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面- 第6部分

　　　　三月初的时候，园子里的花都开了。

　　　　同时，野猫却也是成晚成晚地叫，吵得杨府上下人心惶惶。杨老夫人立即叫老妈子把猫都给捉起来丢出了杨府。

　　　　肖姨娘旁敲侧击地说碧洛的鸳鸯猫儿是猫中之王。

　　　　碧洛却是怎么也不肯叫叫杨老夫人把鸳鸯猫儿送去乡下庄子的。

　　　　公阳宁说鸳鸯猫儿是猫中贵族，不会有事的。也就留下了。

　　　　而品如近来是十分得宠的。碧洛一次冷嘲热讽她是下贱的婢女飞上了枝头，两人就此结上了梁子。

　　　　“姑娘，柳姨娘请姑娘过去说话。”琳琅在耳边悄声道。

　　　　“阿城，一会儿你叫人去送制好的夏衣给小姐们吧。”杨老夫人一摆手，墨竹身后几个端着木托盘的侍女就走上前把托盘交给了玱玥琮瑢玫瑰三人。

　　　　“那宁成就先告退了。”碧城退出屋子。

　　　　流光堂离长秋苑有一段路，碧城便加快了脚步。穿过园子，一句话就生生地落进了碧城的耳朵里。

　　　　柳姐姐！”碧城推开门，见品如正绣着一个香囊。

　　　　“阿城来了。”品如笑着招呼道，“阿城随便坐吧。”

　　　　碧城犹豫地问：“柳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是被伤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我也要坚持走下去。”品如把绣好的香囊。在碧城腰上比了比，“这个配你正好，戴着吧。”

　　　　“好。”碧城接过香囊，“柳姐姐，那我就走了。”

　　　　门外，琳琅璇玑等着。

　　　　“姑娘，奴婢去叫玱玥她们。”琳琅道。

　　　　“嗯。我和璇玑先去小姐们住的玉鸦楼。”

　　　　玉鸦楼

　　　　“四位小姐好。”碧城行过礼，便道，“按定制是每位小姐六件，但小姐们若是觉得不够，可以再自行打发人去做。

　　　　蕊儿趾高气扬地拿过了碧洛的夏衣。碧洛怀里抱着鸳鸯猫儿，也不看那些衣服一眼。她穿的衣服都是由公阳宁额外置办的。

　　　　而碧初和碧玉身形相似，谁先谁后就该有一番争执了。

　　　　“枸儿，把颜色鲜艳些的都挑出来。”碧玉道。

　　　　碧林从碧洛身后走过去看夏衣。

　　　　忽然，鸳鸯猫儿焦躁不安起来，四处乱抓乱咬。偏偏碧洛又一个劲儿的抱着它，它竟钻进了碧洛的衣襟里。

　　　　碧洛着急地大哭起来。

　　　　侍女杏儿不停地叫着：“小姐！”

　　　　侍女蕊儿上前想去把鸳鸯猫儿抓出来，手忙脚乱地却无从下手。

　　　　终于，鸳鸯猫儿从碧洛的裙摆下钻了出来。

　　　　杏儿急匆匆地扶着碧洛去更衣请大夫。

　　　　蕊儿却叉着腰兴师问罪：“宁城，上次你被五小姐打也不是小姐的错，你今天就是来报复的是不是？”

　　　　“蕊儿！”碧洛喝住她。碧洛经蕊儿这么说心里已经认定是碧林在报复她了。

　　　　碧城行了一礼就快步离开了玉鸦楼。她取下品如给的香囊闻了闻，果然香气古怪。路过池子，她把香囊扔了进去。

　　　　“真是罪过。”碧城暗自念道。
第　022　章　　鸳鸯罪
　　　　出了这样大的事，公阳宁自然是不肯罢休的。于是碧洛就哭哭啼啼地找着杨老夫人诉苦了。

　　　　“祖母！”碧洛伏在杨老夫人膝上，委委屈屈地说，“祖母，想不到上次阿洛只不过没有把自己先挑中的料子让给五妹，五妹居然就。。。。。。”

　　　　公阳宁亦道：“阿宁就阿洛和阿代，阿代又是个体弱多病的。要是连阿洛也被人惦记上了，阿宁可就。。。。。。”

