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二人在空中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事简直难以置信。
英台从来没见过这等血腥死拼的场面,禁不住手扶酥胸口连连叹息:“为了一部佛经竟然闹成这样,真是何苦来哉?”
山伯看着老僧的**孤零零躺在地上,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如此荒山野岭,只怕不久便有狼来。我们做件好事,将他埋了吧。”说着幻chéng rén形飘落在老僧身侧。
他先伸手摸了摸老僧的脉搏,确定没有了心跳,这才检起年轻和尚丢在地上的禅杖,准备挖个深坑。
英台忽然道:“佛影会不会回来?若是回来不见了肉身,说不定会着急的。”
山伯想想也对,于是停了下来,低头察看老僧的**。
老僧虽然经受了数次重击,骨骼竟然完整无损,就连肌肤也看不出伤痕,直似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一般。
此时rì正中天,阳光明媚,两个年轻人静静地守着个死了的老和尚,周围血迹斑斑,一片狼藉,显得十分突兀。
过了一会儿,山伯耳中隐隐听见有声音传过来,好似老僧在对自己说话:“小施主,能不能帮我个忙?”
山伯一惊,转头四顾,却又看不到人影,只得大着胆子问道:“大师请说,要我帮什么忙?”
“请你帮我暂时照看肉身!”
山伯奇道:“您老不是幻出佛影了嘛,既然在附近逗留,为何不赶紧回来?您的肉身还是好好的!”
老僧低沉的声音道:“我练的是‘青灯佛影’,不是最上乘的‘夕照佛影’,一旦佛影脱体,至少三个月无法复原,可是,如果三个月不吃不喝,我的肉身就缩水了,以后便不能再用,只能封存在石塔里。所以想请你帮这个忙,事成之后老僧必有重谢。”
山伯转头看看英台,见她频频点头,于是道:“重谢就不必了,若蒙师傅指点佛法,我便感激不尽。”说着合身一扑,整个人便与老僧化为一体,蝶衣则自动飞回英台手里。
刚一进入老僧的**,山伯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不但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举手投足变得虬劲有力,而且身周环绕着一股无形的罡气,三尺之内仿佛有一道气墙,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不会逃出他的感知。更有甚者,他竟然体验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慈悲,一种十分神秘的气息,笼罩在周围数丈之内。冥冥之中,他似乎看到正有无数的蚁虫向着自己朝拜!
他吃了一惊,赶忙低头察看,却又看不出一丝异状。抬头望去,只觉得阳光是那么的明媚,绿树是那么的娇美,就连天上飞动的鸟雀,也变得有情有趣,生机盎然。
忽然之间,他发自内心地叫了声“阿弥陀佛!”
话一出口,他觉得是那么自然,仿佛出自修佛多年的老僧之口一般。
想来老僧的魂魄并未去尽,仍有一星半点保留在**之内,足以影响到山伯的内心。好在这种影响来得比较温柔,仿佛chūn风化雨一般,因而山伯并没有感到不妥,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新鲜。
老僧的声音再一次远远地传过来:“老衲将一成的功力和佛识留在了体内,你可以用其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我赶着译解经书,不能陪在小施主身侧。你我暂时别过,后会有期。”
山伯却有些担心,生怕再遇到幻神殿那伙人,叫道:“大师,若遇强敌,晚辈怕保不住您老的肉身!”
老僧的声音变得更加微细,似乎整个人已经离开很远:“一饮一酌,莫非前定,肉身若毁,勿需介怀!译经之事干系重大,非但事关佛门兴衰,更是三教之争的焦点,老衲顾不得了……你不必太在意,用不着一直守着肉身,只要每隔三rì进去一次,帮我进点米水便可……”说着遥不可闻,显然人已经去远了。
英台将老僧的话尽数听在耳中,此时见其去远,便化成一只寸许大的蝴蝶,落在山伯肩头,凑近他耳边笑道:“梁兄,你现在身入佛门,让小妹感到很疏远。”
山伯低头看她一眼,笑道:“一饮一酌,莫非前定。女施主,你我就此别过,我要去参禅礼佛了!此事干系重大,不能受人打扰……”
话未说话,耳朵被蝴蝶咬了一口,耳边传来英台笑嘻嘻的声音:“你也想修成‘青灯佛影’?看我化作一只飞蛾,将你面前的青灯扑灭!”
山伯心中一颤,双目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转开话题道:“老和尚走得真快,连徒弟的生死也不管了,我们去帮他找找。”
英台却道:“不用找!就在山梁那边藏着。我刚才飞在空中,看得很清楚,他刚刚跨过山梁就忽然不见了影子,肯定躲在某个山洞里,或者有什么障眼法。幻神殿的人刚走不远,想来他此刻还在。”
山伯道:“英妹帮我看看,幻神殿的人是不是真的走远了?”
