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之后,卫樵又看了会儿书,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徐茂出门。
匹马西风,落叶长亭。
金陵西门外,官道五里,有一处亭子,名为留客。亭子谁建的已经不可考,多年的修修补补早已经不复原来之貌,但是名字却沿用下来。
亭子不远处栓着一匹马,晚风徐来,一地落叶翻舞。
一身白衣的陈廷坐在亭子里,背对着太阳,手持酒杯,自斟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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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零章 送陈廷(二)
他神色自若,没有家道中落的落寞,没有父亲去世的悲伤,也没有即将离开的无奈悲观。脸上带着淡笑,眼神里也透彻不含一丝杂质,显得这个时候的他大度,从容,自信。
看着卫樵走来,陈廷拿起酒壶,给对面的空杯倒满了一杯。
卫樵走进亭子里,看着清澈如水的酒杯,淡淡一笑,坐下来一口喝了进去。
陈廷打量着卫樵,眼神了诧异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你会吗?”卫樵拿过酒壶,又要给自己倒杯,淡淡道。”我会。”陈廷道。简洁,干脆,利落,表明他真的会!
卫樵动作稍稍一顿,抬头审视他。陈廷神色坚定,目光凛然,就好似这酒里真的已经下了毒一样。
同样的,陈廷也在紧盯着卫樵的脸,卫樵整个头部倒映在他眼帘,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两人这么对视着,一动不动。
良久,一阵清风拂过,一片落叶摇摇晃晃的从两人视线中间落在石桌上。
卫樵嘴角微微一抽,继续倒酒。
陈廷同样也抽了抽嘴角,身体坐了回去。
前者是嘲讽,后者是苦笑。
卫樵自顾自的又喝了一杯,放下酒杯又去倒酒。
陈廷摇了摇头,叹道:“我都要走了你还不让我赢一次。”
卫樵放下酒壶,淡笑道:“你输过吗?”
陈廷一愣,旋即有些嘲讽的笑了笑,端起酒杯猛然仰头喝了下去。
他明白卫樵的意思,那场商会完全已经脱离了‘商’的范畴,实际上是朝堂上的两大势力借着他们彼此较量试探。说到底,那场金陵商会根本就与’商’无关,所以,也就无所谓输赢。
许久,陈廷一边倒酒,一边道“其实我真的打算毒死你的。”
卫樵看着他,淡笑没有说话。
陈廷放下酒壶,道:“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会喝的,不会检查,就跟刚才一样。只要我想毒死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卫樵点了点头,笑着同意他的说法。
陈廷端起酒杯,眼神微微一缩,歪着头盯着卫樵道”你真的这么敢赌吗?拿自己的命赌?”
卫樵淡淡一笑,端起酒杯尝了尝嘴,道:
“我是一个人你是一家人,我敢赌,你敢吗?”
陈廷一愣,旋即双眼微眯,神色微冷,道:“家产被你抢光,父亲被你逼死,而且还要带着全家狼狈逃出金陵去逃难,你说,像我这种人,做出任何疯狂的事,会有人奇怪吗?”
卫樵将酒杯里的酒喝完,笑呵呵道:“我已经喝第三杯了。”
陈廷一怔,旋即抽搐着嘴角自我嘲讽一笑,没有再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低头看着酒杯不说话。
卫樵也不吱声,端着酒杯,看着有些苍茫的官道。
在这里,不知道送别了多少的离人。今天,他也做了一次送别的人。
过了许久,陈廷抬头道“你什么时候成亲?”
