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我震惊地抬起头,不杀吗?为什么?难道鬼军的恨抵不上他心中的兄弟情深吗?
“我知道你想什么?以前我也恨他,但今天攻城时我就明白了,他该死,但却不是因为我,而是他愚蠢的承诺毁了整个北里,但……蒙虎,我真的不能徇私一次吗?他是我的兄弟啊……”
我低下头没在去看他发红的眼眶,我想每个人都有割舍不下的东西,为着这些东西,自己奋斗着,坚持着,尽管有时候变的不如当初想象的那么美好,但牵挂的心情依旧很难改变。
“是!”我大声应着,转身上马离去,身后响起另一名士兵高亢的喊声,然后轰隆一声,撞击宫门的木桩又开始运作起来,我没有回头,天空凛冽的大雨浇灌下来,淋湿了我的人,也淋湿了王的心。
-----------
请配合《北里卷》开头看起!
谢谢芜殇的长评,写的真好!
静安北里 邂逅故人
浑厚的钟声传来,连城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轻,轻地飘忽起来,飞向那晕黄的天空。越过高山,越过大海,那了望无边的海是东隐的海,那海上矗立的庙宇、燃起的熏烟依旧守护着出海的人。辽阔无边的海洋此时风平浪静,一声晨钟,清悠飘来…… 连城飞了很久,最终在暮鼓声中降落,夕阳余晖,红霞满天,鼓声雄浑,传遍山深处,海远处,但却看不见自己的归属……
“夫人,建安寺到了!”
车夫低哑的嗓音打破了连城的梦境,她起身掀开轿帘,远处果然是檀香缭绕的寺庙,那钟声悠远,敲出了心灵的沉寂,夹杂在林荫环抱之处,突显其灵性,仿佛能将庸庸之心击醒。
“那你顺着古道进城吧,不远应该就是天都城,进了城先找个客栈歇息,在做打算!”
“是!”
马车又缓缓驶动,连城脱了外袍从车内摸索出男人的粗布衣衫换上,然后将散开的发丝绾成男式的发髻,最后找出一顶宽沿草帽带起,遮住了大半边脸。一切打理停当后,连城看着车外飞速而过的树木发呆,天都温暖的气候没有让她忘记北里的严寒,于风佑,于猊貘,于涟漪,离开时那一天的雨一直留在连城的心里,那么湿那么冷,还记得自己在宫道上飞奔的情景,还记得风佑给她指引的路,还记得猊貘对自己说远走高飞时的表情,却在踏上南宫门停留的马车后,一切真实都淡化于梦境。
北里的街头人头攒动,熙攘繁华的景象似乎每个城市都一样,连城放下窗口的小帘,有些忐忑的坐在轿中,和以往的经历不一样,这一次她是只身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尽管只是过路,但潜意识中不安的情绪却翻涌而来,这个繁华的北里城,总有一些未知的东西在等着她,但连城所想的也仅仅是穿过这个都城,渡过那片赤水,然后呢?然后回东隐,回到哥哥身边,那里有她的救赎,她的离忧……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连城听到车夫下车的脚步声,她伸手又将帽檐往下按了按,躬身撩起轿帘,走了出去。北里的繁华有些出乎连城的预料,也许是在寂寞的深宫盘踞太久,连城已经忘了喧闹的气息,记得最后一次逛街还是风佑拉着自己的手,那时的苍空城晴朗碧空,而风佑的笑容那样地生动,他说:丫头,过两天我们的婚礼也一定会是这样艳阳的天!
内心的凉意蔓延全身,连城在日光上颤了颤,头脑有些昏眩,承受不住那些侵袭的记忆,车夫将马牵到客栈的后院,连城迈步走向了店堂,店内的摆设有些陈旧,饭菜混合着木头潮湿的气味让人产生因陌生而出的寂寞。
“打尖儿还是住店?”
店掌柜懒懒地问,身子歪靠在柜台,有些恹恹欲睡的样子,连城看了看已经晌午的日光,刻意压低嗓音道:“住店,两间普通客房,另外还有吃的吗?”
