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混蛋去死吧,我就是下妓院,落窑子,我就是一天接十个客,我都不做你的生意,我就是做乞丐也不讨你的饭。”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
“凭什么都认定我一定投靠青楼?我告诉你,我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会入青楼,我告诉你,他日我楚合欢一定风光大嫁,嫁一个比你好一百倍,好一千倍的男人。”我恨极,我怒极,但更加痛极。
“嫁人?”秦剑低声沉吟,最后笑了,笑声充满嘲笑与不屑。
“如果欢儿嫁人,记得通知一声,到时我一定带上厚礼恭贺,不过楚合欢,你别忘了,你已经嫁过人了,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残花败柳回去?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声名狼藉的淫娃?”残花败柳、淫蛙这两个词,就如两把尖刀直直插入我的心。
“你——你——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禽兽,你——”我觉得满口腥甜,恨意充盈胸腔,痛意弥漫全身。
我从来么没有如此憎恨过一个人。
秦剑最后走了,走得也很突然。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是我积压在心中的疑问,终于在他离开的时候吼了出来。
“楚合欢,你知不知道,第一眼看到你,我对你已经厌恶到了极点。”我怀疑我已经痛得麻木了,居然听到这句话不会痛了,但身子却禁不住晃了晃,小叶忙过来扶住我,一脸的惊慌。
“小姐——”
“快天亮了,我们赶路吧。”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脚却不知道往哪个地方挪。
“小姐,我们去哪?”小叶的声音虽然还带着几分彷徨,但却比之前多了几份坚定。
“去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那究竟是哪里?”死丫头打破沙锅问到底。
“去凉州。”我曾听爹说,他在那边有两个私矿,我曾听娘说,那是外公也管不到的一块地方。
045:冷凌风
凉州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一个地方,当小叶兴奋地问关于凉州的一切时,我只有茫然,但我必须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走到看不见秦剑的地方,走到西天翼魔爪伸不到地方。
袋子银两不多,为了雇一辆便宜的马车,我费尽了唇舌,我第一次此意识到银两与石头的区别有多大,原来没有银两,我会饿死,石头满地都是,随时可以捡,但银两都在别人的口袋里,并且捂得密密实实。
“小姐,我们就只有这丁点银两怎么办?”小叶看到我们袋子的银两,愁眉苦脸。
“要那么多银两惹劫匪呀,到时财没了,色也被劫就惨了,你小姐我是残花败柳,没人要,你这个冰清玉洁的小雏儿,可要遭殃了。”一听我这样说,小叶整张脸吓得惨白,这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小了。
“小姐,你别吓我。”想不到我一句话将这死丫头吓成这样,真是罪过,只不过生活太苦闷,不弄点乐子何以度日?
“死丫头脑子长草了,我们现在穷得叮铛响,衣衫褴褛的,只要眼睛不瞎,鼻子不塞的看见我们都兜路走,谁还稀罕我们?袋子有几个银两,谁找不着几个香喷喷的女人?瞎担心。”听到我这样说,小叶脸上才恢复了点血色。
下午,我们说得口干舌燥,终于以最少的银两坐上了一辆马车,为了节省银两,我只买了一些黑又硬的馒头填肚子,晚上也不敢住店,就在马车上将就过一夜,但纵使如此节俭,我们的银两还没有到墨城就花光了。
五大三粗的车夫知道我们没银两,凶神恶煞地将我们轰下车,一边轰边骂我们是瘟神,然后猛地甩鞭子,驾着马车扬长而去,不理我们的呼喊,将我们扔在荒山野岭之中。
我们追了上去,结果马车没拦住,却被他甩了两鞭,手顿时起了一条血痕,痛得小叶鬼哭神嚎,但似乎被马鞭抽中的人是我,早知就不追那死车夫了,不回头就罢了,还要甩鞭子,有根鞭子很了不起吗?
