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来看男人……”沐春风立刻闭上嘴,她怎么说出来了?
“男人?哎呀,春风小娘子,您是不是误会了,以为小的是带您来看……”楚平笑了起来。
“啊,不准说!”沐春风红着脸跺了跺脚,可身后的无情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沐春风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问楚平:“大管家,你给我说清楚,我们来看这座院子干什么?”
“呵呵,这是相爷送给小娘子的院子。他知道小娘子您不喜欢老呆在大宅院里,就特意让小的挑一座地势好、风光好的小院,让您闲时来住住,还可以种种草药什么的。”
“啊,太好了!想不到老师已经想到了。”她的确早有此意,却怕楚清秋怪她生分,所以迟迟不敢说。
“相爷对小娘子的喜好可是一清二楚,小娘子到京师的第二天就交待小的了。小娘子还是快进去瞧瞧,有什么不满意的小的立刻去改。”
沐春风兴冲冲地推门而入,那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铺着青石板,却又留了些泥地以供种植花草,这时只是种了两棵树,其他的都还空着。
“这是什么树?”沐春风问道。
“是枣树。”
“为什么要种两棵枣树?”沐春风不明白为何独独先种两棵枣树。
“这是相爷特意吩咐的。相爷说,当年沐夫人说过,如果以后自家在京师有了院子,一定要在里面种两棵枣树。”
沐春风摸摸下颌,想不明白阿妈说这话有什么意义。
“小楚,将来我要是在京师里有了宅院,一定要在院子里种两棵枣树,只能是两棵,也只能是枣树。”
“为何?”
“因为那样我就可以这样告诉别人,‘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这话有什么意义?”
“呵呵,这话本没有意义,只是一个大文豪如此说了,它就变得有意义了。”
“哪一个文豪?你说的不是你自己吧。”
“唉,说了你也不认识。”
“我不认识的还能算文豪吗?”
“嗯,是一个叫鲁迅的人。”
“鲁迅?我是不认识,而且我敢说十个读书人里至少有八个人不认识他。”
“不是八个,而是十个都不认识。呵呵,小楚,你没有错,可是你也要明白,不论你有多聪明,这世上总还是有些事你不明白。”
是的,至少这个叫做楚洄的女人身上就有许多事他不明白。
沐春风继续看房子,照老师的说法,里里外外都要看仔细了。
这是一座小巧的四合院,大门照常理开在东南角,北边三间正房,一明两暗,明间做堂屋,西暗间做卧房,东暗间做书房;东、西厢房各两间,东厢一间给无情做卧房,一间是客房,西厢一间给沐春风做药房,一间留着堆放杂物;南边还有一间小小的倒座,是厨房;西南角上还特意加了一个茅厕,这是别家院子里没有的。
屋里常用的家俱用品都已经备齐,挑的都是做工精致却又不是很华贵的材质,和这个普通的小院子相配刚刚合适。屋子西边又用篱笆围起了两块地,是给沐春风将来种草药的。
“小娘子,可还差什么?”
“不差了,将来要是还缺什么,我一定找你要。”
“小娘子尽管吩咐。”
“多谢大管家。对了,大管家,这里叫什么地方?”
“这里叫乔沟,周围住了有三十多户人家,都是附近乔家庄的佃户。小的都打听过了,都是些老实人,小娘子平时要是有什么粗活也可以叫他们干,随便给点赏钱就行。要是有人欺负您,您就告诉小的,小的立刻去找乔家庄的庄主,让他们滚蛋。”
沐春风忙摆手,“既然都是老实人,怎么会欺负我?你可不要用这话去吓唬人家,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啊。”
“呵呵,还是小娘子心善,有您给他们做邻居,那是他们的福气。可是,小娘子,这地方再好也不比府上,小娘子可还要多多回去看看相爷。”
沐春风心里暖洋洋的,“你放心吧,大管家,老师现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会只图自己过得舒坦。再说,这地方怎么比得过鼎鼎大名的楚园?我可还要经常回去折腾你的。”
“呵呵,小的巴之不得。”
第十五章 醉卧山间伊人救
段宸书、郭盈袖大婚之日,皇帝、皇后亲临祝贺,百官的贺礼更是络绎不绝地送进段、郭两府,整个京师城内都热闹非凡,仿佛所有人都是这场婚礼的宾客。
燕定北、燕铁衣也前去祝贺,燕锦衣觉得气闷,便约了几个朋友喝酒。喝完酒后还觉得不解气,便又独自一人骑马到南山打猎。
在林子里胡乱跑了一气,也猎到了几只山鸡、野兔,可酒劲却渐渐上来了,头昏沉沉的直想睡觉。燕锦衣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了马,随便找个平地躺了下来。
他的马是骑熟了的,也不会跑开,只在一旁静静地吃着草,等待着主人。
很快,燕锦衣便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燕锦衣察觉有人在打他的胳膊,便回手一拍,嚷了一句“别吵我”,又翻身接着睡去。
沐春风捂着自己的小腿,怒视着这个睡得像头死猪的男人,心想:“我好心唤你醒来,你却打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弯腰的一瞬间,她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又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心里便明白了,不由笑骂道:“和别人抢老婆抢不过就借酒浇愁,真是窝囊!”她这个正牌前未婚妻都还没有去浇愁呢。
沐春风知道这样在林间酣睡很容易着凉生病,更何况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唉,每次见到你老天就要下雨,我和你有仇吗?”她还要赶回家把晒在院子里的药材收起,怎么办呢?
