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墨询凝视着她,眸底有着千种情绪,万般思量,最终却只说了一句话,“我无话可说。”
宋箬溪看着他,眉尖微蹙,“说句实话,就这么让你为难吗?”
“你是綮颜未过门的妻子,我是綮颜的九叔,记住彼此的身份,对你对我都好。”上官墨询目光远眺,眸色深深,再无情绪,声音缓慢低沉。
宋箬溪急声道:“我都说了那个约定……”
“话既然说出了口,就收不回去,更不能当没有说。”上官墨询打断她的话,“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见你。”
“只要我和陆綮颜解除约定,不就可以了吗?”
上官墨询眸底闪过一抹痛色,别过脸道:“就算你解除了约定,也不能改变你曾经是綮颜未过门妻子的这个事实。”
宋箬溪呆愣住了,这下是真的明白了他意思,她的想法太简单了,她以为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他们就能在一起,会两情相悦,她就不用为了那个约定,与陆綮颜无爱过一生,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约定会让他们只能彼此错过。就算她违背约定不嫁给陆綮颜,上官墨询也不能娶她。只要上官墨询娶了她,世人就会以为是他这个叔叔逼迫侄儿退婚,再强娶侄媳。就算她可以不在意名声,但上官墨询能不在意吗?
沉默了一段时间,上官墨询道:“綮颜他会对你好的。”
“我不会嫁给陆綮颜。”宋箬溪摇摇头,若没动心,若不知情,她也许有可能为了那个约定就这么嫁给陆綮颜,迷迷糊糊地过一辈子算了,可是已动了心,已知了情,要她再那样生活下去,她做不到,眼中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看到他,会让我想起你。”
上官墨询看着她,眸色变了又变。
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两人抬眸看去,是雪蹄和枣红马自行跑了回来。
“该回去了。”上官墨询道。
宋箬溪默默地点点头,要说的话都已说了,她也清楚了她和上官墨询之间永无可能,不回去,还能做什么?
两人翻身上了马,一前一后,缓缓而行,阳光将二人的影子拖拉在地上,长长地缠绕交叠。
看到了宋家的下人,上官墨询勒停了马,道:“保重。”
宋箬溪回头看着他,眼眸沉沉,“保重。”
上官墨询调转马头,向另一侧离开,宋箬溪与他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香绣、青荷和小木子坐在树荫下,见宋箬溪独自一人回来,起身迎上前去。“姑娘。”
“把东西收拾好,我们回去了。”宋箬溪翻身下了马。
见宋箬溪脸上没有一丝喜色,香绣和青荷没敢多问,赶紧收拾东西。小木子解下马鞍,套马车。一阵忙碌后,主仆四人坐着马车回城了。
上了马车,宋箬溪就闭目养神,无视香绣和青荷探究的目光。
等宋箬溪回到住处时,已是未时初刻,早过了午饭时间。香绣和青荷坐着闲聊时还吃了一些点心,可宋箬溪是一点东西都没吃,进门就道:“我饿了,叫蚕娘煮碗面。”
约等了一刻钟,香菇鸡丝面就端了上来,吃完面,宋箬溪净手焚香,坐在书案前默写经文,在心烦意乱的时候默写熟记于心的大悲咒,会平复心境,“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香绣,姑娘是不是跟周姑娘吵架了?”蚕娘把香绣扯到一边,小声问道。
“没有啊。”香绣不敢告诉蚕娘,宋箬溪约得根本就不是周思仪。
“那姑娘怎么会一脸不高兴?”蚕娘皱眉道。
“姑娘没有不高兴,骑马骑累。”香绣撒谎道。
“累了不休息,还抄经书。”蚕娘斜睨着香绣,当她是傻子呢?
“姑娘答应了人家,急着要。”香绣继续撒谎。
屋内,宋箬溪默完了一遍,心神皆定,搁下笔,道:“蚕娘,进来。”
蚕娘顾不得再盘问香绣,走了进去,笑道:“姑娘。”
“蚕娘,除了上官墨询,还有谁能带话给陆綮颜?”宋箬溪问道。
“姑娘要带什么话给小少爷?”蚕娘笑问道。
“我要和他解除约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宋箬溪实言相告。
蚕娘惊愕,着急地问道:“姑娘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要和小少爷解除约定?”
“没出什么事,我只是不想以后象安姨那样。”宋箬溪神色如常地道。
“小少爷不是陆修齐,他不会对不起姑娘的。”
“安姨会武功,尚且不能与陆修齐共同进退,我不会武功,就更难以接受江湖上的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想每天提心吊胆。”
“江湖的确凶险。”蚕娘跟着安隅嫁到陆家三年,经历过一些事。
“陆修齐至少还在意安姨,可是陆綮颜一去数月无消息,他根本就不在意我,试问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嫁给他?”
这几个月,陆綮颜的所作所为,让蚕娘已经有了他非宋箬溪良配的感觉,现在宋箬溪这么说,她也不想多劝,叹道:“是小少爷对不起姑娘。”
“话不能这说,他会和我有那个约定是为了安姨,不是他自愿的,现在解除约定,对他对我都好。”宋箬溪对这个约定懊恼不已,早知纪芸是如此开通的母亲,她何止于会私下定情?现是悔之晚矣。
蚕娘不解地问道:“姑娘为什么不让官少爷给小少爷带话?”
