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匹料子都比不上，怎么值二十两银子？”碧城自嘲道。
“宁城，我知道你难过。难过就哭出来吧。其实你看看，我，还有我的异母的庶出的妹妹们，我们何尝又是为自己而活的？我们的生死，只是以是否威胁到杨家的声誉为衡量。
无论出嫁还是不出嫁，我们都只是被叫做杨家小姐。没有自己，我们代表的只是一个家族。
我们荣耀了，是理所应当的，家族里的男人们会因此也荣耀；我们屈辱了，是罪过，家族里的人会对我们的死活不管不顾，恨不得没有我们的存在给家族抹黑。这些我很清楚。
母亲说我木讷，其实是她太过于精明了。算尽了心机，到头来也不过如此。宁城，你明白吗？”
“二小姐，谢谢。”
碧初拿出一块手帕，递给碧城：“按年纪我该叫你姐姐的。姐姐，不哭了。擦擦眼泪吧。”
碧城接过手帕，见上面绣的也是一朵菊花。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为什么“也是”一朵菊花呢？
“春苗，把银子捡了给宁城姑娘。”碧初嘱咐道，“宁城姑娘，往后可要小心了。”
“是。奴婢多谢二小姐。”碧城行了礼就出了锦绣阁。
肖姨娘说碧初木讷？没错儿，只是她过于精明了。肖姨娘算计了一辈子了。她算计着从沈氏手里夺回了杨琰，算计着叫杨琰得到了沈家的钱财。可是最后她又得到了什么？
第 018 章 青青柳
碧城不愿意收下碧洛的施舍，便去王记粥铺叫掌柜的换了白粥施舍给街边饿肚子的人。回到杨府，杨老夫人竟召了公阳宁和小姐们在长秋苑兴师问罪。
“碧林，跪下！”杨老夫人厉声道。
“祖母，碧林又没有错什么，怎么就又要跪了？”碧林不满道。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咱们杨家倒是出了一个刁钻任性的好小姐！旁人不会记得是哪位小姐随意殴打侍女，只会记得是咱们杨家的小姐做的！还有你——阿洛。不过就是一块料子，怎么就不能让给妹妹呢？”
“母亲，不过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吗？阿洛已经给了银子了，母亲你还想怎么样啊？”公阳宁阴阳怪气道。
杨老夫人气得背过气去，公阳宁也不找大夫给杨老夫人瞧瞧。
杨老夫人醒来时，对碧城道：“宁城，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外头人人称赞的五公主。宁城，你去看看柳姨娘罢。我不希望咱们杨家的后院里有这样一位夫人独大。”
柳姨娘只有十五岁，原本和吕姨娘、方姨娘一起住在贞顺院。可后来胡姨娘给她使绊子，柳姨娘就搬到杨府里最不起眼的流光堂了。
院子里只有一个侍女在扫雪。
“姐姐，柳姨娘在吗？”碧城问。
那侍女愣了一下，就接着扫雪了。她并没有打算理碧城。
原来正主柳姨娘正坐在一株凋残的梅花树下弹琵琶，弹得是《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
柳姨娘缓缓回过头来看：“阿城？”
“是柳品如柳姐姐？”
品如于是拉着碧城进了屋，问道：“阿城，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后来，朱妈妈诬陷我。是杨老夫人救了我，我就到养老夫人身边儿伺候了。”
正月十五那天，吕姨娘生下了一对小姐。六小姐叫碧元，七小姐叫碧珀。
杨老夫人虽然脸上笑着，说：“正好，有代儿一个出类拔萃的少爷就够了。”但是碧城瞧得出杨老夫人深深的失落。
碧城被准许休息一个月，正好赶上碧元和碧珀的满月酒。
宴会上一大家子人说说笑笑，碧城再次感到了自己的多余。可是她今天，是要帮品如争宠的。
“妾身柳氏前些日子身子不适，给老爷、老夫人、夫人添麻烦了。”品如起身，盈盈拜道，“今日六小姐七小姐满月，妾身心里欢喜。妾身特意准备为老爷助兴。”
侍女于是扶品如去偏房更衣准备，碧城也悄悄去了。
“阿城，真的可以吗？”品如攥着衣襟。
“放心。上次我听你弹唱《梅花三弄》就很好，这次我特意找了大夫人家乡的曲子，没问题的。”
“阿城，谢谢你。”品如紧握着碧城的手。
“柳姐姐，你要先有个准备。你以后可能会成为大夫人的影子。”
“我知道。在这杨府了是不会有真爱的，做大夫人的影子又何妨？”品如看了看身上的裙子，“为什么上面绣的是玉兰？”
“因为我打听到大夫人喜欢玉兰啊。”
品如还想再问碧城是怎么打听到的，侍女已经进来催了。
