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也在她吻他的那一刻,分崩离析,他开始反吻她,用更激烈更汹涌的吻,去夺回被她抢走的主动权。
他无所不能,可是,他们之间,真正勇敢的人,却是麦影西。
让身后依旧是不断的奔走声,爆裂声,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确定,可是,没关系,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彼此,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一切都变得很轻飘,无足轻重,皆可失去。
麦影西不知道这个吻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在近乎空白的窒息后,他终于松开她,从上而下,俯视着她。
那双幽若寒潭的眼睛,深邃,漆黑,宛如浩瀚无边的夜色,没有边际。
“我们走吧。”麦影西迎着他的目光,很坚定地说:“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们一起走,就现在。”
雷皓天的眸光动了动,温柔从眉梢眼角浅浅逸出,终于蔓延到了唇边,弯成一缕笑。
“好。”君子一诺,万般俱毁。
大概,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私奔的梦想吧。
麦影西抿着笑,看着在旁边开车的雷皓天,心情雀跃得好像要飞了起来。
那边是一片狼藉,这么大的动静,这几天的媒体肯定不会安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善后才好,不过,叶枫应该能收拾妥当吧,雷皓天说,叶枫已经安全了。
哎,叶枫这个孩子,总是要给别人收拾烂摊子,真是杯具。
这样想一想,他们这样离开,真的太自私了,可人生在世,总是要自私一次的,你不能总为别人活。
“在笑什么?”明明没有转过头,他却依旧把她脸上的笑容收于眼底,语气是宠溺的,却装出了嗔怪的模样。
麦影西将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窗外迅速划过的风景,有点不厚道道:“琳琅在订婚仪式上抢走你,我却冷不丁拐着你私奔了,你说,琳琅会不会恨我?”
“会,所以,如果你不想被她追杀,现在返回还来得及。”雷皓天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方向盘一转,就要返回去。
麦影西赶紧扑过来,无尾熊一样扒拉着方向盘,可怜兮兮道:“不要,我好不容易将你拐走了,还不允许我先享受享受胜利的果实啊。”雷皓天笑。
“对了,你身上有多少钱?”又开了一会,眼见着B市已经被甩到老后面老后面,他们上了去西北的高速公路。麦影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头等大事。
她是身无分文的,这套衣服都还是找刘晓红借的,油表上显示的存油不多了,不过,看雷皓天的样子,似乎也没带钱在身上。
他倒是穿得衣冠楚楚,外套已经在上车的时候信手脱-掉了,方才滚地时沾了一身的灰,里面只剩下一件白色硬领衬衣,袖子捋起,不过,那块手表似乎还值不少钱。
A版劳力士……
“一分钱也没有。”果不其然,在麦影西猜测的时候,雷皓天已经镇定自若地回答了,“不过,手表应该值几十万吧。”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又加了一句。
麦影西嘿嘿一笑,心思就这样被雷皓天轻易猜透。
下了高速公路,他们一路往西,在经过下一个城市的时候,雷皓天便要将那块手表拿去换做现金,却被麦影西拉住了。
“还是等到山穷水尽才变卖家产吧,哎,你一和我在一起,就要砸锅卖铁,回头被别人知道了,别人会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不会理财的。”麦影西煞有介事地说。
雷皓天哂然,她虽然装作大女人的样子,在他眼中,却是一个逞强好胜的小妻子。
“好,如果不变卖家产,那么……难道我们要去找工作?”他有点好笑。
当然,堂堂工商学硕士,雷氏企业的大总裁,天才操盘手,还不至于找不到工作,问题是,他们这样莽莽撞撞地出来,既没证件,也不能随便暴露行踪,只怕只能找一些低等的体力活了——而即便是体力活,只怕也是需要人员担保的。
麦影西蹙眉想了想,然后,非常豪气地拍了拍雷皓天的肩膀道:“放心,我养你。”让雷皓天失笑,笑容却说不出的溺爱
麦影西瞪了他一眼,“没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你既然跟我跑了出来,难道还想继续你从前穷奢极侈的生活吗?那简直是造孽啊。”
一块手表就十几万,可不就是造孽!
