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我们宁肯忍饥挨饿,也要留在鬼市!尽量吸收点灵气,回去也能支撑半年。要是到人间,纵然混一顿饱饭,过不了几个时辰也就饿了,又能顶什么用?”
“那就没有法子了!我们都是商家,赚钱是第一要务。鬼市无情,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这时候又有数人争着付钱买票:“我先来的,让我先进!”
“好,大家别急,还有票七百九十九张,七百九十八……yù购从速……”
穷鬼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有些又冷又饿,不得不蹲在地上抱着膀子,身子还在颤抖个不停。其中有些妇孺儿童,一句话不说,只是瞪着一双双渴求的眼睛,让人不忍目睹。
山伯和英台下了小楼,本想给周旨帮些忙,没想到刚好看见这一幕。
英台只瞧一眼便感到受不了,赶紧将山伯拉到一边:“梁兄,怎么办?”
山伯也感到心中震撼,当下叹了口气:“每人发一枚金币,让他们买块馒头吃吧。”说着从蝶衣中摸出一枚面值一亿的金币,招手让周旨过来,“周兄,哪里能将这玩意换开?”
周旨从未见过那么大面值的金币,登时双眼放光,等到听明白山伯的意思,又连忙摇头:“新主要大加施舍?千万使不得!您知道地府有多少鬼魂?一人一枚金币也要几十亿,甚至几百亿呢!哪里发得过来?再说,您这么一折腾,众鬼将门堵得死死的,我们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英台看着外面那些人无助的样子,心中难过:“太可怜了!难道就不能帮他们一把?”
周旨还是摇头:“这些人之所以被关在地底,都是有罪未能尝清之人,本就应该受苦。别看现在这么可怜,当年在世时可是作恶多端呢!”
山伯微笑道:“当年的事就不用提了。这些人受尽折磨,凄苦可怜,我们实在看不下去。这样吧,你派两个人帮我,先将金币换成零散小币,然后帮着分发下去。”
周旨面露难sè:“新主真要如此?不知您是否想过,此举易招人妒嫉,或许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山伯沉思片刻,毅然道:“不怕,全当多积点yīn德吧。就算是沽名钓誉,笮融当年不也做过?”
周旨辩不过他,只得道:“一亿金币可不是小数目,就算用车去拉,也得拉上半天。”
“那就先换一千万吧。挑些最困难的人发下去,普通人就算了。”说着又摸出一枚面值千万的金币。
周旨看他像变戏法一样取出一枚又一枚超大面值的金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赞道:“新主真乃神人也!嗯,一千万还好说些,估计两架马车就差不多了。您在这里等着,我派人去‘金币管理司’兑换。”说着招呼两个壮汉过来,附耳交待了几句。
两人接过金币转身去了。
山伯真有点怀疑这两个家伙会不会携款潜逃,如果是周旨花钱雇来的,那真有很大可能。
周旨笑着解释:“尽管放心,这些人都是杜公的手下,还有不少是我手下的亲兵,都很可靠。”
………【第99节 凤鸾】………
等到两人换回金币,八百张门票已经全部售罄。
周旨到院中照料客人去了,留下十名壮汉守在门口,帮着山伯发放金币。
“每人一枚金币,拿去买点东西吃吧!”山伯走上前去,想将金币挨个儿交在众鬼手中。
谁知刚刚发了十个人不到,众鬼忽然拥挤起来,仿佛cháo水一般,铺天盖地涌过来,将他夹在当中,一个个拼命叫着:“给我,我要,我要!”
前面的鬼已经压在山伯身上,后面的还在拼命往前挤,唯恐晚了拿不到金币。
山伯被挤个半死,不得不退到十名壮汉身后,苦笑着问英台道:“这可怎么办?”
英台看着外面数不胜数的众鬼,不由得叹了口气:“没法子,只好漫天花雨乱洒了!”说着抓了把金币远远地抛了出去。
没成想此举竟然带来更大的sāo乱!众鬼见金币洒出,忙着跑过去抢。结果年轻力壮的跑在前面,将妇孺儿童撞得东倒西歪。
有个童子大概被踩伤了,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样子不行!要出乱子的!”山伯赶紧止住英台,不让她继续抛撒。
“怎么能这样?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点秩序都不讲!”英台皱紧了眉头,“难道说我真的不该发善心?”
山伯从壮汉身后走出来,对着群鬼大声道:“实在对不住,由于金币有限,只能先发给十岁以下的儿童,请孩子们沿街排成一条长队。排够二十人就开始发,如有拥挤就不能发了!”
此话一出,众鬼大都停止了拥挤。毕竟,尊老爱幼始终是一种传统。
也有不少人在不停叫苦:“小少爷,少nǎinǎi!可怜可怜我们吧,我都几个月没吃饭了!”