荒野的晚上有时静得出奇,有时有吵得吓人,风特别大,呼呼地吹,听着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呜呜地哭,尤其远处的山峦起伏,似乎隐藏着无数妖魔鬼怪,呜咽着朝我们冲来,看着看着,我们的汗毛就竖了起来,小叶估计是怕了,死死拽住我的手,尖尖的指甲直插入我的皮肉,痛得我呲牙裂齿,她却浑然未觉。
“什么声音?”突然小叶脸色大变,靠着我的身体颤抖起来。
“是狼,是狼——”远处隐约一声狼嚎惊扰了夜的寂静,吓破了我们的胆,小叶怕得大叫出声。
”死丫头,喊得那么大声,想喂狼呀?长人不长胆子,一听那声音,就知道离我们远着。”虽然我是这样说,但心也七上八下的,谁知道周边有没狼?我朝四周看去,夜色朦胧,远山层层叠叠,看起来真像猛兽奇鬼,层层向我们压来。
一整晚都睡不着,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度过了一个极其惊恐的夜晚,到第二天我才发现,如此寒冷的夜,我们的衣服都湿透了,吓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太阳出来,我才看清眼前的景物,那些疑似妖魔鬼怪的东西,只不过是层层树木,重重山峦,还有些突出来的石头,我们自嘲地笑了一番,就开始赶路,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包裹里的黑馒头啃光了,饿得我们肚子咕咕叫。
为了不饿死,我们做过酒楼的洗碗工,扫过地,抬过尸体,工钱少得可怜,有时遇到黑心老板,干完活不给银两,我找他拼命,却没想到遭到他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一番毒打,弄得遍体鳞伤,这一路走来,我尝尽人情冷暖,看遍世态炎凉,终于深深体会到生活的艰辛,活着的不容易。
“小姐,还要多久才到凉州?”晚上我们俩人精疲力竭地倒在柴房的茅草上,这吝啬的老板,让我们从早干到晚,手都泡的发白起皱,才给了我们十纹钱。
“快了。”如今我们所在的地方叫云城,云城的最北是云海,过了这一望无际的大海,就是凉州。
凉州远离西京,虽是西陵王朝最大的一个州,但曾经也是一个蛮荒之地,西陵多将犯人、贬黜的官员送到这片远离繁华的偏僻之地,传言这里曾经毒蛇遍地,瘴气弥漫,流放到此的人不是中瘴气而死,就是被毒蛇咬死,要不是活活饿死,是一个人间炼狱,专门对付那些被西陵遗弃之人。
想不到数十年之后,凉州蓬勃发展起来,州内物产丰富,百姓富足得让人妒忌,祖先都是西陵的囚犯或流放之人,对西陵王朝多有抵触,所以西陵法律法规多不遵守,后来干脆连赋税都不交了。
我外公在生之时,曾几次下令攻打凉州,但凉州有云海这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加上州民州民人人习武,个个强壮,精通水性,面对如此彪悍的凉州人,外公几次都望海兴叹,凉州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俨然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
“小姐,冷凌风是谁?”自进入云城之后,我听得最多是这个名字,人人都说生女应生楚漫云,要嫁当嫁冷凌风。
对于这句话我嗤之以鼻,越出名的男人,就越不是东西,秦剑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这天下第一美男的头衔还不够响?
“又是一个贱男人呗。”我没好气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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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人要不要?
“那岂不是要嫁就嫁贱男人。”小叶一个人在哪里喃喃自语,我懒得理她,干了一整天活,全身骨都散了,话我都不想多说半句。
“小姐,你的手粗了很多呢?我的也粗了,不知道日后我的相公会不会嫌弃,这死丫头思春思得实在不是时候,都这环境了,还有心思想男人。
“他嫌弃还能成为你的相公?以后要嫁,嫁一个不嫌弃你的。”不过秦剑第一眼看到我,就厌恶到了极点,最后不是还娶了我,这人生真是奇妙,一想起这杀千刀的心中就犯赌,厌我又娶我?不爱我又毁我清白?这男人——心又似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这世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银两是真的,日后你小姐我要背着一座金山过日子。”小叶扑哧地笑了,想着自己满怀满怀的金子我也笑了,估计这段时间穷怕了,特别想金子,几次发梦都梦到天上掉金子下砸到我的头。
“这柴房真是潮湿,我的背脊凉飕飕的,小叶你冷不冷?”