　　　　“嗯。”杨老夫人缓缓抬起头，问，“阿洛，阿宁。我只问一句，当初真是阿洛先看中的吗？”

　　　　“母亲，阿宁知道母亲早前定是听到了什么了。只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公阳宁飞快地瞪了碧城一眼，复而神色如常，“宁城，那日你也在。想必你是记得的吧？”

　　　　碧城的嘴角弯起一道弧线：“并非是宁城当日没有做好本分的事。只是那日宁城好好儿地和锦绣阁玥娘商量着要给六小姐七小姐置办什么花色的衣裳，就莫名其妙地遭了殃了。”

　　　　“既然如此。。。。。。”杨老夫人一摆手，“阿宁，阿洛身上的伤还要好好地养着，怎么能四处乱走呢？回去吧！”

　　　　公阳宁还想再说，碧城只恭恭敬敬得说了一句：“夫人四小姐请回吧。”

　　　　然后碧城就回了歇雨堂。

　　　　“姑娘请用茶。”琳琅奉上茶来。

　　　　碧城接过抿了一口，问：“鸳鸯猫儿怎么样了？”

　　　　“夫人说伤了四小姐，于是就扎在麻袋里打死了。说是，也有四小姐地意思在里面。”琳琅答道。

　　　　这一次明显还杨老夫人不想管这事。可却也有奇怪的，人人皆知都说杨老夫人最疼爱碧洛，可在这件事上杨老夫人的态度却是怎么也不像是疼爱碧洛的。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了。而这隐情，杨琰、杨老夫人、公阳宁应该都是知道的。

　　　　“姑娘，肖姨娘来了！”琮瑢垂首禀报。

　　　　不待碧城说话，肖姨娘就已经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这就是那个有六分像沈佳云那个贱人的丫头啊？”肖姨娘上上下下打量着碧城，“是个美人坯子。”

　　　　碧城起身，对上肖姨娘的眼睛：“姨娘不觉得自己僭越了吗？饶是二夫人（沈氏为大夫人，公阳宁是填房，也叫做二夫人），也是没有资格直呼大夫人的名讳的。”

　　　　“你是沈佳云派来的？那次柳品如唱的曲子也是你教的吧？”

　　　　“我并不是大夫人派来的，大夫人过得很不好。这得多亏了姨娘当日撺掇着老爷抛下大夫人和大小姐啊。”碧城冷笑，“但我的的确确是从莲城来的，我知道这瞒不住姨娘。”

　　　　“你的意思是当年之事是我的错了？”肖姨娘自顾自落座，笑道，“当年我不过是一个戏子，在正华楼成日地唱着。有一天，我见到了老爷，他说会娶我。不是纳，是做他堂堂正正的妻子。可是，老爷不过是见了沈佳云一眼，就抛弃了我。后来，老爷和沈佳云有了一个轰动莲城的婚礼。而我，在那天唱倒了嗓子。”

　　　　“姨娘，老爷见了大夫人一眼就抛弃了姨娘，并不是因为大夫人。而是因为大夫人的父亲。”碧城说罢，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在自欺欺人。说什么杨琰身不由己？他当日接近沈氏起便是居心不良，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一个戏子真心？碧城一扬脸：“琮瑢，送客。”

　　　　肖姨娘终于离开了。碧城心里闷得慌，就带了琳琅和璇玑去杏影园走走。

　　　　忽然，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碧城的视线里。

　　　　是菁儿！

　　　　两个侍女走过，一个刚欠身行礼道：“菁姨娘。”

　　　　另一个却打断她：“什么菁姨娘？都是咱们底下人瞎叫的！她和咱们一样！”故意提高了审音给菁儿听：“有本事伺候了老爷，没福气抬了姨娘！活该在这里受罪！”

　　　　“住口！”碧城呵斥道，上前搀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菁儿，“菁儿姐姐，这是怎么了？”
第　023　章　　三忘言
　　　　菁儿苦笑一声，又撩起裙角跪在了地上：“四小姐身边的侍女蕊儿说我心怀不轨冲撞了从老夫人那儿回来的夫人和四小姐，要罚跪呢。原也是我不及你有福气。”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你只管起来，蕊儿不过是狐假虎威！况且夫人和四小姐没说跪，怎么就轮到蕊儿来罚了？”碧城再次扶起菁儿，“璇玑，送菁儿姑娘回去。”