“过了饭点了,想吃的话只有面!”
“也好的,两碗面!”
掌柜说话时头也没抬,手指无聊地拨着案台上的算盘,见连城掏出银子,便伸手收下,放在手心掂了掂,抬脚踢了身旁卧在板凳上熟睡的小二一脚,喊道:
“还挺尸哪?起来干活,两间客房,两碗面!”
“哎!”
小二还是个年轻的孩子,有些郁闷的起身,揉了揉眼睛伸着懒腰往外走,边走边道:
“客官您坐,一会儿面就来,等吃完客房也就收拾好了!”
连城微微一笑,这店虽不大也萧条,但却不似那些大店欺客,小二和掌柜虽懒散倒也服侍周到,让人心安了下来,她本想走到最里边的座位坐下,但看着日头的阳光还是挑了门口的位置,板凳被烤的暖暖的,一坐起来,连城倒也想睡了。
坐了一会儿也不见车夫,小二的面端了上来,连城本想让他去招呼一声,但看他一脸困色便没开口,她起身走到门边,跨过稍高的门槛,院子的门在店门的另一侧,连城觉得那门小了些,过马车似乎有些勉强,她想着也许明天该将马车卖了,骑马到达赤水,而那个车夫还是给些银子给他让他离开吧,一来本就是陌生人,二来等到了东隐便安全了。
连城想着往外走,街道上却突然吵嚷起来,随即而来的是马蹄声,估计有十多匹那么多,哒哒震得脚下的青石板都在抖,连城皱眉,心想大概又是国戚高官,不管在哪个国家,这类人的品行都是一样的。
转眼间,前方的人群便混乱起来,连城向后退了退,贴着墙根站,之间几匹黑色高大的蛟马越过路当间的小摊飞速的奔来。那带头的男子,一身深蓝的战袍,被阳光一照闪亮如鳞甲,不羁的黑发张扬,用一段深蓝的丝带绕过额前随意捆绑,衬得刀削般的面容愈发俊朗。
“墨蛟!”
连城失声而出,随即紧捂住口,她不置信地盯着那骑在马上如风一般的身影,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北里的街道,当然她不明白的太多,南阳的瓦解,北里的惨败,易怀沙的背叛……这些都是她不敢碰触的伤口,而如今在这纷乱的街头看着一身勃发的墨蛟,连城却是那样激动着,还能清晰地记得不周山口墨蛟死灰般的双眼,她怕的……也只是他的落寞。
“夫人!”
车夫抱着一些行李从小门走出,见连城正望着马队消失的街道出神,连城一惊,猛地转身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拖着车夫回到店里,桌上的面早已涨干,满满地堆积在碗里,连城失了胃口,诧异那车夫倒也吃的香甜,于是将自己那份也推到他面前,他停下抬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又埋下头去。连城无事可做,突然想起墨蛟,便起身踱到掌柜身边,随意问道:
“掌柜的,刚刚骑马过去的是什么人?”
掌柜正拨着算盘,见连城问也不隐瞒:“你这外乡人也太孤陋寡闻了,那是谁?南阳王啊!”
掌柜的话中多少有点讽刺的味道,连城没敢显示出急躁,站在一旁故作好奇地问道:“南阳不是没了吗?”
掌柜听她一问呵呵一笑道:“没错,易怀沙反叛倒戈东隐,与南阳王决裂,最后南阳王带着所有墨骑投奔天都,现在人家是禁卫军统领,瞧见没?蓝衣蓝束,食宿奉晌皆按王爷标准,有什么不好的?!”