“小姐,我听到老鼠磨牙的声音。”
半睡半醒之间,我真的听到老鼠磨牙的声音,这声音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但我还是睡着了,因为太累,第二天天没亮,就被人轰出去了,因为柴房要搬柴煮早点,搬柴的人自然是我们两个。
在这个鬼地方干了一个月的活,我们袋子里的钱还轻飘飘的,前天小叶打烂了一个碟子,被扣了一天的工钱,昨天掌柜说少了一根筷子,扣了我一天工钱,敢情这筷子镶金,今天说柴房少了一堆柴草,又扣了我一天工钱,这天杀的。
“小姐,这掌柜脑子长草了,我们要一推柴草干什么?”小叶气得直嚷,她现在也会骂人家脑子长草了,只是不敢朝掌柜圆滚滚的脑袋拍几下。
“要来烧冥纸给掌柜在阴间享受呗。”我不阴不阳地说。
“小姐,你真是的,买冥纸要银两的,要是我就扎一个最丑的女人烧给他,让他到阴间也天天发噩梦。”这丫头够歹毒的了。
“再丑也是个女的,扎给他浪费了,要是我扎一堆老鼠给他,让他天天抱着老鼠睡。”我俩笑成一团,日子苦闷了,得找点乐子,被欺压,不敢还手,过过嘴瘾也好。
估摸着够钱搭船过凉州,我俩就不干了,临走那天晚上我们真的烧冥纸给掌柜了,用了一大堆的柴草烧一张冥纸,那冥纸地上捡的,我们没舍得花钱替他买,烧完我们半夜就溜了。
小叶说,小姐你真不是一个好人,是的,从来没有人说我楚合欢是好人,连西京的小孩子都知道我是坏人,我来了,他们都不敢哭。
“这点碎银只够搭一个人去凉州,你们谁去?不去走开点,别在这里碍地方。”到了云海,船夫木无表情地大声嚷道,我傻眼了,我们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竟然不够钱搭船?
我们想趁人乱,混进去,结果不但被轰了下来,还被打了一棍子,为什么每次被打的都是我?我们只得继续求别的船夫。
“去——去——去——小乞丐,别脏了我们的地——”这次我们都还没有问价钱,就被船夫赶走了,这什么世道?真是狗眼看人低,乞丐就不是人了?不过似乎以前的我,人品也不比这船夫还得哪里去。
“这位小姑娘,这云海海面辽阔,时不时有大风浪,船翻人亡之事并不少见,去一趟凉州真不容易,为了养家糊口,我们都是拿命去拼,你们的银两只够一个人上船,我们不能让你上,免得坏了规矩,去还是不去随你了?”
“小姐,你先去吧,我再回去打一个月的工。”小叶十分仗义地说。
“我们烧了那铁公鸡那么多柴草,你回去被他见着,他还不烧了你?”小叶一听就怕了。
“看看这里有没有商船肯搭我们一把,最多给他们每天洗船板。”
“小姑娘,这一代海盗猖獗,时不时出来掳人夺货,一般商船坐不得,一不小心,连命都赔了。”
“那怎么办?早知就不烧那吝啬鬼的柴草了,这下怎么办?”小叶急得就快要哭出来了。
“船夫,你说一般的商船坐不得,那哪家的商船能坐?”
