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来。
刚只是忧那边税沉重,而这冢宰倒是大大方方的解了这个麻烦,道“那冢宰定是怕王爷与那广陵王联手,将他独孤家抄家灭族!这才献计求和!”
“原来那独孤四儿子是想讨好王爷啊!”
小煞星挺了挺胸膛,笑得格外得意,那冢宰即便人头比王爷贵上十万两又如何?还不是不得不讨好王爷,真是觉着面上甚是有光啊。
又笑道“对了,那秦芜雨还说那独孤四儿子想请王爷今晚在永安街尾的酒馆喝酒!”
“喝酒!?这就是想讨好本王啊!”,汉王哈哈大笑,这断袖总算还是主动屈服送上门来了……
可吴允礼却是微蹙眉头,分外担忧,王爷眼下显然是被那冢宰的皮相所惑,可那冢宰如此阴险,难保又会有什么奸计祸害王爷?
吴允礼想了一想,对王爷进言道“王爷,如今那冢宰为了保命,想与王爷合作,那我们大可提出合作的条件,让独孤家拿出些兵马来以表诚意……如此也可趁机削了些独孤家势力,并让皇上顺气!”……
汉王顿想起,此前,他派兵压进关中,那独孤旦却是先行一步,拒兵自守,由此他虽有了兵符,却也动不得那两万兵马。这倒确实是出口恶气的好机会,便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
夜已深黑,仍旧闷热……
冢宰与秦将军等在酒馆二楼,酒菜已换了数回,都还是没见到那汉王出现……
冢宰望了眼漆黑的天色,暗度那瘟神看来是不愿与她合作的了。可那瘟神与那阴毒的修罗联手,该如何是好啊?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让自己之前先阴险的算计了那瘟神呢?他不愿携手,也是常理。
裴二娘却是急匆匆奔来递上一封信,道“自称是汉王府的人刚送到店门口的!”
冢宰接过一瞅,果是那汉王的丑字,可行文倒是通顺,竟是称愿与她携手,但条件是要拨关中的一万精兵给他。
冢宰怒嗤,真是能狮子大开口啊,一万精兵,那是如同折了独孤家的三条肋骨啊。
那是绝不可能给的,便是气得将桌上的菜吃了精光,招呼秦将军套车回府……
怕引人注意,今日乘的是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此时,天色已晚,万籁俱寂,行过那护城河时,河风卷起一阵阵凉气上涌,空寂得只闻那车轮碾过石面的沙细微响,难怪时人都说这里是都城杀人抛尸的好地方啊……
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出门。
可因有秦将军驾车,冢宰倒是心安,困乏的靠着车壁上打盹,半梦半醒间却似有隐隐的幽远萧声传来,听来竟是天凉夜长,风气萧索,草木黄落之感……
冢宰不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耳细聆,唔,是何人深夜零落,奏出这般悲切却又荡气回肠之乐……
正这般沉吟之间,车舆却抖然一个颠簸,还朝前猛然翻去,她单薄的身子顿被一下摔出了车厢,好在驾车的秦将军将她一把接住,这才免了那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噩运。
尚未回神,抬眼却更是一骇,惊见那套车的马匹已是颈上喷血倒毙在地,而同时数名黑影从四周幽幽涌来……
“有刺客!”
秦将军将冢宰护着怀中,便骤拔了手边那柄青铜重剑……
他剑法得独孤石亲传,凌利如风,狠捷无双,一剑挥过,便是串下两颗刺客的头颅,却不料那剑锋过处却冒出一股喷着黑烟的浓血,直喷渤了他满脸……
秦将军顿感双目脸颊一阵火灼的刺痛袭来,又似被万只异虫嘶咬皮肉,眼前瞬时血色迷朦,接着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幽灵隐卫!”
冢宰大惊,原来所谓幽灵隐卫便是浑身毒血,以死为饵,死亦杀人的死士啊……
秦将军虽眼不能视,但他征战多年,双耳聪灵,凭声击剑,竟也没让那些冥冥灭灭,身法奇异的黑影靠近冢宰半分……
可一批黑影被杀化灰,又有数道黑影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似有不杀不罢手之势……
可冢宰见秦将军双眼已伤,如何能与这些不怕死的幽灵死士持战。
忽发现那些死士露出的眼孔,竟是目光死愣呆滞如同死鱼。她猜测莫非这些就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不是不怕死,而是不知死啊!
