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不回去吧,在这样下去,我怕我们还没有见着秦三少,就去阎王那里报道了。”我揭开帘子,外面雪花飘飘,天地一片白茫茫,刺骨的风一吹,整个人又打了一个寒颤。
“你这丫头长得又不像天仙,就算自己跑到阎王面前,阎王还是不收你呢?”其实明知前路茫茫,冰寒入骨,但就是想去看看秦剑,即使只见一面也是好的。
大半个月之后,当我风尘仆仆,满心欢喜赶到通州的“人和客栈”的时候,却被掌柜告知秦剑前几天已经启程回京城,一听这话,我傻眼了。
为了能赶上秦剑,我命人日夜兼程,火速赶回秦府,但沿途他半根头发,我都没有看见,好在半个月之后,我终于赶回秦府。
“少夫人,你怎么才回来,蘅州有几间店面被砸,事态严重,三少爷不得不马上赶过去处理,已经离开了三天。”听到黎管家的话,我真的有磨刀子砍人的冲动。
“嗯,蘅州也不是很远,小叶,我们这就过去,才走了三天,估计能赶上。”听到我的话,小叶张大嘴巴,直接傻掉了,但我的话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当天夜晚,我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又赶往蘅州的路上。
不知道是我们无缘,还是老天爷在作弄我们,我们总是擦肩而过,而我因为长途奔波,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待我回到秦府,已经是春暖花开,大半年过去了,而我的十五岁生日,也在荒郊野岭外度过。
“三少回来了没?”小叶还没有踏入秦府,就跳下马车问秦府门前的侍卫。
“三少回来过,但前天刚刚跑去找少夫人了。”听到侍卫的话,我直接瘫倒在马车上,只有气进,没有气出。
当天晚上,小叶替我搓了好久的身子,我才暖和过来,为了不与秦剑再失之交臂,我决定哪都不去了,就呆在秦府等候,我就不信这个邪。
“小姐,去醉香楼吃醉鸡不?”小叶问我。
“不了,秦剑可能今晚回来。”
“小姐,四海丝绸庄听说进了些新款,要不我们去瞧瞧?”小叶再次引诱我。
“不了,秦剑回来看不到我会急。”
“小姐,听说柳色馆新进了几个美男子,要不去瞧瞧?”
“小姐,你的胭脂水粉,用得差不多了,要不跟你到外面挑一点?”小叶整天在我耳边烦着,不是不心动,但只要一想到秦剑可能会回来,我就如老僧入定一般,安心地在秦府等候。
我十五岁的头两个月,如花的年华,就在等候中度过,枯燥而焦虑。
“小姐,秦三少回来了,秦三少回来了。”小叶的话如风一样灌进我的耳畔,那会我正泡在热水里面,把玩着漂浮在水面的花瓣,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但一清醒过来,就记得秦剑对花粉过敏,我急了。
“立刻撤了这水,换一桶干净的热水进来,不要花瓣,半块也不要,要快——”我不等小叶侍候我,一下子从水里钻出来,自个擦着身子,希望将身上残留的花香全部擦掉,然后那一件宽松的袍子松垮垮一裹。
“小姐,你这身材可真好,秦三少看到准会流鼻血。”小叶直勾勾地看着我,那眼神馋得如那些色鬼一般,这丫头如果是男子,准保天天逛窑子。
“欢儿——”我还来不及将衣服穿好,秦剑已经一脚踏了进来。
*
023:好日子
两人四目相对,我竟然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为见这一面,我可等了半年。
