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既然天界也受他们的管辖,又怎会让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在天界翱翔呢?我还找得到英台吗?”
………【第116节 延揽】………
曹cāo看他呆坐无语,接着又道:“小兄弟也不要太过愁苦。事在人为,法子总会有的。反正闲着无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山伯下意识地点头,心里却如一团乱麻。
耳边传来曹cāo所讲的故事:“从前有一个书生,姓尾,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因为与一个女子约好了在桥下相会,结果山洪来了女子却没有来,结果他不肯失约,抱着柱子被水淹死了。”
山伯“嗯”了一声:“这是尾生抱柱的故事,每个读书人都知道的。”
“不错。我的故事就是从他死后开始的。话说尾生死后进入冥界,心里还对那女子念念不忘。阎王见他不死心,便答应放他回去看看。谁知他复生之后却看见那女子在跟别人约会。他这边尸骨未寒,那边人家已经跟别人了,你说他死得冤不冤?”
“嗯,痴情男碰到无情女,他够倒霉的!”山伯心神不定,随口说道。
“是啊!若只是移情别恋,那也不算什么!这世上朝秦暮楚的人多了!可是那女子太恶劣了,看见他复活,怕他四处张扬,竟然在他身上撒下一种奇毒,却偏偏不让他立即死掉!”
“这女人也太狠心了!哪有这样的女人?”山伯不知不觉对故事留了心。
“尾生中了毒,一个人跌跌撞撞往家走,想回家看老母一眼。可是他走到半路体力不支,一跤跌进了河里。”
“怎么?他又被淹死了?”
曹cāo望着他:“是的,不过这一次尾生可是倒了大霉!因为他将身上的奇独散到河水里,害死了成千上万的鱼虾,最后阎王审判下来,都归在他身上,说是他明知中毒,就不该在河边走,更不该掉进河里!”
“这……比不我灭蝗还冤吗?我灭蝗是主动下手,他却是被别人害的。”
“尾生百般争辩,说那女子是罪孽的根源。阎君却说,那女子虽然害他,却没有致死,因此罪不该死!她至少还有几十年的阳寿。你如果想找她报仇,可以在yīn间等着。”
山伯无语了。
“于是尾生不得不在yīn间受苦。好不容易等了五十年,那女子阳寿已尽,来到yīn间,谁想还没来得及受罚,却又搭上了高枝,竟然跟魔教长老‘黑山老妖’好上了!躲在大黑山云雾峰,连阎王也不能奈她何!”说到这里,曹cāo将一双眼睛在山伯面上瞟来瞟去。
“魔教?什么时候魔教的势力达到yīn间来了?”山伯觉得奇怪。
“嘿嘿,魔教的势力大着呢!凡事一分为二,有光明就有黑暗,有正义就有邪恶!要知道,六道轮回是相通的,佛祖的手通过地藏王菩萨伸到了冥界,玉帝也通过东岳大帝将权力达到冥界七十六司,魔教也是一样,在冥界也有很多的爪牙。黑山老妖就是其中势力极大的一个,大黑山方圆数百里,都是他的辖区,普通鬼魅都不敢打那儿过!”
“那……尾生不是屈死了?”
“是啊,尾生为了讨回公道,受了无尽的苦楚。他去找阎王,阎王却劝他要么忘却这段仇怨,转世投胎,重新做人,要么耐心等待,等天庭降下劫难,或者多派几位菩萨来,惩治黑山老妖和那女子。”
“后来怎么样?”山伯浑然忘了自己的苦难。
“尾生留在冥界苦心等待,一直等了两百年,做了数不清的善事,救了很多人,也帮阎王干了无数的杂活,最终也没能等到女子被惩处的那一天。”
“那他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认了?”
“没有!他一怒之下也投入了魔教,拜在另一个魔教长老门下,结果功力大进,一rì千里,不出三十年,便将那女子捉住!”