山伯听他叫得特别,禁不住回头看英台一眼,英台早就羞红脸退了开去。
面对众鬼哀求,山伯不敢再松口,只能道:“没有办法,我们开店的也不容易,挣钱很难呢。人太多了,实在发不过来。”
孩子们不理那些死缠硬磨的人,早已经欢呼雀跃起来,匆匆跑上前来排队,眨眼工夫已经排了百多人。
山伯不敢耽误,让他们从茶馆门前走过,到门口就发金币。
得了金币的孩子迅速跑开了,剩下的孩子赶紧快步跑到队尾,争着排队。队伍越排越长,只是片刻工夫,尾巴已经看不见了,也不知能否一直排到咸水襄。
好在山伯发金币的速度也不慢,他让两个壮汉每人打开一个装满金币的袋子,帮着一块儿发。
所以孩子们都是跑着过去的,几乎没有一点停顿。
如此发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漫无尽头的长队终于又看到尾巴!
山伯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抵达鬼市的鬼并不是多得不可胜数!粗略统计下来,也就是十几万儿童再加上四五倍多的大人而已!想想这也是合理的。七襄鬼市这么小,哪能容得下太多的鬼魅?鬼主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鬼门大开,定然会有数不尽的地狱鬼魂涌出来,理应加以限制。”
孩子发完了,金币还剩下很多。
山伯看了看周围为数众多的妇人、老妪,还有一些老叟、壮汉,叹一口气道:“这里还有几麻袋金币,足够每人一枚。大家莫要拥挤,请排成两行,男左女右,自己上来拿吧。”
众鬼一直在眼馋地瞧着,听他这么说,登时兴奋起来。
他们见识了小孩子排队的过程,这次倒是没乱,自觉排起了长队,走到茶馆门前到麻袋里摸一枚金币。
当然,也有人想多摸几枚,奈何眼前正有十名壮汉虎视眈眈地瞧着,所以也没人敢乱来。
山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到秩序井然有序,于是悄悄拉了英台回到小楼。
此刻,院中却是别有一番景象!
数百人围着九微火载歌载舞,酒杯酒壶丢得到处都是。
几个歌姬位于里圈,努力扭动着腰肢领舞,将欢乐的气氛激发到顶点。
娇滴滴的歌声回荡在小院中:
“……秋兰兮青青,
绿叶兮紫茎。
满堂兮美人,
忽独与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辞,
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
众人喝得醉醺醺的,没几人能听懂歌曲的涵义,只知道吱哇乱叫。
英台挽着山伯的手臂静静地望着窗外,将整个身躯斜靠在他的肩膀上,张开嬗口跟着轻唱:“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一面唱一面轻摇山伯的手臂。
山伯感受着她浓浓的情谊,情不自禁地相合:“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我有英妹相伴,平生之愿足矣!”说着伸出手臂揽住她的纤腰。
英台抬头默默望着他,轻叹一声道:“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梁兄啊,小妹一直在想,不知何时才能取回我俩的肉身?”
山伯故作轻松地道:“只要英妹修成大罗金仙,还愁找不回肉身吗?”
“大罗金仙?那要何年何月?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与其受尽折磨,还不如与梁兄厮守在这宁静的小楼!”
山伯想起自己的阳寿只剩下一两年,禁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英台并不知道他叹息的原因,还以为他是赞同自己的说法呢,继续说道:“当然了,若能与梁兄一同修仙,也没什么不好的。”
山伯还是没有说话,只能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英台依偎在他的怀中,静静享受这分难得的温情。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微火旁领舞的歌姬已经跳不动了,其余众人也都喝得东倒西歪。
忽然,小院上空遮天蔽rì的鬼树枝叶竟然无风自开,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从天而降,后面跟着一乘十分宽敞的凤鸾。仙车、凤鸾凌空悬在九微火上空,八匹颜sè各异的骏马整齐站立在仙车之前,两只又高又大的青鸟展翅横飞于凤鸾上方。
山伯远远看见,禁不住心中一震:“果真来了?”
英台闻言站直了身子:“什么来了?”话未说完,已经看见仙车、凤鸾,不由得呆住了。
篝火旁的众鬼大都已经醉入梦乡,少数醒着的都被震惊当场,没有一个人发出丝毫声音。
稍停片刻,一个身着宫妆的女子从凤鸾中探出头来,先自环顾一周,见到众人醉生梦死的样子,禁不住叹了口气。一转头,她看见了英台,禁不住眼睛一亮,催动凤鸾靠近小楼,向着窗内的英台招手道:“小妹妹,跟我去天宫享乐好吗?”
英台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被凤鸾选中,睁大眼睛没有说话。
山伯心中清醒得很,忙推她一把,低声道:“机会难得,莫错过了!”
英台微微摇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梁兄不去,我就不去。”
宫妆女子上下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满意,转头又看了山伯一眼,也禁不住点了点头:“好一对俊男靓女!那就一起去吧。我们要挑三对男女,你们是第一对!”
山伯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也被选中,在他的想法中,可从来没有一步登天的念头。
英台喜出望外:“真的?那就太好了!只要有梁兄在,无论哪里我都愿去!”
