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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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尘山庄-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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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如何作得声?翻个身继续呆。七心女恼了,插腰喝声:“要死要活也给我出个声,没用的东西!有本事就出去找人算一帐!大师兄都为你受伤了,你还躺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他受伤了?”我吸着鼻子问,心里不免惴惴。
七心女审视我半晌,最终认命地长叹一声,“大师兄到底做了什么?那个时候你看他的眼神可当真是寒人的心,你怕是恨透他了吧。大师兄原是个冷情的人,不是没有人讨厌他仇恨他,可他确有能耐做那样子的人:不把一切放眼里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几个掌门师兄私下里也都曾说,单是跟在他后面都会觉得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所以,飞天,恨大师兄是没有用的,一点用都没有的。放开了,是放过自己。懂吗?”
听得这话,我竟觉绝望起来,不知是替自己还是替勒风。苦着脸默默的,终究不甘,“可是,我很不爽。”
窗外传来嘻嘻笑声,翘身望去却见龙儿嘻皮笑脸趴在窗边,“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他窜身进窗坐在桌案上晃腿,“勒风替你大大报了一仇。换了旁人,早得意死了。”他捞了桌上一只苹果连皮啃起来,“还出了天符就为保你一条手臂,这笔买卖真不知他是怎么算的,亏大了。”说到这,嘻皮笑脸地瞧着我,“别说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别开脸。“大师兄怎么样了?”七心女问。“还有那符到底是什么?”她卷起我右臂上的袖子,“或许你知道这是什么。玄师兄正不知怎么办,那些伤到是可以不见痕,可是飞天手臂上多了圈古怪的东西。”
肩下半指处环臂一圈朱砂红,初看像勒出来的血痕,细看又似别的。龙儿一口苹果咬到一半见到这道痕怔怔定在当地,脸色变来变去,晶莹瞳仁里惊诧一划而过,随即很快地咬下苹果,面无表情道:“勒风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啊?”居然敢这么说勒风,我有点不爽。
“你看,这东西如果完全脱离他,他还可以重新拿回来,可现在,他给了你一半,按常识,碎了的东西是无法复原的。明白了?”
我一把捂住脸,旷琼天碎了,我这辈子真回不去了。
龙儿一摆手,“去瞧瞧勒风吧,虽然伤得不重,不过,师父气疯掉了在风满楼噜嗦了一整夜,有人的耳朵估计会流脓。”他倒栽而下滑出窗,泥鳅般滑不溜手。
七心女跟我面面相觑,我极端不悦地说:“听着,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勒风!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都是自作主张的,他是个极端自我主义者……”
“那你现在是要去哪?”七心女冷淡淡问。“去风满楼骂他。”“噢~~”很意味深长。我更恼了,左手食指点着她,“我绝对会骂他。”七心女挥挥衣袖,“不送。”这个没血性的!
才跑出玄院,头顶纵横交错的榕树虬枝上掉下一条腿,在人眼前晃来荡去,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还在?”我退了一大步,戒备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那双眼于绿叶光斑间晶莹四射,龙儿笑嘻嘻跳下地,落地轻盈,仿佛身带双翼,扬起脸时那笑容叫一个炫目:“飞天,我们结拜吧?”
“嘎?”

第6章

难道我真是苍蝇贴?茫然中我唯有自问。龙儿心情明显不错,笑得跟朵阳向花一样,蹦达到凤栖殿上踹翻上座,扭开暗道机关,在我目瞪口呆时人已给拖入暗道。龙儿前头引路,甬道且阒长,越行越阴森,两边边的石墙中嵌着窥探的眼睛。
“别怕,这些魔类早死作灰了,残像留着吓唬闯入的不知情者罢了。你肯定不知道,这整座绝尘庄其实是建在死尸枯骨堆里,琼柱如果一倒,角角落落都会跑出怨灵恶鬼。昨晚要不是我的如意宝珠收了那些东西,今早地上一瓢被吓死的弟子……”龙儿唧唧咕咕像话蒌子似的往外倒,说到这里突然回身,黑暗里那眼放出绿光来,特邪恶地问:“想不想看看我养的鬼,他现在很大很大很强很强……”
“不想!”我一句堵死他的妄想,“这是去哪?我话说前头,我可不想再犯庄规!”