“怎么穿那么少?会着凉的。”秦剑轻轻走过来拥着我,身上还带着风雪的寒意,但我却觉得一室温暖,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想我不?”秦剑声音温软好听,但盯住我身体的双眼则炽热火辣,盛满了浓浓的思念,小叶回头暧昧看了我一眼,吐吐舌头溜了,走时还很识趣地帮我将门带上,看来这丫头我没白养她。
“你怎么才回来?”我双手轻拍着他的背脊,声音带着怨气与委屈,但手却像藤蔓那般攀爬上他的脖子,死死将他箍住,生怕一闭上眼睛,他又不见了,半年过去,他的眉眼俊美依然,只是多了几分刚毅,看着更是蛊惑人心。
“这半年难为欢儿了,日后夫君一定会加倍补偿你,不过以后不许这样冒失出门找我了,万一遇到强盗怎么办?欢儿长得那么漂亮,如果被强盗头子抢回去做压寨夫人,我去哪找一个那么好的娘子?”秦剑轻轻抚摩着我的发丝,就为这刻的温柔,我觉得这半年的奔波都已经是值得了,心头的怨气与委屈被他的柔情化解得无影无踪。
“嘴里说得比唱的好听,指不定心里巴不得我被人抢走,你好娶过别的女人。”我一般说一边摩挲着他的英气俊美的脸庞,多少次梦中出现,如今终于出现在面前,我心中全是满足。
“除了欢儿,我谁也不娶,除了欢儿,这西京谁个我能瞧得上眼?”秦剑说得正经深情,我听得那个甜蜜,世间最动听的情话莫过如此了。
“这是我从瞿州给你带回的,你看喜不喜欢?”秦剑说完,手像变戏法那般多了一盒胭脂,胭脂我多的是,但秦剑送的就另当别论,单从这个盒子的外壳就看得出是上等货,打开一看,果然是上好的胭脂,看来他对我倒真的越来越上心了,想当初他的聘礼可是一个劣质的手镯子。
“喜欢吗?”秦剑的声音轻轻柔柔,弄得我的心酥酥痒痒,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轻轻地挠着一般。
“喜欢。”我将脸贴在他脸上,他的脸凉凉的,但呼出的气是热的。
“还有这个,我亲手刻的。”秦剑说完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两个木头人像,虽然刻得不是很高明,但从轮廓看一个是他,一个是我,想不到他也会做这种无聊事。
“你十五岁生日,我没能陪伴在你身侧,这两根木头,刻着你我,这个是我,以后我不在,想我的时候,你就拿出来看看,这个是你,我一直放在怀中,去到哪里都有你陪伴。”我没想到秦剑会记住我的生日,这厮说得实在煽情,弄得我眼睛眼睛都有点潮潮的。
“谁要这小木头,那么丑。”我轻轻地把玩着,但心说不出的欢喜,其实我有时也口不对心。
“嗯,以后每年送你一个,直到你我的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了。”秦剑用他的下巴噌着我的额头,感觉很是舒服,我闭上眼睛轻轻的感受,很久没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了,感觉整个人包容在热水里,无处不熨帖,我踮起脚轻轻帮他拂拭身上的雪絮,那一刻我真切的地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属于我楚合欢的了。
“那你想我吗?”明知我这样问他,他一定会说想的,但还是想他亲口说一次。
“你是我娘子,我不想你想谁?听秦管家说你病得严重,我都急疯了,恨不得能飞回来看你,后来听说你病情稳定了,我这才放下心来,欢儿身体一向很好,这回怎么就病了?”
“这还不怪你?你又叫我光着身子等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会着凉?”
“欢儿你真是光着身子等了我一晚呀,欢儿你真是听话,夫君可是喜欢得紧。”秦剑听完则禁不住笑出声,我被他笑得有点恼了,不是他叫我这般做吗?
