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淇公子来了!”
“姐姐,快点,公子来了!”
宋箬溪在马车上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忽听外面传来呼喊声,仔细一听,原来是上官墨询到东渠来了,引得姑娘们奔走呼号,欢呼雀跃。舒槨w襻
宋箬涓对这位名震京都的奇男子向往已久,瞄了眼闭目养神的宋箬溪,伸手挑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去。
宋箬池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宋箬涓失望地噘起了嘴。
“车内沉闷,把帘子卷上去,透透气。”宋箬溪突然出声道。
宋箬池微愕,以七姐姐的姿色,也会为男色所迷吗?
宋箬涓笑了起来,那么出色的男子,就算清淡如水的七姐姐也会在意,不等婢女动手,她就快速将帘子卷了上去。
车外的姑娘小媳妇们向着一个方向跑去,人太多,马车的速度慢如蜗牛。宋箬溪睁开双眼,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窗外。马车缓缓地向前移动,终于,看到了他,隔着层层人群,那如同鹤立鸡群的男子穿着浅紫色绣祥云纹锦缎宽袍,腰间没有束带,风扬起衣袂,飘飘若仙,乌黑的长发用紫玉簪松散的挽着,慵懒中透着雍贵。
这般风流俊雅的姿态,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宋箬溪闭上了双眼,明天她要问他为何画那幅画,不知道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马车驶远,已看不到被众女包围的男子,宋箬池和宋箬涓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回头见宋箬溪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两人摸着发烫的脸颊,还是七姐姐从容淡定。
申时未,马车停在了宋府的二门外。宋老太爷还没回来,宋老太太守斋,闭门不见,两房人就没去松鹤院请安,在岔道上分手,各回各院。
兄妹五人随宋绥去竹隐院正院,在院门口遇到了宋箬湖,宋箬湖消瘦的如同一竿细竹,那身翠绿衣裙的衬得脸色蜡黄。
宋绥关心地问道:“湖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生病了?病了让你母亲请大夫瞧瞧,不要拖着,万一弄出大病来就不好了。”
“谢父亲关心,女儿没有生病,不需要请大夫。”宋箬湖欠身道。
宋绥想了一下,道:“明年蔡高春闱若是高中,为父会替他谋划,让他留在京中为官,你放宽心,不要过于忧虑,忧能伤身。”
宋箬湖昏暗的眼中亮光一闪,“女儿谢谢父亲。”
这声谢,比刚才那谢,要真诚的多。
宋濂眸色沉了几分。
宋淮的双手握紧了拳头。
宋绥带着儿女们进房,看到纪芸迎了出来,脸色阴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纪芸愣了一下,看到跟在后面的宋箬湖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心中了然,神色未变,笑盈盈地道:“都回来了,正好,钰楼送来了十套头面,湖儿去选三套,溪儿、池儿和涓儿一人选一套。”
宋绥听这话,脸色稍缓,往卧房走去。纪芸跟了进去,伺候他宽衣。宋濂兄弟在厅中坐着,宋箬湖姐妹去内室选头面。
宋箬湖看到长条几上摆放的精致的头面,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就要选,突然想到了什么,收回了手,扭身笑道:“七妹妹,你先选。”
福茶勾了下唇角,严嬷嬷教得不错,四姑娘识相多了。
宋箬溪笑,“不管是从大到小选,还是从小到大选,也轮不到我第一个选,十妹妹,还是你先选。”
“这里我最小,那有做妹妹的越过姐姐们先选的道理,还是四姐姐先选吧。”宋箬涓乖巧地礼让。
“我是姐姐,理当让着妹妹,七妹妹不选,十妹妹就先选吧。”宋箬湖要当个爱护妹妹的好姐姐。
“我是妹妹,应该尊敬姐姐,四姐姐先选。”宋箬涓坚持当好妹妹。
宋箬湖不肯先选,宋箬涓不愿先选。谦让来,礼让去,呈现僵持状态。宋箬溪怕再这么弄下去,到明天都选不好,笑道:“这样吧,四姐姐,你先选一套,我们各选一套后,你再选另外的两套,这样可好?”