“唉~”龙儿叹口气,“古鹤求着让我给他看我都不让,飞天你真不识好歹。庄规是用来干嘛的?就是用来触犯的,这都不懂!本来我还以为我们是同类,原来你压根儿没那觉悟,我就奇怪世上怎么会有人与我的见识相当呢。我果然还是天下无双。”
我无语。甬道到了头,手臂粗的铁栅栏密麻麻隔断,里面是间石室,正当中一个池,全是欲开未开的莲花,金色辉煌。
“跪下。”龙儿的话才在耳边吹,我膝盖弯给踹了脚,本能地伸手撑地,成就一个标准的跪拜。抬眼跟龙儿怒目相向,龙儿也跪下来,“插香拔蜡这种俗礼就免了,拜还是要拜一拜的。蓬莱的圣物前结拜,你现在该知道我是多么的有诚意了。”他看了看我,一整表情道:“我龙儿,她飞天,至今日起结为异姓兄妹,从今往后有福有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
“喂喂!”我欲站起身结束这乌龙的结拜。真是什么跟什么?我是良民丫是奸徒,怎能稀里糊涂落草为寇?
龙儿一把拉下我,脸色发黑眼神发悚,“你再敢动一动我就用钉子把你钉地上。”他再不理会我,“但也不愿同年同月死,只求生时相伴分时无怨……”他莫明地拿眼瞧着我,“……无悔……”
他那样的眼神,我只觉惊悚,苍苍茫茫、浩浩渺渺,如薄云烟海,三千里无边无际无着无落。于是我就不太在意他在念着什么词了。龙儿说完怔了半晌,慎重一拜,回脸用眼神威胁我随礼。我额头不甘不愿接近地面,礼成。如此草率强求当然不必当真。我心里头自我安慰。
“不管怎么样,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龙儿拍着袍子放话。
“你真客气。”我强笑说,“其实不劳你相帮,我这边有徐来有古鹤还有勒风,他们都罩得住我。”
龙儿微微侧过脸,他脖纤脸秀,半明半媚间竟似个女子。“其他人倒罢了,至于勒风,你最好小心他,他……”
里面水声拍池,莲花突然轻颤起来,水波一阵荡漾,自池底泛出几缕血红,突然的破水声中,有一人窜水而出,眼瞳极大极深,毛发稀疏,肌肤赛雪,有股子非人类的距离感和神秘感。那人窜出水池,跌趴在地,上身赤裸下身竟是鱼尾,鳞覆其表,鲜血淋漓。
美人鱼?!我大惊。龙儿扑到铁栏旁,“鲛人!”
那人手朝这边痉挛伸长,喃喃吐出血沫,半晌便无声无息了。龙儿使力一拍铁栏,声音惊心,就听他冷冷道:“琼柱镇魂阵一旦打开,见蔚夫人设假阵的手段便昭然天下,皓族果然追究了。仙客乡现在怕浮尸铺海。”
此时的龙儿哪里还有平日半点嘻皮笑脸顽童表情,他的神情居然是高高临驾,冷漠与冷酷,一如见惯人间修罗场。
“等等等等,这里怎么会有鲛人?跟仙客乡又有什么关系?”
“仙客乡在深海底,鲛人居于深海,仙客乡一出事你猜会怎么样。”龙儿往池中一指,“这池连着仙客乡。”
池水不断泛红,几成血池。
“那个夫人不是早死了?皓族要重新追究最多掘墓鞭尸,血洗仙客乡有意义么?”听多了,有些事也有计较,我总感觉能培养出勒风这种人物的地方应该是权威的,而权威是不容质疑的正确面。
“意义?”龙儿耐罕地看我,“皓族才不讲这个。见蔚夫人是仙客乡宫主的五夫人,虚设阵法纵祸现世,其罪罪可诛族,如今人死灯灭谁来平皓族满腔受愚弄之怒?只有仙客乡。这次宫主也跑不掉,整个仙客乡被连根拔起也在情理之中。”龙儿撇嘴拉出抹快慰,“那宫主也不是个好东西,当年见蔚夫人被查有魔血,他立刻撇清关系逐其出仙客乡,见蔚夫人的血从仙客乡白玉台一直淌到了碧荒,头颅弃于白蛇坑,被万蛇噬。别说尸体了,连骨头也找不着了,还鞭尸。”
我掩住嘴,那池子里血水不断冒,血腥逼人。
“你知道当年杀见蔚夫人的是谁吗?”龙儿摸摸我的头,激起我一身鸡皮,他笑得可爱,“就是勒风的生母,火夜。”龙儿仰着下巴,神气兮兮问:“其母之心如此,其子当如何,飞天?”
