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想被别人教训,可是,我看着周围人们的那种眼神,都显得非常惊讶,就像见了鬼似的。看来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先离开茶馆这是非之地再说吧。我低下头对老先生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然后,我在桌子上放下十块钱的茶钱,便匆匆地跑出去了。
外面围观的人群自动地为我让开一条路,我就像是个犯了错误的人一样,低着头向前跑去。
老街并不长,我一口气就跑到了镇子的边缘,总算摆脱了人们的目光。这里的房子都非常古老了,一股清冷衰败的气氛,也看不到多少人气。
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我独自一人慢慢地行走着,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天色开始阴沉下来,一阵冷冷的风从东面吹过来,带着咸涩的海水味——这里离大海不远了。
思考片刻,还是决定等明天再说,不然荒村没找到,自己一个人还露宿荒郊,晚上就算没有幽灵,也有豺狼吧。
忽然,一个幽灵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生,需要帮忙吗?”
我吓了一大跳,失魂落魄地回过头来,只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人。
“你是谁?”我警觉地问道,一边小心地摸了摸背后的旅行包。
“我叫阿彪,就住在这里。”染黄发的年轻人指了指后面一栋老房子,然后他把我拉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轻声地说:“刚才我在茶馆外面听到了,你是不是在找荒村?”
“你知道荒村在哪里?”
阿彪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可以带我去吗?”
“可以,不过嘛——”阿彪的手上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你要多少钱?”
“一百块。”
“成交。”
我掏出钱交给了他。阿彪接过钱轻声地说:“先生,你不知道。如果让我老爹知道我带你去荒村,他非把我的腿打断不可。”
“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请稍微等一下我。”
阿彪说完跑进了后面那栋房子。我忽然心想,这个“阿彪”会不会不来了,骗了我一百块钱就跑了呢?正在后悔的时候,却看到阿彪又出来了,手里推着一辆又破又旧的春兰摩托车。
他戴着头盔跨上了摩托,招呼着我说:“先生,快上车吧。”
我将信将疑地骑上了摩托后座,我小心地问道:“阿彪,你有没有驾照啊?”
“有,上个月刚拿到。”
他又给我戴上了头盔,然后发动了车子,大声地说:“坐稳了啊!”
摩托车发出隆隆的发动声,在剧烈地颤抖了几秒钟后,带着我飞驰了出去。阿彪很快就开上了一条乡间小路,路面很不平整,两边是连绵起伏的丘陵。阿彪开得很野,在小路上不时做出惊险的动作,让后面的我心惊肉跳。
我心想,总算找到荒村了!
在摩托飞驰的时候,我在阿彪耳后大声地问道:“阿彪,为什么西冷镇上的人不愿意谈荒村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从我记事起,大人们总是用荒村来吓唬小孩子,说去了那里就会被鬼捉去。其实,荒村里倒底有什么谁都说不清楚。”
“你去过荒村吗?”
阿彪大声地回答:“我小时候去过,但只是从外面看看,没有敢进到里面去。”
“那里是什么样子?”
“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天色越来越阴暗,一大团黑色的云朵聚集在天上,看起来要下雨了。
二十分钟后,我们开到一条荒凉的山路上了。周围看不到农田和大树,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和乔木。我看着这荒凉的原野说:“真奇怪,我们只翻过了一座山,就好像从中国的浙江来到了英国荒凉的西南海岸。”
“因为这里的地下都埋着死人。”
“是坟地?”
“对。这里正好对着风口,从海上吹来的风带来盐分,使这里变成了盐碱地,没有一种庄稼能种活。我们浙江一向都是人多地少,不能浪费一寸土地,所以几百年来,西冷镇和周围几个乡镇都把这里当做墓地,专门埋死人。”
忽然,几滴雨点落到了我的脸上,我仰起头看着天空,狂风暴雨就要来临了。
“大海!”
当这辆又破又旧的春兰摩托爬上一个高坡时,我突然看到了大海。
黑色的大海。
@奇@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曾见过无数次大海,然而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大海给我的感觉却迥然不同。虽然我只是在高处远远地眺望大海,距离大约还有好几千米,但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wωw奇Qìsuu書còm网。在黄昏的暗云底下,遥远的海平线一片模糊,一幅阴郁的印象派油画展现在我的眼前。
@书@阿彪飞快地开下了高坡,转过一个弯以后,他大声地叫起来:“荒村到了!”
@网@我心里一惊,揉了揉眼睛向前看去,在一片荒凉的土地上,矗立着一栋栋黑色的房子。
瞬间,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就是这里了。
摩托车在离村口几百米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阿彪摘下头盔,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不敢靠近那里。”
“没关系。”我下了摩托,向阿彪挥了挥手,“谢谢你。”
阿彪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村口一眼,立刻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他颤抖着对我说:“先生,听我一声劝,现在还是跟我回镇上去吧,明天早上我再送你过来。现在那么晚了,你总不见得今晚就住在荒村吧?虽然我听说里面有人住,但他们很少到西冷镇上来,也从来没有人敢到荒村去,也不知道里面现在住的是不是人,这里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你还执意要去吗?”
