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嫌那些个文人雅士们前来相扰,于是便在山脚下设了一个厉害的阵法,使得外面的人不能够随随便便闯进来,而里面的人却因为有阵法图,便可以随时随地上山、下山,所以说,这里端的是一个隔绝人世的好地方,是人间的胜境,是江湖之外的桃源。
点翠宫的一间寝宫内,叶飘零手捧着一卷书正在读着,四下里敞开的窗口中吹进幽幽的风,在这初夏的季节显得格外的幽凉,让人舒心惬意。
房门上响起了敲门声,随即一个男声传来,“小宫主,我送宵夜来了。”
“阿笑,快进来吧,我正盼着你的宵夜呢。”叶飘零抬头望向了门口,脸上绽出了笑容,如春花般明媚。
推门进来的男子看见了顿时一怔,这个一直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姑娘,今日里就是她的及笄之日,但从什么时候起,竟是越来越美、越来越让人离不开眼了呢,尤其是那一双带了一丝浅浅的兰色的眸子看起来十分地深邃,能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
他尚在忡怔间,却听得叶飘零笑问道:“阿笑,今儿个弄了些什么来给我吃?”
“猜猜看?”阿笑兴味地反问道,他也不过十□□岁的年纪,一双眼眸清清亮亮的,剑眉星目,虽是一身的布衣,眉宇之间的气势竟有些贵气天成的味道,若是二人站在一块,可不是一双璧人?
叶飘零吸了吸鼻子,然后朝他挤了挤眉眼说道:“这个汤盅盖得这样紧,我可怎么闻得到呢?”抬眼看到阿笑正一脸的笑望着她,于是又继续说道:“不过呢,我记得我白日里同阿笑说过,说我的嘴里新长了一个火泡,所以啊,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阿笑你一定是炖的莲子汤让我下火,对不对?”
阿笑闻言笑了起来,眉眼里全是宠溺之情,“是啦是啦,你都猜对了,是莲子百合汤,现在吃也行,等会儿吃也行,好不好?” 阿笑抿了抿唇,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将食盒摆在桌上,顺便坐在了她的对面。
“我就知道阿笑你对我最好了,那,我们现在就来吃吧。”叶飘零笑说道,一边拿了食盒过来,果然,食盒里面跟往常一样,放着一个汤盅,然后是两副碗和羹勺,飘零将莲子百合汤分成两碗,自己和阿笑一人一碗,然后舀了一勺尝了一口,继而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现出一副满足的神态,阿笑于是问道:“怎么样?”
“太好吃了。”叶飘零回答道,然后又说道:“阿笑阿笑,你说你这样一副好手艺,以后谁嫁了你可是有福了。”
阿笑拿着羹勺的手不由得一抖,他抬头望着叶飘零,却见她又喝下一口汤,说道:“阿笑阿笑,你说,要是以后你娶了娘子了,可还会给我做汤喝么?”
“你若是想喝我做的汤,我便一直给你做。”阿笑回答道。
叶飘零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唉,阿笑啊,这种事情不是由得我想不想的,以后等你娶了娘子了,自然是只做给她喝的,说不定哪一天,你的娘子不喜欢这点翠山了,你都要和她一起搬走了呢,阿笑阿笑,看来我得趁着你现在还没有娶娘子,尽情地享受享受才好。”
“我不离开点翠山,总之,我这辈子都不离开点翠山的。”阿笑说道。
“不离开点翠山那很好啊,反正我也不希望你离开,要是你也离开点翠山了,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多没意思?不过阿笑啊,要是我和你娘子合不来,总吵架,那可怎么办?”叶飘零又问道。
阿笑赶紧摇头道:“不会,她不会跟你吵架的。”
叶飘零奇道:“你又还没娶娘子,怎么知道她不会和我吵架?难道你都跟山下的那个张半仙学会了未卜先知么?”
