镇定，只是眉宇间，却没有活力，连声音也有气无力，但即使如此，他的意志依然坚定。

　　　　“……什么祖国，我早就没有祖国了，从那一日开始，我们丢弃了名字，丢弃了一切，只剩下仇恨……你们可以杀死我，杀死我张家所有的人，可你们杀死我一家，杀不完我们全部……你们早晚会遭报应的，一个万恶的，充满罪孽的国家，老天不会让它长久……我们早晚能报仇雪恨”

　　　　卿冷笑，“你们张家冤枉，你们张家仇深似海……你想报仇，可以，那你冲我们来啊，冲我们这些手握钢枪的来”

　　　　她忽然低头，一把揪住张二的领子：“你是个废物，连祖宗都忘记的废物，你的计划要真成功了，死的只有平民老百姓，他们和你是一样的人，他们与你无怨无仇，他们温和善良，从没有害死任何人，他们教养儿女，孝顺老人，他们都懂得什么叫忠孝节义，什么是礼义廉耻，他们什么错都没有犯，他们无罪，他们没有任何理由要接受你莫名其妙的迁怒……告诉你，凡是把肮脏的手，伸向他们的，都是懦弱的跳梁小丑……”

　　　　张二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蠕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秦卿站直了身体，抹去眼角忽然沁出来的一滴泪珠：“我告诉你，你的计划成功不了了，我的男人已经截获了你那颗脏弹”

　　　　她定定地看着张二的眼睛，“我和我男人刚刚结婚，我们有一个小女儿，我很爱他，他也爱我，爱我们的女儿，那种爱，你这种人一辈子都无法理解，我一定要他和我白头到老……如果因为你，让我微薄的愿望不能实现，我就会让你知道，咱们中国人的老祖宗发明出来的刑罚，并没有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反而被发扬光大了，我会在你的身上，一点点儿地把那些理论知识做一次验证……”

　　　　秦卿冰凉的手按在张二的胸口，她的动作并不粗鲁，可那冰冷的，像毒蛇一样的触感，一瞬间让张二忍不住瑟缩——她不是在开玩笑，这样的眼睛，他曾经见过一次，那眼神，只有认真且疯狂的人才会有……

　　　　张二的肌肉开始紧绷，脸上依旧不带惊恐，但眸子深处，已经染上了犹豫。

　　　　他还是不说话，秦卿眯起眼，笑了笑，从旁边小护士的手中的托盘里，拿过一根针管，里面的液体，是迷人的幽兰色……

　　　　一针刺向张二的心口，药液注射进去。

　　　　“你……这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能让你放轻松的东西，轻松一点儿，不要死撑，一切都结束了，你已经彻底失败，完了……”

　　　　孙雪津一挥手，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催眠专家上前，打开录音装备。

　　　　下面的事情，再用不着秦卿操心。

　　　　孙雪津笑了笑：“一点儿精神上的漏洞就已经足够，虽然他是受过特训的专业人士，但我们的人，我们的药，也并非那么没用……”

　　　　“真可惜。”秦卿耸耸肩，“便宜他了。”她一肚子怒火，真想亲手把那混蛋的骨头一截截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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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醉跪坐在地上，清空脑海中纷杂的思绪，他需要绝对的冷静。

　　　　他最近想的太多了，因为拥有的东西太多，太宝贵，他已经变得软弱，变得不复从前，刘队说有负担是好事，可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要看看卿卿吗？她在线……”

　　　　笔记本的屏幕里，刘队从余姚的身前挤进来，低声道：“卿卿可以和你通话。”

　　　　沈醉迟疑了一下，他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既渴望，又害怕，他不想搞得和生死离别一般，那太伤感。

　　　　沈醉的目光隔着笔记本屏幕，看到聚集在指挥室里的一群人，他们的面孔上带着忧愁，目中有鼓励，有祝福，有浓郁的，驱不散的担心……

　　　　沈醉的一颗心，在胸腔中怦然跳动，多好的战友，多好的汉子们……然后视屏一转，出现在屏幕上的，就变成了卿卿俏丽的身影。

　　　　沈醉勾起唇角，她还是那么美丽，就是眼眶略略发红，眼圈也黑了，皮肤看不出来，或许，有一点儿粗糙？

　　　　“可惜，没时间飞过去陪你了。”秦卿笑道，“孩子在家，我也没时间抱出来……”

　　　　沈醉眯了眯眼：“你不是说，不能浪费国家财产？”要是卿卿也过来，万一拆弹失败，他们两个生死与共，到也畅快，孩子怎么办？老人怎么办？这个国家的损失，又如何计算？

　　　　“等我回去，给闺女带礼物。”

　　　　看着卿卿那美丽得惊心动魄的脸，还有生育之后，越发完美的身材，沈醉笑了，真不想死——他得到的不容易，太不容易，最好的生活正向他招手，这时候死了，他多冤枉

　　　　“开始吧，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秦卿主动让位，余姚和朝阳的脸再一次出现。

　　　　余姚看着沈醉笑道：“记得以前看电视电影，一旦有炸弹，最后就出现剪红线还是剪蓝线的选择题，那时候看得精神紧张，可工作了这么多年，见识了那么多之后才明白，电影那玩意，都是胡扯”