　　　　璇玑应下，菁儿却道：“不用了。宁姑娘叫人回了老夫人，就说我没事就好。”

　　　　碧城在园子里逛了会儿，虽说没遇见什么人，但听见了许多议论。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其中最叫碧城留意的是枸儿的一句笑话：“我昨儿个早上给小姐理床的时候还见到安管家的一个荷包呢！”

　　　　快到端午节了，杨老夫人便遣碧城去兰若寺向三忘法师还愿。

　　　　兰若，是梵语中树林，寂静处的意思。而兰若寺的所处位置也不算辜负了这名字。

　　　　碧城向三忘法师说了些杨老夫人一心向佛、感激之类的话，就拜别了三忘法师准备回去。

　　　　“沈姑娘！”

　　　　碧城猛地回头，见三忘法师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沈姑娘与我佛家有缘啊。”三忘法师双手合十，“沈姑娘可愿意与贫道一叙？”

　　　　碧城点了点头。最后就跟着去了一处傍水之处。

　　　　“沈姑娘看打扮是杨家的姑娘。只是杨家怎么会有一位姓沈的姑娘？”

　　　　“三忘法师既然知道我姓沈，也自然知道其中缘故。”碧城道，“我相信三忘法师与外头那些摆摊算命的不一样。”

　　　　三忘法师似笑非笑道：“无妖无艳别有香。命若浮萍，飘渺不定。不过一场富贵，却是空欢喜。”

　　　　碧城只觉得生涩难懂，却也谢过三忘法师，回了杨府。

　　　　刚下了马车，就有婆子低声道：“宁姑娘，二小姐落水了。”

　　　　当时碧城不在，但听琮瑢说起来也是惊心动魄。原来碧玉碧洛碧林三人在池子边上偶遇，不知是碧林推碧洛还是碧洛推碧林，结果就是碧玉落水了。

　　　　但杨老夫人竟不许人再进碧玉房里伺候，又派了两个婆子在碧玉屋前守着除了送饭以外不许出入。这也着实怪异。甚至杨老夫人也顾不得追究碧洛碧林，只管禁足碧玉。

　　　　碧城忽然想起了什么。枸儿那天不是说过她早上给碧玉理床的时候见到了安管家的一个荷包吗？难道是。。。。。。碧城不敢再想下去了。

　　　　凡是良家女子，自幼都会在臂上点上一点守 ；宫 ；砂。而碧玉落水后被救上来，那点守 ；宫 ；砂却怎么也找不到。杨老夫人为了保险，又试着再点一次，但点不上了。

　　　　家丑不可外扬，但碧玉这样子是嫁不了别人的。于是，碧玉在几天后就下嫁给了安校。安校原本的妻子玉珠则变成了妾。

　　　　胡姨娘自然是心痛。眼下碧林和杨伍还太小，胡姨娘是指望着碧玉高嫁的。

　　　　碧玉的事很快就被忘记了，这多亏了碧初和。。。。。沈颀。因为两人会见上一面，然后在明年年初成婚。

　　　　提起沈颀，碧城的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不过因为当初碧城并没有一开始就对沈颀有托付终身的想法，故而很快就不怎么难受了。这或许是对不可逆转的将来的一种妥协。
第　024　章　　微雨天
　　　　作为杨家的宁姑娘，碧城受命在端午节那一天迎接沈颀和他的母亲沈国公夫人，也就是大公主。

　　　　杨府二门，碧城撑着一把泛黄的油纸伞。

　　　　五月的天气依旧反复无常，这天有些阴冷，于是碧城又穿了一件银白色的披风。早上梳洗的时候碧城又考虑到碧初今天会穿湖蓝色的衣裳，于是穿了一件淡青色的。

　　　　不久，大公主就由侍女绿萼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碧城见大公主和沈颀走到自己面前五步的时候，欠身行礼道：“沈夫人万福，沈世子万福。”

