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黑心肠,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既然捞上来了,就找个地方把她埋了,也算功德一件。”
“说得好听,埋人要银子,你出啊?”
说到银子,众人相互推诿,他们大多是渔民和船工,挣的血汗钱,拿银子出来安葬一个陌生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不是可以让我看看,说不一定这人还有救。”宋箬溪扬声道。
围观的人回过头,见她衣着华丽,身边又带着丫鬟和护卫,让开了一条道。宋箬溪这才看清楚地上躺着个浑身湿透,面部青紫,昏迷不醒的女子。
宋箬溪走过去,伸手放在溺水女子的鼻子前,似乎还有微弱的鼻息,又按了按她的脉搏,时断时续,面露喜色道:“她没死,她还活着。”
“瞧瞧,人还没死,你还说把人扔河里去,差点害死人。”有人小声嘀咕道。
“她现在是半死不活,一会就死翘翘了。”那人不服气地道。
“蚕娘,你用手挤她腹部,将水挤出。”宋箬溪道。
蚕娘按住那女子的腹部,却不得法。
“让我来。”宋箬溪扯开她,把手按在女子腹部,徐徐挤压,一松一放。
那女子口里吐出不少水来,只是宋箬溪累的够呛,那女子的肚子还是鼓鼓胀胀的,眸光一转,“子文,子武,你们俩把她倒提起来。”
“把她倒提起来?”两人微怔,有这种救人之法吗?
“救人如救火,你们动作快点。”宋箬溪催促道。
“姑娘,你真能救活她吗?”有人质疑地问道。
上官墨询目光冷冷地看了过去,吓得那人往人群里缩。
“死马当成活马医。”宋箬溪也没多大把握,她又不是学医的,不过是在电视上看过几回这些溺水急救的方法,还是第一次使用。
子文子武一人提起那女子的一条腿,将她倒提起来。那女子嘴和鼻子里流出不少水来,肚子慢慢地平了下来。
见那女子已经吐不出水来了,宋箬溪一摆手,道:“行了,行了,把她放下来吧。”
子文子武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直接就将那女子扔回了地上。
“哎。”那女子呻吟了一声。
“活了活了。”围观的兴奋地喊道。
那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众人,声音微弱地道:“我死了吗?”
“你还没死,是我们把你打捞上岸,然后这位姑娘救了你。”有人道。
那女子左右看了看,着急地问道:“我夫君在哪里?”
“我们就救了你一个上来,没看到你夫君。”
“夫君,夫君。”那女子哭了起来,挣扎着往河边爬去。
众人都露出同情之色,小两口阴阳相隔了。
“该上船了。”上官墨询伸手拦住想跟过去的宋箬溪。
宋箬溪看看船上已点了灯,就听话的回船上去了,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
天色渐渐暗去,围观的人都散开了,河边只有那女子还在哭泣。刚死里脱生,她没有勇气再投水自尽。哭得撕心裂肺,也哭不回已离世的人,那女子抹去眼泪,晃晃悠悠地起身往宋箬溪坐的船走来。
那女子跪在船边,磕头道:“恳请船家大嫂,帮小妇人通传一声,小妇人想当面叩谢恩人的救命之恩。”
船娘看那女子娇弱苍白的模样,十分的不忍,犹豫了一下,道:“你在这里等着。”
等了一会,宋箬溪带着蚕娘和香朵薄荷出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小妇人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那女子磕了三个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算不了什么,你不必如此,还是快回家去,免得家人担心。”宋箬溪道。
“小妇人家不在此处,在曲沃。此番随夫君前往平川朋友家作客,不想昨日夫君落水,下落不明,小妇人孤身一人,实在是难以返乡,恳请姑娘捎带小妇人一程,姑娘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难忘。”那女子磕头道。
宋箬溪看着她,迟疑片刻,道:“蚕娘,你去问问雒……”
“不可以。”上官墨询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宋箬溪抬头看看他,“我们也要去曲沃,捎带她是顺路,不可以吗?”
