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忽见其中一个彪悍的使者猛然抬步一旋便是朝左侧首席的冢宰重拳而去。
汉王暗叫一声不好,正要出手阻止,却是见冢宰右旁的裴二娘一把握了那突厥使者的胳膊,便是将那牛高马大的男人生生翻摔过地,只听一阵骨头碎断的声响,那突厥使者抽搐两下,便是翻了白眼。
这眨眼间的变故,惊得女眷们惊哭连连,一干文臣也是惊魂难定。倒是那一众武将叹服的道了一声“好身手!”
裴二娘指着突厥公主,怒吼道“竟敢派人行刺我家公子!”
突厥公主瞥见汉王也已面有怒色,暗暗焦忧,这个使者定是受了父王密令行刺这冢宰,好向齐国索取解药,可她也并不知情。
只是,如此一来不会激怒了汉王而毁了那先前的合作之约吧?
却见汉王沉吟了一下,竟是拥了阿史那巴琴的肩头,肃冷的道“这定是那阿史那乌啄派来的刺客。阿史那乌啄投靠了齐国,定是因此才要行刺冢宰!”
冢宰沉色不变的摇了摇手中羽扇,暗暗琢磨这瘟神定是知晓各中内情才对,看来这瘟神果然是很护这位异域的娇妻啊。
可想到此,竟觉心下一派风平浪静,淡淡睨着汉王道“既然突厥也要取本冢宰人头,那随亲使臣一职,本冢宰着实无法应承了!”
说毕,便是向皇帝告退离去,留给众人一个纤秀翩芊的月白背影。
皇帝暗暗遗憾,这突厥刺客本事不济,竟是未能伤得那小崽子分毫。皇帝龙心不悦,龙体格外不适,携了韦贵人回了后宫。
经此变故,晚宴也不欢而散,汉王本想追上冢宰去安抚一番。可又一想,女人善妒,若再去哄,定会娇宠得无法无天,以后还如何正夫纲?何况与突厥公主的恩爱大戏还是得在人前演上十足才好。
那仍在席间的韦贵妃看着那倚在汉王身旁美艳风情的突厥公主,暗暗狠绞着绣帕,汉王竟是为了这么个蛮夷女子还要亲自去突厥省亲,可见真是宠爱之极啊。
想着自己的容貌哪一点比不得一个蛮夷女子,韦贵妃更是生起了愤愤的不平,见今晚那丽姬也随侍在旁,便是令贴身宫婢将那丽姬叫到寝宫,令她将一块旧绣帕悄悄交给汉王……
汉王接过那绣帕本就想扔掉,可却忽然一怔,那绣帕上竟是绣着一株桂花。
他认得这不是他母亲程妃以前常用的绣样么?而再看这块绣帕已有些发黄,显是旧物,而边缘还有火燎过的痕迹,莫不真是母亲的遗物?可母亲之物如何会在那姓韦的女人手里?
又听那丽姬轻声道“韦贵妃说汉王若想知晓程妃之死的秘密,便请移步她贵妃寝宫!”……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七 承华
汉王不由捏紧了那块旧绣帕,母亲之死的秘密?不就是被那独孤流苧所害的?