卫樵沉吟了一阵,摇头道:”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到现在还还没有见过我那未来老丈人,所以婚期我也没法确定,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圣旨。”
陈廷点了点头,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道:”本来还想等你成亲之后再走的,可是我在这里估计很多入睡觉都不安心,还是走的好。”
“你人走没关系,但要把礼补上。”卫樵呵啊一笑道。他不喜欢这种离别的氛围。
陈廷也一笑,“那行,我从匈奴那边买来了一对玉麒麟,据说是前朝的。晶莹剔透,维妙逼真,毫无瑕疵,到时候送给你。”
卫樵连忙摆手,道:“别,你送的礼越重,到时候我回礼也越重。我们家里就我一个,你们家却是两个,亏本买卖,不做。”
陈廷好似终于扳回一局,大笑道:“哈哈,到时候我送礼去,难道你还能不收不成!”
卫樵知道陈家与郑家的联姻已经告吹,也不再提这茬,笑了笑,道:”你们打算去哪?”
陈廷喝了杯酒,面色露红的笑着道:“一部分南下,一部分北上。”
卫樵微微皱眉,道:“北上…”
南下不奇怪,南方富庶,安定,去南方谋图东山再起自然最好不过。可北方,那是混乱之地,时常遭受匈奴骚扰,根本就不利于他们迁移。
陈延淡淡点头,道:“富贵险中求,当年卫老爷不就是从北方起家的吗?何况陈家一部分还会南下,即便我们折了也没有多大问题。
而且,朝中有人暗住,想来也不会太危险。”
卫樵了然,他记得陈家与一阁老交厚,想来关系不一般,并没有因为陈家倒塌而破裂。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都是聪明人,许多话都不用说出来,说出来的话彼此也会小心求证,不会立即相信,因此留客亭再次静了下来。
亭外,秋风落叶,匹马嘶啸。
不知道多久,陈廷忽然端起酒杯,对着卫樵道”我还会回来的!”
卫樵端起酒杯,笑着道:“希望你早点,我听说江南美女多,一直想去。1两人重重的碰了下,俱是仰头喝尽。
放下酒杯,陈廷又看了眼卫樵,起身,头也不回的向着那匹马走去。
卫樵目光看着他的背影,一瞬不瞬。
上马,陈延又回头看了眼,看着站在亭子门口的卫樵,陈延甩着马鞭,神色凛然,大喝遵:”卫樵,我~定会在你走之前回来的!”
卫樵看着那决然的背影,提气大声道:
“我等你!”
那‘驾驾’的声音渐去渐远,背影也越来越模糊。卫樵站在亭子门口,心里有着一丝怅惘。
陈廷的确是一个好对手,可惜生不逢时,遇到了大变之世,更是遇到了自己。
卫樵直到傍晚才回到自己小院,陈廷的离开只是让他稍稍怅惘而已,他之后又去拜访了秦匀,林丰正等人,可惜,卫樵熟悉的几人都不在,一点消息也没有探出来。然后又去了御史台,与牛一郎探讨半天,却也得不出一丝肯定的把握来。
这次风暴是皇帝掀起的,现在皇帝掌握了主动,而且还将傅阁老绑上了战车,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两人实力加起来,武帅又默不作声,那么晋王根本不是对手,只要不是撕破脸皮,晋王在一定程度上只有挨宰的份,毫无反手之力。
不过这次风暴范围太大,谁也不知道皇帝针对的是谁,究竟哪些人会受到波及,因此即便从头分析到尾,依然得不出一丝头绪来。
两人探讨了半天,最后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各自开始忙活。最近御史台人心不稳,需要做的工作不少。
“应该继续开酒楼,我们准备那么多,而且都准备差不多了,什么都熟悉了,为什么不继续开….“姑姑,现在金陵到处都在传我们在开酒楼,只要一露面肯定会被人认出来,我们根本没法开下去的…..”只要稍稍化妆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们开夫妻店,大不了弄出个小孩来…“姑姑……””哼,就知道你老师,老师……”
还没有进门,卫樵就听到屋内传来极其’激烈’的争论声。细细一辨,卫樵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辣椒,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抬脚走了进去,卫樵看着两人,笑道:
“孩子,什么孩子……”
傅炀脸色微红,连忙起身道:”老师没什么,我们就是来向老师讨个主意的。”一边说一边给傅青瑶使眼色,生怕她说出什么让他尴尬的话来。
傅青瑶也俏脸微红,却强撑着装镇定,若无其事的瞪着卫樵,大眼睛却乱晃。
卫樵呵呵一笑,也不取笑两人,道:“坐下吧,是不是酒楼的事?”