　　　　沈醉笑了，摇摇头，他是知道的，当初余姚之所以选择成为拆弹专家，就是受电影电视剧的影响，觉得那专家们特别冷静，特别帅气

　　　　可是生活，永远和电视剧不一样，电视剧里的情形，是不可能在真实世界里出现的。拆弹，也永远不会是蓝线红线的问题

　　　　沈醉使用都是羽林最先进，最优秀的防爆和排爆装备，但是，谁都明白，这只能起到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将近二十公斤的炸药，还是能量密度极高的炸药，能够抵挡的住的装备，现在根本没有

　　　　“行了，行了，别整的这么伤感，咱们孙局长不愧是老狐狸，他老人家亲自出马，已经撬开了姓张的那混蛋的嘴，虽然这家伙对炸弹也是个外行，可他好歹亲自看着炸弹组装的，也不是一点儿用没有，我们已经分解了整个炸弹的结构，也做了模拟，现在正在分析各种拆弹方式，然后一一排除，别怕，说不定很快就好……”

　　　　余姚的声音轻松又愉快。

　　　　沈醉看着跳动的红色数字，只能苦笑：“那你们可要快一点儿，我能等，但这该死的炸弹它不能等。”

　　　　程朝阳吐出口气，恶狠狠地道：“要我说，还不如让它爆了算了教官，我不是在开玩笑，如果这是城市里，哪怕是农村，那什么也不用说，就是豁出命去，咱们也要干，可现在不一样，这是荒郊野外，不一定非搏命不可吧……”

　　　　沈醉摇头，他没办法放任放射源就这般外泄，他没办法想象，自己所深爱的土地寸草不生的情形，他没办法去赌，赌辐射范围不算广，赌不会有人受到辐射，不会有人失去生命，他也赌不起……

　　　　“结果出来了。”

　　　　余姚笑着端起热茶灌了一口，“还成，最优拆解方式——成功率百分十四十六点五”

　　　　沈醉笑了：“只要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咱们羽林就能把它变成万分之百，这一次也一样”

　　　　程朝阳苦笑——一样吗？其他任务他们可以控制，可以随时调整计划，但这一次不一样，一旦开始拆除，就没有返回的余地了

　　　　沈醉深吸了口气，做好准备，按照余姚的指示，开始工作——

　　　　“等一等。”余姚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教官，要不然还是我来……”

　　　　沈醉挑眉：“行了，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其它的，交给我。你要相信我，就像我绝不怀疑你一样”

　　　　第一百四十六章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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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憧憬】………

　　　　第一百四十七章憧憬

　　　　沈醉活动了活动手腕……远远地隔着屏幕看了苏零一眼，苏零这会儿就站在刘峰的指挥帐篷门口，他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但那张脸上的表情，却让他心情平稳了许多。

　　　　苏零并没有惧怕，也没有多少担心，神情坚定，似乎坚信着，沈醉这一次拆弹一定能够成功。

　　　　余姚死死盯着电脑里的虚拟模型，刚说了一句，‘可以开始了’，随后就又叫：“等一等，如果拆弹失败，你有三秒钟的时间……”

　　　　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恶狠狠地道，“我知道很难，可一旦失败，你什么都别管，一定要跑”

　　　　沈醉苦笑，不远处确实建起来坚固的掩体工事，那工事，是战士们用最短的时间，用能搜集到的最好的材料，建成的能力范围内最坚固的掩体……三秒钟，以他的速度，到真不一定跑不进去，可是，那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一旦爆炸，周围的一切，也许都会气化，他连一块儿尸骨，能难剩下但他看视频中余姚的脸煞白，满头冷汗，也只有笑着道：“没问题，我会跑的很快……好了，余姚，咱们开始吧。”

　　　　沈醉闭上眼，他脑子里一直在想，如果他就这么牺牲了，卿卿会怎么样？应该不会如何吧，他爱的女人和一般的女人不同，即使伤心，也一定能够撑过去……父亲呢，母亲呢，爷爷呢……亲人们能不能顺顺利利地度过这个难关？不只是惦念亲人，甚至连家里的虎子，媳妇养的那只娇气的猫，在这一刻，都是鲜明的浮现于脑海中……

　　　　沈醉笑了笑，把杂念摒除，调整呼吸：“余姚，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相信我。”

　　　　余姚点头，一咬牙，报出线路编号，由沈醉一根一根地剪断，余姚的声音很飘忽，但沈醉的手却极稳当，动作干净利落……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沈醉的手心也开始冒汗。苏零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大屏幕，但又不肯真的仔细看，余姚双手紧紧地抓着茶杯，越捏越紧，刘峰闭上了眼睛，程朝明猛地背过身去……

　　　　沈醉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开始了……”

　　　　“活着，活下来，佛祖三清观世音，基督耶稣圣母玛利亚，别管是谁，让他成功吧”