“咦?怎么停在这里了?”无情背着一箩筐草药走了过来,他方才发现路边有只野兔,便顺手捉来准备做晚餐。
“喏。”沐春风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燕锦衣。
“怎么又是这家伙?死了吗?”不知为啥,无情对燕小公子没有好感。
“无情,别瞎说。”
“没死就没事,咱们走吧。”
“那可不行。他这样会生病的,这一病可大可小,要是真因此丢了性命,我们就等同于杀人凶手。”沐春风面色沉重。
“唉,知道了,医者父母心。”
沐春风转颜一笑,接过无情手中的野兔。
无情扔沙包似的将燕锦衣丢到马背上,将马牵回沐春风的小院。因为院里的客房暂时没人用,床上还没有铺盖,无情又不肯让燕锦衣睡自己的床,沐春风只好将他安置在自己的房内。虽然后来无情后悔了,沐春风却已经懒得再搬动,反正她也不在乎。
燕锦衣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以为是在自己的屋里,直到一股不熟悉的淡香钻入鼻子,才渐渐想起方才自己是睡在林间草丛里。
他睁开眼睛细细观察,只见这床上挂的是青色纱帐,铺的是素白缎褥,盖的是藕色穿枝花锦被,那淡淡的轻香竟是从头下的枕头内散发出来,倒像是药香。
燕锦衣爬起身来,拉开纱帐一看,对面窗前摆着一张炕,铺着米色绣花垫,后有靠枕,炕几上放着茶碗,还有一只花觚,插了几支清秀的野花。东南角上放着妆台和盆架,西边则是一只柜子和两只衣箱。分明是一女子的闺房。
燕锦衣正奇怪着,又听东边墙上挂着的竹簾外似有声音传来,仔细一听,却是有人在外间唱歌,唱得甚是古怪。
宁静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
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
沐春风一边唱着母亲教的歌谣,一边在桌上捣鼓着自己的试验品,忽听卧房里传来燕锦衣的喊声:“喂,有人吗?”
她忙起身进屋,一掀开竹簾,正与趴在床边往外看的燕锦衣对上。
“怎么又是你?”燕锦衣一惊,他原以为进来的会是个服侍人的婢女,却不料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也难怪他总觉得这间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眼前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吗?清新明朗。
“怎么不能是我?”沐春风撇嘴问道,对于这位燕小公子的脾性她已经略知一二。
“呃,这是你的床?”燕锦衣想到自己竟是睡在这女子的床上,心里的滋味就和方才听到的歌声一样古怪。
沐春风看他神色古怪,心想他一定是觉得自己随便将男人带到房里睡觉太不谨慎,心里有些不喜。
“嗯,我不知道燕公子喜欢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否则便不会带你回来,而是让你继续留在山间,享受这清凉雨水的滋润。”
屋外的雨水打在窗沿上,噼啪作响。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哪有让男人睡自己床的道理……”燕锦衣心里很别扭,照理他该谢谢人家的好意,可这女子的作法实在欠妥。上一次同坐一车也就罢了,毕竟还有其他人在,可这次居然让自己睡她的床……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他和她有苟且?
“你不乐意睡就起来啊。”沐春风沉下脸色,早知如此就该让他睡在一无所有的客房里。
燕锦衣也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起身离开,可他刚从醉眠中醒来,头还有些痛,身上酸溜溜的,而且这床好舒服……他假意起身,却又伸手扶住头,“啊,不行,还是有些昏沉。”
他这番装腔作势怎么瞒得过沐春风,她心中暗自冷笑,说道:“燕公子酒还没醒?正好我熬了醒酒汤,公子喝一碗便会觉得好些。”
这样的“好意”燕锦衣怎么能说不呢?
不一会儿,沐春风便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燕锦衣只闻到味道便觉得反胃,苦着脸问道:“一定要喝吗?”
