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自然要留人看顾,继续施粥,这事儿不消主子们开口,青yù便已经分派好了人手。
老太太一手拉了李婉婷,一手抚着青yù;金秀yù扶着真儿,一同上了马车,领着一帮子下人,扬长而去。
杨惜君冷冷地目送她们离去,眼神yīn郁,白森森的牙齿狠狠咬住了涂着鲜红胭脂的嘴netbsp;金家小院再次人满为患,主子们自然是坐了桌子,热热闹闹吃饭。
下人们也得吃饭呢,金老六想了辙,拿两只条凳并排一放,将厨房大水缸上面的那块四四方方大砧板给扛来往条凳上一架,就是一张现成的桌子。
金家一个nv儿出嫁,一个儿子离家,只剩一对老夫老妻,平日里自然是凄凄凉凉的,就是吃饭也静悄悄的。
今儿这样热闹的场面可实在不多见,金老六红光满面,金林氏却是笑得满脸桃hua纹都开了。
“娘,傻笑什么呢!”金秀yù实在瞧不下去,轻轻地就给金林氏使了个眼sè。
金林氏才不顾忌她,反而说道:“你瞧瞧你,还这么不爱惜身子,如今可是一人吃两人补!”她一面说,一面就夹了一块大大的红烧rou放进金秀yù碗里。
金秀yù不用吃,看着就想反胃。
幸而李婉婷如今懂事得很,也知道自家嫂子的饮食习惯,一筷子就把那红烧rou给夹到了自己碗里,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金秀yù笑道:“阿喜也该多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姑嫂两个默契一笑。
老人家饭后易犯困,刚撤了桌子,老太太脑袋便已经一点一点起来。幸好金林氏早有准备,将原本金秀yù和金沐生的房间都给收拾干净了,被褥也都换了新的。见老太太有了困意,便吩咐青yù将她扶进屋里去歇息了。
金秀yù双身子,本来就爱困,用完了饭,正午的太阳暖烘烘一照,眼皮也就沉重起来。真儿也扶着她进屋去睡了。
其实老太太和李婉婷施粥,也就是点个卯的功夫,谁也不指望她们真的亲力亲为。粥棚那边,青yù自然又多分派了人去照管,一面也是为了金家清净些,怕吵醒两位主子。
李婉婷是不肯睡的,自有人带她去逛街市了,东市虽不如西市富贵,繁华程度却不差的。
金秀yù睡得朦朦胧胧,眼皮半阖半张之间,只觉身边有个模糊的人影,脸上拂过一片温暖。
她慢慢张开眼睛,才瞧清楚,身边坐着的是金林氏,落在脸上的温暖则是她的手。
“娘……”
金林氏轻轻“哎”了一声,说道:“醒了?”
这会子,可不见吃饭时傻乐呵的模样,显得沉静慈爱,她光是是仔细地看着金秀yù的脸,然后又认真地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脸上弥漫开一种舒心的笑容。
“真好啊。”
她嘴里出一声叹息,金秀yù怔忡地看着她。
金林氏将手轻轻覆盖在她肚皮上,柔声道:“才说你刚嫁了人,新媳fù不知做的怎么样。回mén那天,身段儿还苗条着呢,如今肚子都有这般大了。”
金秀yù也伸手抚mo着自己的肚子。
金林氏又将手重新移到她脸上,一面轻轻描绘着她的轮廓,一面说道:“脸儿圆了不少,人也胖了,可见是滋补的。”
金秀yù笑道:“李家头一个曾孙,老太太比我还上心呢。”
一句话说的金林氏也笑起来。
“你瞧,怎么说的,当初你还死活不肯嫁到李家,如今怎么样?这日子过得有多舒坦,这样儿的婆家打着灯笼,哪儿也找不着哇。”
将nv儿嫁进淮安富李家,是金林氏平生一得意之事。如今还不止是淮安富,要成天下富了呢。
“听人说,皇帝赐下来的匾额,是金子做的?皇帝老爷亲自写的字?”