而那先前那幽缓的萧声此时已变得急逐,那些死士的行止也越来越快速,冢宰忽然明白这些死士定是被那萧声所控吧……
忽有个大胆的想法,若能搅乱那些萧声,能不能让这些死士乱了方阵,而趁机脱身,可是用什么来搅乱呢?
冢宰忽想起幼时,独孤石亲手做来逗她玩耍的一只玉哨,这么多年,可是一直挂在颈上啊。爹爹,你可要保佑我们啊!
这般想着,忙从衣襟里扯出那只玉哨,用力一吹,一声如鸟语般的奇异清鸣而出,幽幽冉冉的划破夜空……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四 出手
而那一声哨响之后,冢宰完全没想到,那催命的萧声竟是刹时停顿了,而同时,只见那些幽灵死士齐齐一滞,竟是迅速的四散消隐……
此处不宜久留,秦将军拽着冢宰便走,可挪了两步,却是山石将倾,溃然而倒。
冢宰扭头,惊见秦将军清亮的瞳孔此时不断渗出血水,而那本来白净清俊的脸庞,此时竟也如那龟裂的旱地,蜿蜒开无数裂口,血肉从裂口中倒翻而出,再成块的剥落。
其状正如遭那剜眼剥皮的酷刑一般。
冢宰眼泪骤下,心神俱惊,想必他早已是痛入百骸,可却是没叫过一字,还在这般巨痛之下,拼死护下她的周全……
冢宰想得快去找鬼医阴一施来救,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用尽全力将秦将军背起,一步一挪的朝独孤府而去,可她单薄的身子如何扛得动高大的秦将军,刚走一步便是被压倒在地。
那护城河边的卵石地面磕得膝盖生生疼痛,回头去扶秦芜雨,并急唤道“雨哥哥,你要撑住啊!”……
秦将军强忍住那拨皮剜眼般的巨痛,担忧那些幽灵死士兴许还会再回来,用力出言道“不能再保护你了,你快走!”
他想,这是他此生最后能为她做的一件事了……
“不行!”
冢宰却是倔强的将秦将军再度背了,杵着那柄父亲留下的青铜重剑竭力站起,她那单薄的小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那样一步一挪的行走在护城河边。
他滴下的血水将她那身月白的衣袍也迅速染成了血红,她艰难咬牙道“雨哥哥,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
秦将军静静趴在冢宰那瘦弱的肩背上,他此时虽已看不见,可感觉得到她那绝决不弃的勇气。他忽然觉着那懒散调皮的小家伙是真的长大了,即便没有他,她也该能在风雨飘雨的局面中撑起独孤家的大局……
可忽感一阵杀气袭来,秦芜雨道了一声不好,想要推开冢宰,四肢却是一阵被百虫啃咬筋骨的巨痛,动弹不得……
冢宰瞥见一个高大黑影从远处飘来,手执一把长剑,虽黑布蒙了脸,但那双眼珠却是凌厉而清澈,并不像是那些目如死鱼的幽灵死士,但想必也应是那广陵王的人无疑。
冢宰忙用尽全力抬起那柄青铜重剑,极力装出镇定威吓道“本冢宰一死,我独孤家的精兵定踏平广陵!”