我苦笑了一下:“阿彪,谢谢你,你回去吧。”
“今天晚上你可以住在我家里,我不收你一分钱。”
“阿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豆大的雨点开始打在阿彪的脸上,他摇着头说:“我现在真的后悔了,不该为了赚一百块钱,就把你带到这里来。先生,你自己保重吧,一定要当心啊。”
“我会当心的。”
阿彪点了点头,戴上头盔掉转了车头,飞驰着离开了这里。
荒野上只剩下我一个人站着,就像几个世纪前的孤独旅人。
已经下午六点钟了,黄昏的海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水,疯狂地席卷过来,立刻就吹乱了我的头发。我的视线穿过眼前晃动的发梢,投向了几百米之外的荒村。
回想起阿彪刚才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头皮一阵发麻,难道今晚真的要和幽灵同住吗?
还是那句话,反正已经来了,就不要后悔。
那么接下来等待着我的将是什么呢?
欧阳小枝
一路上,小枝告诉我,荒村位于浙江省东部沿海K市的西冷镇,坐落于大海与坟墓之间。八百年前宋朝靖康之变后,中原遗民逃到这块荒凉的海岸定居,'奇+书+网'从此便有了荒村这个地方。我放眼望去,满目皆是凄惨的山峦与悬崖,时间似乎在此停滞了,依然停留在数百年前的荒凉年代。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子,一边是大海,一边是墓地。”
“除此以外呢?”我盯着小枝的眼睛问。但她总是在躲避我的目光,我可以察觉出某种令人恐惧的东西,正隐藏在她的眼神里,竭尽全力不让我发现。而我的任务就是把她眼神里这些东西挖掘出来,就像一场神秘的考古活动,“你好像说过,荒村已经存在了几百年?”
“据我爸爸说,荒村人的祖先来自中原,在宋朝靖康之变后,他们跟随宋高宗赵构逃到了浙江。因为是远道而来的难民,只能定居在一片荒凉的海岸上。”‘
“那算起来也有八百多年了。”
此时,小枝悄悄地扭过头去,冬日的夕阳的残光洒在她脸上,宛如镀上了一层白色的金属。在外面单调的景色映衬下,小枝的脸显得生动起来……
“对了,你是做什么的?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是从事底层的劳动工作,是老师吗?或者是一个学者?”
“呵呵,真是一双聪明犀利是眼睛!是啊,我其实是一个作家,写过不少悬疑惊悚小说,所以我才会专注像《古镜幽魂记》一类的小说,才会本着一颗特有的好奇的心灵来寻找荒村了。”
小枝露出惊异的表情,不过一会又平静了下来,“我很喜欢看这类小说,没想到你是这方面的作家!有幸认识你!”
“说不定你看过的书中有我的作品呢!”没想到她也喜欢这类小说,我显得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们到村口了!”小枝在前面叫了一声。
我的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石头牌坊出现在我眼前。仰望那座让人望而生畏的石头牌坊。牌坊起码有十几米高,刻有许多复杂的石雕,在牌坊正中有四个楷体大字——“贞烈阴阳”。
不知这四个字什么意思,但放在这座大牌坊上却使人不寒而栗。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牌坊的阴影投射在我的身上,深深地震慑住了我。
小枝伸手捅了捅我:“你怎么了?”
“不可思议,我竟然能在荒村看到这么大的牌坊!”
“这是座皇帝御赐的贞节牌坊。几百年前的明朝嘉靖年间,荒村出了一位进士,在朝廷做了大官,皇帝为了表彰他的母亲,所以御赐了这块牌坊。”一阵海边的冷风袭来,小枝又把围巾裹严实了,“别看了,快点进村吧。”
我先辨别了一下方向,东面是一大片的岩石和悬崖,可以望到汹涌的黑色大海,海平线上凝结着一层厚厚的乌云。而另外几面则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山上一片荒芜。而在这块贞节牌坊后面,就是我在梦中寻觅的荒村。
透过高大的牌坊,只见古老的瓦房和新建的洋楼梅花间竹般地散布着,阴冷的海色天光照射在瓦片上,给整个村子添上了一层寒意。我轻叹了一声:“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要叫荒村了。”
小枝带我走进村里一条狭窄的小巷,两边都是些老屋子,却见不到什么人。她低着头走着,仿佛带着一个不速之客进村了。
我忐忑不安了起来,轻声问:“荒村有没有旅馆?”
她拉下围巾:“你认为这里会有旅馆吗?荒村自古以来就很封闭的,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外人来过了。”
我愣了一下:“那我住在哪里?”
“就住这里。”
小枝淡淡地说,指了指旁边的一扇大门——
这是一座古老的宅子,大门两边耸立着高高的围墙,一扇斑驳的大门紧闭着,两块木门板上各有一个大铜环。我后退半步,借助日暮时分的昏暗光线,看见了刻在高大门楣上的三个字:“进士第”。
当我还没反应过来,小枝就已推开了那扇黑色的大门。门槛足有几十厘米高,她一大步就跨了进去,回过头来说:“进来啊。”
面对这座“进士第”的高大门楼,我战战兢兢地站在门槛前说:“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啊。”
我愣了一下,然后小心地跨入了门槛里,低声说:“你家祖宗是进士?那么说村口的牌坊就是皇帝赐给你家祖宗的?”