宋箬湖想了一下,道:“就依七妹妹的主意吧!”
十套头面里,最精致的是那套牡丹花镶红宝石的赤金头面。宋箬湖没敢选,挑了一套海棠花镶蓝宝石的。
宋箬溪选了那套蝴蝶纹烧蓝式样的。
宋箬池选了套赤金镶珠式样的。
宋箬涓拿那套牡丹花镶红宝石的,宋箬湖生怕她挑了去,假装好意地道:“十妹妹,你年纪小,戴这套不太适合。”
“可是我喜欢这套,我就选这套了。”宋箬涓抱紧装头面的匣子。
宋箬湖暗恨,却也无法,只好另挑了两套。
福茶抿嘴偷笑。
宋绥已换了套浅灰色绣竹叶的常服坐在厅中饮茶,见四人出来,笑问道:“怎么在里面选了这么久?可是挑花眼了?”
“老爷,几位姑娘谦让,不肯第一个选,还是七姑娘出了好主意,这会子还没选好呢。”福茶笑道。
“很好很好,有进益了,姐妹互敬,这样才象有教养的名门世家的姑娘,做大的知道疼小的,做小的就会恭敬大的。”宋绥笑着颔首,目光柔和,“你们都选了什么样的?让为父看看。”
姐妹们就将匣子打开,放在桌上给他看。
宋绥看过后,满脸笑容,夫人为人正直,待庶女不错的,他刚才不该疑心她虐待湖儿,笑赞道:“夫人的眼光好,这几套头面都十分的精致,让夫人费心了。”
纪芸笑道:“老爷说那里话,这些本来就是妾身分内的事,再说女儿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妾身这当母亲的也光彩。”
闲话几句,宋绥笑道:“今天你们辛苦了,就留在房里用晚饭,不用过来了。”
兄妹六人起身行礼,离开正院,各自回房。
翌日,天朦朦亮,宋箬溪从床上翻身爬起,跑进蚕娘住的房间,“蚕娘,蚕娘,我要吃福寿全。”
正在叠被子的,蚕娘微愕地问道:“姑娘大清早的怎么想起吃这个来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突然很想吃,蚕娘,你就做给我吃吧,好不好?”宋箬溪撒娇,“我好想好想吃。”
“做这个要花很长的时间,中午来不及,晚上才有得吃。”蚕娘道。
“谢谢蚕娘。”宋箬溪灵动的双眸闪过一抹狡黠的笑,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把蚕娘留在家里。
宋箬溪不想让蚕娘知道这幅画与上官墨询有关系,用一道食材众多,要煮上六七个小时的菜,将蚕娘困在了家中。
到食为楼时,上官墨询还不来,宋箬溪要了一壶茶两碟点心,端着茶杯,在包厢内静静地等待,沙漏一点一点的往下落,杯中的茶水渐渐冷去。
门被推开,上官墨询走了进来,含笑问道:“丫头,等多久了?”
“这茶水从热到冷,等得不算太久。”宋箬溪道。
“有点小事耽搁了,让你久等,见谅。”上官墨询在她对面坐下,“蚕娘,今日没随你来?”
“我留她在家里做福寿全。”
“你这个贪吃的丫头。”上官墨询努力用长辈的口气与宋箬溪说话。
“昨天的情况如何?她选进去了吗?”
“她是以正五品才人的身份进宫的。”
宋箬溪喝了口微凉的茶,诚晋候是一品候,皇上给庹缣一个五品,不算高。庹缣如愿以偿的进了宫,以后会怎样就看她的造化了。
“茶已凉,不要再饮,重新叫他们上壶热茶。”上官墨询起身,开门吩咐香绣去叫掌柜的送热茶进来。
等上官墨询坐回原处,宋箬溪放下茶杯,抬眸看着他,“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希望你能据实回答我?”