想着这个大话兴许能让广陵王的人生出两分顾忌,可哪知当那黑影的目光触到那柄青铜重剑时,竟是闪出熠光,豁然持剑带风袭来……
感觉那凌利的剑风劈面而来,冢宰虽非习武之人,却也知这黑影的身手远远在那些幽灵隐士之上,默默暗道了声,今日是再劫难逃了。
可就在那长剑刺向她面门的那一刹,却见一道兵刃相击的火光,竟是一柄长刀挡了那道雪亮的剑风。而不过三招之后,那柄长刀便是架在那黑影的颈上……
那一袭玄底金边袍的伟岸身影,在月光下投出冷穆霸气的阴影,以冷厉不可拒绝的语气喝道“去回禀广陵王,这独孤四儿子的命,只该由本王来取!”……
那黑影一愣,忽扬剑朝自己颈边划去,是要自裁,却听见远处一声划破夜空的短利萧声,黑影身子一颤,这才将剑一收,飞身退去,转眼便消隐于沉沉夜色之中……
汉王将刀一收,回头将那一身血染的断袖拽起,可凤眸却是蓦然一黯,那张沁在昏晦月下的玉雪小脸,此时盈盈含泪,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竟是与那记忆中的女人一模一样。
汉王怔愣之间,却是见那一身血染的小人儿容色倔强的背起秦芜雨,一步一挪的艰难离去。
汉王回神一嗤,这断袖竟还有这背人的精气神儿,看来该是无大碍才对了……
随后跟来的姜桦提着个宫灯,照了照那满地人头的尸骇,又照了照那已面目全非的秦将军,连“哇”了数声,难怪那些死于幽灵隐士的人,死相都那般惨烈啊,今晚真是长了见识了。
小煞星不由凑到秦芜雨面前,发自肺腑的唠叨起来,
“从来无人能在幽灵隐士手下活命的啊!秦芜雨,我虽然一直很讨厌你,可你竟能在这么大拨幽灵面前,护了你家公子周全,唔,我承认你真是有本事的!”
汉王也暗觉心下凉意,若不是今晚辗转不眠,还是来赴了这断袖之约,才恰恰撞见这刺杀之举,恐怕这断袖此时也该死得惨无人样了。
而这秦芜雨竟是能一人力敌这帮隐士,还能保得这断袖毫发不伤,也着实是个英雄。
见那断袖身单力薄,行得艰难,莫再被累散了那身小骨架。
汉王便是禀着让这断袖感激涕零的打算,大大方方的令小煞星去将那秦芜雨背了,速速送回独孤府去……
瘟神这个突发善心的行为,倒也让冢宰诧异了一回,忙要跟上那小煞星,却脚下一崴。
刚摔倒之时,已是撞伤膝盖,这下又扭了脚踝,黄历说今日不宜出门,诚不欺我啊……
这水眸含泪的模样又让汉王一怔,便是将她拦腰打横抱起。
那温香软玉入满怀的悸动让汉王心下激荡,不觉将这副小身子又朝怀里紧拢了两分,可嘴上却是冷道了声“算计本王的旧仇,稍后再与你清算!”
冢宰暗暗思度,眼下若得罪了这瘟神,惹得他与那广陵王联手,就真是一线生机也没有了,忙抬臂搂了那瘟神的脖颈,倚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装着怯弱的道了声“多谢汉王出手相救!”
这等柔弱依赖的小模样,让汉王心下顿时软成一团,三个月前被算计的怒气,刹时抽离干净。
真想立时将这断袖推倒在榻,揉捏办了,可面上却仍是拼命装出一派嫌弃,道“本王才不是想救你,不过,是怕你死了,那什么飞鸟尽,良弓藏嘛?”
冢宰忙是唔唔的点着头应和,心下担忧着秦芜雨的伤情……
回到了独孤府,忙翻出些伤药想给秦芜雨脸面敷上,想着好歹先止了血,能让秦芜雨少受些痛苦。
可却是被那瘟神一把握了手腕,并听他冷嗤道“你是蠢啊,还是没见识!你手上伤口,沾了那毒血,也是要溃烂的!”
冢宰这才留意自己手掌竟是磨破了皮,想是刚在护城河边摔倒时,在粗砾石面所磨。
正想道一声谢,可却有听那瘟神又凉淡道“准备后事吧!伤成这样也是活不了的!”
冢宰骤然红了双眶,冷冷道“细想一下,我今晚去酒馆,扮的是平民,只告诉了你,难道不是你府里放出的消息,想借刀杀人?”……
说毕,便是愤愤令乳娘送客……
汉王顿怒,真是好心被雷劈,这断袖竟是忽然反咬他一口,领了姜桦怒然离去,可心下也是奇怪,为何那广陵王会知这断袖行踪呢?……
走到府门口时,汉王回头看了眼那送客的乳娘,忍不住提醒道“那断袖手上伤口要拿盐水冲洗。不然沾了毒血,难免也要死得难看!”
