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他偏了下侧脸,看到是她后笑了,且一步步朝她走来。
梁倾慕下意识地把买来的玩意儿藏在了身后,壮着胆子凶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顾珩焕看清她买的东西后,笑得像个坏蛋,语气十足无赖:“你管我。”
她瞪了他一眼,迈开步子就想绕过他走开去。
他紧跟在她身后,她走一步他便跟着走一步,他笑着问:“你跟谁去的庙会?居然买了这么多小玩意儿。”
梁倾慕一想到昨晚的事就存心要气他:“跟周聿。”
她手腕一下子被捏痛,肩膀被用力地扳过去,顾珩焕不笑了:“跟谁?”
“周医生啊。”轻飘飘的语气。
顾珩焕挑着眉看她:“偶遇?”
梁倾慕朝他假笑了一下:“邂逅更合适。我跟他挺有缘分的,上一次我喝了酒被他撞见,人家还送我回来了呢。”
顾珩焕听着她说的话,暗自咬牙:“你跟他能有什么缘分,没准是他自己找上的你。你以后离他远点,听见没。。。”
她不屑地把脸一扬,打断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自己找上门哪。还只准你放火,不许我点灯啊?这是哪门子道理?”
顾珩焕说不过她,只能搂着她耐着性子解释:“昨天你爸出院,喊我家吃年夜饭我才去的。”
“吃年夜饭吃到十二点?”她哼了一声。
“一直在酒店套间里没走。我家里人都在,我偷偷溜到阳台上给你打的电话,真的。”
他一脸认真解释的样子让她心里的别扭慢慢地消了。他一看她的表情有所软化,立刻哄道:“说了会改好我就一定会改好,你别瞎吃醋了。”
梁倾慕脸上划过一丝被说中的赧然。她推了他一下,没好气地低声说:“你别不正经。”
顾珩焕一下子笑得满足,他看着她,问:“不生气了?”
她点头。
“不闹别扭了?”
她点头。
“原谅我了?”
她依旧点头。
“……我们复合吧。”
胳膊立马被狠狠掐了一下,顾珩焕疼得龇牙咧嘴。
“我开个玩笑嘛,看你还会不会继续点头。要是你没反应过来真点头了,那我岂不是赚了。”
“做梦。”
顾珩焕猛地低侧下头吻了吻她的鬓角,蜻蜓点水般。
他靠在她耳畔低声问她:“你打不打算留我下来吃晚饭?”
“不打算。”梁倾慕摇头回答他。
他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他。预料之中的回答。
他近距离地朝她笑了一下,然后又在她右脸上偷亲了一下:“那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说罢,转身上了车。
梁倾慕目送他的车远去,心里恶劣地想着,她才不要就这么跟他复合呢,那也太便宜他了。即使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在高嚣着“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她也还是宁愿先干晾着他,让他吃点苦头再说。
顾珩焕跟梁倾慕说要留下来吃晚饭那是玩笑话。他一上午就光睡觉了,醒了就只顾跑到她家门前来等她,再怎么样也得在晚饭前回大院给老头拜个年啊。
老一辈的人最讲究这个了,大年初一他顾珩焕在外面呆了一天,放着正经事不干,回去保准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顾珩焕一边开车脑子里还一边盘算着该怎么应对老头,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异样起来。
倾慕把粥端到符叔面前,符嘉卫一口一口地喂着他。符叔看着倾慕,嘴巴张张合合,声音忽高忽低,一句话听来分外吃力:“今天…有没…有…去…拜望…你爸爸?”
梁倾慕怕符叔激动,他最气她不孝顺了,于是扯出一个笑容撒着谎:“去了,刚回来。”
符嘉卫一脸“你不害臊”的表情扫了她一眼,继续淡定地喂着粥。
“那就好…”符叔欣慰地转过脸,慈祥地笑了。
眼下,张美音已经等了一个又一个小时了。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终是等不来他。她不甘心地叹了一口气,最后慢吞吞地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十字路口。
红灯。
顾珩焕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左手撑着下巴,双眼深邃。
张美音瞪大了眼睛看着斜对面的车,奈何红灯,谁也动弹不了。她抑制着自己开窗的冲动,手握着方向盘死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一点一滴过去。
红灯转绿。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开着路虎的人便急速地擦过她的车身,飞驰而去了。
她像是失去了知觉,直到身后响起鸣笛声,她才苦笑着,麻木地踩了一脚油门。
她自西向东。
他自东向西。
在这宽旷的大道上,她跟他,只隔着这两扇车窗门,却又错过了。
顷刻间,就这么没了再来找他的勇气。
冬日里的残阳,直勾勾地挂在天际。那抹耀眼,让刚下车的顾珩焕睁不开眼。他停好车,长舒了一口气,他踩着遍地的鞭炮灰走上台阶,一步步地。
他又转头看了看被夕阳笼罩的大院,有些许孩子在嬉逐打闹,拿着糖画和棉花糖咿咿呀呀。
可偏偏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心里忽然一阵柔软,思绪渐渐地抛远了,朦胧温暖的冬阳下,他仿佛看见了梁倾慕站在台阶下笑意盈盈地仰面看着他。
他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来年,他一定会牵着她的手,踏进这个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给你们拜年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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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死挣扎的重逢。
北京的新年余热已渐渐散去,一切似乎又进入了正常轨道。日子飞速地一天天运转,天气转暖,春意渐浓。原本肃杀突兀的枝干开始冒芽儿,行色匆匆的人们褪去了笨重的冬装。
可梁倾慕没空欣赏这世界的改变,这些日子符正清的状况急速恶化,仿佛他所有的能量都已在新年里耗尽。符嘉卫多日来寸步不离地守候,学业一直告假。倾慕自知符叔已熬不过几日,便跑了好几家殡仪馆,订骨灰盒,看墓地等等。
这对于梁倾慕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体验。才二十几岁,养尊处优的她就必须学会涉足这些,外表看来能足够她成长。她从不知道一个墓地的要价可以这么贵,她也不知道挑选一个好的墓地还要看风水,更不知道出殡的细枝末节是如此得繁复纷杂。
她是有些感触的,在看着嘉卫悉心照顾符叔日夜不眠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尚且是符叔都让她感到心痛,若是在将来,床上躺着的是梁国赫呢?她还能这么硬着心肠冷眼相对吗?