“不可以。”上官墨询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宋箬溪面带歉意地道:“去曲沃的船家应该不止我这一家,我送些银两给你,你另找别家捎带你过去吧。”
“小妇人不要姑娘的银两,小妇人只想早日回到曲沃,救姑娘可怜,捎带小妇人一程吧。”那女子哀声道。
“你进去,这事,我来处理。”上官墨询怕宋箬溪心软,让人上船。
宋箬溪抿了抿唇,转身回舱房。
“姑娘,姑娘。”那女子着急喊道。
上官墨询接过随从递来的一包银子,抛到那女子身旁,“这里有五十两银子,足够你雇船回曲沃。”
那女子看了上官墨询一眼,拿起银子,站起来,转身离开,苍白的脸上满是恼怒和不甘。
次日,船离开良川,继续前行,正午时分,宋箬溪坐在厅中吃午饭,突听到外面船娘喊道:“不好,前面那条船触礁了,怕是要沉了。”
宋箬溪搁下碗筷,走了出去,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艘三层船已经开始倾斜,很快就会沉下去,道:“赶紧救人。”
趁着那艘船还没彻底沉下去,船工们将甲板上的人都救了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共三十七人。其中有一位衣着华丽,容貌秀美的姑娘,身边带着四个护卫、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
询问的事,上官墨询不会让宋箬溪插手,宋箬溪很乖的回厅里继续吃她的午饭。上官墨询问了几句后,就把三十七人暂时安置在第四层,和船工们住在一起。
“不行,我家姑娘怎么能和他们住在一起。”那婆子嫌恶地道。
“若是不愿,你们主仆可以下船。”上官墨询冷冷地道。
“下船?”那婆子一愣,在河中央,让她们下船,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去跟臭哄哄的船工住一层,是不太合适,反正这一层还有空的舱房,让她住一间也无妨。”庹焰站在上面那一层上,笑道。
“来人,把她们丢下船去。”上官墨询绝情地道。
那四个护卫中的一个,生气地道:“可恶,你太过份了!”
“诸明,不可无礼。”那姑娘镇定自若,“劫难余生,承蒙这位公子搭救,能有一地容身,已是望外之喜,岂可提出过份的要求。”
那婆子皱眉,“姑娘……”
“不必多说,我们下去吧。”那姑娘向上官墨询欠了欠身,领头往楼梯走去。
从良川到曲沃中途没有城镇,船只能野外停靠,没办法让三十七个换船。
上官墨询不放心,叫人盯着他们,又嘱咐子时等人,“保护好郡主。”
“公子放心,我们会寸步不离地守在郡主身边。”子时沉声道。
宋箬溪看着上官墨询眼帘下放的青色,轻叹一声道:“你不要这么紧张,不会有事发生的。”
“姑娘,上次抓到那两人服毒自尽了,没有查到是谁要掳走你,小心些总是好的。”蚕娘道。
“好,小心些,我会留在房里,不出去。”宋箬溪道。
上官墨询伸手沾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换房。”
宋箬溪将水渍抹去,“知道了。”
当天夜里,宋箬溪从左侧的第二间房换到了右侧第四间房,蚕娘假装她住进了第二间房。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夜色苍茫,上弦月被云遮掩住,漆黑一团,景物难以分辨,只有悬挂在船檐上的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上官墨询坐在前厅,静静地守候着。
宋箬溪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这一路上,上官墨询草木皆兵,弄得她也神经紧张,束手束脚,凡是他不同意的事,她都不敢做,这千年防贼防得着实辛苦。
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太阳从地平线是升起,一夜已经过去,平安无事。
是他们太过多疑,还是贼人知难而退?
不得而知。
只是看着上官墨询眉宇间的疲惫,宋箬溪心中酸楚,垂睑道:“你去内室睡一觉,我就在厅内,哪里都不会去。”
上官墨询犹豫片刻,没有坚持到上层舱房内去休息,绕过屏风,睡在了内室的罗汉床上。
宋箬溪净手焚香,在厅内抄写经文,一步都没有离开。
那三十七人老实的呆在第四层,没有丝毫的异动。
船继续在河上平稳地行进,依照行程,明天申时未就能抵达曲沃,敌人若要在船上动手,今夜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上官墨询再次要求宋箬溪晚上换房。
宋箬溪无有异议,乖乖听从。
午后,云朵堆积在天空中,阳光时隐时现,酝酿着一场大雨。
蚕娘做了碗寿面,放在上官墨询的面前,笑道:“上官少爷,祝你年年有今日。”
上官墨询淡淡地道:“多谢,有心了。”
宋箬溪这才知道今天是上官墨询的二十八岁的生日,目光微转,起身回了房。
上官墨询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忽沉,那碗寿面吃在嘴,寡淡无味。
一个时辰后,宋箬溪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个紫色的荷包,“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上官墨询展眉一笑,接过荷包紧紧地捏在手心,荷包里面有一颗念珠,那是宋箬溪从觉明大师送她那串念珠中取下来的。觉明大师是圣僧,世人深信他法力无边,宋箬溪希望他赠送的念珠能保佑上官墨询平安康健。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宋箬溪垂下眼睑,轻声道。
上官墨询正要说话,厅外有人道:“公子,那位习姑娘病了,她的女仆在下面吵闹不休。”
宋箬溪见上官墨询皱眉,抢先道:“去告诉庹世子,让他处理此事。”
上官墨询看了她一眼。
“让他做点事,省得他一天到晚阴阳怪气。”宋箬溪笑道。
“你不怕他让那姑娘住到这一层来?”