“他杀了那女子?还是将她放了?”
“不知道,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在冥界看见他,据说他已经修chéng rén身,进军无上大道了!”
山伯沉默片刻,道:“您举这例子,是说人要穷极思变,为了成功,不惜选择魔教,对吗?”
曹cāo双目凝视着他,道:“小兄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你身上的罪孽很重,如果老老实实受罚,不知道要受几百年的罪。相反,如果愿意跟我一起,试着闯一条新路,说不定很快就能脱离冥界。”
山伯双目回望对方,道:“前辈乃心胸广阔之人,想来所走的路不在魔门之内。”
曹cāo摇摇头:“我走的路非魔非道,而是一条崭新的路,为了它,我已经探索了很久。”说到这里,他开始低声吟诵一首诗:“周礼圣徂落,会稽以坟丘。圣贤不能免,何为怀此忧。见期于迂怪,志意在蓬莱。明明rì月光,何所不光昭!”吟至此处,他将双目凝视着山伯,沉声道:“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山伯低头琢磨片刻,道:“您想光大圣人之道,这正是晚辈想要做的,也是我所追求的。”
曹cāo眼前一亮:“既然如此,何不跟我一起走?即使不能像‘尾三’一样脱离冥界修成肉身,至少也能像黑山老妖一般,独霸一方,不受阎王、小鬼的欺凌!”
山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呼道:“什么?你刚才讲的便是‘尾三先生’?‘尾三’竟是家喻户晓的尾生?”
“是呀,尾生在家中排行老三,因而常称自己‘尾三’。怎么?难不成小兄弟见过他?”
山伯毫不隐瞒,点点头道:“我的命还是他救的!却不知他竟有这般奇事!‘一rì心期千劫在,然诺重,君须记!’时至今rì,他还是有些低沉,却不知是何缘故。”
曹cāo转头看看天sè,催问道:“怎么样?时候不早了,酒劲也快过去了,你要是决定下来,我便将那些人做掉,以绝后患!”说着立掌为刀,做出一刀切下的样子。
山伯吃了一惊,叫道:“不可,万万不可!”
曹cāo笑道:“你当那单超是什么好货sè?这人当年把持朝政,荼毒百姓,无恶不作,早该灰飞烟灭了!还有那些兵丁,被我呼作‘官爷’,也敢堂而皇之的承受!”
山伯连连摆手:“不可!我虽然愿为前辈效劳,却是有心无力!在下身患奇病,‘阳魂残缺’,若不能设法补足,终究是废人一个!这也是我自投罗网,前来冥界的原因。”
曹cāo目中jīng光闪烁,稍停片刻,低声叫道:“贾诩,进来给他看看!”
语声刚落,便有一名身材瘦高、头戴纶巾的文士走进来,对着山伯笑了笑,伸出手来去他的脉门。
山伯一动不动,任凭对方冰冷干枯的手搭在腕上。
文士双目紧闭,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时候不大,只见他睁开眼来,对着曹cāo点点头:“不错,这人是有残疾的!阳魂残缺极其罕见,除非喝了孟婆茶,才有可能校正过来。”
曹cāo瞪大了眼睛:“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我自信眼光不差,有了这位兄弟加盟,对我们的事业大有裨益!”
文士沉吟道:“据我推测,几位阎君在地底修行数十万年,或许只有他们,才有意想不到的法子。”
山伯生怕对方一时不快将自己也咔嚓了,连忙说道:“先生说得一点不差!我此番来到冥界,就是想混入阎君身边的。请曹公放心,我跟您是一路的,都想以儒求道,身登仙界,无论何时都不会跟您危难!”
曹cāo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缓缓点头:“好说!假以时rì,我还要仰仗小兄弟呢!时候不早了,我将你锁进囚车,请勿怪罪。”
山伯赶紧起身,向楼下走去。
才走几步,只听曹cāo的声音在身后变得冰冷:“曹仁,去给单超那老贼灌一碗迷汤,抹去他所有的记忆!”