事情没到那一步她是体会不到那种失去至亲的苦痛的。许恩令自然也是来得勤了,每次来都拎好些东西。梁倾慕即使知道她是受人指使的,也不指明,随她去。
就这样,符叔终于在半个月之后一个周五的晚上,撒开了手去。
死亡是什么?她一直以为死亡是平静的,是受上帝庇护的。但真正目睹一个人的死亡,才明白死亡是他们候在床前紧握着的手突然的垂落,是紧紧瞪视放不下的眼神了然的空洞,是万语千言哽在喉间不甘心的停止。嘉卫终是受不住,一下子趴在他父亲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梁倾慕一直在流泪,可纵使难过也依旧有条不紊的做着每一件事。大厅里被设置成了灵堂,嘉卫负责通知他所谓的亲戚。
梁倾慕告诉许恩令后,转念想了想,给赵书龄发了封邮件。
接下来的三天更是昏暗。守夜,出殡,火化,殡葬的每一步都让她和嘉卫身心俱疲。那些前来吊唁的人,说是亲戚,可平时并无走动,他们在灵堂前高声谈论着股票的涨跌,变相地吹嘘,梁倾慕恨不得把他们全部赶走。
赵书龄是在第二天早上赶到北京的,看到一夜未眠的女儿,心里自是哀惋,但同时也同样欣慰于她的成长与懂事。她的倾慕已渐渐摆脱了自我,不再沉浸在自己可怜的过去里,学会了承担。
出殡前晚,赵书龄端了杯热水给倾慕,在她身旁坐下。
“妈妈。”她将脑袋靠上赵书龄的肩,疲惫地说:“我累,还难受。”
“倾慕,我这次回来,觉得你变了。”
她慢慢直起身子,望向赵书龄的眼睛,说:“是嘛,那是现实让我不得不变。”
“哪些现实?”赵书龄温婉地望着她。
“死亡,和爱情。”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母亲的眼睛,低低微微地继续说道,“直面符叔的生死让我触动很大。好像跟这种攸关大事一比,我以前遭受的都不值得一提。
爸爸所对我做的一切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了。嘉卫每日每夜地守在床前,可明明符叔生病前他们老吵架,嘉卫那种叛逆性格的人与我极其相似,他尚且后悔自己未尽孝道,我怕我将来比他还要后悔。”
“这都取决于你。取决于你爱他更多还是恨他更多。”赵书龄平静地开导着她,“爱情又怎么说?”
她听到自己母亲这么问,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难以启齿。赵书龄微微笑道:“能让你有所改变,想必不是什么太好的结局吧?”
她不回话。
倾慕苦涩一笑:“以前我活得太狭隘了,总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总觉得我就该为自己活。”
“他…顾珩焕,妈妈你认识的。跟他在一起,我能忘了爸爸,忘了那对母女,我生活的很快乐。我所想的,就是他对我的百般好,和我该怎么对他好。那阵子……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赵书龄满眼笑意地望着她上扬的嘴角。
“以前我和你爸爸刚有你的时候……我也觉得…。此生圆满了。”赵书龄回忆道。
梁倾慕突然落寞了,她垂下眼睑,摩挲着手里的水杯,喃喃开口:“是我没本事,优越地以为没有人能比我好了,结果我还是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她偏头望向灵堂之上符叔的遗像,符叔慈爱地望着她,她耳边突然想起符叔的话:“倾慕,你以为你恨的,其实都是你爱的。何不选择原谅,宽恕他们,放过你自己。”
她吸了下鼻子,眼眶微红,轻声问赵书龄:“妈妈,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是种什么感觉?”