“嗯。”她淡淡地回答。
我揉了揉眼睛看着这座“进士第”的天井,两边是摇摇欲坠的厢房,正对大门的是一间歇山式屋顶的厅堂。昏暗的天光从高高的房檐上落下来,使这间古宅显得更加阴森。
小枝并没有进厅堂,而是走进了旁边的一扇小门,我紧跟在后面,走进了古宅的第二进院子。这是一个更小的天井,东、西、北三面都环绕着两层小楼,三面的木楼都是歇山顶,有着雕花的门窗和梁柱,让我想起了冯延巳的“庭院深深深几许”。
突然,我的背后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声音:“你是谁?”
这声音差点没把我给吓死,我晃晃悠悠地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又瘦又长的人影,站在一扇打开的木窗里。
“他是我爸爸”小枝轻轻说道。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便如实地向他说明了来意。他听完后,有些皱了皱眉头,不过又马上舒展开来。我有些紧张了。
一会小枝的爸爸从另一扇门里走了出来,我这才依稀地看到了那张脸。他是一个瘦长的中年男子,脸庞消瘦而憔悴,眼眶深深地陷下去。但他的肤色却很白,不像是一般的农村人,他年轻的时候应该很英俊的。小枝立刻跑到他的身边,和父亲低语起来,我想小枝在证实我刚刚的话或者他们在讨论我的真实来意。
他走到我面前微笑着说:“你好,我是荒村的小学老师,你叫我欧阳先生就可以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在我们家住几晚吧,反正这间老宅里只有我和小枝,还空着许多间屋子。”
我回头看了小枝一眼,现在我才知道了她的姓名:欧阳小枝。
寒冬的夜色已渐渐笼罩了荒村,欧阳先生把我们领到了前厅里,打开房梁上的灯,灯光照亮了厅堂的匾额,匾上写着三个行书字:“仁爱堂”。在匾额下面是一幅古人的卷轴画像,那人穿着明朝的官服,应该就是那位嘉靖年间的进士了。
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圆形木桌摆在中央。欧阳先生为我端上一杯热茶,我很恭敬地表示感谢,随后小枝又端上几盘热乎乎的菜。
“这可是小女亲手做的啊,来,年轻人尝尝,不用客气!”欧阳先生一副高兴的样子,自己就先加了一大筷放到嘴里,“呵,真好吃啊!我好久都没有吃到我女儿做的菜了。”
我也忍不住尝了尝,荒村在海边,自然多是海鲜,正合我的胃口。真好吃,虽然谈不上丰盛,但在山野般的荒村,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晚餐,简直就是出乎我的意料,竟有些狼吞虎咽了。说实话,到现在我还忘不了那吨晚餐的美味可口。
然后小枝又盛来一大碗热汤,于是就坐下和我们一起用餐了。其间,欧阳先生告诉我荒村从来没有外人来过,我是第一个人,当小枝出外念书后,偌大的荒村进士第就只有他一个人居住,荒村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有旅馆,而进士第里则有很多空房子,所以今晚我可以借宿在此。
古老的屏风
餐后,欧阳先生问我来自哪里,在做什么,我都一一回答了。我告诉他我住在上海,是一个自由作家,专写悬疑小说,因为看了一本清代描写荒村故事的线装书,就对荒村这个地方充满了好奇,为了满足我的探险欲和考古欲,所以就从上海来到了浙江东南沿海的荒村。当我说道有一本描写荒村的古书时,欧阳先生感到有些惊奇。于是我拿出了那本《古镜幽魂记》,欧阳先生显得十分吃惊,他也拿出了完全相同的一本书,据说那是他们家族祖传的。显然,“荒村狂客”就是荒村欧阳家族在清代的一位先人,至于这位《古镜幽魂记》作者的生平情况,欧阳先生也说不清楚。
作别欧阳先生后,小枝把我领到后面靠北的那栋楼上。我战战兢兢地跟在她后面,爬上一道陡陡的木楼梯,摸瞎子一般到了二楼房间里。小枝摸了半天都没打开电灯,她抱歉地说:“这房间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大概电路老化了,你稍等我片刻。”
小枝下楼去了。我伸手向四周挥了挥,摸到一排木雕窗户,居然连玻璃都没有,只有贴在木格上的一层窗户纸。我独自站在黑暗中,透过木门能看到窗檐上的几颗星星——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忍不住伸手推开了木窗。
窗户刚被推开,我就看到了一点幽暗的亮光,宛如鬼火一样闪烁不停。
“别怕!是我。”
是小枝的声音,她随着那线幽光走进了房间,手里提着煤油灯。我长出了一口气:“你可别吓我。”
她低声笑了笑:“你不是出版了许多恐怖小说吗?怎么还会害怕呢?”
“恐惧源于未知。”我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煤油灯光,在那点闪烁的红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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