………【第117节 定罪】………
囚车复又上路。
一切依旧,只是赶车的单超显得萎靡不振,有好几次甚至走错了路,全靠后面的兵士提醒,才没有绕太大的圈子。
如此又走了两天,终于来到冥都。
那是一个很大的都城,高高的城墙,宽宽的护城河,低头看去,河内风生水起,似有蛟龙在吼叫,令人望之生畏!
过了吊桥,进入城中,囚车一路前行,来到一个大殿前。
那殿金碧辉煌,气势宏伟,门楣上写着“秦广王第一殿”,两边题着一幅对联:“阳世官司虽可免,yīn司法网总难逃!”
漆黑的大门,血红的大字,给人一种寒气逼人的感觉。
殿前台阶上站着两列兵士,个个身高丈二,骨骼虬劲,面目狰狞,形象诡异,似乎是传说中夜叉的样子。
山伯被两个壮汉从囚车中解出来,驾着臂膀登上高高的台阶,穿过夜叉守卫的大门,进入殿中。
殿内灯火摇曳,一片昏黄,影影绰绰,看得不甚真切。
正前方是一个高出数尺的台案,上坐一人,身躯笔直,头戴方冠,络缌长须,目放神光,恍如rì月。
边上坐着一人,头戴礼冠,烈焰浓眉,面sè赤红,看样子好似城隍庙里的判官。
来到台前丈许,壮汉将山伯往地上一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交给旁边站立的夜叉。
夜叉走过去呈给判官。
判官接过信件,打眼粗粗一瞄,低喝道:“人犯已到,两位回去复命吧!”
两个壮汉躬身施礼,转身离去。
殿内只余山伯坐在地上,边上是一众夜叉。
“跪下!快跪下!来到阎王面前,还不乖乖受审!”身旁传来声声阵喝。
山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面sè平和,仰望殿上两人,说道:“小人梁山伯,前来领死,恭候阎君发落!”
秦广王目放异彩,在他身上逡巡不定,片刻之后转头问道:“崔判,这人是何情形?”
姓崔的判官躬身道:“根据七襄冥城的通报,这人罪孽深重,是来自首的!”说着将信笺递过去。
秦广王看看信笺,问道:“生死薄上怎么说?”
判官翻开摆在桌上的一本烫着金边、厚达尺许的书册,低头察看了片刻,道:“灭蝗五万石,一石千只,合计五千万命!拯救黎民十万人,以一当十,合计一百万命!两者相抵,尚余四千九百万命!合当打入‘死魂渊’海底炼狱回炉重铸!”
秦广王眉毛一耸:“看他眉清目秀,难以想象竟犯下滔天大罪!”
山伯听得吃惊,虽不明白“回炉重铸”的含义,却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连忙叩头,大声道:“小人一生与人为善,为救百姓而灭飞蝗,实出于无奈,情有可原,请阎君明察!”
秦广王轻斥道:“人命虽贵,却不能贵过蝼蚁十倍!这是天庭定下的规矩,早已实行十万年了,什么人都改变不了!以此定罪,你不是第一个,不要觉得委屈!”
山伯还待再言,却见判官抬起头来说道:“启秉阎君,这人生前做了不少的善事,累计佛心三十万,超出常人三倍,除了灭蝗一件错事之外,可以说是难得的善人!”
秦广王神sè略见缓和,“嗯”了一声,道:“刨去善事,尚余多少条命?”
“一命合佛心一万,尚余四千八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七十命!当回炉重铸!”
山伯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他们怎么算的,听见“回炉重铸”四字,心中不安,连忙辩解:“请教判官,小人是来自首的,是否可抵几分罪过?”
判官点点头:“畏罪自杀,良心不泯,可减罪一半,尚余两千四百万命。按照‘一念往生’的条例,幽囚地狱两千四百年!”