这没几句话,金林氏便又本xì无疑了,瞪大了眼睛,一副寻就探秘的期待模样。
金秀yù没好气道:“若是金子做的,那得多少人抬得动?娘定是又听坊间胡1uan传言了。不过有一样不假,那上头的字的确是皇上亲笔,还盖了国鉴呢。”
金林氏长长地“哦”了一声,十分之惊叹,双掌合十道:“将来这可是祖传宝贝呢。”
皇帝老爷赐下的东西呢,不是传家宝是什么。老百姓是怎么说来着,将来就是犯了杀人的罪过,御赐之物还能当个免死金牌用呢!
这话金林氏没说,说了能被金秀yù笑死。
惊叹了一会儿,金林氏转而又神sè严肃起来,握住金秀yù的手道:“闺nv,头前不是说那柳氏已经叫你给赶出府去了?”
金秀yù疑huo道:“她在家庙清修呢。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来?莫非又有什么传闻?”
金林氏摆手道:“倒不是她。这回倒不是别人传说,是我亲眼瞧见的。”
“你瞧见什么了?”
金林氏道:“前儿一早,我去木鱼菜场。那菜市口不是有间米铺么,方记米铺,你可还记得?”
方记米铺,是金家常去的店铺,多数时候,金林氏都爱买他们家的米,金秀yù做姑娘的时候也经常光顾。
金秀yù当然记得,而且她还知道,这家方家米铺的东家,就是那个向李家求娶柳弱云的方老爷。
“怎么?”
金林氏神神秘秘道:“前儿我去方记米铺,瞧见了柳氏的那个丫头。”
“莲芯?”
“可不就是叫莲芯的。我那会儿正问伙计称米,就见莲芯和米铺东家方老爷说着话儿过去。冷眼瞧着,还像是莲芯在嘱托方老爷,一个米铺老板对一个小丫鬟客客气气的,岂不是很奇怪么?”
金秀yù也觉着事有蹊跷。
不错,莲芯曾是柳弱云的丫鬟,但如今她已经赎了身,是自由人,即使当日得知她那表哥表嫂是得了柳夫人的授意,那也同柳弱云无甚干系。
然而,前不久方老爷才向李家问了柳弱云的赎身价钱,如今又跟莲芯见了面。这其中定有古怪。
金秀yù庆幸,亏得她有言在先,柳弱云必须受完罚,才能出府。这会儿,既然又有奇怪之处,自然是要查一查的。
这事儿,她记在心里,等着回头让真儿再派人去打听。
母nv两个又说了一些闲话,直到真儿进来,才停止。
金秀yù见真儿笑眯眯地背着手,便问道:“有什么喜事不成?”
真儿笑道:“正是一件喜事呢!”她从背后拿出手来,递上来一只信封,“瞧,大少爷来信了!”
金秀yù顿时又惊又喜,忙抢过信来,正待拆开,突又问道:“老太太可知道?”
真儿摇头道:“府里刚接到信,主子们却一个都不在,便给送到这边来,我接了信,头一个便先来报给少nainai了。”
金秀yù道:“你怎么也糊涂了,这样的喜事,自然该先让老太太知道才是。”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下netg,金林氏赶紧替她披外衣、穿鞋子。
真儿是丫鬟,哪里能让她做这些事,赶忙接过手来,一面回答着:“少nainai是口不对心,难道不是想着一个看到大少爷的信儿么?”