连城若有所思的点头,想起墨蛟的穿着的确如掌柜所说,天都和南阳不一样,南阳奉黄,天都奉蓝,这蓝也分多种,澈蓝,湖蓝等,按不同品阶来穿,墨蛟着的蓝装深沉如星海,是类同于天都皇帝的澈蓝,这也表明墨蛟现在应该是那加的心腹。想到这儿连城会心一笑,尽管对南阳的覆灭有着惆怅,但墨蛟的性子并不适合做王,也许这样的地位再合适他不过了。
“客官,房间收拾好了,您要不要上去瞧瞧?”小二堆着笑脸从楼上一蹦一跳的下来,连城点点头跟着他上楼,楼下的车夫正好吃完也抱着行李跟了上来,绕过走廊来到房前推门一看,满室的阳光让连城一身愉悦。
“客官,我们店小规小,东西也寒碜,但着阳光绝对好,呵呵!”
连城笑着掏出一些碎银打晌他,乐得他合不拢嘴,蹦蹦跳跳地下楼去了。
“你跟我来!”连城叫住准备回房的车夫,将他让进门内,放下包裹后又将屋门掩了起来,车夫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连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宫里待过的人,什么事都办的稳重,也不多嘴,连城从包裹你拿了一半的银两递给那个车夫,看着他瞪大的双眼说:
“我知道你是猊貘的人,但猊貘不在了,你带着我到这里我也该感激你,你知道我明天就要渡赤水了,身上的银子也不需要这么多,现在北里乱的很,这些你且收下,想回去便回去,不想,留下也可以凭借这些做点买卖!”
“夫人,我……”
“你别推辞,明天你留下马给我,其他的随你处置,至于我的去处你也别问,好吗?”
那车夫为难的点点头,连城松了口气,示意他离开,他走后的房间阳光也渐渐暗淡下来,连城将身子倒进床褥里,嗅着被面上淡淡阳光的味道渐入沉睡。
“你骗我,英招是你害死的!我恨你……“
轰隆一声,铸剑的青铜炉被谁猛地推倒,耳边是婴儿凄厉的啼哭,那炉中的大火狂笑着肆虐横行,滚滚浓烟怪兽般直窜云霄。
“你骗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那是女子心碎般的控诉,烈火间升腾出一双哀伤的金眸,那眼中闪烁的是什么?
“据比,我风音在这烈焰中起誓,我……”
“轰”一声,街道上传来物体蹦散的响声,连城惊的从床上跃起,屋外也是月夜皎洁,弯弯的月牙悬在天边,只是街道上杂乱的马蹄声叨扰了这份宁静。
屋门外的走廊响起脚步声,连城连忙拉开门,见是小二便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小二跑得有些喘,咽了口唾沫道:“听那些大兵喊什么刺客刺客的,大概是宫里出事了!“
小二边说边把连城往屋里推,说道:“不关咱百姓的事儿,您还是别出来,万一有大兵过来查夜再吓着您!”
连城有些懵了,呆呆地看着小二将门关紧,自己又不知怎么的跑到窗户哪儿往下望,街道上有些混乱,到处都是士兵举着火把在跑,连城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似乎遇见着明日有什么事端,路两旁探出脑袋的人不多,有几个孩子刚把头伸出来又被家长拽了回去,隔了不多久那些士兵安静了下来,有些散了,有些聚成一堆窃窃私语,又隔了一阵,远处青石板路的泛光处驰来一匹骏马,马上的人一身深色的铠甲,在月下看不真切,然而他的嗓音却让连城一颤。
“都杵在这儿干什么?回宫去!”
“是!”士兵们小跑前行,连城努力睁大着眼想看看那人的容貌,是墨蛟啊,那嗓音是记忆中甚少的威严。连城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在这举目无亲时刻,他的声音是那样的珍贵而温暖。
就在泪水将落的时刻,马上的墨蛟猛然将头抬起,直直的盯着连城的方向,连城大惊,忙缩回头将窗死死关紧,然后倚靠着窗棂剧烈的喘息,黑暗中,连城听到自己心房狂乱的心跳,内心矛盾到极致,既想看他,又怕见他,时间一寸寸流失,连城竖着耳朵听楼下店门的声响,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夜深沉也未有动静,连城长长舒了口气,走到桌边点燃烛火,角落里搁着一块模糊的铜镜,连城端着烛台靠近,伸手摸了摸一张素颜男装的脸,应该没认出来吧,心里喃喃,熄了烛火继续倒进床褥,可不知为何,一种淡淡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注:建安寺,以后会是某个男人出家的地方
深陷困境 巧遇贵人
“老人家,怎么不见这赤水畔的船家?”