　　　　余姚默默祈祷，把茶杯用力地砸在桌子上，任由已经变得冰凉的水污染他最喜欢的衣服……

　　　　第一次，不信神的战士们开始祈求神的怜悯

　　　　秦卿身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坐在特事局最高的塔楼上，隔着水蓝色的落地窗——窗外是林林总总的行人，他们有的神色匆匆，有的惬意悠闲，但是每一个人的脸上的神色，纵然是恼怒的，纵然是忧烦的，秦卿看在眼里，也总觉欣羡……

　　　　“你不去？”

　　　　唐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来，靠在窗户上，轻声道。现在整个特事局的人都在关注炸弹的情况，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好些已经许久不理事的老前辈都赶来了，孙局长更是装了一肚子的忧心忡忡。但最该在现场的秦卿，却悄悄离去。

　　　　秦卿摇摇头：“即使去了，我也帮不上忙，他们还得花心思安慰我，何苦呢”

　　　　唐一伸手，握住卿卿的手——她的手并不柔软纤细，却很温暖，给人很踏实的感觉。

　　　　“以前我总有种种不甘，为什么我年纪轻轻，便双目失明，再不见阳光，现在想想，其实，老天爷是公平的，他拿走我一样东西，总会还给我其它的，他现在拿走了的我的眼睛，便让我从此以后，远离危险和离别，能拥有正常而幸福的家庭……这也好”

　　　　秦卿没有说话，她表现的很镇定，似乎血管里的血液都是冰冷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叫嚣着——让她心爱的男人回来，只要他回来……

　　　　她甚至想，她应该所有的，遇到这种事的妻子一样，哭喊哀求，只为她的丈夫能够不做这九死一生的事，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祈求什么，都是应该被原谅的，因为，而对她来说，沈醉的生命，才是最最宝贵，她爱他

　　　　可是，她除了支持，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她知道，沈醉是一名军人，他必须坚守，一名共和**人的准则

　　　　“秦中校，秦中校……”

　　　　楼下传来一阵阵的呼喊声，随着风，很模糊，秦卿闭上眼，忽然口干舌燥，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连心跳声，都几乎听不到了。

　　　　唐一也手脚僵硬，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勉力打开手电，向下面发了信号。

　　　　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三个都没有穿军装的特事局侦查员，争相恐后地奔上来，气喘吁吁——

　　　　“秦中校……炸弹……”

　　　　“炸弹成功拆除，沈上校毫发无损”

　　　　唐一一愣，大笑，笑得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秦卿却只是‘哦’了一声。

　　　　唐一笑得岔了气，咳嗽得弯下腰，挣扎着向楼下走：“走吧，去接咱们的英雄回家。”他走到门口，没听见秦卿跟上来，诧异地扭头，“你不想去接你老公'；>；？”

　　　　“想——”“那还不走。”唐一皱皱眉，转头，一伸手，拽住秦卿的胳膊，结果就这么一拽，拽得下盘功夫一向稳如泰山的秦卿，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

　　　　秦卿的脸唰一下红了，唐一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嘲笑她，只是挽着她的手臂，放慢脚步，缓缓下楼。孙雪津一见到秦卿，就笑了，笑眯眯地道：“走吧，去接你男人……嗯，要不要换身儿漂亮衣服，再把你家闺女带上？”

　　　　他现在是一身轻松，刚才的暴躁情绪，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秦卿也没有不好意思，用手拢了拢头发，正了正衣冠，她今天穿的简单，就是军绿色的T恤，外加牛仔裤，但简单，也简单的有味道：“我穿什么都好看，哪用换？”

　　　　话虽如此，女儿还是要带的，不光是小姑娘懵懵懂懂地被抱出被窝，穿上红色的小肚兜，装扮得可爱非常，连虎子和小黑也被领上直升机。

　　　　飞机起飞的时候，虎子趴在地上，最多就是支棱起耳朵，小黑却是汗毛直立，张牙舞爪，显然吓得不轻，直升机一落地，机舱门打开，秦卿还没有下去，它先刺溜一下，蹿下飞机，秦卿笑着抱着女儿下去的时候，就看见沈醉的脑袋上多了一顶猫形的黑帽子……

　　　　“来了？快让我看看闺女。”

　　　　沈醉勾起唇，微笑，一伸手，把女儿抱在怀里，亲昵地吻了吻她的小脚丫，小姑娘正是好玩的时候，也不认生，趴在他爸爸怀里吱吱呀呀，还伸手去够沈醉腰间的枪……

　　　　虽然是夏天，但此时天已经晚了，山上的风冷，刘峰可能是担心沈醉出汗多，着凉感冒，给他披了一条毯子，沈醉这会儿就把毯子扯下，铺在地上，把女儿放在上面，自己也拉着妻子坐在上面，两个大人圈着一个小姑娘，周围是绿树红花，如果不是漫山遍野都是防生化的士兵带着装备四处检查，那感觉，应该和野外郊游一样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里可能一瞬间变得寸草不生

　　　　甜甜已经有八个月大，被照顾得极好，长得白白胖胖的，四肢有力，早不复当初的幼小，这会儿在毯子上，抱着沈醉那把去除子弹的黑星手枪，又舔又咬，乐呵呵的。

　　　　秦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