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的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甘露,去rì苦多。 慷当以慨,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刘伶颇有些得意地道:“老实跟你们说,我的‘以酒炼气法’就是从杜康那里学来的!想当年,我听说伊阳有个老头造酒极佳,便亲自上门赊酤。那老头却吓唬我:‘此酒力特强不可多饮,如果致醉,非三年不醒’。我一听就斥道:‘你也不看看对谁说话!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醒! 知道不?’那老头只是笑眯眯地望着我,却没说别的。后来我归家大饮,没想到果然烂醉如泥。我妻以为我已醉死,就把我埋了!三年之后,那老头竟然亲自来我家,要收我赊欠的酒帐。我妻便与他哭闹不休。那老头让人掘开墓穴,撬开棺椁,一手抓住棺材内的我,大叫道:‘还我酒帐’。直到这时候我才醒过来!后来经过仔细询问,才知道他就是酒仙杜康。他已经活了近千年,而且越活越潇洒。见我嗜酒如命,他便传了我一套功法。”
许仙神往道:“这么说,还真有以酒炼气的方法了!”
刘伶脸一板,冷声道:“尽说废话!若没有炼气之法,我们几个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又没有兵!再说,石叫天又何必让你千里迢迢到我这来?”
许仙双膝跪倒:“弟子恳求师傅传授此法。”
刘伶没好脸sè地喝道:“再喝两坛酒,我就传你酒仙之术!要想完成炼jīng化气,不喝完百八十坛,岂不是白rì做梦?”
许仙目瞪口呆,只觉得腹中一阵阵抽动,真的是苦不堪言:“还喝啊?我,我……弟子这就去喝……喝死也要喝够数!”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反正这时候那些妖人还在四处寻找自己的踪迹,若是回到金华山,反而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以后再没有下山的机会。与其困在山上受同门师侄的白眼,还不如在这里被几个长辈呼来喝去,何况还有那明艳无比的少女陪着说说话。若能迅速修成炼jīng化气的功夫,闲暇之时再学点诗书,那么吃再大的苦也值了!
少女却不以为然,心道:“不就是炼jīng化气嘛,哪至于如此辛苦?要是我啊,就去多弄点灵丹妙药,一阵狠补恶补就成了!”不过这番话她却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想看看正派中人究竟是如何修炼的。虽然就目前为止,她所看到的许仙除了服石就是饮酒,跟魔门修炼没有本质区别,但是那个五雷正心法印却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她只炼了三两天就感到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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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守陵】………
清道源,九龙墟,寒风萧瑟,树木凋零。
山伯驻足于自己的坟墓前,低头察看那堆土坟。
英台也停下了脚步,化成本来的样子,静立山伯身侧。
想起坟底深处便有自己的肉身,取出来就能再度活转,从此风花雪月徜徉人世,该是何等的zì yóu自在!一想到这一点,两人就觉得心情无比激动。
可是怎样才能进入地宫呢?眼前的坟墓本来是一个进口,不过时机已过,通道已经完全合拢了,再也无法硬闯进去。看来要想入陵墓,必须另寻他法才行。
山伯在周围走来走去,想起大禹秘录中所说的:“为了练功时图个安静,故而在九龙墟周围布了个十分复杂的大阵,能够挡得住天下九成九的神仙,只有功力达到玉清天神的人才能zì yóu出入。”禁不住深深叹一口气,看来纵然自己jīng通破阵之道,只怕也难轻易进去。
“玉清天神?九成九的神仙?什么是玉清天神啊?”英台耳听他喃喃自语,一点都想不明白。
山伯使劲甩了甩头发,想将所有的烦恼抛之脑后。转头四处观望,他忽然发现山顶多了个凉亭,不觉感到奇怪:“此处即非风景秀丽之所,又非古道驿站之侧,究竟是谁闲来无事,跑这里建那无用的亭子?”
英台也看到了,于是伴着山伯快步走过去。
来到近前,却见那是一个竹木搭成的八角凉亭,八根柱子支撑着圆圆的木顶。每根柱子上都题了字,分明是:“至情化蝶;千秋同穴” “蝶舞凝山魄;花开想玉颜”“彩蝶双双人间处处传佳话,芳园奂奂柳下年年寄相思”……
山伯吃了一惊,连忙转头去看英台。
同一时间,英台恰好用同样的目光望着他。
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是既感慰籍,又觉疑惑:“莫非是鄞县百姓帮我们立的?”
想到这里,山伯心中很是温暖,连那萧瑟的寒风也变得轻柔了许多。
正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忽然出现在凉亭内,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面带狐疑地望着英台,似乎奇怪这个钻入坟墓的姑娘怎会再度出现在这里。
山伯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正是自己身为县令治理姚江时见过的那位言辞古怪的老者,不觉心中一震,脱口问道:“老人家,许久未见,别来无恙乎?”