“那当然,这可是我专门为帮公子解酒而熬的。公子要是怕苦,我这里还备有糖果。”沐春风换上一付热情的笑脸,捧着碗一直伸到燕锦衣的嘴前。
燕锦衣脸一红,“我才不是怕苦。”立刻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而后又立刻用手捂住嘴,心想:“天哪,这药怎么这么苦啊!”
沐春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还真是特意把这醒酒汤弄得苦一些,就想看看燕小公子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你、你耍我?”燕锦衣眉毛一挑,心头火起。
沐春风忙正色道:“我怎么会耍你?燕公子没有听说过良药苦口利于病吗?这醒酒汤里放的药材虽苦,却是最好醒酒。不信你看看,现在头还昏吗?”
“哼,死人都能被你苦活了!”
“那敢情好,起死回生可是我们身为医者最大的愿望。”
“你……”
虽是在斗嘴,沐春风却觉得心情舒畅,但她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便又端过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几块金红色、菊花状的软饼,说道:“这是我从云南带来的黄果软饼,京师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喏,吃一块就不觉得苦了。”
燕锦衣板着脸抓了一块塞进口里,果然味道清香,甜而不腻,嘴里的苦味消了大半,可这心里的苦涩还没有消去。
“你到底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沐春风被燕锦衣表现出来的孩子气逗得啼笑皆非。
“放肆!”燕锦衣大怒,他因与兄姐年岁差得多,已经习惯了被当作孩子来宠爱,却又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孩子。
“哼,我这人又不是什么贤淑良德的大家闺秀,早放肆惯了。燕公子要是呆着难受,就请回吧,我也不想被人看到说我的闲话。”沐春风收起笑容。她不介意哄孩子,却不愿哄这个大孩子,更何况她也没有留男人在家中过夜的习惯。
燕锦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沐春风的脸色,“呃,外面雨这么大,我怎么走?大不了我付你钱。”只要他给了钱,可就没人能说他是在这里占女人的便宜了。
“好啊,我也不多收,你给一两银子吧。”有人愿意撒银子,沐春风也毫不客气。
这个数对于燕小公子的确不算啥,只是他打开自己的荷包后,发现没有碎银,只有几颗前两天进宫时燕太妃赏的金锞子。
“这就行了。”没等燕锦衣算清楚,沐春风已经自己伸手拿了一颗金锞子。
“哎,这个可不止一两银子。”那金锞子至少值五两银子。
沐春风掂了掂,“抱歉,小女子没有散银找,燕公子不如以后多来歇几次吧。”
燕锦衣目瞪口呆,这看起来清新脱俗的少女怎么会如此市侩?可既然他付了钱,他就应该是大爷。
燕锦衣重又躺回床上,“没钱找就算了,不如给我做点吃的,早上酒喝得不少,东西却没怎么吃,早饿坏了。”
沐春风也是一愣,这位燕小公子和别的男人真是不一样。如果是段宸书,早在苏醒的那一刻就会正襟危坐,与自己商讨如何弥补对名节造成的损失,又或是被她贪财的模样吓得全身而退,怎会像他这样居然真当这里是客栈了。
“嘿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燕公子请稍等,妾身这就去做饭。”她一定会让他吃好喝好的。
沐春风离开后,燕锦衣拉上被子盖住头,他发现被褥里又另有一种幽香,不是枕头里传来的药香,也不是花觚里野花的清香,这难道才是那女子的味道?
想起来也真是奇怪,他居然就这样躺在一个还不知姓名的女子的床上和她对话,这样做太不合礼数,若是父母、兄长知道了一定又要训斥他。如果是这女子的家人知道了,说不定还会逼着他娶了她。
“可是……”燕锦衣翻了个身,抱住枕头,心想:“可是,好像也没啥不舒服的……反正我给了钱了……”
第十六章 醒后偏生杞人忧
半个时辰左右,沐春风已经做好了饭菜,还给燕锦衣送来水盆、巾帕,催促他赶快梳洗。燕锦衣一边自己洗面,一边嘀咕着还是万花楼的紫薇小姐知道体贴人。
想起了紫薇小姐,便想起了她后来对自己做的事,燕锦衣的脸渐渐红了起来。而后,他又忍不住想,如果把紫薇小姐换成这位小娘子……
燕锦衣拼命地往脸上泼水,希望能赶走面颊上的热浪,直到听到沐春风问他好了没,他才忙抓过巾帕胡乱擦了两把,出了卧房。
卧房外便是堂屋,正中墙上挂着四季美人图,下面一条长几,搁着香炉。长几前面是一张雕花木榻,也铺着绣花垫子,坑几上放了一盆牡丹,开的正艳。两扇窗下各有两张交椅,屋子中间则是一张大理石圆桌及相配的凳子,饭菜便是搁在这上面。
燕锦衣一看坐在桌边的人,除了沐春风还有无情,愣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