英台展翅飞上高空,极目望去,只在天边看见一行人影,估计已在数十里外。
于是山伯放下心来,迈步向着百丈之外的山梁走去。才走没多远,迎面撞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长相粗俗,满面脂粉,一面走一面四处巡视。
山伯谨记夫子之言“非礼勿视”,只看一眼便转过头去,全然没有注意那人见到自己时神sè大变举止慌张的样子。
英台却看得很清楚,觉得那人面目竟与先前逃走的年轻和尚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在光秃秃的头顶上生出了那满头的黑发。
转眼之间,女子骤然加快了步伐,向着不远处的树林冲去,一头扎进密林深处。
英台连忙将自己所见说于山伯听,心中只觉得困惑:“他手足粗壮,面目可憎,喉结突起,分明是个男子,极可能是小和尚假扮的!可是,就凭这种古怪的扮相,怎能躲过幻神殿高手的追踪?既然逃过了追踪,他又为何害怕自己的师傅?”
山伯听了她的描述,略一沉思道:“这人大有古怪!我们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看他到哪里去就明白了。”
于是英台再度高高飞起,凌空监视密林的动静。过了好半天,她才看到那人又换了装束,变成一个头戴天平冕冠、身背长剑的道士,从密林的另一侧急匆匆走出来。
两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决心跟到底看个究竟。
道士直奔东北,一路忽紧忽慢,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时若无其事坐在地上歇息片刻,有时又急如星矢地赶路,弄得二人追得十分辛苦。
道士轻功显然很是高明,在他急速飞奔的时候,山伯纵然有了老僧留在体内的一成功力,还是无法追赶得上!
眼见越追越远,山伯大急,恨不得身生双翼,化蝶去追。
“可是老僧的肉身怎么办?难道说背在身上?还是说装在口袋中带走?”
“对了,记得那截丝绢上说过,蝶衣可大可小,腰间每个口袋都能装重愈万斤的物品,说不定可以拿来试试!”
想到这里,他连忙退出老僧的肉身再度穿上蝶衣,同时口中念了几句咒语。片刻之间,腰部正中的口袋陡然涨大了许多,仿佛一个布袋一般,兜头将老僧罩了进去,然后又慢慢缩小,变得跟先前差不了许多,就连重量也没有增添几分。
英台看得吃惊:“竟然如此神奇?看来丝绢上说得不错,说不定真有‘化蝶**’!”略一转头,却见那道人已经奔出数十里了!于是赶紧召山伯去追。
山伯眼见蝶衣大展身手成功地将肉身收藏了起来,禁不住大喜过望,笑道:“不怕,就算他逃得再快,也休想比得过蝴蝶的翅膀。何况,这还是有可能‘穿行三界、瞬息千里’的蝴蝶。”
两人一路追踪,大约走了两rì,只觉得天气越来越冷,yīn云密布,寒风渐紧,都觉得有些诧异:“这家伙究竟要到哪里去?怎么一直往北走了?”
又行半rì,山伯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回到十分熟悉的杭城郊外,眼前不远便是烟波浩淼的西湖,不由得为之一呆。
英台想起上次来时还是chūnguang明媚的季节,如今却到了昏黄花叶衰的冬天,短短数月之间,一对玉人化作了蝴蝶,往rì的点点滴滴都成了前尘往事,禁不住叹了口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寒风凄凄……”
山伯望着湖边光秃秃的垂柳,心中却想到吹笛的牧童,还有那行事古怪一脸jiān笑的黑衣人。正是那神秘的黑衣人,现身于清道原九龙墟,才令他堕入井底,不得不化作蝴蝶。
英台将身躯靠紧了他,面现恐惧之sè说道:“自打见了那人,我就像做了场噩梦,每天梦见一双不住yīn笑的眼睛,想起那双眼睛我就像被梦魇住一般,手足都无法动弹……”
山伯越想越觉得愤懑,恨得牙齿直抖,说道:“事情的起因难道就在这里?那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会如此的邪恶恐怖?”
英台面sè发白,娇躯颤抖,说道:“那双眼睛……那双摄人魂魄的眼睛……你不觉得?后来的马文才也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山伯想想果然有几分相似。正是从自己见到黑衣人那天起,马文才才忽然变得聪明起来,而且顾盼之间目光流离,分明对英台起了邪念,就像早已知道英台是女儿身一般。否则怎会那么巧?太守要给儿子娶亲,放着治下那么多达官贵人不找,单单将祝员外叫去?放着成排的千金小姐不要,非要娶英台这一小家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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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瀚海几贤劫,魑魅蚿蛇怯】………
看来那人已经到了地头,前进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从快步如飞地往前急掠,改作沿湖缓缓兜起圈子。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冬rì的太阳似乎也怕被冷风吹到,早早地落下山去,只在西天留下一抹红霞。那抹红霞也没能持续很久,只是片刻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幕很快降临,周围一片肃静杀。
那人向四周瞄了一圈,然后忽然腾起身子奔向无人的荒野。
梁祝二人不敢大意,急忙从后面紧紧跟着。
三人穿林入谷,一阵急奔,大约过了盏茶工夫,来到一处树木稠密的地方,到处都是合抱粗细的苍松翠柏,还有一些遮天蔽rì、密不透风的榕树,仿佛进入幽深的洞府一般。
又行里许,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排根须相连的榕树前轻呼:“三娘,我回来了!是我千槐啊!您老请开门。”
稍停片刻,一个yīn恻恻的声音响起来:“真是千槐?你前rì传信回来,说是得到一件佛门奇物,真的得手了吗?”