老者望他一眼,见是一位素未谋面的老僧,不禁呆了一呆,不知他为何跟自己这样说话。
山伯心念电闪,想到老者或许是解开九龙墟之秘的关键,于是面带微笑提醒他道:“在下姓梁,两月之前还是本县县令,曾与老丈有过一面之缘,听您说过一席话。当时您说:‘舜葬于苍梧,象为之耕;禹葬于会稽,鸟为之田。’又说‘古之会稽地方千里,非今rì区区一县可比。此处黄沙只恐便是先皇之墓有些古怪的缘故。因此,还请县君令河床改一改道,也算是给华夏先人留一寸安息之地。’于是姚江便前移五十丈。这些事老丈该不会忘记吧?”
老者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在他面上看来看去,只觉得难以置信,叫道:“县君竟然从井中出来了?”
山伯苦笑道:“出来的仅是魂魄,**仍留在墓内,还求老丈指点,助我二人取出肉身。”
老者听说出来的是魂魄,禁不住面sè骤变,后退三步道:“不,不……小老儿无能为力,只知看护此陵,却不知如何进去。还请县君见谅。”
山伯向他招手:“老丈莫怕,在下生xìng懦弱,纵成鬼魅也不会害人。只想向您请教几句话,还请不吝赐告。”
老者回想起梁知县当年面sè苍白的样子,还真于面前此人所说的生xìng懦弱有些吻合,于是面sè稍微好看了一点,小心翼翼地走近前来,问道:“县君有什么话就请问吧,只怕小老儿所知有限,帮不上什么忙。”
山伯沉吟道:“请问老丈看守此陵多少年了?”
老者并没有当即作答,而是双目紧盯着他,想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山伯见他如此慎重,不得不仔细说明自己的来意,同时低声恳求:“老丈请放心,我二人只想取出自己的肉身,并不想损害禹陵的一草一木。求您多帮忙。”
老者见他面sè坦诚,神情可悯,旁边的英台也是楚楚可怜,当下心中不忍,坦然答道:“本家承先祖之命看护此陵,代代相传已有三十代了。”
山伯点点头:“那么久了,你们也很辛苦。”旋即觉得奇怪:“禹帝已去,不下三千年矣!若是从他死的那一天开始算,该有百代才是,怎会只看了三十代?”
老者踌躇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很快的,他想起山伯率领全县百姓灭蝗、修堤的功绩,想起山伯jīng神恍惚踟蹰在九龙墟,心中便不再犹豫,说道:“禹帝虽去,可是并没有死。帝乃神仙中人,每隔三五百年即会来此巡视一次。每来一次,都会重新选定一户人家帮其看守陵墓。旧人则会跟他移居天界。当他选到我们时,年代已经比较近了。”
英台听了欣喜不已:“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禹帝还真的活着?要是这样,我们可以一直等在这里,说不定不用百年便能遇到他老人家,然后求他帮我们取出肉身。”
老者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按该理当如此,不过……此事近年来有些变故……”
“究竟怎么了?”英台变得焦急起来。
老者望她一眼,神态显得很不自然,低声道:“当初我家与帝君有约,最多帮他看陵五百年。可是不知何故,他竟然爽约了!千年已过他都没有来!到今年已有一千零五十年!”
山伯惊讶得倒吸一口凉气,高声道:“帝君乃千古传颂、万世景仰的圣人,自然是一诺千金的人物,绝不会无故爽约的。既不能来,只怕他有了意外的变故!”
闻听此言,老者也变得焦躁起来:“会有什么变故呢?我听祖上传言,禹君乃神仙榜百名之内的人物,还有谁能耐他何?”
“神仙榜百名之内?神仙还有排行榜吗?”英台只觉得闻所未闻,禁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老者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禹帝功力极高,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若说他也会发生变故,实难令人相信。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还要帮他看护多久呢?”老者六神无主,好半天才定下心神,叹口气道:“不论如何,总要接着看下去的……”
山伯只觉得又一条通道被堵得死死的,眼前感觉不到一丝光明。
英台却不肯认命。她想得很远:“实在不行,我们飞到天界去找禹帝!既然他是天下闻名的神仙,想来该不难找。”
山伯却觉得前途渺茫,因为要想飞到天界,单有蝶衣还不够,尚需将自身的功力提高到仙界以上。可是对于他这样阳魂残缺,化蝶一时折损十rì阳寿的人来说,还有那样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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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怪病】………
寒冬时节,北风呼啸,天气yīn沉沉的。
山伯心情沉重,蹒跚着脚步离开了清道原九龙墟,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天气又湿又冷,并非蝴蝶翩翩、花开遍地的时候。如果此时强要化蝶,未免显得太突兀了。因而英台将身形缩得极小,化成一支玉蝶立在山伯的衣领上。
一路踟蹰,不知不觉进入鄞县县城。
定睛看去,只见城内大街上行人极少,四周空荡荡的。绝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了门,只有极少数几家半开半闭,却也没有什么顾客。
“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多想也没有用。”山伯尽力收摄心神,驻足在一家开着门的饭馆前,敲起木鱼开始化斋。
他自己虽然不需要饮食,无奈老僧的**却不能饿着,至少也要每隔几rì补充点水米。
敲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走出来,倒给他半碗剩饭,口中嘟囔着:“方圆百里的和尚道士都去了!怎么还有人化缘?真是见鬼了!”随即上下打量着山伯,提高了声音道:“喂,我说大和尚,你这样化斋能化到真金白银吗?想要银子我给你指个地方:距此五十里有个会稽郡,那里有个姓马的太守,儿子稀里糊涂得了怪病,水米不进,医药无效,正在央求和尚、道士做法呢!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念一天经有二两银子的酬劳!连我都想剃了光头赶着去呢!”
