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第四十一章
“因为她有了孩子——所以你要置她死地吗?”耶律烨缜痛心,声音嘶哑又沉又重,甸甸的压的人透不过气。他紧蹙的双眉间一股难以掩饰的痛恨嫌恶,一把抓住雨桐,拖着她随意寻了间亮灯的屋子,蹬开房门用力将她甩了进去。
“你知道我一直纵容你,所以你得寸进尺,步步紧逼。”他压抑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愤,恨道“你要杀克尔吉代,因为他侵犯过你,你要嫁祸萧古尔泰,因为他鞭责过你——”他说着,不禁动容道“你诬陷大贺,恶行垒垒,我却一一帮你遮掩下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然后呢?下一个是谁?该是我了吗?你的心是石头生铁做的吗?”
“那是你欠我的,那是你们辽人欠我的。”她美眸怒视,扬声对道“你心痛吗,你也会心痛?你也该尝尝心痛的滋味——”
他几乎压抑不住颤抖的双手,黑漆漆的眼眸泛起红丝,扬手一拳挥了过去,像打个男人一样打在雨桐脸上。
傅雨桐不禁,跌在床边。她双眸如剑,猛的仰首对上他目光。
他黑眸浑浊,深深的见不到底,冷冷的对视她,道“明天你就是王妃了,这足够了,今后我不再欠你的,大辽更不会欠你的。但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会有了。”
“王妃?新娘?我原本要是表哥的新娘,却被辽人像捉兔子一样捉了回去——”雨桐自嘲,那丝笑像带着千娇百媚,略显吃力的撑起身子,眼尾隐隐的一片郁青。他刚才打了她,很用力。她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头有点懵幢,冷笑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恩典?大辽给我的补偿?”
他静了下来,她伤透了他的心,如此辜负他一番眷怜。
耶律烨缜轻轻勾唇笑了笑“你错了傅雨桐,大辽从来不亏欠你什么——”他渐渐欺近,倾身凑了过去,嚣张道“这也确实是我赏你的恩典,若非这份恩典你早就没命活到今日。”
他眼底有丝乖戾,探手轻轻扣上她颈项,怜惜道“你一定要跟我翻脸,将来面对的会比死更难耐,桐儿,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他掐着她脖子的手越收越紧,她都喘不过气来了。他扣着她颈项,突然一把拖上桌案。
“嗯……”雨桐难以敌对,只能随着他的蛮力仰翻上桌,身子碰倒了烛台,燃起了她一束发,也点燃了桌角的台布。空气中隐约着一股焦灼的烧焦味,烨缜没理会,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渐见惊恐的双眸,似乎又回到了幽州破城一刻他捕获她的那时。
她心跳渐快,看着他眼底渐现的阴戾,那束垂落的丝发嗤嗤的往上烧,像点燃的火信子。她感觉身下有点热,或许是火烤着的缘故。可烨缜依旧冷冷的看着她,越加显的如野兽般嗜血。
雨桐不耐,虽然躲不开身,却不禁打翻茶壶,火势渐渐熄了。
耶律烨缜扬了扬唇角,唇边挂着一丝淡淡的笑。他目光越加深炬,挑脸狠道“你怕了?我要你生便生,死便死。要你是人便是人,要你是畜则是畜。”他说着,一把扯开她衣领。
她肤若羊脂,隐约在暗淡的灯火下。
屋内烛光轻轻的闪烁着,房外久侯的府中下人无一敢擅自离去。他们只闻房内杯洒烛翻,一双黑影在纸窗上印的更大。
他俯首吻她,故意弄疼她。可傅雨桐这时却出奇的冷静,全身上下只有一股子狠劲儿,好像一定要发泄出来。她猛的拔钗,对准他眼睛刺了过去。
烨缜大怒,搪手挡下,一把夺过雨桐发钗,当一声掇入桌案很深。
雨桐一惊,钗就锭在她脸侧。她只觉耳上一阵火烧,再也挪不动半分,因为钗就镶在她的耳环上,心下顿时有点怕了。倘若他真的刺了下去也罢,却偏偏嵌着耳饰上的环,扯动不得丝毫。
他盯着她残虐的笑了笑,双手撑在她身旁的桌面上。
“喜欢吗?”他俯首轻轻的吻她,解开雨桐一头长发。
她心惊,仅是稍微侧侧脸耳上就一阵撕痛,动也不能动,只能僵僵的怔在那,身子不禁有点颤抖。
“看来你更喜欢我这样对你。”烨缜懒洋洋的撑起身子,微微眯起眼睛挑视雨桐,眼底带着一丝轻佻,道“如果你想要更刺激一点可以喊救命,或者大骂辽人以示贞节不屈,怎么样?”