叶飘零在六岁时,便跟着阿笑一起去山下的私塾读书,一直到十二岁时,才开始不再整日往山下跑,只是自己在山上看书、学习、写字、练功,所以对于山下的人和事熟络得很,此时提起山下的那个张半仙,想起他总是一副胡子翘翘地,半眯着眼,装作一副道行高深的样子到处哄人钱的样子,便不由得眯起眼笑了。
阿笑却很认真地回答她道:“反正、我不会让她跟你吵架的,你就放心好了。”
“可是、是哪家的姑娘会那样温驯呢?你竟然这样有把握她不会和我吵架?”叶飘零一手撑着头,在那里冥想着,忽然“啊”地叫了一声,吓了阿笑一跳,却听见叶飘零兴奋地说道:“阿笑阿笑,我猜到了,是张婶婶家的小花姐姐对不对?她跟阿姐是一年的,大我两岁呢,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去私塾啊,她一看到你就红了脸,嗯,倒是个好模好样好脾气的姑娘来着。”
叶飘零越说越觉得自己想得非常地对,由不得伸出那纤纤玉指来指着阿笑说道:“好你个阿笑啊,将我瞒得这样惨,你喜欢小花姐姐就早些同我说嘛,明儿一早咱们去藏宝室里看看,挑些个好的赶紧拿去给你下聘去!要知道你也年纪不小了,再不赶紧下手,小心小花姐姐被人抢走了哦。”
阿笑闻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赶紧摆手道:“不是她!不是她!小宫主,我喜欢的不是她。”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一时情急之下竟失言了,赶紧不再做声。
“啊?你喜欢的不是她?那是谁啊?”叶飘零大吃了一惊,拿手去拽着阿笑的衣袖说道:“阿笑阿笑,快说嘛,说给我听听。”
阿笑的脸红了红,没有吭声。
“阿笑阿笑,快点说嘛,你看看你呀,都不拿我当朋友了,咱们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藏着你的小秘密,快说快说。”叶飘零催促道。
阿笑沉默了半天,终于拗不过她,便说道:“反正,不管有什么事,我都只会护着小宫主你的,你放心好了。”
“真的?”叶飘零望着他笑了起来,露出几颗洁白透亮的牙,浅兰色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温润、灵动之气,刹那间竟耀花了阿笑的眼,只觉得那样的笑容,比世上的任何奇珍异宝都还要璀璨。
阿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叶飘零却没有再说什么下去,而是一边喝着汤,一边看起书来。
☆、9、伤情
“在看的什么书,看得这样认真?”见叶飘零看得认真,阿笑忍不住出声问道。
“张可久的一首《普天乐秋怀》,念给你听听啊阿笑,为谁忙,莫非命。西风驿马。落月书灯。青天蜀道难,红叶吴江冷。两字功名频看镜,不饶人白发星星。钓鱼子陵,思莼季鹰,笑我飘零。哎,曲子写得倒是极好的,就是压抑、沉闷了些。”叶飘零说道。
“小宫主年纪轻轻地,怎地竟看起这样的词曲来?太伤怀了些。”阿笑问道。
“哎,还不是阿姐上次传信回来说她在吴江嘛,我无意之中看到这首曲子,青天蜀道难,红叶吴江冷,也不知道阿姐现在都怎么样啦?对了,里面写的‘钓鱼子陵,思莼季鹰,笑我飘零’,正好我的名字也在里面呢,阿笑阿笑,你说说看,为何今日我及笄阿姐都不回来?她明明答应我会赶回来的。”叶飘零说起这些,禁不住瘪了瘪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阿笑的心中一动,于是问道:“小宫主是想大宫主了吗?大宫主是曾答应过等小宫主行及笄礼时赶回来为小宫主操办的,可是,大宫主说她在吴江,吴江那里离咱们点翠山有千里之遥,大宫主一时赶不回来也是有的,小宫主你也不必太忧心了。”
叶飘零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不是怪阿姐没回来,我只是怕,阿姐会有什么不测,阿笑啊,你要知道,阿姐答应过我的事情从来没有象今日这般没有兑现的。”
叶飘零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今日她行及笄礼,意味着自己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一个大姑娘了,在民间,女子行过及笄礼之后,那便可以嫁人了,这在女子之中,原是一个十分隆重的日子,阿姐本来传信回来说她会来为她主持及笄礼的,结果她和阿笑却一等再等地也不见她回来,无奈之下,便是由阿笑替她挽了发,在藏宝室里找了一支石榴红的宝石簪子簪在了发上,便算是行过及笄礼了。
其实叶飘零对这些个俗事是不怎么介意的,她只是担心阿姐,只觉得她向来说话算数,但此次竟然失信于她,定是有些什么事情来不了,但、会是什么事呢?好事还是坏事呢?