说来母妃的祭日也就在下月了,可明日就要出发前往突厥,倒会错过了今年的拜祭。
汉王这便取了大壶浓醇的桂花蜜,前往那位于宫中北隅的承华宫。
那因遭了火灾而荒废多年的宫苑,正是汉王母亲程贵妃曾居之处。
九年前,这承华宫失火,服药后病中沉睡的程贵妃便被那场大火活活烧死,只剩下一具残破的骸骨。
此处也由此成了宫中禁地,阴气甚重,无人敢再靠近,格外的破败凋零。
而院中那棵桂花树也早已枯死,汉王大手抚过那枯干的树皮,心下悲愤,这棵树是母亲亲手移栽在此,分外爱惜,可却记忆中她却总是在这树下抚琴落泪,然后喝得烂醉。
汉王将那壶桂花蜜洒在树下,心下暗道,儿子今年无法前去拜祭,便只能如此先敬上母妃一杯。不过母妃放心,儿子定会杀了那妖后独孤流苧,登上皇位,追封你为太后,将你的神位贡奉在宇文家的祖庙,受子孙后世贡奉……
……
而此时那韦贵妃正在寝宫中焦急等待,总算得到那丽姬赶来的回话,却是说汉王独自去了承华宫拜祭程贵妃……
韦贵妃思量那皇帝被色刮空,定也活不了几年,还是要靠上汉王这棵大树才是上策。而手中有关程妃之死的秘密恰好可用于与他交换一个未来。
韦贵妃由贴身宫婢搀扶着到了那承华宫,望了眼那阴风阵阵的宫苑,顿时止了步,此处阴气真是深重晦暗,令人发颤……
可想着汉王那张英俊的面孔,以及高大魁伟的身形,便觉分外悸动。打眼张望那阴深深的苑中,却是已没见了汉王身影,莫不是来得晚了,汉王已然离开了。
韦贵妃一阵失望,正要离去,却见那破朽凋败的宫室中走出一高大魁伟的身影,脚步虚浮,摇摇晃晃,显然是饮酒醉了。
朦脓的夜色中虽看不真切面孔,可是看那高大魁伟的身形,就是汉王没错。
韦贵妃心潮一涌,令那贴身宫婢守在宫苑之外,独自踱了进去,扶住那身影,娇嗲着轻声道“怎的喝这么多啊?”
娇嗲间,纤手还幽幽晃晃的伸进了那健硕的胸膛,缓缓摩娑……
眼下临产,这身子虽然很重,可太医说这胎早已稳固,床闱之事只要小心,也是无妨的。
而这三个月来,那老色鬼被婉如那小妖精迷得失了魂魄,已是没寻思折腾她,这空下来,便有些按捺不得。这承华宫几乎无人敢来,倒确实是个寻欢的好地方啊……
可韦贵妃万万没料到的是,那身影被挑拨得似一个激灵后,竟是带着浓重的戾气,抬脚狠踹上了她高耸的小腹,然后飞身跃过院墙,消失无踪……
韦贵妃被那一脚踢飞出数步之远,只感那腹中的血肉被力道重创,腿间刹时渗出滚烫的血气,失声痛呼着“救命啊……”
守在外的宫婢自是吓得大声惊呼起来,“传太医,传太医!”,那连连的惊叫在深夜的宫中传得格外幽远。很快,惊得整个后宫都全然翻腾……
而乍然闻禀的皇帝由数名宦者、宫婢簇拥着赶到了那废弃的承华宫时,看见那娇艳的宠妃已是躺在一地血泊之中,接生的老宫娥还颤抖的抱出一个已然不动的胎儿,太医们则纷纷跪地战栗说着“小的们无能!”
皇帝看着那出世便已死的儿子,浑黄的老目都溅出了血光,令人将韦贵妃的贴身宫婢严刑拷问为何韦贵妃会来此宫中禁地?
贴身宫婢惊惧颤抖,尚未施刑便已脱口道出“是来会汉王的!”,还将韦贵妃进宫前曾向汉王示爱未成之事也合盘托出。
皇帝浑黄的老眼呲裂,气得全身筛糠一般,这三儿子竟是与庶母不清不楚,没准已给他这皇帝老子戴了绿冠,这竟还害死他的老来得子,真是杖着军功,逆鳞横生,已不将他这父皇放在眼里了。
皇帝怒气喷渤,震怒喝令禁军速将那三儿子捉拿,打下天牢……
当一行宫禁禁军赶到汉王府时,汉王正与吴允礼一众议事,见禁军气势汹汹闯进王府,顿时怒拔了长刀。
禁军们齐齐惊惧,何人敢不知死活,招惹汉王那柄手中长刀啊?
无人敢上前强俘,只是将宫中韦贵妃之事禀明,怯怯的表示小的们都是奉旨办事,若是不成,都得人头落地。
汉王震惊不已,他确实是去过承华宫拜祭母妃,可很快便就离去了,并未见那韦贵妃前来啊。
可眼下除了有那韦贵妃的宫婢称看见他出现在承华宫,竟是巡逻的禁军也有望见他的身影从承华宫夺路而出,这下还真是百口莫辩啊。
吴允礼很是担忧,眼下皇帝正在气头上,王爷若是束手就擒,一旦下狱,难保周全。且还会坏了那推立突厥新主的计划。
可为何都会称看见王爷向那韦贵妃施暴?最大的可能是一个与王爷相像的人所为吧?