当天晚上秦剑百般温存,千种温柔,深情缱绻地抱我上床,我记得他轻轻地脱开我裹在身上的袍子,然后吻上我的唇,那一刻我激动得浑身颤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喷涌出来,但接下我们俩做了些什么,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一段记忆似乎完全从我头脑中抹掉,一点点痕迹都不留给我。
“娘子,昨晚还满意吗?”秦剑眼神暧昧,俊美的脸庞带着一抹醉人的酡红,似乎还回味着昨晚的销魂蚀骨。
“我——我——很好——”我绞尽脑汁去想,但与他缠绵一吻之后的记忆真的没了,我动了动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那我们昨晚究竟有没洞房?我很想问秦剑,但每次话到嘴边都吞了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如此,我的记忆总像丢了一半,有些事记得很清楚,有些事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尤其与秦剑亲热的记忆更加模糊,但每次醒来我都裸着身体,身体青青紫紫,全是欢爱过的痕迹,但至于我们怎么缠绵,我又说不上。
当秦剑每次情意绵绵地问我是否满意,我除了含羞答答地说好极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那时我还傻傻地以为我得了什么重病,偷偷去寻访名医,后来想想才发现自己真是傻得彻底。
秦剑虽然没有再出远门,但每天都早出晚归,我能看见他的日子并不多,我待在秦府里闷得慌,有好几次心痒痒想牵着我的小红马到长平大街溜达去,但一想起娘临死前的告诫,我就死死忍住了,因为我不出去,小叶也没旁的地方去,每天就像一条冲到岸边的鱼,就快要缺水而死。
其实我很想秦剑带我到长平大街转转,向那群妒忌我的女人炫耀一番,但最重要的是我真的闷得慌,可惜秦剑总是笑笑拒绝了,说我什么都不懂,跟他出去不但帮不了他,还会让他分心,这话说得我心堵得厉害,我在他心目中就那么没用?我爹可是西京第一富商,他的女儿我会差到哪里?
为了让秦剑刮目相看,我决定从今开始,认真管理我楚家的生意,毕竟我爹留给我的产业不比他秦家的小,就在我踌躇满志,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噩运正一步步向我逼近,我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
024:心血
我拿出爹留给我的产业、地契细细看了一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钱庄六间,客栈三十五间,丝绸庄二十五间,染布坊十间,古玩店十四间,茶庄二十间,香料店十间,首饰铺十间,药铺十八间,酒肆二十三间,打铁铺和刀剑庄都有十几间,就连我和娘经常光顾的醉香楼竟然也是我楚家的。
我一张一张地看,看得瞠目结舌,我爹除了不经营窑子,几乎每个行业都涉猎了,除了这些,楚家还有很多田产,这么大的产业,我那清风朗月般的爹是怎样兼顾得过来?
我拿着那厚厚一沓地契出神,对于爹,楚家我知得太少了,如今这份大家业落在我的手中,我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一时有点茫然,就连手上的地契,握着也沉甸甸的,但爹去世已经大半年,那些掌柜怎么从来没过来找过我?他们半年的经营所得呢?
虽然我不缺钱花,但也不能败光我爹留给我的产业,这样不但对不起楚家的列祖列宗,最重要是不能让秦剑小瞧去,否则他一定会觉得我什么都不懂。
第二天秦剑离开之后,我就带上小叶出了秦家的大门,小叶呆在秦府数月,早已经腻歪了,一听我带她出去,整个人蹦得老高,我受她的情绪感染,心情也变得无比的好。
“小姐,你的小红马呢?”她不说还好,一说心就开始痒,我已经很久没有骑着它出去溜达了,想当初我骑着小红马,手执长鞭,在长平大街横冲直撞,何等的威风,但如今嫁做秦家妇,还是低调点,低调点,我不停地对自己说,才能将这种心痒的感觉压下来。
“死丫头,净出这种糗主意,你小姐我今年十五岁了,骑红马甩长鞭这些孩子的玩意我早不碰了。”我昂起头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高雅无比地钻进了马车,其实我还真的很想念我的小红马,小叶愣神了一会,忙嚷着冲过来,生怕我会甩了她独自去玩。
我首先去了西京最大的丝绸庄,掌柜姓李,四十岁上下,全身上下我就记得他那双小眼睛,精光闪闪,透着精明。
想当年我看中那款绸缎,直接命人抱起就走,他也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日后我叫人送银两过来,他说楚家大小姐穿着他店的丝绸出去,就是生招牌,替他丝绸庄招揽生意,哪还好意思收我的银两,嘴巴那个甜,果然天生做生意的料子。
听到他这样说,我沾沾自喜将近十年,还以为自己魅力无穷,身段无敌,一穿着他店的丝绸出去,不但招风引蝶,还引金诱银,这丝绸店生意那么红火,都是我的功劳,所以日后毫无愧意指挥丫鬟、侍卫大批大批地将丝绸搬回家。
想不到这丝绸庄是楚家的产业,自己认为捡了大便宜,却不想到是搬了自家的东西,真是丢脸。
“楚大小姐,今日看中了什么新款,我央人给你送过去。”掌柜李五一看见我过来,满点头哈腰,满脸笑容,怎么时至今日,他还将我当顾客?