“小宫主不要太担心,大宫主的武功很好的,我相信,以大宫主的武功,江湖上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呢。”叶飘零正在沉思之中,却听到阿笑这样安慰她说道。
“嗯”,叶飘零答了一句,明显有些敷衍,她知道阿笑说的都没有错,可是江湖上波诡云涌,人心又总是反复无常,阿姐虽然武功高强,却又怎么能够事事防备得到呢?
“其实,小宫主天姿聪颖,宫中又藏有大批的武功秘籍,小宫主应该将心思都放在学习武功上面才好。”阿笑说道。
叶飘零闻言眉一皱,“阿、笑”,她拖长了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学武功有多闷啊。”叶飘零忍不住埋怨了起来,却忽然间想起阿笑最喜欢的便是练武功,跟他说学武功很闷无异于是对牛弹琴,于是赶紧将话题岔了开去,“再说了阿笑,我又不下点翠山,在山上不是有你嘛,你说,我还要学那么多的武功做什么?难道我还要担心你会欺负我吗?”
阿笑闻言竟是一喜,眼中一亮,“我当然不会欺负你了小宫主,不过,你刚才是说、你是说你不下点翠山么?可是、可是大宫主那时候说过,待小宫主及笄之后便可以到江湖上走动了,小宫主你是真的不愿意下山么?那也好哇,阿笑会一直在点翠山上陪着你的。”
“江湖有什么好呢,打打杀杀,尔虞我诈地,倒不如在点翠山上又清净又舒服,还能够天天吃到阿笑你做的美味呢。”叶飘零说道,将最后一勺莲子羹吞了下去,然后满意地咂了咂嘴。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叶飘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她的师傅,也就是前任的点翠宫宫主叶静秋,在临终之际,曾拉着叶飘零的手说道:“零儿,你长得很漂亮,也有一双很奇特的眸子,但是,你要答应师傅,以后,不要轻易涉足江湖,江湖险恶,稍有不慎便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切记切记~~”想起了师傅,叶飘零心下不由得有一丝丝黯然。
阿笑听到叶飘零不愿意下山,心中却更是高兴,于是一边将用过的碗和汤盅收好放回食盒,一边说道:“不早了小宫主,你再看会儿书也就歇着罢,还有哇,平日里不要看这些无病□□的书了,你适合看些比较轻松、愉悦的书,实在无聊,看那些武功秘籍也好哇。”阿笑知道叶飘零一贯都喜欢晚睡晚起,常常看书都看到深夜,所以又多嘱咐了两句。
叶飘零不想再听他罗嗦,天哪,又是武功秘籍,饶了她吧,看武功秘籍才叫做无聊呢。于是不停地冲着阿笑点头,一边起身给他打开房门,一边说道:“好了好了,阿笑阿笑,天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罢,我明日里想吃鱼,你可得想想办法。”
阿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明日一早便去山下的水潭里抓几尾肥鱼回来,一定让小宫主你吃得高兴。”
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叶飘零已经将房门关了起来,阿笑想起刚刚叶飘零说一辈子不离开点翠宫的话,心情愉悦地拎着食盒走了。
房内,只剩下叶飘零一人,只见她那漂亮的脸上竟蒙着些许的阴霾,一个人自言自语道:“阿姐啊阿姐,你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呢?为什么不回来参加零儿的及笄礼呢?”