“……哦。”雷皓天眨眨眼,很是无辜地应了声,“那么,麦影西小姐,我们今晚住哪里?难不成露宿?当然……这辆车也可以将就一下,我不介意重温以前在车里发生的事情。”
麦影西愣了愣,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她脸色一红,然后,很豪气地宣布道:“看我的,等会你别太崇拜我啊。对了,你这辆车太招眼了,你这个人也太招眼了,等会离我远一点。”
一辆好几百万的车,一个气质脱俗,带着十几块手表的男人,这样的雷皓天如果站在她身边,她可就一分钱都赚不了了。
“我已经很崇拜你了。”雷皓天微笑,淡淡地回答她。
他们就这样喜笑炎炎,只是扯着一些有的没的闲话,对于琳琅,对于那场婚礼,对于雷代,对于雷皓天的病情,他们都没有提哪怕一个字。
好像两个人都选择了同时将这些事情遗忘,现在,他们只是两个陷入爱河的男女,眼中除了彼此,除了彼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麦影西所说的生意,果然是无本生意,可是,如果路人知道她手中拿着的小提琴,那架价值连城的‘维纳斯’,只怕,一定会磕掉大牙。
恩,这就是麦影西赚取的渠道:街头卖艺。
她的小提琴已经远不如从前那么精湛了,只能拉一些舒缓的慢曲,可基本功到底在这里,偏偏路人还是绰绰有余的。麦影西不得不庆幸,雷皓天一直把这架小提琴放在后车座上,正好给她提供了便利。
她选的地方是地铁口,清秀单薄的少女站在秋风里。拉一曲长亭外,伊呀呀呀的秋愁,便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地潜了出来,感人肺腑,放在麦影西前面的琴盒,慢慢地多了一些一元一元的硬币,有几个人在旁边听了很久,大概因为麦影西是附近哪个音乐学院的穷学生,又多给了十块,她趁着高峰期,在那里拉了三小时琴,然后,将琴盒一收,得意洋洋地走到了停在远处的轿车那边。
雷皓天果然很听话,一直坐在车里看着她,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在麦影西就要收摊的时候,他本来想下车,装作不认识她,假意从她身边路过,然后,也将自己从车里寻出来的零钱扔进她的琴盒里,可是,就在他要下车时,一阵剧烈的咳嗽阻止了他的行为,他伸手在车架上翻了许久,终于翻到了小白预先留在他车里的药书,这是备用的止疼药,只有五粒。雷皓天很快倒出了一粒,干咽了下去,身体仰躺在座椅上,唯恐因为刚才咳嗽引起的痉挛,会重新触发流鼻血的症状。血毒症的症状,主要就在于失血,造血功能衰退,微血管极易破裂,任何一个过激的动作,甚至于咳嗽,都能引起他的鼻血,如果再受外伤,血根本就止不住——
便如他母亲过世时一样,明明只是手腕上那小小的伤口,却流了那么多血,好像将身体的血全部流干了似的。
麦影西拉开车门的时候,雷皓天刚刚坐直身体,他朝她微笑,“满载而归?”一面说,一面若无其事地将药瓶放回盒子。麦影西瞥了他一眼,却似根本没往心里去,她挑挑眉,得意地看着他,“那是,像我们这样的草根,当然有草根的本事。”
麦影西从小到大一直被经济所逼,自然不可能有闲钱出去旅游,可是,她学的是建筑,对各地的建筑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麦影西很善于穷玩,所谓穷玩的方法,就是用最少的钱,玩最多的地方,而这种街边卖艺,或者临时打工的活,她也没有少干。
雷皓天笑笑,先不急着表扬她,免得她自信心爆满,一下子飞到天上去了,他的目光扫向她塞得满满的琴盒,不紧不慢道:“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这琴盒是真皮的么?”
拿着这么上档的真皮琴盒去街头卖艺,无异于端着金饭碗讨饭啊。
麦影西哈哈大笑,“他们不会认为是真的。”
无论如何,麦影西确实是有收入了,她将那些十块的,一块的,五毛的,甚至一毛的硬币全部倒在座椅上,自己则蹲在前面,开始一点一点地数起来。好在车里的空间大,这本是一辆多功能车,几乎能当成一辆移动的房车了。
麦影西数得很专注,就像那个著名的葛朗台一样,脸上的光亮,既让雷皓天觉得好笑,又觉得万分喜
为了这一刻,值得他用一切去换取。只是,如此食言,他到底对不起琳琅,也对不起那些跟随他信任他的伙伴,当然,最最对不起的,便是叶枫了。
叶枫才刚刚进来,一切都不熟悉,现在,却要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了。
雷皓天正有点走神,麦影西却已经将零钱整理得妥妥当当,然后,捧着厚厚的一叠,邀功道:“哇,厉害吧,整整六十三块七毛呢!”
雷皓天先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对这些零钱没什么概念。
可是,再看着麦影西一副等着受夸奖的表情,雷皓天忙不迭地点头,赞道:“厉害,好多。”
心中却在琢磨,六十三块钱……厄……不够付小费……
麦影西明显看出他的敷衍,立刻不高兴了,她将零钱往手心里一捏,随即大气地一挥手,“走,本姑娘请你吃大餐。”
只是,麦影西太过得意忘形了,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在车里,这一抬头,立刻撞到了车顶,痛得吃牙咧嘴。
雷皓天虽然看见她站起来了,可是,没来得及拉住她,他也随之站了起来,不过,手刚刚压着麦影西的肩膀,只听见“砰”一声,她已经撞了上去。
雷皓天有点哭笑不得,又心疼得不行,连忙将她拖到自己的怀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笨啊,可不可以别让人操心,万一以后……”
万一以后,你还是要一个人生活,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我该怎么放心呢?