山伯道了声谢,转身缓缓离去,心中却在疑惑:“马太守的儿子?却不知是哪一个?难道是马文才不成?马家锦衣玉食,连五谷杂粮都不怎么吃,还能生什么病?”
才走几步,却听英台的声音颤抖着响在耳边:“梁兄莫要去……莫要去,我怕……怕那双眼睛……那双yīn恻恻的眼睛……跟黑衣人一样,一想起来就让我做噩梦……”
山伯安慰她道:“或许是英妹过虑了,你因为心中痛恨马文才,所以连感觉也变得不准了。”
英台急切地分辨:“不是的!肯定不是!梁兄你想想,早先的马文才识字不多,文理不通,整天求着想要抄你的手稿,可是后来他怎能忽然之间变得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你再想想他的xìng格,开始时虽然贪玩,却也有几分憨厚,怎会像后来那样心机深沉、行事古怪?还有,梁兄你不知道,那一rì,他和一个胖墩墩的女人来到我家,表现的样子……绝对是另外一个人!”
山伯闻言不觉一震,低声道:“英妹是说,马文才的魂魄被别人控制了?”
英台浑身颤栗,连带着山伯的头发都跟着抖动起来:“不错,姓马的被恶鬼附了身!那还不是一般的恶鬼,而是像黑衣人一样的大恶魔!大恶魔是冲着我们来的!他先把你推入井中,又想将我娶过门去,最后却因为九龙墟的缘故,什么也没有得到。”
山伯仔细想了想,说道:“这么说来,马文才只是个幌子,妖人因为找不到我们,便将他这个幌子抛弃了!这个推断颇有几分道理。你我既然有借尸还魂的能力,难保别人不能摄人魂魄cāo控人的生死。说不定黑衣人跟乔三娘那些人是一路的,都是些修炼多年的山jīng木灵!”
英台想起先前在密林深处险些被那些可怕的妖魔捉住,就觉得心中生寒:“梁兄,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到梅花谷,安安静静地修炼,等到练功有成再出来也不迟。”
山伯却道:“英妹且慢,我们先去太守府看看,趁此良机,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顺便解开其中的谜团。要不然,我心里总觉得不安。”说到这里他伸出手去抚mo着发间的玉蝶,柔声道:“别怕,你只管静静地瞧着,我以老僧之身前去探视,想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听他这么说,英台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轻声笑道:“梁兄会诵经吗?当着那么多的僧侣,你可莫要露馅啊!”
山伯一面往前走,一面抽出法显赠送的那本厚厚的《大般涅磐经》,准备临阵磨枪赶紧背下一段来,也好应付即将到来的诵经场面。
他却不知,完整的《大般涅磐经》足有四五十卷,不下二三十万字。他手中的这一本只有十几卷,大该是法显所作的摘要。纵然如此,也有七八万字,足够他背好几天的。
时间很紧,山伯一面赶路一面诵经:“大般涅槃经,盖是法身之玄堂,正觉之实称,众经之渊镜,万流之宗极。其为体也,妙存有物之表,周流无穷之内,任运而动,见机而赴……弥盖群圣而不高,功济万化而不恃,明踰万rì而不居。浑然与太虚同量,泯然与法xìng为一……”
经是好经,法显翻译得更好,文采飞扬,读起来朗朗上口,所以山伯很喜欢读。
可是一想起老和尚所说的话:“诵经百万遍,方可初窥佛经”,他又禁不住摇头:“百万遍?等到颂完百万遍,我的阳寿早就尽了!难不成到yīn曹地府接着颂经?”
想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修仙之路不止一途,佛门之路虽然被法显一句话堵死了,却还有仙道之路可以尝试。只是不知道仙路是难还是易?是否适合我山伯走下去?”
英台从旁劝慰道:“乌云遮不住太阳,是金子总会发光,凭着梁兄这样的才智,无论是科考,还是修仙,历尽磨难总会成功的。”
山伯迎着萧瑟的寒风站立不动,说道:“我在想,如果修仙,我该拜到何人门下呢?”
英台想了想道:“前几rì,我听竹林七贤曾经提及,当世神仙最著名的当数黄大仙和葛仙翁。黄大仙闭关数十年,生死不明;葛仙翁却如闲云野鹤,不时在人间留下痕迹,甚至在葛岭建了个抱朴道院,虽然露面的次数少,但也算有个根,相对好找一些。而且葛仙翁自己博通经史百家学说,一生著述甚丰,他招弟子很看重对方学问,放言非秀才不招,这些都刚好适合梁兄。”
山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