“我不会同意的。”宋箬溪笑道。
上官墨询不幸言中,庹焰果然要让那位习姑娘搬上来。
“她要过了病气给本郡主,让本郡主生了病,你担待的起吗?”宋箬溪沉声问道。
庹焰脸黑了,他担待不起。
宋箬溪勾唇冷笑,道:“来人,用小船把她们主仆送上岸去,让她们赶紧找大夫看病。”
这话一传下去,那位习姑娘的病就变成晕船了。
果然有猫腻。
“上官少爷,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把她们给宰了?”蚕娘目露凶光,冷冷地问道。
“你觉得怎么做好?”上官墨询问宋箬溪的意见。
宋箬溪叹了口气,道:“人命关天,万一杀错人了……”
“为免误杀,还是等她们动手时再杀她们为好。”上官墨询也不想草菅人命,重新布置了一番,黄昏时,命船家将船停靠在悬崖边,这样的话,就算那些人有办法将宋箬溪从船上带走,也上不了岸。
用过晚饭后,宋箬溪在左侧第二间房内沐浴更衣,等到戌时,灭了灯火,再悄声进入左侧第三间房,香朵和薄荷守在她身边,子时四守在门口,蚕娘带着香绣和青荷留在左侧第二间房,上官墨询带着两个随从坐在内室,严阵以待,静候贼人。
已过了子时,除了船头悬挂的灯,舱房内都无亮光,船上人似乎都已入睡,可就在这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在船上,越来越急,越来越响,这时若有夜行人走动,不但无法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甚至连衣袂带风的声都听不到,偷雨不偷雪,雨夜正是夜行人出没的好时机。
上官墨询握紧了手中的软剑,闭上了双眼,静心听着外面的雨声。
“叮当”示警用的铃铛声,从舱房中传来。
甲板上也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
“你们去外面。”话音未落,上官墨询已冲向了通道。
子时四人已与从后舱房大洞中窜出来的人交上了手。舱房内无有声响,显然那些人并不知道宋箬溪身处那间房内。
通道狭窄,光线昏暗,一堆人扭打在一起,施展不开,上官墨询提着软剑,站在一旁观战,并没有加入打斗。
那两个随从迅速来到船头的甲板上,风雨中,留在甲板上的人在与八个黑衣人对打,在他们旁边,一小队巡逻护卫倒在血泊里,已无有声息。
兵刃的撞击声,将其他侍卫也惊动了,纷纷涌上甲板。黑衣人见事情已败露,抽身想逃,却被护卫们封住退路,就连跳水也不行。
上官墨询所带的人和子时四人一样,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需要上官墨询出手,那些黑衣人和舱房内的人就全军覆没,甲板上有雨水的冲洗,鲜血流向了大渡河,船舱里弥漫着重重的血腥味。
“郡主,你可安好?”上官墨询站在通道中,沉声问道。
“我没事。”宋箬溪在房内应道。
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共有十九人,这里面并不包括那位习姑娘主仆八人,不知道她们是真的只是普通路人,还是有意留着后手。
天明后,宋箬溪从房间里出来,舱房隔板已补好,通道里也没有了血腥味,尸体也拖走了,若不是木门上还残留着刀痕,昨夜那场厮杀就象没有发生过一样。
“雒淇公子盼了这么久,总算把贼人给盼来了。”庹焰语带嘲讽地道。
上官墨询靠在栏杆边,手里端着个白釉红莲茶杯,看着河岸上的景色,优雅地品茗,听而不闻。
庹焰走到他面前,脸色阴沉地问道:“其余的人,你打算放任不管,就这么让他们留在船上?”
上官墨询运手如飞,封住了他的哑穴,边转身离去,边道:“你很吵。”
庹焰怒目而视,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船在申时末停靠在了曲沃的码头上,曲沃县的县令亲到码头迎接,热情洋溢地给诸人行礼请安。
宋箬溪的马车还没从船上拖下来,只能先乘坐县令的马车进城。上官墨询等人则和县令一起骑马。
那位习姑娘带着她的人雇了一顶小轿,扬长而去,没有与宋箬溪等人打照面,也没言谢。
宋箬溪有些庆幸没有听蚕娘的话,先下手为强,要不然误杀八条人命,罪孽深重。
县令大摆筵席款待众人,盛情难却下,上官墨询等人喝了不少酒,一脸醉意地被人搀扶到房间里休息。
黑漆漆的夜里,曲沃城内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宋箬溪早已上床睡觉,就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分,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守夜的蚕娘睁开了双眼,伸手握住放在床头的柳叶刀,掀开被子,一个箭步窜到门口。
门栓被来人用刀拨开,“吱”的一声,门被推一开。蚕娘的刀瞬间刺了过去,与来人的刀相交,发现清脆的响声。
香朵和薄荷也被惊醒过来,双双拿起柳叶刀,扑了过去,与来人厮杀,只有床上的人一动没动。这时,屋顶的瓦被人掀开,一个纤细的人影从上面滑落下来,直扑向床边,撩开帐幔,掀开被子,却发现被子下面是用另一床被子摆出来的人形,宋箬溪根本就不在床上。
来人知道中计,想顺着绳子再爬上去,却发现有人从那洞跳了下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县令劝着喝了许多酒,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上官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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