麦影西一直是个让人放心的女孩,她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面对的,可是,当她真正在自己面前时,雷皓天又觉得,她是那么让人心疼的女孩,如果没有人一直守护着她,她也绝对不会求助于任何人,总是一个人死扛着,倔强又自负。
“我什么时候需要操心了?”麦影西嘟着嘴,瞪了他一眼,赶紧又推搡着他,“如果想吃上晚饭,就赶紧下车,快点快点。我有两块钱硬币掉在车座下面了。”
雷皓天笑了笑,只能松开她,先下了车。
麦影西却留在车里,呆呆地蹲在车座前,她并没有去找那些传说中的硬币,只是抱着膝盖,身体有点轻颤,眼泪差点忍不住,就要掉下来。
这样呆了半分钟,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将脸上挂满笑容,唇角上扬,眯着眼睛,仍然是最阳光无垢的容颜。
雷皓天则站在离车两步远的地方,手插在裤兜里,闲闲地望着远方,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丰神俊朗,是歌谣里水乡的少年。
“喂。”她快走了几步,上前,抱着他的胳膊,满语带笑,“走吧,去吃自助火锅。我刚才回来时看到的,才二十元一位。”
雷皓天被她拉着往前走了一步,“火锅?”
火锅是许多人一起吃的食物,他习惯吃西餐,就算是中餐,也多是一个人,所以,对火锅不算太熟悉。
“麻辣火锅。”麦影西挤挤眼,想着某一天,那个被辣椒辣得不行的雷皓天,心底突然一阵温暖,脸上的表情却满是恶作剧,“很辣很辣的火锅哦。”
火锅自然是有清汤的,麦影西要了一个鸳鸯锅,只是雷皓天嘴馋,忍不住在麦影西那边夹几筷子,当即辣得不住嘶声。麦影西看在眼里,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
从火锅店里出来时,夜已经很深,雷皓天搂着她的腰,用身体为她挡住夜风,他仍然觉得辣,嘴唇有点发烫,也红得异常,几乎可以用娇艳来形容。
麦影西抬起头,忽而笑问:“辣?”
雷皓天点头,别扭而好笑。
麦影西低下头,脸上拂过狡黠的神情,然后,她突然踮起脚,在他的嘴上舔了一下,“这样呢?”
雷皓天怔了怔,放在她腰上的手马上一紧,低下头,吻住她调皮的唇。
那个街头,那个夜晚,在清冷的大街上,拥吻的两人,便如世间任何一对其他情侣一样,平平凡凡,幸福美满。
叶枫回去后,又乖乖地躺回了床上,小白穿着白色大褂,正在重新处理他的伤口,小白的表情很严肃,看上去分外专业。
“找到他们的下落没有?”只是,医生虽然专业了,可是身为病人的叶枫,却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他不安地动了动腿,就想起床。
小白赶紧伸手,将他牢牢地按住,“别动,你是不是想以后当瘸子?”
叶枫抬眼看他,仍然重复着方才的问题,“找到他们的下落没有?”
这么大的火拼,连警察总署都惊动了,他好不容易才将后事给摆平了,这可好,两个主人公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他,不仅要面对警局的询问,股东的疑惑,还得去面对……叶枫朝门外看了一眼,不免头疼,“琳琅怎么了?”
“还是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小白淡淡道:“雷总本来答应她,一起参加晚上的宴会的。不过,似乎他失约了。”
不仅是失约那么简单,根本就是与别人私奔了。
叶枫扶了扶额头,有点疲倦道:“如果找到他们……”
“怎么?我们可不敢把雷总强迫带回来。”小白撇嘴。
他是为雷皓天做事的,老板的决定,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哪里敢去置喙。
“如果找到他们,就让他们走得远远的,这里的事情,我能处理。”叶枫却慢慢地将目光移向窗外,看着那片缓缓落下的树叶,轻声道:“让他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小白愣了愣,有点不解地望着叶枫。
“他走的时候,没有带药吧。”叶枫又问。
“没有。”小白回答。
“车里的备用药丸,能撑几天?”
“……两天。一天三粒,吃完之后,便会受疾病折磨了。”小白淡淡道:“当然,如果他可以忍受……”
叶枫深吸了一口气,“干活吧,给他们时间。……他终究是会回来的。”
“嗯。”小白点头,手脚麻利地为他将药换好,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忙忙地从背后拿出一本杂志道:“这篇报道你看过没有?”
“关于什么的?”叶枫问。
“伽夜大表白,声称自己有了意中人,说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长头发,大眼睛,脾气有时很好,有时又倔强得他想骂人。这个女孩,应该是指麦影西吧?”小白洞悉道。
“傻子都看得出来。”叶枫却并不吃惊,“他这个表白,是给雷皓天看的,回国后,知道了订婚仪式上的事情,伽夜的脸色就不好看。他是想为麦影西出头,又找不到她的人,只能出此下策。”
伽夜回国的那一天,在房间里,与雷皓天狠狠地吵了一架,叶枫还记得他摔门而走的模样。
“那你说,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小白笑着问。
“真的如何,假的如何,她心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