想到此,吴允礼顿时想起了那独孤家奉命看守凰栖宫的风戍,记得他的身形与王爷真是极似的。这定就是那冢宰刻意陷害王爷的阴谋。
当汉王听到吴允礼的猜测时,剑眉紧锁,难道真是他视若心肝的女人再次设计陷害于他?刹时悲恨交集,若真是她所为,本王定要让她独孤家今夜就满门人头落地……
……
吴允礼猜测的没错,今晚那出现在承华宫的身影,的确就是风戍。
此时,风戍在井边取了一桶凉水灌头,神思悠悠回转,这才想清今晚的曲折……
今晚那春妮奉冢宰之命去凰栖宫向那皇后请安,那皇后竟是让春妮带给他一壶酒,说是慰劳他守宫门辛苦。
他想着没必要再因这等小事又惹皇后不快,而给冢宰带来麻烦,所以,便是饮了。
可哪料随后便倒了地,醒来后已是在那废弃的承华宫,神思恍惚,浑身也躁热不已。
刚走出那破败的宫室,便遇一女人,上来便是对他一阵挑拨,他虽气血汹涌,但费力强遏住体内的药性,却是忍不住狠踹了那女人一脚。
而此时细想,那女人仿佛有孕在身,正像是那韦贵妃。定是独孤流苧赏的那壶酒中下了药,故意想借此除掉那龙胎。
独孤流苧,好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啊!
在恨怒之余,风戍也顿意识到,他闯下了大祸,刚撑起身来,便已见一行禁军奔涌而来,将他团团围住,称奉皇上圣旨,将谋害龙胎的凶手拖到广场上大卸八块……
而那另外十七个兄弟听闻风戍出了事,同生共死的兄弟,自是不会见大哥枉死,齐齐拔刀赶来挡了那些行刑的禁军,争战沙场多年的勇士,出手便是让禁军纷纷见血……
因今夜,宫中御花园的晚宴,不少饮得半醉的臣僚便是在宫外三三两两的醒了会儿酒,才结伴离去,此时,刹时被那广场上血腥厮杀的场面惊得两股颤颤,不敢动弹。
其间的苏离听说竟是独孤家的派压宫中看守凰栖宫的勇士,刹时酒醒了大半。
这独孤家的人与禁军动了手,便已是犯下了死罪,以皇帝对独孤家的恨意定会以此为由惩处冢宰。得让冢宰先行知晓,早些寻思应对为好。
这般想着,苏离忙从边角处溜出,焦急的奔去了独孤府报信。
冢宰此时正在后院与裴二娘吃着乳娘准备的压惊糕点,看着裴二娘早花成一团的胭脂,笑得岔气儿,闻苏离匆匆赶来一说,惊得手中糕点都全全脱了手,领了裴二娘便是朝那宫中赶去……
此时,大殿前的广场上,火把耀眼,那十八个兄弟已是被百名禁军的弓弩手团团围住,好些禁军已是伤倒在旁,但那十八个兄弟倒也是手下留情,并没取了那些禁军性命。
可皇帝却仍然下旨,将这群“反贼”全都就地正法。
皇帝听那些禁军们从汉王府回来禀报说行凶的是独孤家的风戍,便动了大开杀戒之心。
这帮独孤家的犬牙,皇帝早就想除掉,如今倒还赔上了皇儿,皇帝岂有放过之理。皇帝也已打算好,稍后还要因此将那冢宰也一并治罪,不然如何消了心头之恨?
冢宰见此场面,心惊欲裂,也顾不得那些箭已上弦,一触即发,领着裴二娘便奔进了那包围之中,大声道“有胆就先杀了本冢宰啊!”
此言一出,众禁军皆怔,齐齐看向那传圣旨的王公公,这可是百官之首的大冢宰啊,若是杀了,可会惹下麻烦?
而王公公思量,这独孤四崽子可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既然是来送死,求之不得,便是尖嗓道“皇上有旨,阻挡者,杀无赦!”
众兄弟忙将冢宰围住,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保主公周全。
风戍悔恨自责不已,跪地朝冢宰叩首,“是卑职一人之错!岂能连累主公和众兄弟!”,说毕便要扬刀自刎。
裴二娘气得撸袖便给了风戍当胸一拳,火大道“他娘的,蠢货!你就是要死,也先保了主公安全离开再死啊!”