“说。”他突然对着她一吼,惊的她一颤。
“我让你叫救命。”他阴冷冷的看着她,故意为难她。雨桐只觉得鼻子酸涩,眼底有些湿了。但那钗镶在她右耳环上,侵入桌案寸于深怎么也拔不出。她心急,眼眶一热终于哭了出来。
“混蛋——”
“狗贼——”
“畜牲——”
任她如何悲戚,即便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应她。
葛鲁守在房外听的脸色都白了,这毕竟不是寻常百姓小夫妻吵闹,传了出去实在不好。他身为府中总管,又看着耶律烨缜长大,服侍至今都未曾见过他这般怒形于色。但也不敢冒然劝见,急忙转身对下面小声交待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个儿的事儿回去后谁也不准嚼舌根,包括婕和古姑娘投潭,谁要说出去半个字儿扒了谁的皮。”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的——”她眼畔湿润含着泪,双手又捶又打,可就是不敢动,侧着脸颊迁就耳上的刺痛。
“你不是在和我作对,你知道你不屑不耻的是什么?是辽人对你的尊敬——”他略显凶蛮,一把扯开雨桐纱裙,捉住她双手绑了起来。
她一串串落着泪,晶莹的泪水沾湿了衣发。声声惊心如泣,让她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烨缜俯视她,沉沉的喘息,一缕缕红痕部满肩背。他赤膊着上身,肤若金绒淡淡的光泽,胸口苍狼凶悍,不断的起伏着,难言的痛恨道“我真想杀了你,但我到现在都下不去手——”
“我一定可以,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你!”她怨恨,被束的双手抵在他身前。
他手握生死乾坤,可一封万里江河为礼,却独独无法改变她,也无法再忽略胸口传来的阵阵隐痛。爱恨难了,前尘往事如何一笔勾销?他知道她受了很大委屈,可谁又能告诉他该怎么做,要如何化解辽宋此仇不共戴天,如何忘记幽蓟沦陷一刻惨烈。
既然抹不去,就让他血淋淋的摆在那里罢了。
她扬声尖叫,其实他并没有真正伤到她,但她不甘忍受这般屈辱,像凌迟一样毫无尊严。
两人深深纠缠的身影,能否让他们将一切忘记片刻?