“打仗了,怎么会有船家?这位公子,你在说笑话吧!这赤水畔的禁行令已经发了半年了!”
“那……渔民怎么办?总有渔船吧!”
“改行喽,要不然早饿死了!现在这赤水啊,只有军船可以过啊!”
“谢谢你了,老人家!”
连城道完谢,闷闷地牵着马儿往回走,原本到了赤水以为与东隐也只是一步之遥,不曾想竟是这样。战争扰乱了民生,分离了亲人,游离了人情,仅仅也只为那鲜少人的野心。
回头路,越走越远,越走越长。
阳光穿透树的枝头,影子随风摇曳,越来越疏离,越来越清浅……
连城的脑子被塞的满满的,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走在空旷的路面上,竟无法集中去想自己的下一步该去何方,北里、天都……天下这么大,竟没有自己可以容身的地方,于是只有混沌的向前走,过城门,步入拥挤的街道,隐身于之人群中。
身子被猛地撞了一下,连城吃痛,本能的弯下身来,忽觉手中一轻,向下一看,那包裹已被人顺了去,连城忙直起身喊:“抢东西了!”
顺着涌动的人潮,连城看见一个瘦小的背影慢慢隐去,再看周围的人,也只是怜悯的看着自己,顺带捂紧了自己的钱包,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连城的嘴角微微抽搐,也只喊了那么一声便停下来,看看手中马匹的缰绳,轻叹一口继续向前走去。
城南一处当铺内立着一个青衣瘦小的身影,店老板不耐烦的翻着账本,不愿多看眼前这个衣衫陈旧的少年。
“五两!”
“怎么才五两?老板,这可是北里的战马!”
“五两,当不当吧!”
连城气得微微发抖,看着老板绿豆般的小眼,索性牙一咬,负气道:“那我不当了!”
老板显得有些意外,忙叫住转身要走的她,嚷嚷道:“好了好了,八两,最高价了,你不信问去,这北里的马是谁都能要的?让官兵知道我还得接受盘查!”
连城转过身,仔细想了想,最后轻声应道:“好,就八两!”
出了当铺,头顶的阳光照的连城有些昏眩,肚腹中传来一声不雅的响声,握了握口袋中的八两碎银,连城无奈地笑了笑,压低了头上的帽檐向着街道深处走去。
北里
雁北行宫的温泉内,风佑仰面而躺,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与水波融为一体,健硕的胸膛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却不减这具男体的美感,反而凸显阳刚。
“侯爷!”
一名将领单膝而贵,低头恭敬地不敢直视浴池中的人。
“怎么样了?”风佑懒懒的嗓音响起,眼眸半闭,遮盖了那双让人失魂的蓝眸。
“照侯爷的吩咐,暗中安全送达天都!”
“嗯!”一声闷响从风佑的喉间发出,他翻转过身,将脸侧过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那声闷响又辗转成轻叹,随着水流幽幽散了开来。
“侯爷!”那将领似乎还有话要说,风佑轻声说了句:“讲!”
“天都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要侯爷献上圣兽的血!”
风佑闻言哗啦一声从水中坐了起来,冷笑道:“那加那小子真的要死了吗?”
“听说病情不妙!”
“那好啊,派人去回话,就说一碗血换北里通天都的商道!”
“这……”将领有些为难,自从北里和东隐一战后,天都几乎封闭了所有来往的商道,不论水路陆路,这在资源丰富的天都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物资及其匮乏的北里,无非是致命的打击!
“一条商道换天都帝王的命,他们赚了!”
风佑冷哼一声从水中跳了起来,拿起衣架上衣衫,忿忿地离去。
走过雁北的枫林,风佑沐浴在林间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