　　　　“嗯。”大公主自是骄傲，也不看碧城一眼。心里想着面前的不过是个侍女罢了，要是态度谦和，自己那个五妹不是要得意死了？

　　　　碧城不敢抬头，只道：“夫人与世子请去常辉堂，老爷、老夫人、夫人已经在常辉堂了。”

　　　　只是沈颀转身的一瞬间，他几乎狂喜地叫出了碧城的名字：“宁城！”

　　　　说实话，宁城这名字一听就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也难怪大公主以为是碧初过来了，便蹙起了眉：“阿颀，你看到二小姐了？”

　　　　沈颀笑而不语。

　　　　碧城知道这次是要惹大公主不痛快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沈夫人，宁城就是我的名字。”

　　　　“哦——”大公主意味深长地斜着眼看了碧城一眼。

　　　　“母亲，我和您说过的。宁城是叔祖父的外孙女儿。”沈颀道。

　　　　大公主却更是不屑：“是叔父的外孙女又如何？叔父只有一个女儿，就此是绝了户的。”说罢又厉声道：“既然是五妹夫的嫡长女又何必在这儿做侍女？依我看你根本不是五妹夫的女儿，不然怎么连父亲都不认？定是冒名顶替想来勾引颀儿的小贱人，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碧城哪里被这样驳过面子的，当面就撂下了话：“沈夫人是天家女，自然是看不起我这等命如草芥浮萍的女子。但我自认行得正，也犯不着去勾引沈世子。还有，我究竟是谁的女儿，夫人不用挂心，就只当我说的、沈世子说的，只是过耳的一阵风罢。”

　　　　“宁姑娘，老夫人来人催了。”一个侍女道。

　　　　大公主径直进了二门，也撂下一句话：“去常辉堂门口跪着吧。下人就是下人。”大公主走过碧城身边，嘲弄似的把她撑着的油纸伞丢进了泥塘似的水洼。

　　　　碧城慢慢到了常辉堂门口，她清晰地看见老夫人、公阳宁的几个侍女受在门口。这回是要丢大人了！

　　　　她缓缓跪下，细雨渐渐打湿了她的发梢。身边的嘲笑声也愈来愈没有顾忌。

　　　　琳琅在歇雨堂不见碧城回来，就拿了一把油纸伞出去了。

　　　　“姑娘！”琳琅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撑着伞站在了碧城的身后。

　　　　“琳琅，回去吧。”碧城道，“你看看，多丢脸啊。”

　　　　琳琅却笑道：“有奴婢陪姑娘，姑娘就不会那么丢脸了。原本丢的脸就那么多，现在奴婢和姑娘一人一半，姑娘丢的脸不就少了吗？”

　　　　“琳琅，你大可和璇玑她们一起待在歇雨堂。”

　　　　“可奴婢犯了痴症，是治不好了。奴婢瞧不得姑娘受苦，就跟奴婢自己受苦似的难受。”

　　　　常辉堂内，碧初和碧洛被安排在一面百叶帘后站着。在百叶帘后看得见前面，在前面却看不见后面。

　　　　两人脸色一样的红。只不过碧初是紧张，这毕竟是她未来的夫君。而碧洛却多了几分春心萌动。
第　025　章　　事愿违
　　　　后来中午有家宴，算是好歹叫碧初和沈颀见上一面。连开席还有一会儿，大公主和沈颀就出了常辉堂到园子里走走。

　　　　雨还在下，碧城也还在常辉堂门口。

　　　　大公主出来的时候见碧城还在，也略为吃惊。她嗔怪道：“绿萼，怎么她还在这儿？旁人见了又要说我刻薄了！”

　　　　绿萼见状便扶起了碧城，道：“夫人刚刚才知道姑娘并不是婢子，委屈姑娘了。”

　　　　“绿萼姑娘过虑了。”碧城行过礼就和琳琅离开了。

　　　　大公主看了一眼身边的沈颀，道：“阿颀，这姑娘是个好姑娘。可是在她身份未明以前，你只能娶二小姐。你也看到了，二小姐仪态端庄、娴静温和，才是你的良配。”

　　　　“母亲，儿子可以等。”

　　　　大公主却叹息道：“还有三个月，你等得到，她却等不到了。”

　　　　“为什么？婚期不是定在明年年初吗？”

　　　　“你好好儿想想。杨家也是有选秀的名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