“老爷。”品如行了一礼，就坐到了特制的大幅宣纸屏风后，弹唱道：
芙蓉城三月雨纷纷 ；四月绣花针
羽毛扇遥指千军阵 ；锦缎裁几寸
看铁马踏冰河 ；丝线缝韶华 ；红尘千帐灯
山水一程风雪再一程
红烛枕五月花叶深 ；六月杏花村
红酥手青丝万千根 ；姻缘多一分
等残阳照孤影 ；牡丹染铜樽 ；满城牧笛声
伊人倚门望君踏归程
君可见刺绣每一针 ；有人为你疼
君可见牡丹开一生 ；有人为你等
江河入海奔 ；万物为谁春
明月照不尽离别人
君可见刺绣又一针 ；有人为你疼
君可见夏雨秋风 ；有人为你等
翠竹泣墨痕 ；锦书画不成
情针意线绣不尽 ；鸳鸯枕
此生笑傲风月瘦如刀 ；催人老
来世与君暮暮又朝朝 ；多逍遥
浓情蜜意此话当真
同时，碧城也无声无息地躲到了屏风后，随乐在屏风上画了一幅江南小城驿口桥头的风景，在一边题“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六年前梦一场”。
从品如唱的第一句起，杨琰就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第 019 章 各分离
“老爷。”品如抱着琵琶从屏风后出来。
“老爷。”公阳宁把茶盏搁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杨琰轻咳一声：“柳氏，这小调是何处学来的？”
“回老爷，是妾身的家乡小调。”品如答道，“不知……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没有。既是家乡小调，定有些故事的吧？”
“是有些故事。是讲蜀地小城莲城有一个擅刺绣的女子日日夜夜等着夫君归来，最后等白了头。”
碧城躲在一边偷偷看着杨琰的脸色。为了帮品如得宠，碧城无情地揭开了杨琰内心深处的伤疤。即使是肖姨娘胡姨娘也不会再提关于莲城的一切了，所以杨琰不会怀疑品如。
“可惜了，她的夫君怎么会再回去呢？”杨琰叹道。
“表哥，你怎么知道她的夫君不会回去了？”吕姨娘问。
胡姨娘急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老爷上次我和母亲去沈国公府的时候，长姐还说我那大侄儿都十八了。想……在咱们家里的女儿们中挑一个。”公阳宁岔开话题。
沈国公夫人就是大公主。
“嗯。大公主的大儿子我也见过。叫沈……颀。”杨老夫人想了想道，“碧初是长女，又自小生得稳重些，嫁给沈国公世子正合适。”
世子……大公主……沈国公……
他不是说他只是沈家旁支的子弟吗？他就在那时还叫着碧城“表妹”……
可是，公阳宁和大公主是姐妹，碧洛也是他的表妹。而且，碧洛和他的血缘更相近不是吗？还有那天安慰碧城的碧初、冷眼旁观的碧玉、嚣张跋扈的碧林、碧元、碧珀，她们也是他名义上的表妹啊！
原来，这根本不是碧城专属的称呼，她以为她爱沈颀。碧城在这之前还没有真真正正地爱过一个人。
他们只见过两次。只有两次而已任何一个路人都是有两次的罢。比起碧城现在这个命运漂泊不定的小小侍女，娶碧初其实是最好的。
碧初的心那么干净剔透，那么善良。沈颀会喜欢她的，他的母亲大公主也会喜欢她的。
既然已经衡量过了轻重，为什么还是会放不下呢？
“祖母。”碧初微笑着看了碧城一眼，仿佛在安慰她，“祖母，碧初还不急着嫁人。碧初不想勉强。”
“阿初！”肖姨娘使劲地推了碧初一把，皮笑肉不笑地对杨老夫人道，“老夫人，阿初不懂事。阿初有这番造化全凭着您和夫人。”
“嗯。”杨老夫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就不再看肖姨娘。碧初这个孩子要是嫡出的是能有大造化的，可惜她有这么个母亲了。
天佑苑
“夫人万福。”玉珠请安道。
“怎么，我听说安校近日不肯到你房里去？”公阳宁打着算盘问。
“是。”玉珠低下了头，“他宁肯和三小姐的侍女枸儿勾三搭四，也不肯和奴婢亲近。他还说奴婢无所出，要收了枸儿。”
“没用的东西！”公阳宁抄起算盘就往玉珠身上砸去，“你不会学着勾栏院里的东西讨他欢心吗？”
“奴婢怎么能做那些事？”
“你以为你还是宫里的玉珠姑娘？就算还是玉珠姑娘又如何？你记住，你是奴婢！”
“是。”
碧城在外头听得心惊肉跳，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夫人万福。这个月共有两本账册，第一本在夫人这儿了。这是第二本。请夫人过目。”