风戍回神,顿握紧了刀柄,将冢宰护在身后,便是要先行劈开一条血路……
冢宰焦忧,如今倒真是将反贼的罪名落了实。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领着他们逃了命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八 围杀
弓弩手的箭刹时齐齐拉了满弓,却听闻一声“住手!”的厉喝……
但见汉王一身玄底金边袍,策马飞奔而来,望见那包围在一圈玄铁箭头之下的月白娇小身影,暗暗惊心。
他虽说怀疑这女人真如吴允礼所说的设计陷害于他,却也无法见她就此丧命。
可这女人若一意护下这十八个人,必将反贼的罪名扣实,父皇也是定要趁机将她也一并围杀的。
眼下只有杀了这风戍,才能向父皇交待,并保住这女人小命。
汉王遂从禁军统领手中一把夺过弓弩,搭弓拉箭,便是对准了那挡立在那冢宰身前的风戍。
冢宰惊呼着“不要啊!”,未加思索便是跨到了风戍身前,风戍一惊,忙是将她一把揽到身后,挡了结实。
而冢宰刚这一举倒是将汉王也暗暗惊得不轻,已然满弓的手忙是暗暗捏紧了箭尾,后怕着他放箭一向迅捷,若刚已离弦,这女人必然已惨死当场。
不过,本以为这风戍只是这女人用来陷害他的一颗棋,既已事败便可随手丢弃,可眼下看来这女人竟是拿命来护这风戍,可见倒不像是她的一颗棋啊。
既不是棋,便不该会舍得那么轻易用于除掉那韦贵妃,况且,这女人曾与他说过“飞鸟尽,良弓藏”的一番话,她心里其实定是很希望那韦贵妃能生个儿子,与他争抢皇位,由此使得他更要与她独孤家合作狭制父皇,万不会这般蠢得弄死那韦贵妃腹中的胎儿。
所以,如此看来,并不是这女人要设计陷害他啊!
汉王琢磨到此,心胸豁然快慰起来,可寻思着若执意处决这风戍,这女人必会拼死阻拦,难保会伤了她,遂向她怒喝道“他害死龙胎,陷害本王,难道不该将他就地正法?”
冢宰蹙了秀眉,风戍行事一向很有分寸,刚就诧异如何会做下此等自寻死路之事,抬眼打量,见风戍眼珠子似泡过朱砂一般血红,脸颊也是血色汹涌,成串的汗水挥如雨下。
她刹时明白了,遂指着风戍道“都看见了?风戍这摆明是被人下了药啊!他并不是有意害死龙胎,更就没想过陷害汉王啊!”
此言一出,就是那些奉旨围杀反贼的禁军们都点头赞同……
汉王打量那风戍两眼,心下已猜度出那妒恨韦贵妃,而又想趁机陷害于他的主谋,遂将箭尖对着风戍面门,喝道“那是何人向你下的药?若不说出实话,本王必屠独孤家满门!”
风戍虽也极想道出是那独孤流苧所为,可那毕竟是冢宰的姑母,自是迟疑不决。
冢宰自然也是看出了风戍的忧虑,也猜出了那罪魁祸首就是她那姑母,顿时恼恨,那姑母竟是狠毒到连独孤家的人都祸害。
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这做侄子的从此撂下她那凰栖宫不管了,便是对风戍怒道“立即说实话!不然,本主公和兄弟们也只有陪着你丧命!”
风戍闻冢宰所言,自是将今晚饮酒后的遭遇一一说出,众人哗然,独孤家那另外十七勇士更是愤恨得几欲眼下便去烧了那凰栖宫。
此番震人的言语一出,汉王便是暗道这不就正是将那独孤流苧废后赐死的大好理由,遂对那众执弓弩的禁军喝道“速随本王前去凰栖宫捉拿那害死龙胎的毒妇!”
王公公一愣,这形势变化得太快,真是措手不及。虽说那皇后要除,可这独孤家的小崽子也是皇帝的肉中之刺啊,忙尖着嗓子道“皇上下旨要围杀反贼……”
却见汉王蓦然拔了长刀,并对那众执弓弩的禁军喝道“一切本王自会承担!若是敢擅自放箭,便得问问本王手中这把长刀?”
众禁军皆敬佩汉王这位战神,既然汉王说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