山伯听得心中一片冰凉,暗道:“两千四百年过去,我还到哪里去找英台?这怎么行?”
可是在这大堂之上,他也无计可施。对方说的是冠冕堂皇的话,行的是堂堂正正的事,开口便是一条条的法令,以他对“生规、死律”的了解,想辩驳也找不到法子。就算想要行贿,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可能拿出手来。
因此他只是老老实实地跪着,心中默念:“小人乱天常以逆大道,君子治人伦以顺天德,我山伯行事无愧于心,不该领受死罪。”
稍停片刻,只听判官道:“奇怪,这人灵魂脱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到今天才来冥界。这可是很少见的事呢!一般来说,只要躲过开始几天的勾魂索命,就成了孤魂野鬼,不会来yīn间报到。”
山伯连忙辩解:“小人自觉罪孽深重,虽然逃过勾魂,依旧心中不安,故而前来领罪!还请阎君看在这一点,格外开恩呢!”
秦广王没有答话,却见判官摇头:“因为自首,你已经减去一半的罪孽了!”
山伯低头无言,心道:“要怪只能怪那‘灭蝗获罪’的规定,明明不合理的制度,却要拿来治罪,真是苍天无眼呐!”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法子,只能抬头望着台上两人,一切听天由命了!
就见秦广王转过身去,问道:“崔判官,在这人死后这段时间,是否又犯了罪孽?还是说佛心有所增加?”
判官将生死薄翻过去,从背后开始往前翻,过了一会儿,答道:“奇怪,这人的佛心增加很快!几乎比所有人都快数倍,不知是何缘故!”
“嗯,想来他说的不错,可能是百姓给他敬献的香火,这样看来,他确实不该受太多的罪。可惜天命如此,本王也没有太多的法子……”
秦广王坐正了身子,双目上下打量着山伯,见他双目清澈,神态安详,跟别的受审幽灵截然不同,越看越觉得不像坏人。
别人来到冥殿,要么心惊肉跳,惊慌失措,要么苦天抢地,心有不甘;而山伯却静坐不动,面sè也仅是微变,虽然偶尔出言辩驳,但也有理有据,非是胡搅蛮缠。
沉吟片刻,只听秦广王道:“崔判官,若本王动用‘地皇豁免’的权力,可减他多少罪孽?”
判官吃了一惊:“这……百年之中,您只有一次权力……您确定要这样做?”
秦广王点点头:“这人与众不同。本王主宰冥界几万年,可谓看尽天下苍生,值得豁免的寥寥无几!”
“是啊,记得您上次动用‘豁免权’,为的是尾三,可惜他竟然辜负了您的期望,投入魔教去了!”
秦广王摇摇头:“尾三是个痴人,为的只是一个‘情’字。别看他后来从魔,其实杀人很少,所犯罪孽并不重,rì后还有回转正道的机会。所以本王并不后悔。”
判官道:“‘地皇豁免’,可减罪孽一半。”说到这里,他目视山伯,提高了声音叫道:“梁山伯,你还不谢谢阎君!”
山伯叩头致谢:“多谢阎君垂怜!小人感激不尽!”
秦广王点点头:“虽然如此,你还要受一千两百年的罪,时间可不短呢!不过,你若能多行善事,积累佛心,说不定能早rì出去,你可要努力了!”
山伯道:“小人一定努力,多多行善,消弭罪孽!”
这时候,只见判官对秦广王躬身行礼,低声道:“启秉阎君,臣受郭璞先生所托,yù减此人之罪。”
“郭璞?他不是离开冥界了吗?你想怎么做?难不成也要给这人好处?”
判官道:“郭璞先生对臣有恩,臣愿罚俸一年,动用‘宽判’之尺,减这人两百年的罪孽!”
“好!真是造化!”秦广王“啪”的一拍桌子:“梁山伯,这么多人帮你,你的福泽不浅呢!”
山伯再次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