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横行,更兼常年无人而瘴气四起,缘绳索攀下去的人下到一半便已中瘴毒,就连放下去的猎犬也不能够幸免于难,无奈之下只有放弃,是啊,常人下去都是难逃一死,更何况是一个受伤的女子?
但梁文皓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然而、他却又不得不信,碧儿她、真的是永永远远地离开自己了,若是在以前,想起碧儿,他就会觉得很烦,他会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明知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了,却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来要他悔婚,还非说要嫁给他?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管,只是那样任性恣意地活着,活得潇洒,活得让人羡慕、甚至是嫉妒。
但现在,那样的一个女子却是彻彻底底地死了,就这样,以一种仓促的、连一声道别都没有的方式远远地离开了他的生活,然而,却带走了他的一颗心,诚然,他的心脏还有胸膛里面鲜活地跳动着,然而,却又随着她一起走了,黄泉地府,会不会很冷清?碧儿,若是有我的一颗心与你同在,你应该不会孤单了吧?
梁文皓躺在叶凝碧睡过的床上,枕着她枕过的枕头,盖着她睡过的被子,女子的馨香一阵阵传来,一晚上竟然睡得极好,睁开眼的刹那,他有些恍惚,看着小容端了水盆推门进来,“碧儿”,他叫道。
“少爷,我是小容呢,不是凝碧小姐。”小容答道。
“哦。”梁文皓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心里面却又是一疼,是啊,那个女子已经死了呢,即便是没死,她也不愿意再见自己了,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呢?
“外面怎生这般吵?”梁文皓问道,看看天,尚是大清早地,怎地玉楼山庄里什么时候竟这般聒噪了?
“表少爷心里不高兴,喝多了酒在发着酒疯呢,还有哇,今儿个是少爷和紫玉小姐的大婚之日,少爷这两日为了寻找凝碧小姐的事,莫不是忘了?”小容问道。
掀了被子起床,梁文皓仿如未听见般地,直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凤凰宝钗在手上把玩着,脸上淡淡地没有什么神色。
小容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因为,昨日里管家已经叫齐了所有的下人,说让任何人不得再提起“凝碧小姐”这几个字,可是自己刚才多口,竟然说了两次,若是让管家知道了,定然是少不了一顿好打的,而少爷、若是因为她刚才说的话刺激到了少爷,那她这条小命可就得玩完了,小容越想越是惊心,站在一旁没有吭声,只扭了帕子给梁文皓递了过去。
梁文皓也不言语,接了帕子默默地擦了脸,良久,方才问道:“小容,说说这些日子你伺候凝碧小姐的事情吧。”
☆、6、初见
小容见梁文皓问起她伺候凝碧的事情,想了想方才说道:“我也不过才伺候凝碧小姐没几天,不过我觉得凝碧小姐人很好啊,对我也很好,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很开心的,怎么就会不小心在后山失足跌落山崖呢?哎,真是好人没好报啊。”话音一落,不由得又想起管家的教训,赶紧噤了口。
“有没有些什么特别的?”梁文皓问道。
小容想了想,忽然说道:“啊,有了。”然后到书桌旁翻出一堆纸张来,递了给梁文皓,“这些都是这几日里小姐闲时写的,小容不识字,不知道小姐写的是什么,问小姐时,她笑着说是写给少爷的,她还说要等大婚之后亲手拿给少爷看,还说少爷见到了肯定高兴的,不过、不过……”,小容的声音越来越低,抬眼看了一下梁文皓,赶紧又将头低了下去,没有说什么。
梁文皓却接口说道:“不过什么?有话就直说吧。”
小容鼓了鼓勇气说道:“不过,凝碧小姐不知道她要嫁的是表少爷,可是她的一颗心却心心念念地都在少爷你的身上呢,小容每回看到凝碧小姐,都不敢跟她讲,看着她那么开心,小容都觉得对不起凝碧小姐,觉得骗了她。”
梁文皓不禁叹了口气,“小容,不关你的事,骗她的又不是你。”
看到小容手中那一札的纸张,梁文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凝碧有东西写给他?真的是从来没听她说过呢,于是接过那堆纸张,一张张翻看了起来,越看越是惊心,到最后,竟然痴痴地落下泪来。
小容见状,一下子就慌了,“少爷,少爷你怎么啦,少爷你、你怎么会哭的,你别吓小容啊?”一边手忙脚乱地拧了毛巾来要给梁文皓擦脸。
梁文皓接过毛巾,才擦了两下,喉头一甜,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小容见状更是六神无主,“少爷,你、你这是怎么啦?我去找表少爷过来。”
正要向外跑去,梁文皓却一把将她的衣袖抓住,“不要去,我没事。”
小容惊疑不定地望着梁文皓,见他果真没有再吐血,于是说道:“那、那少爷,今天是你的大婚之日,你是不是要现在换上喜服?”