乳娘点头应承,可琢磨了一刻,才悟出这瘟神口中的“断袖”是她家“公子”。
唔,看这瘟神难掩担忧的神情,想来是真看上了“公子”啊。
真是双兔傍地走,安能辨雌雄啊?那这么说,今晚刺杀便也不是这瘟神借刀杀人了?
……
其实,冢宰也知今晚之事与那瘟神无关,刚那么说也不过是想将瘟神快些打发走,好发密信,找阴一施前来治伤。
只是焦急那阴一施神出鬼没,居无定所,不知能不能及时收到密信赶来……
倒是风戍闻讯先行赶了来,看见秦芜雨的惨状,惊急得握了他的胳膊急吼“秦芜雨,你可别死啊!你这么死了,你有脸见楚国公?”
见秦将军微微启唇,极其痛苦的颤抖道“风戍,给我一剑!”
“不行!”,冢宰泪水顿时喷涌,这义兄是在父亲走后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亲人,一直觉着有他在旁,便觉万事安然,不必忧愁,她怎么能让他就此死去。
忙死死的抱住他,大声痛哭道“阴一施很快就会来了,你要撑住啊!你若不在了,独孤家这副重担,我也扛不起了!”
秦芜雨颤抖着,启了启唇,却是再没说出半句话来。
而风戍知他此时定是痛得难以忍受,不然铁骨铮铮的汉子绝对说不出那样自报自弃的话来,可如何才能让他熬下去啊……
想到此,风戍蓦然起身,便是朝那凰惜宫飞奔而去。他与秦芜雨情同兄弟,秦芜雨十六岁那年初次懵懂上了那皇后的凤榻,他就是有所察觉的。
他想若能求得那皇后来见秦芜雨一面,说上些鼓励慰藉的话,定能激起秦芜雨求生的意志。
即便秦芜雨救不活了,也能让他临死前听见皇后的声音,走得安宁些……
可到了凰栖宫,风戍将冢宰遇刺,秦芜雨重伤将死之事,跪禀之后。
独孤流苧神情竟是事不关己的凉薄,斜斜倚在凤榻,吃着冰镇后的瓜果,吐出的字眼也是带着冰渣的意味
“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秦芜雨一名外将,即便死了,也不该本宫去替他挂丧啊!滚出去!”
风戍暗暗握了拳头,好一个薄情负义的妖妇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五 遗言
直到五更,众人才等到了那留着两撇山羊小胡的古怪老头儿,踱着方步跚跚而来,还一个劲儿的抱怨着昨儿个手气又背,输了好些银钱……
这磨磨蹭蹭的模样,气得刚赶来的裴二娘拉了脸子,咆哮着“还不快救人?小心姑奶奶我揍死你!”,撸了衣袖便作势揍他……
阴一施闪身一避,翘着兰花指拈了拈那两撇山羊胡子,尖声说着这般粗鲁的婆娘,难怪黄大虎宁愿不要门牙也要和离呢。
这话气的裴二娘一把揪了老头儿的后颈,便要敲了他的门牙……
“还敢吵!?”
冢宰豁然拍了桌案,骇得两人齐齐垮了脸儿,互相怒视一眼,看吧,这下将小祖宗也惹发火了……
阴一施忙垂着眼皮瞅了瞅秦芜雨那皮开肉绽的血伤,拈着山羊小胡子唔了半晌,却是邪里邪气的道了一句“救不活了!”……
说着,便是踮了脚尖要溜,却见冢宰眸光幽幽的瞅着他道“原来你是这么个没本事的!以后,我也不用你治了,从此就当不认得你!快走,不送!”……
阴一施的山羊胡子刹时气得翘了又翘,从随身的行囊里掏出药丸捣持了半晌,才给秦芜雨灌下一把药粉……
“这就能好了!?”,风戍性急得凑上去探秦芜雨脉膊,却仍是虚弱难测……
阴一施盘着腿儿坐在案后,拈着胡子喝了两口乳娘送上来的好茶,沉吟后道
“秦芜雨所中的是尸虫毒,虫蛊下在活人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