“开船——开船——”船夫看见人上得差不多,就没这个闲心理会我们,我心一急,忙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将他扯了回来。
“你这死丫头怎么那么烦,冷家的船,从来没有海盗敢碰,但冷家的船你能坐得上去吗?赶紧挣银两去吧。”船家说完急急脚走了进去,船很快开了,望着那茫茫大海,小叶急得直跺脚。
我们厚着脸皮求其它船家,结果一天过去了,我们也没有上到任何一条船。
“小姐,要不你将脸洗干净,朝船家抛一下媚眼,这准能上,好过在这里死皮赖脸求人。”
“死丫头,你如果跑去跟船家说你还是一个小雏儿,一朵花骨朵,问他要不要采,我们也准保能上,还不定还能在船上吃香和辣的。”
“小姐,你这不是将小叶推火坑吗?”死丫头在一旁碎碎念去了,而我睁大眼睛看冷家的大商船,凉州与云城生意往来较大,来来往往的商船络绎不绝,可惜就没看到船头挂着“冷”字的船。
“小姐,非得上冷家的船吗?这船家的话未必可信。”
“船家没有必要骗我们,他说这里海盗多,这里海盗肯定多,我们跑来凉州就是为了保命,就为了活得好好的,如果将命丢在这里,我还不如回去刺杀秦剑呢?杀不死他,扎他一刀也是好的。”
“爹说天下财,冷家占其二,家业那么大,估计他家的船也大,船夫技术也好点,碰上大风浪,也没那么容易船翻人死。”我一边说,一边瞄着来来往往的船只,但可惜等了一整天,半个“冷”字都没有。
夜晚海边风大,吹得我们直打哆嗦,但我们依然不死心,生怕冷家的船夜间出发,错过了,晚上码头灯火通明,依然一片繁华热闹,搬货卸货的络绎不绝,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些,可惜我们等的船依然没来。
有好几次,我以为是冷家的船,冲过去却空欢喜一场,折腾了一整天,我也倦了,双眼几乎撑不开。
“小姐——小姐——船——船来了——冷家的船来了——”这死丫头结巴成这个样子,一句话居然分开五次说。
“你说冷——冷——冷家的船来了?”一听到冷家的船来了,我也结巴了,整个人跳了起来,果然灯火当中,一艘大船迎风破浪而来,那气势实在磅礴,尤其船头那大大的“冷”字,实在震撼人心,让我有点热血沸腾起来。
船一靠岸,呼啦地跑下几个人去验货。
“上货——”货一验好,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岸边就涌上一批人,动作麻利地将岸边放着的货物搬上去,货差不多搬完之际,我和小叶混在他们里面帮忙,放下货物之后,我俩就躲在高大的货物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会之后人声渐渐少了,船动了,我心中暗喜,这回终于给我混上船了,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我俩运气还不差。
但我没想到他们船都开了,居然还有人过来点货,结果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我和小叶被人像逮老鼠般逮了出来。
“什么人?混进来想干什么?”一个精瘦的汉子一把锋利的剑就搁在了我的脖子上,剑尖阴森森的怪吓人。
“这位大哥,刀剑无眼,你别太激动,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去凉州,但又没有银两,就想搭一下顺风船。”
“我们刚刚也帮忙搬了十箱的货,累得腰都断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你还觉得不够,下船我继续帮你们搬货,如果你还觉得不行,我这里还有点碎银,但你不要拿光,留点给我活命,小的家还有八十岁的——”
“就你们这身骨子能搬十箱货?那么多船不上,偏上我们冷家的船,这眼睛贼亮贼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老实说你们是什么人?潜进来干什么,是不是想跟海盗里应外合。”
“这位大哥你真能想,看我们的样子像乞丐多点,哪有半点海盗的凶狠,我听船家说了,要嫁当嫁冷凌风,要坐当冷家船,人好,船结实,都稳当。”我谄媚地说。
“哟,哪来的马屁精?”我这话把眼前的瘦干男子逗乐了。
“人好,船结实,如今船你坐了,这人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