“豁然。当你真正看开后,往后的日子便是新生。”
“他还能相信第二次吗?”倾慕喃喃开口。
赵书龄惊讶地看着她,以她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居然有这种想法,想必她对那位顾先生感情颇深。
赵书龄拍了拍她,并不给她回答。
“我很怀念以前的日子……所以我想再试一试。”梁倾慕双眼温热,一下笑得楚楚动人,“原谅一个……或许就能原谅第二个。就算我自私不为别人,就如同符叔说的,我也要试着放过我自己。”
符叔出殡的上午,梁倾慕拿着钥匙去取车,没走几步,黑色的路虎便缓缓停在了她的前方。
车窗缓缓而下,时隔一个半月未见的面孔就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望着那久违的俊脸,梁倾慕一下子失了神。
顾珩焕下了车,坏坏地望着她。梁倾慕连日来积聚的疲惫和悲伤在看见他的刹那似乎找到了发泄口,她像是飞蛾扑火般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这么想我?”顾珩焕抚上她的后脑勺,好笑地问。
她不说话,就是埋在他胸前用力地抱着他。
赵书龄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站在门口望着这副美好的画面,没有出去打扰。
还是符嘉卫嘴甜,他捧着符叔的遗像,看到顾珩焕的时候并不惊讶,还出人意料地换了一声:“姐夫。”
梁倾慕听了恨不得一后脑勺打上去。
顾珩焕不要脸地应了一声,她白了他一眼。
最后顾珩焕也去了殡仪馆。遗体告别的时候,梁倾慕一直沉默,失魂落魄。要不是她紧紧拽着顾珩焕,她怕她一下子失控。火化前,符嘉卫哭着喊着要冲上前去,倾慕死死地拽着他,眼泪这才一下子决堤。
火化的时候,符嘉卫失神地坐在椅子上,赵书龄不时地安慰着他,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不停地打量倾慕和阿焕的同时,又开始侃侃而谈,梁倾慕一直埋在顾珩焕胸口,他搂着她,不时在她耳边说着话。
一个半小时后,符嘉卫小心翼翼地接过骨灰盒,倾慕这才抬起头来。顾珩焕看着胸前一摊泪渍,心情也同样沉重。
梁倾慕是挺感谢顾珩焕今天的陪伴的,她知道他肯定是听恩令说了些什么才会在今天出现。
从墓地回来的时候,顾珩焕一把抓住她胳膊,问她:“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
“这么巴不得我搬回来?”她故作轻松地调笑道。
顾珩焕却像一下子失去了耐心,他用力握住她的肩头,说:“倾慕,我给了你足够多的时间。我这些天一直没来找你,一直在用工作填补我自己,为的就是能让你想明白。你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告诉我你的答案,嗯?”
倾慕盯着自己的鞋尖。
良久,她抬起头来,朝他俏皮一笑,说:“等会我要送妈妈去机场。你今天晚上如果肯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她不按常理出牌的鬼马一面看得他心尖直痒痒。他朝她勾了勾嘴角,说:“你开口问我要饭吃,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她跟他约好晚上六点在王府井的一家西餐厅见,所以她不慌不忙地整理着东西,把生活用品和lucky都打包放上了车。她先把嘉卫送到学校,又把赵书龄送到了首都机场。
从机场返回的时候,都已经六点半了。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她以为顾珩焕会等急,还特意把手机铃声开到了最大格。
可是,手机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并未亮过。
她七点到餐厅的时候,服务员礼貌地告诉她,顾先生预定的座位在二楼。可当她走上二楼,才发现他还未来,心莫名地一跳。
她坐了下来,拿着菜单点好菜后,温柔地朝服务员一笑:“等他来了再下单吧。”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十分。
罢了罢了,就等等你吧。她朝手机屏幕做了个鬼脸,然后转头调向窗外,灯火霓虹的背后,她在黑暗里看见了自己漂亮含笑的眸。
把时间拨回下午三点。许恩令因为一整天都很忙,连符叔的葬礼也没法参加。并且前几日在西单保修的一只手表也修好了,还催她去拿。她根本走不开,所以这两件事她一大早就分别交给了两个人,一个是顾珩焕,一个是江允。
许恩令嘱咐江允下午一定要记得去取手表,已经拖了好几天了。
江允下班回家顺路便到西单为自家老婆拿手表去。
可是造化弄人。在西单时代广场这栋百货大楼里,顾珩焕和许恩令都没留意过张美音,可偏偏被江允看见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收银台前巧笑嫣然的她,穿着一身工作制服,头发绾成一个髻,和印象中扎着马尾一脸清纯的样子有些不同。
江允心里甚是感慨,不过他没有打扰她。回家的路上,他念头一转,便把车往银泰开去。
顾珩焕给他开门的时候一脸狐疑,他问他:“你没事跑这儿来干嘛?”
江允上下打量着顾珩焕,稀奇地问:“你这副打扮,又要出去祸害谁啊?”
顾珩焕一下没忍住嘴角的笑意,照着镜子心情愉悦地说:“去祸害倾慕去。”
江允吓了一跳:“你跟她不是分手了吗!?”
顾珩焕不回答他,自顾自地扣着袖扣。
江允见他没否认,还沉默,这才下定决心吸了一口气,沉沉地开口道:“你放过人家倾慕吧。我刚刚在西单时代广场里,看见美音了……她在里面当收银员。”
顾珩焕扣着袖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