宋箬溪眸光微闪,道:“他不肯。”
“上官少爷很疼小少爷的。”蚕娘自行解释。
宋箬溪苦笑了一下,道:“为免误事,还是另找别人带话。”
蚕娘想了想,道:“可以找茧娘带话。”
“茧娘是谁?”
“她和我一样是居士身边的人,从陆家庄出来后,我跟着居士进净莲寺,她留在外面经商,供养居士。”
宋箬溪这下明白安隅为什么在寺中还能过那么富足的生活,“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就在京城,明天我去找她,让她带话给小少爷。”蚕娘在说找茧娘带话时,已经在宋箬溪和陆綮颜之间做出了选择,从今往后她的主子就只有一个了。
“还是不要带话了,我写张纸条,你让她送去给他。”宋箬溪拿过一张空白的纸,提笔写下,“齐大非偶,前约作罢!”
等墨干了,蚕娘郑重地将纸条折起放好。
这天的黄昏,赫国的使节团进城了。在第一驾华丽的马车里坐着一个身穿蓝色绣银雀锦袍,剑眉斜飞,俊秀无双的男子,他正是赫国使节团正使赫国东璧候。
如果宋箬溪能看到他,一定能认出这位东璧候就是数月未见的陈陌。
第二天,蚕娘就出门去找茧娘,午后,回来禀报道:“姑娘,纸条茧娘已派人送去给小少爷了。”
“辛苦了。”宋箬溪笑了笑。
酉时初刻,宋箬溪去正院给纪芸请安,发现忙于公务,早出晚归的宋绥提前回来,房里还站着个十五六岁的绝色美人,眸底闪过一抹异色,上前给宋绥和纪芸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给娘请安。”
“太阳还没落山,你怎么就过来了?”纪芸心疼地埋怨道。
宋箬溪走到纪芸身边坐下,小声问道:“娘,她是谁啊?”
纪芸看了眼宋绥,笑道:“昨天赫国使节团进京,带来了十六位美人,皇恩浩荡,赏了一个给你父亲。”
宋箬溪看着那美人,又看看面带得色的宋绥,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宋绥又多了一位皇上赏赐的贵妾,她对纪芸的位置是没有影响,但是许姨娘和玫姨娘不淡定了,当着宋绥的面,客气地道:“这位妹妹好漂亮,瞧瞧这手十指尖尖如玉笋。”
“妹妹的皮肤好滑,就象剥了壳的鸡蛋。”
“妹妹嘴唇小小的,就象樱桃。”
“头发乌黑柔顺,好美啊。”
两人赞不绝口,宋绥听得心花怒放,有美相伴,其乐无穷。
背着宋绥,两位姨娘拿狠毒的眼刀不停地凌迟她。纪芸视若不见,她不屑争风吃醋。
皇上赏赐美人,这是对臣子的一种恩宠,宋老太爷放肆地表扬宋绥一番,寄于厚望地拍着他的肩膀道:“老三,宋家以后就靠你光宗耀祖了!”
宋老太太气得又砸碎了一套茶具,庶子越有出息,就衬得嫡子越无用。
当天夜里,宋绥歇在了这位赫国美人房里,要了三次水。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另辟蹊径晋高位
午后,火球似的太阳高悬空中,炙烤着大地,热浪腾腾灼面而来,这样炎热的天气适合躲在家中纳凉,可宋箬溪不得不应约出行,就算在马车上放了冰盆,依旧热得浑身是汗。
城中有四大景楼,东太平,西大治,南魁星,北文昌,景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去,而平常人也不会约在这里见面。
太平楼的门口站着四个带刀护卫,看到宋箬溪主仆走了过来,手握刀把上,一脸警惕地问道:“来者何人?”
“我受邀而来,还请官爷通报一声。”看到这大阵式,宋箬溪愈加的疑惑,究竟是什么人约她?