我乜斜起眼,龙儿啪一声往我脑门子上扇来一巴掌,“女孩子斜眼看人,难看!”
我被他整蛊似的连篇讲述以及比演戏更善变的面部表情糊弄得一怔一怔,当下摸着脑蛋居然张嘴无语。
龙儿摸摸下巴,冲池旁死掉的鲛人说:“晦气晦气。”伸手捞过我,“走了。”
“就这样?”这里人的情感系统一定都有问题。问题巨大。
“妹子,你想作什么表示?为他撒几滴眼泪?大不必,他死了看不见。”龙儿诲人不倦,曲臂握拳朝我扬了扬,“同情怜悯都是多余的,这个才是王道。”
我履教不改地斜起眼,龙儿回头去看,这一眼不知用的什么表情,空间里气场微寒熨过血脉,令人抑郁。血水蔓延到栅栏边,慢慢往外渗出。龙儿揪了我衣襟拽着我原路返回。
外面又是另一重天,这重天花好月圆,阳光晒进眼,明媚得刺痛。
“你干嘛?”龙儿怪异地看着我。
我仰起脸看着他,明明很近,却似隔着千山万水,恍惚如梦。不由甩甩脑子,恨不得把脑浆甩出来晒晒,依稀听得自己在说:“我就是,第一次,看到死在眼前的人……”然后捣着嘴在那吐啊吐。
龙儿立在前头看了半天,长叹一声,“此姝无前途可言。”他蹲下来说教,“你吃过鱼没有?嗯,那杀它是杀,杀人也是杀,有什么差别?这么看着我干嘛?人大师兄当年横剑取道就曾说:死之一事,众生平等。”他双手从头顶向两边划下,打包含宇宙的手势,“独吾为万物主。汝皆草芥。”他嘻嘻笑,“这话是你哥我说的。”
“神经病。”我啐他。两腿发软地爬起来。
龙儿自是听不懂这在当世极具后现代风味的名词,但知道是骂人的。眼波横溢,俯下脸神秘莫测道:“错。是神。”
我上下将龙儿看了遍,这人颠颠倒倒,想一出是一出,比我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庄内人都更不确定性。不过,倒不是太讨厌,尤其在他用那种有点温暖的目光看你的时候。
“你现在去哪?来仪阁在那边。”
“谁去来仪阁了。我去风满楼。”
龙儿朝天看了看,无力地扳住我的肩往左边推,“傻妞,风满楼在这边。”

第7章

人生在世焉能时时分清南北东西呀?我抓拔几下刘海儿,又搔搔鼻子尖,被龙儿搞得非常没有信心。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没心思去骂勒风了,命运的走向就在那里,不是勒风,也会有别人出来把我推上永世不归的道路。
于是摆手拔首,回来仪阁翘腿养伤是正经,连场风波,我都快忘了我负伤在身,伤筋动骨一百天,重伤啊重伤。
“那边那边。”龙儿恨铁不成钢。“我不去风满楼了,我回来仪阁。”龙儿一掌拍在额头上,欲死欲活呻吟,“那边是桃花坞……”“哈。哈哈。”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找到正确方向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迈了几步回过头,那厢边龙儿两手垫在脑后头看着天上,不知出的什么神,那叫一个写意。我想了想,冲他吹了记口哨,“外,有空没有?一起去打野物烤来吃?”
龙儿放下手来,“云羔。”他眨眨眼,纯洁得就跟羔羊似的,“我想了很久了。”
“好。”我动动脖子,咧嘴露出六颗雪亮亮的牙,“杀谁不是杀呢,就先从什么羔开始!”姑娘破罐破摔了。
你们有没有这种经历,曾经远远避着的人,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这人身上有着与你嵌合的磁场,在一起自然的好似血脉相通?于是,诞生出一个词:相见恨晚。
我跟龙儿躲在山林里烤全羊,摩拳擦掌分配各个部位时我就生出这个感概来。不由伸手挠挠龙儿的头,“你看这满眼的婴儿泪、箐间火、龙舌掌、西归鸟,诗情画意天上人间,是不是生出满怀柔情来?”我的柔情倒跑出来了,“那你是不是可以把那只后腿划给你妹呢?”