金秀yù笑道:“鬼丫头,还不快扶我去老太太那边。”
真儿脆生生应了一声,扶着她出了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清明时节】………
金秀yù进屋时,老大太刚巧才醒,青yù正替她整理最外层穿的罩衣,另有一个小丫头替她拢着头。
人逢喜事jīng神爽,金秀yù自己都没觉自个儿脸上已经是满脸netbsp;老太太只瞧了一眼,就晓得必是有喜事了。
果然,金秀yù给她问了安之后,便说了李承之来信的事。
老太太也是又惊又喜,道:“当真?快与我瞧瞧。”
金秀yù将信封拆了,chou出叠得齐整的信纸递上去。
老太太接过信纸,展开后现有两张,先看了一张,二张只是略扫了一眼,便说道:“人老眼hua,字也看不大清了。豆儿,你来瞧,念与我听听。”
金秀yù伸手接了过来,正待念,却见那抬头是“豆儿亲启”四个字,顿时明白这是李承之与她的sī信,老太太哪里是人老眼hua,分明是目光如炬,调侃她来着。
“nainai!”她撅了嘴嗔怪。
老太太摆手道:“nainai跟前有什么好掩藏的,少年恩爱夫妻,正应该如此。信里头说的什么,念与我们听听?”
金秀yù不理会她,将信纸折叠了,贴身收好。
李承之给老太太的信里先问了老太太的平安,然后说了他自己的近况。他是二月里走的,6路转水路,走了大半月,到了海边某州,休整、进货,三月里才出了海。信是出海前一天写的,快马兼程送回来,也今日才到。
看完了李承之的信,老太太和金秀yù二人心满意足,在金家院子里多逗留了一阵。
外头的粥棚已经都施粥完毕,下人们便收拾了东西,到金yù巷来同主子们汇合,上了车马,回西市府里头去了。
如今虽是net季,天儿还没真正暖和起来,早晚都凉,日头下得也早。
一行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大mén外已经挑起了灯笼。一听说主子们回来了,大厨房立刻做起晚膳来。
net云和秀秀是在西市施粥的,这会子两张小脸都红扑扑,透着兴奋愉悦。
“少nainai没瞧见,咱们家施粥,老百姓们都说李家是淮安头一户积善之家,年前大少爷便已在城外设过粥棚,如今咱们家又施粥赠衣,好多人都说咱们家是他们的大恩人呢。”
net云做了善事,受了别人的感jī和夸赞,心里头高兴,一见金秀yù和老太太回来,便喋喋说起来。
李家乐善好施的名儿,如今算是全淮安都传遍了。
用过了晚饭,回到明志院,屏退了丫鬟们,金秀yù独自一人坐在灯下,才展开了丈夫的来信。
信中寥察数语,却有数不尽的缱绻关怀之意。她只觉心头温暖,甜蜜浓郁化不开。
少年夫妻,果然是经不得分离的,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今夜,她将这一纸信笺贴在xiong口上入睡。
眼看着到清明了。
今儿的天也高,万里无云的,天气也暖和了许多。
金秀yù托着后腰站在廊下,瞧着net云往屋檐上netbsp;她系了一条葱白葱绿的高腰襦群,披了件鹅黄sè的外衫,肚子愈地大了,又tǐng又尖,人人都说会生儿子。
她如今吃的多,一人吃两人补,身体比起前几月可福了不少,脸蛋都圆了,显得肌肤莹白如yù,整个人如同满月一般。
满头的乌,就用簪子松松地挽了,只cha了一朵浅绿sè的珍珠缀纱的hua儿,耳垂上明晃晃两颗珍珠,愈衬得人俏生生,倒是比未怀孕时更多了几分柔媚的味道。
net云正踩了梯子上去,手上举了一根鲜嫩的柳枝往屋檐上cha。底下三个小丫头替她扶着梯子,嘴里头不住地叫“小心”。
金秀yù仰着头,笑眯眯地看着,眼睛如同月牙儿一般,颊边深深两个梨涡。
net云终于将柳条cha了上去,欣喜地叫着“好了!好了”,手脚轻快,一溜烟就从梯子上滑了下来,往金秀yù跟前一站,笑得一脸netbsp;她拿手一指,高声道:“少nainai瞧,我cha得多好看!”
金秀yù也笑道:“有那么多小厮不使唤,偏要自个儿上去,若是摔了,瞧你怎么哭呢!”
真儿附和道:“她就是爱淘气,粗手粗脚的,摔了也不打紧。”
net云如今对她的调笑是没有半分在意了,只“嗤”了一声,对金秀yù笑道:“少nainai可都收拾妥当了?咱们这就出mén去罢!”