“不必,你、你出去吧,把门带上,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梁文皓说道。
“是,少爷。”小容告了声退后便出去了,这么些年来,她从未见过少爷这般忧伤的容色,她只是不明白的是,少爷明明就要娶紫玉小姐了,为什么却对着凝碧小姐的遗物发呆?凝碧小姐明明喜欢的是少爷,为什么却要嫁给表少爷?而且还要所有人都瞒着她,让她以为她要嫁的是少爷呢?唉,这些都不是她一个丫环该管的事情了,小容这样想着,便快步地走到廊下守在那里。
屋子里面,静悄悄地便只剩下梁文皓一个人,良久,“碧儿”,他发出这样沉痛的喊声,“碧儿,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看着自己手上叶凝碧留下的那些纸张,上面每一张上都用隽秀的字体记录着武功秘法,梁文皓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些纸张,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自己与叶凝碧初次见面的情形。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记得那日,自己正一个人与“川中四雄”打斗,他们专做些没钱的买卖,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虽然人品极坏,但他们的武功却极是不赖,只不过,碰上了自己却算他们倒霉,只不过,令自己没想到的是,他们眼见得单打独斗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四人便一拥而上,却不知道配合了一套什么厉害的阵法,自己竟然左支右绌,顷刻间便落了下风。
“川中四雄”中的老大发了话,说道:“老子们不过是在道上混口饭吃,你这个小兔崽子既然想要多管闲事,那老子今天就送你上西天,让你去阎王殿里多管闲事去。”一边说着,一边率同另外三人发动起猛烈的攻击,欲要将他置之于死地而后快。
他苦苦支撑,却无奈是顾得了这边就顾不了那里,一时之间,左臂上,后背上都受了伤,心里面只有一个信念苦苦支撑着自己,那就是纵然死,也得拉上他们做垫背的,纵死,也不要死在这些混蛋的手中!
就在此时,一个清松惬意的声音传来:“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咦,这样的美景当前,无人欣赏不说,居然还在做这杀人的买卖么?”众人抬眼看时,均觉得眼前一亮,可不是么,一个大美人斜着身子坐在一头灰驴的身上,正缓缓向着众人走来,梁文皓趁着那四人一愣神间,架开他们的兵器,跳在了一边。
只见“川中四雄”中的一个顿时一声怪叫:“哇,老大,好漂亮的一个美人啊,咱们、抢了她?”
“好,杀了这个管闲事的,咱们就去抢了那美人!”“川中四雄”中的老大答道。
那美人眨了眨眼,指着自己说道:“你们、想抢我,可是,抢了我去做什么呢?”
“抢了你当然是去做压寨夫人罗。” “川中四雄”中的一个答道,见那美人那么美,又那样天真的问话,口水只差没有流了出来。
“喂,姑娘,我来拦住他们,你快跑,他们不是好人。”梁文皓说道。
“你说他们不是好人,那你是好人么?”美人美眸一转,问向梁文皓道。
“我……”梁文皓被她一句话给问住了,自己是好人么?这个世上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好人的?说了可有人信?更何况,自己也是在黑白道上混的,算得上是绝对的好人吗?于是他说道:“反正我不是坏人,但这些人却是彻头彻尾的坏蛋。”
“喂,他说你们是坏人,那你们是坏人么?”那美人又问向“川中四雄”道。
梁文皓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这世上,没有哪个好人自称自己是好人,同样地,又有哪个坏人肯自认自己是坏人的?这个姑娘漂亮是漂亮,只怕是脑子不太好使吧,于是不待那“川中四雄”发话,自己已然是提剑又和他们斗在了一起。
☆、7、不娶
“啧啧啧”,那美人见到梁文皓与“川中四雄”斗在了一起,不但不跑,反而下了驴子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只听那美人叹了口气道:“你的武艺平平,也不知家中人怎地放心你出来闯荡江湖?那,你刚才那一剑,如果不平胸而刺,改为上挑,便会封住那个大肚子的钢刀,同时左脚踢出,便可以迫得那个矮个子后退,他一退迫于阵势那两个也得退,你再左拳平送,就可以打掉那个歪脖子的几颗门牙,哎,那么好的破阵招式你都错过了,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那美人闲闲地说上这么几句,场中的几人顿时都警觉了起来,原来那样娇滴滴的一个美人,竟然是一个身负绝世武功的人呢,居然一下子就看破了他们的阵势。
果然,“川中四雄”听了那美人的几句说话,攻势越发凌厉起来,招招都欲置梁文皓于死地,而梁文皓则一边思索着一边招架,身上受的伤没有包裹,又一再出力打斗,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身体跳跃也不灵活了。
“嗯,你能从我说的话中有所领悟,资质也算是极好的了,但你已受了伤,看来,你今日是打不过他们的了。”只得那美人低低地叹了口气,“也罢,让我帮帮你吧。”话音一落,却只见四样暗器分别向那“川中四雄”袭去,转眼间四人全部被点中穴道倒地不起。
梁文皓定睛看时,那四样暗器原来只是几块糕点而已。
“哎,可惜了,我买的芋头糕就这么被糟蹋了。”那美人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了看四周围,“哎呀,我怎么一时没想到呢,这不有这么多的树叶子嘛,至不济也拣几块石头当暗器呀,真是亏大了,亏大了。”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在下是‘玉楼山庄’的梁文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见识到那美人出手不凡,梁文皓诚心地请教道。