她就要成为他的新娘了——
“殿下,您这装可真漂亮。”几个女婢蹑手蹑脚的帮烨缜换着装。
他却眸光深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紧聚的目光,深锁的眉峰。
这衣裳当然漂亮,辽国北院大王的喜服又怎会不是千针万线堆砌,金络碧玉镶嵌。只见那黑漆漆的锦缎如光,金红嵌边,神兽暗纹,领装高束,触上手比丝儿还要滑。
女婢正欲帮他套上。
烨缜不语,一把夺过喜装,紧紧的握在手中——
王府红灯高燃,门前浮狮结彩,到处沉浸着一片着喜气洋洋,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们一直在等着这天。今夜京都尤其热闹,北院殿下新婚,以示帝恩福泽尤胜似海与民同乐。灶房前晚便准备好了几十篓烤包子,从一早就开始在府前派发,至今门外还排着黑压压的人群。
一梳金,二梳银,早生贵子一大群。
前梳七,后梳八,再梳白发齐眉福寿连绵。
“哟——我说新娘子,这怎么好呀。”喜娘梳着梳着,但见雨桐悄然泪下不禁惊道。
她起身,静夜如洗,一轮皓月当空高挂。
新房内红烛燃烧着芯子嗞嗞作响,火蜡滴落烛台,烛火轻晃,满屋琳琅升辉。那嫁衣阴阴艳红似火,凤冠精巧珠玉碧缀。她微微垂下螓首,这一夜耶律烨缜都没有来。
他自洞房花烛那晚再也没来见过雨桐,但她却过的很好。这对他们或许都是好的,无法改变的也不需去面对。
第四二章
第四十二章
一眨眼过了个把月,深冬天越加显得寒冷,房外零零星星的小雪飘了一整夜。
“新主子。”云儿推门而进,小手小脸冻的有些泛红,托着个金盘,对雨桐喜道“殿下刚才吩咐,让把这两件雪貂皮裘给您送来,说现在天气寒了,要您小心身子呢——”虽然自二人成亲后烨缜一直未曾现身,但言词间对雨桐难掩的关心,所以她知道主子还是在意新主儿的。
傅雨桐长发乌顺,松松散散的滑落肩头,都快晌午了她还没起身呢,这些日只觉得虚乏的很,不愿走动。闻声懒洋洋的抬眼扫过裘袄,那茸茸的银貂皮质上好,光滑雪亮,一眼便认出来是窟口谷时花了数日捕来的那对貂子。她捧起手炉,轻道“你拿去吧,赏你了……”
“新主子——”云儿一惊,随即跪地怯道“云儿不敢,这是殿下送给王妃的,云儿万万收不得——”
雨桐见状转念笑了笑,起身将她搀了起来,贴心道“云儿,我觉得近日身子不太舒服,想寻个大夫过来瞧瞧……”
“云儿这就告诉殿下。”
“哎。”她轻唤,扯住姑娘衣袖,笑道“我就是不想人知道,你去府外找个大夫,带他后门进来……”
云儿不解。
雨桐轻轻拧了她一下,嗔笑道“还不快去。”
她的责任就是听新主子吩咐,伺候好王妃,加之主仆两平日也算亲近,便没再多疑,依照吩咐去办了。
屋内烧着檀香,轻烟袅袅升起,上好的松木门窗上雕刻着花棱,一看就知道是个大户人家,但大夫是从后门进来的万万也想不到这是王府,只当是哪家大户的千金或是妻房太太。
房内也无他人,雨桐只是不想事事都经烨缜之手,何况她总觉得近日身体有些变化,心里起疑但也并不确定,不过吃颗定心丸罢了。
那大夫隔着纱帘给雨桐诊脉,也看不见她相貌,只觉得一手按去流利,脉象滑如走珠,乃健康气血充实之表,随即喜道“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夫人有喜了。”
“什么!”雨桐一把掀开纱幔。
那大夫四五十岁的年纪,乍见雨桐一惊,她竟然还梳着姑娘的发式,心中只道这家小姐珠胎暗结,想必不愿声张,不然这高门阔府怎会找他这样的江湖郎中。他清清喉咙,道“确实喜脉无误,而且已经两三个月了,待小人开几贴安神补血的方子——”他见雨桐冷冷的,面无半分喜色,便将话停了下来,试探道“姑娘,是否不愿要这胎儿……”
她也不说话,似乎还有点不太能接受,因为他一直认为烨缜不能生养,真是邪了,她就是觉得身子不适,找个大夫瞧瞧买份心安,岂料就这么巧?
良久,方才阴郁道“是呀——”
“咳咳……”那大夫掸了掸嗓子,刚想再叮嘱两句害怕砸了招牌,却被雨桐阻道“这有一百新银锭,让婢女随你去将药取来。”
大夫乍见这白花花的银子眼都直了,急忙连连道是。这生意又没回头客,堕次胎竟然能赚一百两,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见第二次,还不人主家说什么他应什么。这秘密他连他亲爹都不会告诉,何况是个小丫环。
云儿只当是些补身子的药,煎好了就给雨桐送了过去,回来时正遇烨缜,福身礼道“殿下万安。”
“嗯—”他应了声,询问道“你主子收到皮裘了?”