金秀yù点头道:“你派个人去长寿园那边,瞧瞧老太太和阿平、阿喜都好了没。”
云高声应了,找了人去。
金秀yù扭过头来就跟真儿说道:“老太太还是舍不得阿平阿喜两个,拖到今日,总算是松了口了。”
真儿点头道:“可不是,年前就说分院子,从过年拖到元宵,从元宵拖到net分,到了今日,才算是点了头。等过了今儿的清明节,阿平阿喜两个就该领着人到自个儿的院子去住了。”
这事情前前后后拖了几个月,老太太总说天气还冷着呢,等暖和起来再说,如今总算是放手了。
本来早就替李越之和李婉婷各自准备了院子,李越之住的是槐院,李婉婷住的是竹院,都是因院子里头的槐树和竹子取名。
金秀yù当时还笑呢:“松竹梅三君子,竹君何等清奇傲骨,不料竟将被阿喜这大俗人给玷污了。”
那会儿李婉婷还不依呢,又怨嫂子取笑她。
今儿是清明,依着往年的旧例,李家一家子是要出城去扫墓,又要去家庙上拜祭祷告,一来一去,也就做了踏青之行。
商行也放假,李越之不必上差。
一大早,李家便套了马车,一家子出城去也。
金秀yù如今胎很稳,马车少许颠簸,一点也无碍的,况且真儿、net云等人都在马车上铺了厚厚的毡子,又特意叮嘱车夫驾车要稳,因此老太太也放心得很。
李氏一族的先人们都葬在一处,其余几房自然也是要去扫墓踏青的,因此等到出了城,四房的车马都已经汇聚到了一起。前后拉开也能有一里地,这才是真正的浩浩dangdang呢。
官道两旁的其余行人,都对李氏一族的繁盛赞叹不已。
李越之如今已经不坐车了,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行在队伍之中,小小年纪竟已经有了yù树临风的雏姿。看的李婉婷眼热不已。
她原本也是想骑马的,连骑马装都穿上了,却被老太太和金秀yù勒令,换了端庄的衣裳,只许坐车,不许骑马。
还不是因为今儿出城人众多,她一个大家闺秀,可得注意着仪态才成。
李婉婷没奈何,不愿同老太太坐,如今也嫌她罗嗦了,便跟嫂子金秀yù同坐了一辆。于是车里头,便是金秀yù、她,还有真儿、net云,再加上一个银碗。
金秀yù刚进府的时候,银碗还是个貌不惊人、瘦瘦小小的小丫头,如今也长开了,不过跟李婉婷这个主子不一样的是,她不做事的时候总是文文静静的,倒像个小家碧yù的模样。
金秀yù就正指着她对李婉婷道:“你瞧,银碗比你还像个小姐呢。”
李婉婷这会儿正歪靠在软榻上,因着姿势的缘故,衣裳也有些扭了,她撇嘴道:“这是在车里,谁也瞧不见,何必做那些个周正模样儿,松快些不是更好?”
金秀yù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十分无奈。
她撩起车窗的帘子,放眼望去,见官道两旁原野青翠,树枝上都chou着嫩绿的芽儿,行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好一派乐游原的景象。
李越之正骑着雪白的马儿,得得得得从车窗边经过,她叫了一声,小伙儿放慢了度,与车子并排而行。
“嫂子叫我何事?”
他微微侧过脸来,一双桃hua眼显得有些狭长,鼻梁下巴都显出了一些英tǐng的轮廓,阳光打在他脸上,竟像暖yù一般。
这孩子越长越像他哥哥李承之了——金秀yù赞叹一声,小小地思念了丈夫一把,忍不住便起了一丝调戏的心思,开口道:“阿平你瞧,这net光明媚,多好的景sè,不如赋诗一,以增游兴如何?”
李越之脸sè微微一僵。
金秀yù和真儿、net云,还有歪在榻上的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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