千槐躬身答道:“启秉三娘,弟子幸不辱命。卧底十年,终于不虚此行。”
话音刚落,密不透风的榕树忽然往两边分开了三尺,仿佛打开了一扇门户,门户里是一个身着玄衣的老妪,枯如树皮般的脸上生着一双jīng光四shè的眼睛。再往里看则有些石桌石椅之类的东西。
千槐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我师傅和诸位师伯都到了吗?”
老妪双目紧盯着他,道:“他们早就来了,说是肚子饿,外出觅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东西在哪?快拿出来瞧瞧!”
千槐奔进去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笑道:“三娘先让我喝口水再说!我一路奔波,口干得要命,快把您老的yīn阳泉拿点来喝喝。”
老妪瞪他一眼,却也没有责骂他什么,只是转头吩咐:“小倩,去拿我jīng心炮制的阳泉酒来,为千槐接风洗尘!”
一个柔柔的女声答应道:“是,这就来了。”
此时那道树缝并未关闭,梁山伯犹豫着要不要飞进去,可是看那树枝繁叶茂,密不透风,又恐进去后出不来。
英台心中害怕,连忙将他拉住,凑近他耳边道:“别进去,先听听这些人说什么。”
山伯点点头,不敢再往里闯。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容貌清丽、年约双十的女子走出来,手里捧着酒具,轻移莲步走到千槐身边,小心翼翼地帮他倒酒。
杯尚未满,那只倒酒的纤手已经被千槐握住,想挣也挣不开,只能转头向老妪求救:“姥姥……”
老妪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道:“你跟我时间不短了。老呆在屋里也不是办法,该当出去见见世面。千槐是教主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本派未来的希望。若是能跟着他,将会是你的造化。”
小倩身子扭动了两下,似乎不太情愿,可是挣又挣不脱,只好任对方轻薄。
千槐得意地“哈哈”大笑:“妹子别怕!三娘说得不假,跟着我真的是你的福气!你修了这么多年,身上集聚的全是yīn气,连一分阳光都不能见。我可是本派极少数yīn阳兼修的人,嘿嘿,你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小倩闻言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老妪还帮着对方说话:“不错!教主连本派至宝‘还阳丹’都给他服了!要不然他能在光天化rì之下来去如飞?哼哼,连我老人家都不敢呐!”说到这里竟似有几分不满。
千槐听得明白,“嘻嘻”笑道:“三娘过谦了,您老哪用得着服什么‘还阳丹’?凭着自己jīng修千年的功力,只要不是烈rì当头,哪里去不得?您老有所不知,师傅令我服下丹丸,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让我肩起重任,为本派建功立业,却令我拜在老和尚门下,整天端茶倒水伺候贼秃,那个苦啊,多少年没有风花雪月!小倩妹妹,你别不信,我可是守身如玉的好人呢!”
老妪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你一去十年,带回的东西在哪?”
千槐面现得意之sè,解下背上背着的包袱,取出一个大红的袈裟来。
袈裟普普通通,既没有镶嵌宝石,也没有织以金丝,然而却能放出淡淡的佛光!红光隐隐,十分温馨,令洞内yīn霾沉沉的感觉一下子减轻了大半。
霎时间,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小倩紧闭着眼睛拼命挣脱千槐的手,掉头向树荫深处跑去。
乍见袈裟,就连乔三娘也吃了一惊,禁不主后退两步,怒道:“千槐,你拿这东西回来做甚?想要害死本门弟子吗?你难道反了不成?”
千槐将袈裟平摊在石桌上,得意地抚mo着道:“这可是佛门至宝啊,我一去十年,就弄了这么件宝贝回来……”
乔三娘怒道:“一件穿了几十年的破玩意,怎么是宝贝了?你要不说清楚,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就算你是教主的徒弟也不行!”
千槐左顾右盼,笑道:“师傅怎么还不回来?他若见了这件宝贝,高兴还来不及!”
听他这么说,乔三娘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准备上前仔细观看,瞧瞧袈裟到底有什么古怪。
梁祝二人在外面静静地瞧着,心里也是十分好奇。
正在这时,林内忽然变得yīn暗了许多,一股冷风从背后吹来,迫得他们急忙闪身躲在一株十分高大的松树之后。回头看时,却见一个身材极高的巨人领着十余人走过来。那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其中包括两三个老翁、四五个妇人,还有几个年轻人。年轻人手里则各自提着一些猎物,有的是野猪,有的是猎豹,还有一个赫然提着个断了胳膊的人!
巨人用力吸了吸鼻子,眼中jīng光连闪,向周围望了望,说道:“奇怪,我怎么闻到生人的味道?”
一个稍显年轻的女子笑道:“教主啊!您太过虑了吧?怎么可能有人来到这里?方圆十里都是我们的领地,无论是脚下的绿草,还是头顶的枝叶,都是我们的手足,除非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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