“梁、文、皓,嗯,名字倒是很好听的,那、我叫你文皓好了,我叫做叶凝碧,我的名字也很好听哦,是不是?”那美人笑眯眯地回答道,还不等梁文皓再说什么,却听她又接着说道:“文皓啊,你的武功太差了,赶明儿我教教你,保证你能够武功大进,让这些个阿猪阿狗地再也近不了你的身,更别提伤了你了。”
梁文皓的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从小他就勤练武功,一直以来,整个“玉楼山庄”都以他为傲,在武林之中也算是大有名气,正是被前辈们赞誉为“年轻有为”的人,但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说他的武功差,这让他有些不以为然,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损害,不过,念在她如今毕竟救了他,对他有恩,他也不便说什么,于是强压下心头的不悦,对她说道:“既如此,那文皓就多谢叶姑娘了。”
“不谢不谢,以后你就叫我碧儿吧,不用姑娘长姑娘短的拘那些虚礼了。”叶凝碧笑着答道,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很有趣,说话做事也很对她的胃口,却全然未曾想到,她刚刚所说的话,却已经惹他讨厌了……
想到这里,梁文皓的嘴角边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其实,平心而论,叶凝碧说话很直白,很坦率啊,为什么那时候会惹得他讨厌呢,如今仔细想一想,原来竟是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受不了,他受不了自己的武功得不到她的认可,受到了她的轻视,他更受不了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竟然比自己的武功高,还口口声声地说要教他!
认识到这一点,梁文皓嘴角边的微笑变成了苦笑,自己就因为负气,从来都不理会她的指点,但如今,她竟然将这些都写了下来,还准备在婚后拿给他看,她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他的武功不如她,而是真的、真心想要让他的武功更上一层楼!
她做到了,她说的话都做到了,可是、她却死了,永永远远地离开了他!
一直以来,梁文皓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紫玉,以为自己很讨厌叶凝碧,想要迫不及待地躲开她的纠缠,想要她再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甚至于设计她,要把她嫁给自己的表弟一了百了,却没有想到,是在什么时候,她竟然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在看不见的隙缝里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然后,等他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世上有后悔药吗?没有,从来都没有……
梁文皓将手上的那一叠纸张捏得紧紧的,将头深埋在自己的膝盖上,泪水无声地落下,是的,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庄子里面锣鼓喧天,那是花轿盈门了,纵然隔着窗子也能够听得见外面的喜乐声,梁文皓的心却寒得象冰一样,而此时,门外的廊下,小容正在与喜娘纠缠着,“少爷身子不舒服,还在屋里歇着呢,他说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他。”那是小容的声音。
“那怎么行?新娘子已经到了,要新姑爷去踢轿门呢,随怎么样,也得把今儿个的仪式完成了是不是?”却是喜娘的声音,一边对着小容直嚷嚷着,一边对着房门那边喊道:“姑爷,姑爷!小姐的花轿已经到门前了。”
“别叫,别叫,快别吵了,少爷他真的不舒服。”小容又说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梁文皓缓缓走了出来,喜娘顿时一脸喜气地迎上前来,“姑爷,小姐已经到门前了,快些随我去接小姐吧。”
梁文皓淡淡地“嗯”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喜娘喜孜孜地跟上,走出三五步远,忽然说道:“哎呀,姑爷,您还没有换喜服呢。”一边对着身后面跟来的小容嚷道:“你这个丫头,都不知道怎么伺候主子的?象个楞木头一样,快去把姑爷的喜服拿来呀。”
小容听了脚步一滞,赶紧回房去将喜服端了出来,却见梁文皓的身影已经远了,无奈便端了喜服一直跑到了庄门口,却正听见梁文皓说道:“紫玉,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总之,我想娶的是凝碧,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你的了。”
小容的眼好没来由地氤氲了起来,她拿起一只手来使劲地揉着眼,那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服侍的少爷吗?他从来都是那样温润的品性,而此刻、竟然在紫玉的面前说出那样令她难堪的话语来,自己一直在为凝碧小姐抱不平,却原来,少爷喜欢的、竟也是凝碧小姐!凝碧小姐,你、你看到了吗?
☆、8、秘密
美丽的点翠山上,种满了松柏常青的植物,所以一年四季都显得青青郁郁地,让人看了觉得生机勃勃,后来,也不知从几时起,有一个江湖侠女看上了这里环境清幽、风景怡人,于是便在这里开宗立派,成立了一个点翠宫,后来又嫌那些个文人雅士们前来相扰,于是便在山脚下设了一个厉害的阵法,使得外面的人不能够随随便便闯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