龙儿蹬头把我的手蹬开,杀气腾腾用刀子敲点着架上的羊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都是我的!我的!”
我眼红不已,恼羞成怒,“我告诉你!”我起身,手指点住他的脸,右手伤着摆不出茶壶造型,气势略逊些,不过不要紧,小宇宙能量在不断提升中。“在我们家,我最大!你的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只羊统统是我的!”
龙儿扬起刀子,目露凶光,我吓退一步,发指地瞪着他:“你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少爷我准备大义灭亲了哎哟~~”龙儿的耳朵让一只手揪住。
锁菲师姐铁青着脸操起龙儿跌落在地的刀子,自龙儿身后转出来,全身肃杀气,树叶纷纷被这气场惊到,哀怨飘落。
“苍天啊!”锁菲惨叫,“你怎么忍心看着绝尘庄遭这等荼毒?!”好一个彪悍的锁菲,但见她施展180度左右拧耳大法,硬是将龙儿的耳朵拧成了花样一朵。龙儿如落沸水之虾,生猛乱跳,无耐逃不出五指山,只得边惨叫边劝戒:“放下屠刀,锁菲,回头是岸,锁菲,泼妇没有人敢娶啊,锁菲……”
此情此景真乃壮哉,我张大嘴硬是半天合不上。锁菲师姐替天行道的披靡气势,瞧得人好不神往。正欣赏,一边耳朵骤疼。 “飞天。我很是心痛啊。”徐来的脸飘到肩边,呈现怨灵的青色。我惨叫。“啊啊啊~~”
那边自顾不暇的龙儿听得我叫唤,拧过头来叫嚣:“徐来!君子动口不动手!”
“啊啊!”一串比我更惊心的惨叫,伴着某团影子扑到烤全羊旁。但见青衣苍颜一老者趴在烤全羊前,抚地痛哭落泪涟涟,“我的吃苦耐劳的云间公子啊~~”
“君子有所忍有所不忍,忍无可忍勿须再忍。”古鹤打着扇晃出来插花,手按老者哭得一耸一耸的肩,沉声安慰:“琉居士,羊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云间公子此等遭遇,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我绝尘庄一向仁行天下,必还居士一个公道。你看,这两个宵小当如何处置方解居士痛失爱骑之伤?”
老者两行浊泪滚滚无尽头,口不成言,于是古鹤善解人意地代为出主意,“你看,将此败我绝尘庄清誉的老鼠屎上架烤至五成熟,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古鹤,我很不幸的告诉你,你已得师父真传!”龙儿深恶痛绝道。
古鹤折扇轻摇好不风流,“过奖,跟龙儿你相比,吾等雕虫小技入不得眼,入不得眼啊。”他侧个身看向我,啧啧数声,“堕落啊飞天,你看你,徐来此等好榜样不学,却去学那旁门左道,遗臭庄史之行径。吾心甚痛哉。”
“你再之乎则哉吊书袋子,信不信我招雷下来劈了你?”龙儿说完又惨叫一声,锁菲师姐存在感不容忽视。
我惨叫,“古鹤!你个蛇蝎心肠的伪教徒!我与你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作什么这样害我!”
古鹤长叹一声道:“近朱者昌,近墨者连坐。这话你没听说过?”
“姑娘我只听说过人面兽心!哎哟徐来轻一点哇!”我饱含热泪地看着我家徐来,徐来面色已成铁锈青,我脑中只呜呼哀哉四字。
那老者还在地上哭他的羊,真奇怪,居然有人拿羊当坐骑,惨无人道。换到现代,可告他一个虐畜,罚款抄家!绝不估息。
一直在出离愤怒状态,随时可能暴走的两个:徐来与锁菲人手一只耳朵,相对欠欠身,尔后转身就走。迫于耳朵还在人家手里,我与龙儿踮着脚尖梗着脖子随行而去。一步一回首,龙儿亦是恋恋不舍,眼神充满渴望。我的烤全羊,试问老天爷哪个有福的收你入腹啊。怨念。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来仪阁里乌云笼罩电闪雷鸣,众人得知来仪阁居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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