傅炀在卫樵边上坐了下来,神色微微肃然,点头道“嗯,老师,我们暴露了,酒楼是没法开了……”
“谁说没法开了,我看就可以继续开!到时候谁再敢闹事,老…我就在他腿上扎两窟窿!”傅炀没说完,小辣椒就哼了声一脸不善道。
卫樵知道她心里还憋着一肚子火,笑了笑没理会,却低头沉吟起来。
傅炀身份特殊,自然是不能再继续开酒楼了。不说他不会答应,傅家也不会答应,毕竟傅家非同一般,傅炀身份暴露了,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谁承受傅阁老的怒火去?
想到傅阁老,卫樵嘴角就忍不住的抽了抽,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已经听说了,严崇礼已经被罢黜,如今是无官一身轻了。而长公主,也已经亲自带着严松登门,向傅家的赔礼道歉。
一个是驸马,一个是公主,是何等的身份,却硬是向一臣子低头认错。
这吉往今来,这种事,有过吗?
或许有吧,但至少在卫樵的熟知中,没有任何的一例!
绝无仅有!
“老师,有了吗?”傅炀见卫樵沉默许久都不说话,神色也比较古怪,忍不住的出声问道。
小辣椒板着俏脸,瞥着卫樵,瞪着眼睛哼了哼。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惯傅炀这么听卫樵的,一见到卫樵就想向他甩刀子。
卫樵笑着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道:“有倒是有,不过你们要回去请示一下。”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一章 楚老爷的态度嗳昧
“请示?”傅炀小辣椒疑惑的对视一眼。
两人自从逃出家门,貌似已经很少跟家里联系了,非万不得已不回去。
卫樵笑着看了两人一眼,道:“嗯,我给你们安排的比较特殊,得傅阁老点头才行。”
傅炀微微皱眉,心里满是不解,道“老师,您究竟要让我干什么?”却还没有注意到,卫樵用的是’你们’。
卫樵仔细的打量了傅青瑶一眼,道:“御史台最近比较缺人,我打算安排你们进去。”
傅炀的身份终究比较特别,他不做混吃等死的纨绔就只能走官宦这一途。如今他也成年,卫樵打算将他带在身边,调教几年,将来或堪大用。
傅炀一怔,看着卫樵眼睛眨了眨,有些讶异。本来还以为卫樵会让他换个行当,没想到竟然是直接进入官场。
卫樵淡笑道:”嗯,先去做个小吏,锻炼一下笔头。”
傅炀明白了卫樵的意思,低头自己计较起来,倒是反对卫樵的意见,只是这件事还真得家里人同意不可。凡是涉及到他父亲,傅炀都会变得格外谨慎,心里小心翼翼的推敲起来。
“那我做什么?”傅炀还在沉吟,小辣椒却迫不及待道。大齐风气开放,而且还有一个女子为官的先例,那就是当今皇后,先帝在位时,她掌管宫中诏书。
傅青瑶显然知道这事情,两眼发光,颇为热切的盯着卫樵。
卫樵却没有想那么多,在她含苞待放的身躯上一扫,淡笑道”你可以女扮男装。”
傅青瑶一愣,但旋即便如同暴怒的小狮子,蓦然间一把飞刀直接向着卫樵甩了过去。
一一她最恨别人说她胸部小了!