上官墨询见宋箬溪表情严肃,眸中异色一闪,“你要问我什么?”
宋箬溪拿起搁在椅子边的画,放在桌上。
上官墨询的手紧紧一握,画是他亲手装裱,一眼就能认得来,她把这幅画带来做什么?难道她已经知道这画是他所画?
“你为什么要画这幅画?”宋箬溪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的男人,不是询问这画是不是他画的,而直接就问他为什么画这幅画,不给他否认的机会。
“随意涂鸦,不值一提。”上官墨询笑得云淡风清,眸中神色带着一丝紧张。
“既是涂鸦之作,为什么要装裱好,挂在雅室之中?”宋箬溪追问道。
“那是掌柜所为,非我之意。”上官墨询推卸责任。
宋箬溪勾起唇角,哂笑道:“这个掌柜的胆子不小,敢随意乱动少东家的画作。”
“他是我的父执辈,我待他自是与旁人不同。”
宋箬溪知道世家伺候过长辈的积年老奴,做小辈的是要给几分薄面的,那掌柜的又是个可用之人,勉强相信上官墨询所言,“那天我去店里要画,你在明明在店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谁告诉你,我在店里?”上官墨询矢口否认。
“我跟那掌柜说了,我要见你,他没有告诉你吗?”
上官墨询轻笑摇头,“丫头,若是每个来店里的客人,我都要见,我会忙不过来的。”
“可是我又不是那些陌生的客人,我认识你,你为什么不见我?”
上官墨询靠在椅背上,笑着扬扬眉,眸色清亮,“我知道你是净莲寺的静尘,可不知道你是宋家的姑娘。”
“咚咚”传来了叩门声,掌柜在外面道:“公子,小的送茶进来了。”
“进来。”上官墨询扬声道。
掌柜的把热茶送进来,又退了出去。
上官墨询提壶为宋箬溪和他各斟了杯茶。
“就算一开始,你不知道我是宋家的姑娘,可是后来,在京中遇上,你知道我是谁了,你为什么不说?”宋箬溪质问道。
上官墨询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浅啜一口,道:“些许小事,你没有提起,我也不记得了。”
“我又不知道画是你画的,我怎么提?”宋箬溪怨怼地看着他,“若不是前些天我在周家看到你画的《碧桃图》,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丫头,世人都知我的画价值千金,你得了我的画,是否该把酬劳奉上?”上官墨询试图把宋箬溪的注意力给引开。
“你没经我同意就画我背影,该是你付银子给我才对。”宋箬溪挑眉道。
“那我该付多少银子给你比较合适?”上官墨询笑,顺着她的意思把话题往偏了带。
“画值千金,背影在画中,理应值千金。”
上官墨询摸出一块玉佩,抛给她,“凭此玉佩,你可去全国各大钱庄取银子。”
宋箬溪把玉佩放在桌上,道:“我是开玩笑的。”
“你不要银子,那我请你吃饭,今天的菜随你点。”上官墨询笑道。
“我还有个问题要问。”宋箬溪看着他,“净莲寺风景优美,可入画的地方多不胜数,你为什么要画松林和我?”
上官墨询眸光一闪,低头喝了口茶,缓缓地咽下,道:“净莲寺的美景,令人留连往返,我一时兴致所至,随手画了十数幅,不止画了你,我还画了神尼、大嫂、蚕娘和你两个婢女。”
“那些画,你什么时候给我看看?”宋箬溪半信半疑。
“画都在广陵府。”上官墨询继续撒谎。
“你舍得不把画带在身边?”