宫妆女子微微一笑:“你上凤鸾来,他要乘仙车去。这是天庭的规矩,不能乱了。”
英台心中踌躇,禁不住回望山伯一眼。
山伯安慰她道:“仙车、凤卵总是在一处的,你还怕见不到我吗?”
听他这么说,英台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便不在犹豫,腾身穿窗而出,向着凤鸾飘去。
此时仙车的门也已经开了,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叟向着山伯招手:“你也过来吧。”
山伯也跟着飘了过去。
………【第100节 奴婢】………
匍一入内,山伯就觉得眼前一亮。
仙车内部装饰得富丽堂皇,天蓝sè的帘幕,rǔ黄sè的地毯,四壁镶嵌着数颗夜明珠,照得车内一片光明。
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张小几,几上平放着一个制作jīng巧的酒壶,还有数只酒杯。
见到山伯进来,老叟将手一招:“坐吧。”
山伯当头一揖:“多谢长者!”然后学着老者的样子席地而坐。
这时候,仙车已经自动飘了起来,仿佛一片鸿毛,随风摇摆,不知飘向何方。
老者眼睛眯成一条线,上下打量着山伯,停了片刻方道:“小伙子,你以鬼身一步登天,为何没有惊喜若狂的样子?”
山伯躬身道:“启秉长者,小子心中高兴,只是未曾显于面上。”
老者摇摇头:“不对,我看你年纪轻轻,思虑深沉,与别的鬼魅轻狂放纵大不相同,说说看,你有什么好顾虑的?”
山伯看老者面sè尚佳,于是道:“小子听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以为修炼总是一步步提高的,如此一步登天,骤登仙界,只恐未荣先辱,不一定是好事。”
老者神目骤张,手捋山羊胡道:“何谓荣,何谓辱?你身在鬼界,又有何荣?只要能到得天上,哪怕是端茶倒水,提壶扫地,也是你的造化了。”
山伯默然,不愿与对方相辩,稍停片刻道:“请问长者,仙车凤驾每年携鬼上天,为的是什么?”
老者“嘿嘿”笑道:“你小子未卜先知,猜得不错嘛。天庭连年扩张,官员太多,缺少奴仆。所以我们就来选几个手脚麻利的奴才。”
山伯心头一沉,问道:“既然缺少奴仆,何不从凡间找个人呢?为何要找鬼魅?按说凡人阳气较足,更始于待在天上。”
老者双目放出神光,“哼”了一声道:“因为鬼仆最听话!鬼仆阳气不足,只能留在屋里,不会闲时四处生事!”
山伯心凉如水,接着问道:“那又为何仅限于三人?何不一次多带几人?”
老者冷笑道:“因为鬼仆的生命太短,只有百年!怎么样?小子,你现在知道实情了,还想不想去?”
山伯惨笑道:“原来如此!人说鬼市无情,怎么天界也是如此无情?”
老者面sè稍微和缓了一点,端起酒壶倒了一杯,说道:“如果愿去,就喝了这杯酒,我会传你一套功法,让你有机会在百年之内修成散仙。而且,如果你干活勤快,并且努力修炼的话,说不定能得到哪位大神的赏识,远胜你留在鬼市苦修!你想想,鬼市有什么好东西?哪里赶得上天界的灵气充足?哪有天庭的奇花异草多?再说了,做奴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英雄不论出身低,哪个成名的英雄小时候没做过卑贱的事?”
山伯沉默不言,此刻他想的不是自己,而是英台:“英台生于富贵之家,从未做过侍候人的事,她能做得来吗?她生xìng倔强,素爱zì yóu,怎肯甘于约束?”
可是再转念一想:“如果不去上天,我就要堕入地府了!我自己入地倒没什么,只是连累了英台。她若跟着到冥界那种yīn暗的地方受尽折磨,尚不如到天界去做鬼婢呢!她若一个人留在鬼市,又怎能受得了孤寂的折磨?那还不如杀了她!”
想到这里,他抬头问老叟道:“请教长者,能否容我跟英台说句话?”
老者摇头:“不可,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能见面了!天界轨距森严,禁忌男女私情,除非百年之后,你们各自修成正果,或许能再续前缘。”说到这里,他又瞄了山伯一眼,淡淡地道:“你放心,女孩子在天上不会受什么苦。如果摊上个通情达理的主子,或许是一场莫大的造化!你不知道,天庭的女官大都是从婢女做起来的!比如说董双成,王子登,郭蜜香,纪维容,如今这些受人尊崇的天官,当年不都是王母的婢子吗?”
山伯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喝了这杯酒!人不可能看得太远,或许这条路也没有错。”
老者端着酒杯递过去,说道:“天界阳气太盛,这杯酒极yīn极寒,可以保住你的鬼气。到了天界,你只要不出宫殿,就可以丝毫无虞。”
山伯接过酒杯,看着里面碧绿如油的酒液,心中苦笑道:“想我山伯一生读圣贤书,实指望身登庙堂,做个堂堂正正的大人物,如今却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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