“姑姑……”傅炀一见,顿时大惊。
卫樵也脸色微变,骇的一动不动。
飞刀闪亮,锋刃闪烁了冷冽的寒芒。
卫樵只觉得脖子一凉,浑身一个激灵。
而傅青瑶双眸圆瞪,咬牙切齿的盯着卫樵,白皙拳头紧握,俏脸满是怒气。
傅炀看着擦着卫樵脖子飞过的飞刀,心里一冷,猛然双眼一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着傅青瑶怒吼道:“傅青瑶,你要干什么,你难道想杀了我老师吗!?”傅炀头上青筋跳动,眼神冷厉,胸口急剧起伏。
那把飞刀,只差一点点就真的射中卫樵的脖子!
虽然他在沉思,但两人的对话他也都听到了,他完全没想到傅青瑶会突然莫名其妙自勺失控,一把闪亮的寒刀会直射卫樵脖子,想要取他的性命。
傅青瑶被傅炀吼的一愣,但旋即更怒了,一只手指着卫樵磨着银牙“他,他说我……”
她双手乱舞,但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再见傅炀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当即泼辣性子也被激了出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同样俏脸通红怒气冲冲道:“老师老师,你就记得你老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没说完,她胸脯起伏不定,俏目通红,隐有泪光闪烁,满心委屈的怒哼一声。小蛮靴蹬蹬蹬的向门外负气而走。卫樵摸了摸脖子,有些后怕,不过也知道傅青瑶还是有理智的,只是气急而已,并不是要杀他。刚要出手拦住她,小辣椒蓦然转过头过头,咬牙切齿,俏目圆瞪,恶狠狠的盯着他怒气冲天道:“姓卫的你等着,本姑奶奶跟你没完!”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卫樵一听,有些失笑的摸了摸鼻子。他倒是没有故意取笑傅青瑶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不过旋即他又有些好笑,似乎自己跟这徒媳妇天生反冲,没事都会整出事来。
傅青瑶将小蛮靴踏的格格格响,卫樵傅炀两人都能感觉地面的颤动。
傅炀见傅青瑶不但走了,还留下狠话,一时间血性也被激了起来,满脸怒色的盯着傅青瑶的背影,皱着眉头一拍桌子冷哼一声,很罕见的并没有去追。
卫樵见傅炀怒气不减,摆手笑道:“好了坐下吧,待会儿我去道个歉就没事了。“傅炀咬了咬牙,怒色的哼了声坐了下来,皱着眉头道:“老师别理她,她就是大小姐脾气到哪都改不了。”
卫樵看着傅炀颇为硬气的神色,有些讶异的摸了摸下巴。看来商场果然是锻炼人。
卫樵无声的笑了笑,又道“嗯,那先不说青瑶,说说我刚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傅炀压着心里的怒气,眼神动了动,眉头却更皱了一分,有些为难的看着卫樵道:”老师,我我也不确信能不能说服我父亲…,卫樵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傅炀在傅阁老的问题上一直很谨慎,哪怕十分确定的事他也会犹豫不定。
卫樵想了想,拍着他肩膀道:“嗯,试试看吧,不行我再给你换其他地方,金陵这么大,难道还塞不下一个人吗?”
傅炀一听,也跟着点头,眼神一亮道:
“那我回去先找五哥,试试他的态度如何。”
卫樵’唔’了声,笑着点头。傅炀的意思他明白,只要傅明正同意,这件事就**不离十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傅炀惦记着小辣椒,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火急火燎的走了。
卫樵看着他背影笑了笑,转身走进书房,看着桌上一大堆请帖,无奈的叹了口气。身在官场就难免迎来送往,从他开始走进御史台,他已经不知道收了多少请帖多少拜帖。门旁那边删减一次,婉儿删减一次,最后才落到他桌上,可还是一大堆。
看着桌上堆着的大红请帖,卫樵拿了起来,一个一个翻看着。
鸿胪寺鸿胪寺卿陈路,太常寺少尹种田,金陵府少尹康奇,工部员外郎葛唐,吏部员外郎刘聪,户部主事柳楚……这些人的品轶至少都跟卫樵相当,论起权势来自然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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