“收了。”
“天气冷了,伺候着多精点心,有什么不适就去跟总管请个大夫过来瞧瞧。”他知道雨桐近日总是足不出户。
“适才新主子已经请过郎中来瞧了,大夫说就是有点气闷体虚,没什么大碍。”云儿据实已答,不敢隐瞒。
“——”她病了?烨缜上心,不禁想过去看看,可自婚后两人一直未曾再见,他对那晚的暴行有些后悔,没敢再去瞧她。但听闻雨桐病了,正好借此机会缓和一下二人关系。他在园子外踌躇了好一会儿,雪都盖了满肩,才决定进去。
厢房内,雨桐勉强咽下汤药,碗还没放手,门就被推开了。她突见烨缜心惊,以为他是来捉赃的,一个失神手中汤碗滚到桌上。
“听说你身子不适——”耶律烨缜进房将门掩上,反身看了一个非常不该的动作,就是雨桐捡起小碗藏在身后。
“藏的什么?”他挑眉笑问,实际早就看见了。
她异常戒备,冷着声道“你怎么来了——”说话间,腹内突然传来一番绞痛,几乎难忍,届时靠上桌边,脸色都白了。
“桐儿——”他上前扶她,可这药碗刚接过手就察觉不对,厉色道“你喝的什么!”
呼—呼,她一把揪住他衣领,显然疼的已经不行了,在他怀中辗转,哪里还回的了话。
“来人。”耶律烨缜抱着雨桐,蹲在桌旁将就着她,扬声唤道“快去叫御医。”
老御医眉头深锁,这脉诊的细,王妃之尊他不敢怠慢,时不时开张方子让药童去煎。耶律烨缜在外间踱步,轻易没敢上前捣扰,一直到太阳夕落过了晚饭许久,房内炉火燃燃满屋的药味儿。
呼——,老御医擦了擦满头大汗,方才起身行至外间。
“王妃怎样?”烨缜急忙上前询问。
“——”御医犹豫了片刻,垂首礼道“请恕下官直言。”
“说。”他脸色铁青。
老大夫上前一步,凑近烨缜,小声道“依脉象看来——”他顿了顿,不禁又压低了声音“王妃是用药所致……”
“——”烨缜闻言有些恼怒,这他当然知道。他足足在这耗了一晚上就看出点这个来?废物!
“殿下息怒。”御医见状又道“王妃是喜脉——”
“你是说她堕胎?”他眸光深邃,看不出喜怒,问道“胎儿可曾保住?”
“殿下放心,下官适才用了药,幸好求医及时,王妃与腹中胎儿均无大碍。”他垂首恭敬,中间繁复危机的过程也没敢说,总之孩子和他娘都救回来了。
“——”耶律烨缜听后挥了挥手,将人遣退。
房内就剩他一人和床上熟睡的雨桐,他在床边坐下等她醒来,直到深夜,身后才传出细微的动静。烨缜背对雨桐,无奈道“你醒了。”
“我口渴。”她有些虚弱的撑起身子,不过他没给她送水。她有些明白,也想起之前的事了,勉强笑了笑,道“孩子没了?”
“让你失望了!”烨缜转身盯着她。
“……”她本以为自己会失望,可非但没有,反而觉得松了口气。又笑了笑,吃力的起身便要下床。
“你又想干什么。”他将她拦住。
“我说过我口渴。”她仰脸望他。
他还是没给她水,因为他真的很生气,也不放她下床,独自守在床边,心下不禁有些恨,道“你就一定要跟我过不去?搞到府中鸡飞狗跳永无宁日?”他说着动容不由得转身,对视道“这孩子也是你的,你就如此狠心,生死不顾一定要打掉他?我若晚来半步你们两个都没命了——”
“那我便将他生下,全当还你一个。”她是指婕和古投潭一事,那孩子没准真有可能是他的。
“你——”
第四三章
第四十四章
风舞狂沙,血溅夕阳,战鼓震天的敲响。
梦回故乡,泪洒月光,别笑我痴狂——
这个冬季似乎特别的冷,一早风雪漫天便盖川封山了。雪花如絮扬扬洒下,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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