公阳宁上下打量了碧城一番。她想起杨琰上次认错的事。既然这个丫头有六分像沈氏那个贱人就不能再让她在杨琰面前晃了：“宁城，你今年十四了吧？”
“是。”碧城答道。
“安管家今年也才三十五，你们年纪正合适。玉珠刚刚和我说过安管家要收房的事。我说啊，与其收个狐媚子似的小妾，还不如收个老实的。反正就是嫁过去传宗接代的。你说是吧？”
“夫人也说了，安管家已经三十五了，足够做奴婢的父亲了……”不可以，碧城是绝对不会嫁给安校的。
“放肆！我把你指给安校是你的福气！宝珠，过来！叫人把这不知好歹的丫头绑了关进柴房，今儿个晚上就送去安校房里。”
“不要，夫人！夫人！”碧城眼里噙满了泪水。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要这样了吗？当初听杨老夫人的来到杨府，倒是对还是错？
第 020 章 梅花弄
怎么办？柴房的门和窗早已上了锁。
“有人吗？放我出去！有人吗？我是宁城啊！”碧城喊着喊着就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泪水了。
“不要喊了。”一个声音在角落里想起。
“你是谁？你怎么回在这儿？”
“我是晚娘。四天前被关到这儿的。”
碧城凑近去看，见晚娘的嘴唇已经干裂了：“是谁这么狠心？连水也没有吗？”
“没有。他们会关我七天，然后就会把我的尸体拖出去。”
“七天？你还好吗？”
“吕二娘说我要害死七小姐。其实不过就是因为我是夫人派到她那儿的。”晚娘说，“你给我唱首歌吧，我好久没有听到别人唱歌了。”
“好。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是谁在里面？”
“太好了！我是长秋苑的一等侍女宁城！”
杨琰命人开了门，问道：“你是母亲身边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唯恐言语不当被人冠上污蔑夫人的罪名。老爷还是去问夫人比较妥当。”碧城目送走了杨琰，欢喜地去叫晚娘，“晚娘，可以出去了！”
晚娘微笑着永远闭上了眼睛。
碧城叫人安葬了晚娘就回了长秋苑。
“阿城！”同儿叫住碧城，“阿城，老夫人叫你过去呢！”
“知道了。”碧城不知道杨老夫人叫她去做什么，但一定和刚才的事是有关的。
亦眉见碧城过来，浅浅笑道：“恭喜了，宁姑娘。”
“亦眉姐姐说什么呢？宁城怎么但待得起亦眉姐姐这一声姑娘。”
“快进去罢。老爷和老夫人说，要收你做义女呢，”
义女？碧城加快了脚步，这竟是命运之中冥冥注定的吗？
“老夫人。”碧城欠身道。
“阿城啊，过来。”杨老夫人慈爱地招呼道，“阿城，大小姐碧城也该是你这么大了罢。”
“老夫人的意思是……”
“阿眉刚才出去的时候遇到你了罢？”
“是。亦眉姐姐说老爷和老夫人要……”
“嗯。阿眉说的没错儿，我们要收你为杨家的义女，杨家大姑娘。”
“这怎么成呢？”碧城道，“那到时候大小姐回来了，家里却还有一个大姑娘。这叫大小姐如何自处啊？”
“这个我也是考虑到了。所以我和琰儿决定尊你为宁姑娘。”
“老夫人，宁城不懂事，想问一句。这一切，只是因为宁城长得有六分像大夫人吗？”
“我知道只有告诉你实情，你这个宁姑娘做得才会安心。”杨老夫人起身，拄着拐杖出了屋子，“半年以后，杨家有一个名额要去参加选秀。如果那时碧城还是没有回来，我和琰儿就会让你以杨家大小姐的名义参加选秀。我知道这样对你很残忍。”
“宁城不怨老夫人。”碧城的确不怨。
即使她的真实身份被揭穿，公阳宁还是会让她去选秀。而且，公阳宁会用尽手段让碧城中选以此可以不用再看见碧城。但同时，公阳宁又会想方设法让碧城被指给某个皇子时做不成正妃。因为，杨家的女儿没有人可以嫁得比她的阿洛好。
第 021 章 杏影园
由此，碧城算是完成了从奴婢到主子的华丽转身。在长秋苑后面有个空着的院子，就收拾出来给碧城住了，取名“歇雨堂”。
后来，杨老夫人又挑了两个妈妈五个侍女去了歇雨堂伺候。就是胡妈妈方妈妈，还有碧城取的“琳琅”、“璇玑”、“玱玥”、“琮瑢”、“玫瑰”五个丫头的名字。算是和正经小姐们不分尊卑、平起平坐了。
然而，碧城依旧是每日去长秋苑陪杨老夫人说会儿话，再替她做些事。凡是像送账本什么的，碧城是一律叫同儿去送的了。
三月初的时候，园子里的花都开了。
同时，野猫却也是成晚成晚地叫，吵得杨府上下人心惶惶。杨老夫人立即叫老妈子把猫都给捉起来丢出了杨府。
肖姨娘旁敲侧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