“我常居的地方有三处,庆原、广陵府和云中府,我在何处作画,画就放在何处,带着到处跑,不但不方便,还容易遗失。”
上官墨询给的理由,还算是比较合理,宋箬溪相信了他的话,把画收了起来,扬唇笑道:“我要吃煎酿斑鸠。”
“好。”上官墨询如释重负。
在食为楼吃完午饭,宋箬溪没在外逗留,直接回家了。马车在二门处停了下来,守门的婆子上前道:“七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宋箬溪踩着小杌子下了车,道:“我出去是经过我娘同意的。”
“二姑太太回来了,各位姑娘都去松鹤院了,您也快去吧!”婆子道。
宋箬溪没回竹隐院,直接去松鹤院。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佛经禅理解君惑
“老太太,七姑娘来了。”婢女向内通传。
宋箬溪走了进去,发现除了宋箬洁和宋箬湖,家中女眷皆在座,陪在宋老太太身边说笑的是一个长相酷似宋老太爷的中年妇人,和一个穿着桃红色锦缎衣裙的清秀少女。
椅子上坐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一位身穿玫红衣裙的少妇,因是至亲,男女之防就没那么严,无须隔屏相见。
“七丫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往外跑,象什么话,还有没有点规矩?”宋老太太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地质问道。
“母亲,是周姑娘约七丫头去画坊看画,她才不得不出门应酬的。”纪芸怕宋箬溪说错话,让宋老太太抓住把柄,抢先道。
“哪个周家?”宋老太太问道。
“周太保的孙女。”纪芸欠身道。
皇上并没立太子,太子太保只是个虚职,可是周大人毕竟是正一品官。
宋老太太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
“三弟妹,七丫头是你的亲生闺女,你娇养着是应该的,可是疼爱归疼爱,别太娇惯了,俗话说,惯子如杀子。不懂规矩,以后会有苦头吃的。”二姑太太看似一片好心地劝告。
“二姐姐放心,弟妹我是绝不会娇惯七丫头的,不是人人都象二姑太太有这么好福气的。”纪芸明赞暗贬。
二姑太太做姑娘时,被宋老太太娇纵得肆无忌惮,飞扬跋扈,为了点小事,用皮鞭抽打三位庶弟,宋绎兄弟三人的身上现在还有伤痕。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扬了出去,她及笄时,无人上门议亲,最终远嫁他乡。
“三弟妹不愧是言官家的姑娘,伶牙俐齿。”远离娘家,做了多年媳妇,被婆婆磨去了蛮横的棱角,二姑太太的坏脾气收敛不少。
“谢二姐姐夸奖。”纪芸眸光微转,“溪儿还不给你二姑母见礼。”
“溪儿见过二姑母,二姑母万福。”宋箬溪行礼道。
二姑太太眯了下眼,笑道:“七丫头不必多礼,多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
下个月二十七日是宋老太爷六十九岁大寿,按着过九不十的规矩,这次宋府是要大肆操办,二姑太太就借着这个由头回娘家。不过现在才三月初四,离二十七日还有四十多天,她回来得太早了些,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回娘家有其他目的
二姑太太今年四十六岁,夫君姓潘,名清书,二十一岁时中了举人,每三年一次的京城贡院春闱已进了七次,次次名落孙山,蹉跎了二十几年,如今已近五旬,自知无望,把希望寄托在长子身上。
二姑太太生有二子一女,长子潘世玮,今年二十五岁,他要参加秋试,没有提前来,和二姑太太同来的那位少妇是他的嫡妻巫氏。
次子潘世璜,嫡出,今年十八岁。自从宋箬溪进门,就两眼色迷迷地盯着她,他本以为六表妹是绝色,想不到七表妹是绝色中的绝色,若能娶她为妻,夫复何求?
嫡女潘妙龄是二姑太太在三十三岁才生出来的宝贝女儿,眼含嫉妒地盯着宋箬溪发髻上那翡翠雕花镂金流苏簪。
长女潘妙语是庶出,今年二十五岁,已经出嫁,没有同来。
三子潘世顼,庶出,今年十六岁。
宋箬溪和四人互相见了礼,在旁边坐下,听宋老太太、二姑太太和小蒋氏闲扯。欧阳氏、纪芸和文氏含笑端着茶杯,并不出声,当个聆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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