“把这半年的帐本拿过来给我瞧瞧。”我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完全一副大老板的派头。
“小姐这——”
“这是我楚家的产业,我爹不在了,这些就全是我楚合欢的,莫非你还想将这丝绸庄据为己有?”
“小姐这是哪里话,我李五对楚家忠心耿耿,苍天可表,天地为证,就是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打楚家的主意。”我一边听,一边留意他的手,生怕他也刚烈如黎管家,一番铿锵有力的话之后,拔刀就割自己喉咙,好在这家伙只是动动嘴皮子,实际没那个胆。
“爹将楚家的生意交给我全盘打理,日后你就是我的人,李掌柜在生意上碰到什么问题,可以过秦家找我,我定为你出头,还有每个月二十八号带到帐本给我看。”我一边悠闲地品着茶,一边发号施令,李五不停地点头,但那精明的小眼睛溜溜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很快帐本拿过来了,我煞有介事地一页一页地翻,每一页都有很多字,很多符号,我看得缓慢而认真,但实际我一点都看不明白,我根本不知道这半年是盈利还是亏损。
“我们这是西京最大的丝绸庄,不但达官贵人来这里买丝绸,就连皇宫娘娘的衣料也是我们这里进贡,平日客似云来,每个能月赢利多少?”
“每个月赢利多少,这帐本已经写得清清楚楚,小姐你没看到?”李五一边热情地翻给我看,一边狐疑地看着我,那眼神带着轻蔑,分明是猜我看不懂。
“我昨夜没睡好,今儿眼睛有点疼,不想费那眼力去看,还是你说我听来得方便点。”我故意打了一个哈欠,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那李五就简单说与小姐听,以前丝绸是我们秦家的独门生意,偶尔也会出现几个竞争对手,但他们货源没有我们好,价钱没有我们低廉,做不了多久都结业走人,最后我们楚家独霸了整个西京的丝绸生意。”
“但这些日子西京多了几间丝绸庄,尤其开在我们对面这间,生意红火,丝绸料子上乘,价格低廉,并且品种繁多,已经抢了不少客,我们这丝绸庄的生意一落千丈,这半年几乎是入不敷出,我本想找小姐商量对策,但不是碰巧小姐生病就是出了远门,如今这种情况,正好请小姐你抓个主意。”
“那么大的丝绸庄会入不敷出?”
“小姐你不信可以出门口看看,对面的云记丝绸庄客似云来,而我们这间门庭冷落,小姐你进来那么久,可曾见有什么客人进来?”
听李五这样一说,我跑出去瞄了一下,果然如此,果然生意红火得很,不时能看到身穿光鲜的女子进进出出,而我秦家这间西京最大的丝绸庄倒真的门可罗雀。
老五再三问我拿主意,我丝绸这样一窍不通,根本答不出一个所以然,被他问得急了,忙找一个借口溜了。
接着我去了几间出名的茶庄、酒楼,我首先亮出自己的身份,让他们知道谁是主人,然后再装摸作样地查帐单。
昔日这些茶庄、酒楼异常火暴,我与娘也是常客,但今日一查帐单,发现有些因经营不善,已经成了一个空壳,让我心凉凉的,这才过了多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