想了好一会儿,竟是半点头绪也无,于是叹了口气,随手又拿起另一本书,翻到那一页,却是辛稼轩的一首《丑奴儿》: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于是喃喃自语道:“少年不识愁滋味呢,怎么样叫不识呢?我早就识了,师傅一世人都过得那般地不开心,何叔守了她一辈子,却也终于没能等到她,唉,真是一对伤心可怜人呢,所以说‘情’这个字啊,最好就不要沾边,不然的话,可让人伤心伤情又死得早呢。”
☆、10、梦魇
叶飘零颇为师傅的“红颜薄命”感慨了一番,忽然又想了阿姐,犹记得那还是一年前,阿姐下山大半年后的第一次回山,不知不觉嘴里面总会提到一个“他”,那个“他”是谁呢?她倒是很好奇,阿姐当时说道:“他呀,会是你未来的姐夫,哎呀,现在不告诉你,以后你自然会看到他的,他和阿笑一样好看呢,虽然说阿笑已经很好看了,可是他的脸上却另带了一份勃勃的英气,我觉得啊,却更胜阿笑几分呢。”
阿姐的一席话让叶飘零听了哭笑不得,这还真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她可不认为这世上还有比阿笑更好看的男子,不过,男子也本不应该用这个词的,要是阿笑知道阿姐居然用“好看”那个词来形容他,不知道一张俊脸上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哎,叶飘零静静地为阿笑默哀了一下。
那次阿姐回了山半个月后,又迫不及待地下了山,此后便再也没回过山,只间或有消息传来,还说这次她及笄一定会回来,让她高兴了好一阵子,没想到,临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哎,阿姐喜欢的男子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阿姐是因为他而没能及时赶回来吗?
叶飘零想了想,一点头绪也没有,看看已经都大半夜了,于是拿了些水洗漱了,闷闷地倒在床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竟进入了梦乡。
点翠宫一向都人丁稀少,只因为点翠宫的宫主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人成过亲,自然也就没有下一代,多半是行走江湖时收留外面的弃婴。
传到叶飘零这一代时,有师傅叶静秋,师傅的一位痴心追求者何青锋,还有就是何青锋的儿子何莫笑,而她和师姐则都是师傅捡回来的孤女,师姐叶凝碧,要比叶飘零大两岁,叶飘零叫她做阿姐,也就是阿笑口中的大宫主,而叶飘零呢,刚刚才及笄,阿姐唤她作零儿,而阿笑唤她作小宫主。
在叶飘零十一岁那年师傅过了世,只知道她是为情所伤,何叔守了她十几年,也终还是没能守到她,想来也是黯然憔悴吧,两年后何叔也病死了,阿笑便遵了他的遗嘱,恭恭敬敬地服侍着两位宫主,一年多前阿姐叶凝碧下山,于是偌大的点翠宫中便只剩下叶飘零和何莫笑两个人相依为命,虽然何莫笑要大叶飘零三岁,可是叶飘零却只是管他叫阿笑。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阿笑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人有些愚忠,性格还有些迂腐,叶飘零是这样觉得的,但他却有一副好手艺,叶飘零从小便一直吃他煮的饭菜,每每总是惊喜连连,空闲之时,他最喜欢的就是练武功了,点翠山上别的不多,一个金银珠宝,还有一样武功秘籍竟是出奇地多,据说颇得江湖武林人士的觊觎,不过,碍于山下那个阵法,却是无人能进,也就只能干眼馋一下而已。
“阿姐,阿姐你怎么啦?你、你为什么身上有那么多血啊?”叶飘零的眼前出现一个一身黄衫的女子,她姣好的面容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一身的黄衫上也是血迹斑驳,半边的秀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可是叶飘零仍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她、便是她的师姐,疼她爱她的好阿姐叶凝碧啊。
叶飘零跑上前去,想要拉住阿姐的手,却见阿姐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蹒跚,似乎人都已经有些脱力走不动了,“阿姐,阿姐你别走啊。”叶飘零飞快地跑上前去,手刚刚触及叶凝碧的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