青荷把帖子双手呈上。
那个护卫伸手接过帖子,也不看,转身进了楼,略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他出来了,态度恭敬地道:“宋姑娘请上二楼。”
宋箬溪走了进去,一楼也站着几个护卫,还有两个面白无须的男子,眸光微闪,拾阶而上。
二楼站着六个身穿宫装的少女,隔着层层纱帘,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位宫装丽人。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挽起纱帘,笑道:“姑娘请进,我家娘娘已等姑娘许久了。”
宋箬溪看清里面坐着的人,愣了一下,她怎么都没想到约她的人会是已进了九重宫阙的庹缣。
“你们都到楼下去等着。”庹缣直接赶人。
宫女们行礼和香绣青荷一起下了楼。
“静尘,来啊!坐啊!”庹缣笑盈盈地招手道。
宋箬溪取下帷帽,走了过去,在庹缣对面坐,淡淡地笑道:“我没想到会是你。”
“今天是候爷夫人生日,当今圣上仁孝治天下,我这个当女儿的,自当回来尽尽孝道。”庹缣提壶给宋箬溪倒了杯茶,“我就借这个机会出来见见你。”
“你在宫中还好吗?”宋箬溪关心地问道。
“还算不错,现在已是充媛,封号丹。”
庹缣进宫时只是从四品美人,短短二个月时间不到,就连升三级,位居正三品,可见她在宫中混得相当不错。
宋箬溪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问道:“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庹缣拿起放在身旁的红漆镶玉锦盒,笑盈盈递了过去,“下个月你及笄,我肯定不能出席,这份礼物送给你,聊表心意。”
宋箬溪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枝内造的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这太贵重了。”
“我的品级太低,只能送你这个。”庹缣按住宋箬溪的手,“要是我是正一品,我就能送你凤首簪。”
宋箬溪笑,“我会在及笄礼上用这枝金簪。”
庹缣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如果一切顺利,等你出嫁时,我应该就能当上贤妃,到时候,我要送你十万两的添妆。”
宋箬溪眸光微闪,没敢去探究她话中的深意,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那我可就发大财了。”
“这世上什么都不可靠,就是银子最可靠。”庹缣感叹道。
宋箬溪笑了笑,垂睑喝茶。
“静尘,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就算是艳冠六宫的贵妃也没有你美。”庹缣笑道。
“红颜白骨皆是虚妄,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宋箬溪放下茶杯,轻轻浅笑,“生生世世,每一次轮回都要换一具皮囊,美与丑都只是化相而已。”
庹缣向后靠在锦垫上,问道:“静尘,你是不是见过皇上?”
“没有。”宋箬溪急忙否认。
“皇上前些日子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宋箬溪顿生寒意,大热的天,打了个哆嗦,紧张地问道:“他说我什么?”
“他说想不到圣僧收了个俗家弟子,神尼也收了个俗家弟子,当真是一桩巧事。”庹缣端起茶杯小口地抿着。
宋箬溪等了许久,也不见庹缣再说话,眨眨眼睛,“就说了这些?”
庹缣点点头。
宋箬溪拍了拍胸口,“你吓死我了。”
庹缣放下茶杯,拿着团扇掩住嘴,咯咯地笑出了声,清脆地宛若银铃,“静尘,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你别怕,我知道你不想进宫,我已经很巧妙地在皇上面前诋毁你了,我说你自从拜了神尼为师,就一心向佛,清心寡欲,和师兄一样是个虔诚的信徒,不是俗世红尘中的人。太后娘娘信佛,喜欢听佛经禅理,皇上却十分的厌烦,你虽没剃度,在皇上眼中也是半个尼姑,他是不会觊觎你的。”
“简儿,谢谢你。”宋箬溪感激涕零。
“你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我怕你这个绝色美人进宫跟我争宠。”庹缣挑眉笑道。
宋箬溪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出来见我不怕皇上起疑心吗?”
“不怕,我禀明了太后,来找你这位神尼的关门弟子说佛经的。”庹缣笑,“你说个佛经故事,我回去把这个谎给圆了。”
“突然让我讲个佛经故事,我可讲不出来,你自己想法子编一个。”
“编故事我可不会编,还是你编一个。”庹缣拽着宋箬溪的衣袖,嘟着嘴,“好静尘,你就编一个吧!”
看庹缣赖皮模样,宋箬溪哑然失笑,只是她不是邺疏华,记不得那么多佛经故事,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有一位年轻姑娘,她的容貌端庄,身材窈窕,有一头浓黑秀美的秀发……‘如今听闻佛法,知道布施之功德,见佛欢喜,福佑无量。她命终当生忉利天上,受天人果报。’众人发愿修学佛法、累积福德。”
庹缣双手合十,口颂佛号道:“这个故事好,我回去说给太后娘娘听,必能讨得她的欢喜,我也可以少抄点经书了。”
宋箬溪听这话,隐约的猜到庹缣能晋升的这么快,并不是得宠于皇上,而得宠于太后。
听完故事,时辰已经不早,庹缣摆驾回宫。宋箬溪回到家中,去正院见纪芸,把事情告诉了她。
纪芸看着锦盒里的金簪,双眉紧锁,眸色闪烁,沉吟良久,道:“溪儿,这枝金簪,你及笄礼时,不能用,把它锁在箱子里。”
“为什么?”宋箬溪不解。
“前朝和后宫从来都不是**存在的,相互之间牵牵绊绊,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能让有心人引起轩然大波。”纪芸盖上锦盒,直视着宋箬溪,“娘,不想你牵涉其中。”
宋箬溪没有信心帮庹缣辩解,庹缣在宫中的品级已足以说明她的心机和手段。
送金簪真得只是为了那份情意吗?
真得不涉及权力之争吗?
宋箬溪答不出来,回到房里,将金簪束之高阁,神色恹恹的歪在榻上,怔怔地发呆。
“姑娘,你快来看,香草新做了一个好漂亮的甜点。”香绣有意逗宋箬溪开心,故意夸张在喊道。
宋箬溪坐起身来,回头一看,香草端着一个雕成牡丹花形状的西瓜,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西瓜边上堆着雪白的冰沫,红白相间,看着就香甜凉爽,宋箬溪笑道:“这牡丹花雕得真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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