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捏着胡子笑了笑,问:“过来看张生?”
阿麦点头,说道:“是,过来探望张侍卫官,没看到军师从那边过来,请军师恕阿麦不敬之罪。”
徐静早看出来阿麦明摆着是想躲他,却也不揭破,只是笑道:“也几日也不见你过来,不会是因为还在恼我吧?”
阿麦弓了弓身,说道:“阿麦不敢。”
“嗯,你说不敢就不敢吧。”徐静笑道,“你校尉营官的任命这两天就要下去了,还在第七营吧。”
阿麦说道:“多谢军师提拔。”
“好好带兵,”徐静一副长者口气,“缺的人我慢慢给你补上,你也可以和其他的将领学一下,琢磨一下怎么把兵训好。”
听着徐静这些话,阿麦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先生,现在哪里有时间让我们练兵啊,鞑子这次吃了大亏,更不会善罢甘休了,下次还不得来更狠的啊。”
徐静捋着胡子看一眼东方,眯缝着小眼睛笑道:“鞑子最近没空惹咱们了。”
“为何?”
徐静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说道:“你等着吧,没两天就有准信了。”
两天后,江北军在北漠都城的细作传回信报,北漠小皇帝不顾众臣的反对御驾亲征,亲帅二十万大军出了京都,打算亲自指挥攻夏之战。
这个消息收到没有多久,南夏朝廷对江北军的封赏也到了,商易之被封为江北军元帅,统领江北军。其他的将领也都跟着水涨船高地集体升了一级,于是,在升做校尉后不到半天,阿麦便又成了偏将,只不过,干的还是营官的活。
由此以后,江北军中的军官普遍都比其他军中同职军官高了一级。
(第二卷完)
第三卷 且放歌踏青春正好 亲征
北漠天幸八年,北漠小皇帝不顾朝臣反对,亲率二十万京军御驾亲征。大军从京都一路向南,至靖阳关口时却被守关老将萧慎拦下了。
萧慎是比周志忍更早一辈的成名老将,陈起从靖阳南下豫州后命其留守靖阳边关。如今听闻皇帝要率大军入关亲征南蛮,已近古稀的老将军一身重甲跪于关前,宁死也不肯奉诏开关放行。不管小皇帝派人来传什么旨意,他只一样的话应对:“天子亲征,事关社稷,或是万不得已,或是有必胜把握,如今关内形势未明,胜负难料,天子怎可以身犯险?如果皇上非要入关,还请三军踏着老臣的尸体过去,否则,臣将无颜见先帝于地下!”
小皇帝万万料不到自己京都都出来了,到了这靖阳关却被拦下了,气得直骂萧慎老匹夫。萧慎可杀,却又杀不得,毕竟小皇帝并不昏庸,又自小立志要做尧舜明君,这等杀害忠臣良将的事情当然做不得。可不杀,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再说这老头一直在这跪着,这靖阳关到底还要不要过?正为难间,旁边有人给小皇帝提了个醒:能不能出这靖阳关,关键还在征南大元帅陈起身上!
豫州城内,陈起接到心腹密报,得知萧慎竟然跪关阻驾,失声说道:“萧慎害我!”
房内并无他人,只陈起的心腹副将姜成翼侍立在一旁,闻言忍不住问道:“萧慎拦关于元帅何干?”
片刻之间,陈起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先把手中的密报凑到烛火处点燃后,这才淡淡地说道:“萧慎是得我军令留守靖阳,现如今他把圣驾拦在关外,世人皆道是我授意,当如何看我?他又口口声称将在外只听军令不受圣命,皇上心中又会如何想我?”
听陈起此言,姜成翼也不禁面色微变,迟疑了一下又劝解道:“皇上那里应不会有事吧,想当初皇上力排众议把半国之兵交与元帅之手,可见是对元帅极信任的。”
“如若信我又何必御驾亲征?靖阳早破,南夏国门打开,江北之地已任我铁骑驰骋。泰兴城已是囊中之物,攻下只是早晚之别。如若说要渡江南下,而此刻又时机未到,皇上此时亲征,所为何事?”陈起面上泛起丝丝苦笑,停了停叹息道:“皇上不过是想借此建立新的军功体系罢了。”
姜成翼对陈起的一番话似懂非懂,张了张口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陈起见他脸上仍带不解之色,低叹一声,又解释道:“皇上是想借此亲征之名平衡军中的派系矛盾,重新建立朝中各派的平衡关系,以免造成个别将领居功自傲、功高震主。不信你等着看,此次随驾前来的必会有不少军中的老旧名门。别人先不说,就是常家怕是也会重新派人过来。”
姜成翼更是不解:“已有常钰青在此,常家何需再派他人?”
陈起嗤笑一声,说道:“皇上此行已表明他不愿意看到有人可以功高震主,再说常钰青已成‘杀将’之名,这怕也是皇上所不喜的。皇上的心思,咱们猜的到,常家的那些老狐狸们会猜不到?常钰青此次乌兰新败,倒是塞翁失马,正好给了那些老狐狸们一个借口,趁机把他往后撤,换了没有军功的新人顶过来,再立军功,那也是常家的,可又不用担心常钰青锋芒过盛而引皇上猜忌。等过段时间,常钰青的风头不这么劲了,想要再复出,常家只需背后推一把就可以了。这也正是他们这种百年将门可以给与自己子弟的保护。”
“那我们呢?”姜成翼忍不住问道。
陈起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们不行,我们的根基太浅了,容不得我们退下去。”他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中又已满是坚毅之色,朗声说道:“准备两千骑兵,随我前去靖阳迎圣驾入关!”
山间四月,桃花始盛。
这一日徐静少见的清闲,在军营里转悠了半圈之后便又背着手慢悠悠地向营外晃去,待到一处山坡前,见缓坡上几株山桃开得正艳,徐静一时来了兴致,信步来到树下,抬头入神地看着那一枝枝的桃花。
身后一直跟着的小侍卫还只道他是想剪几枝开得好的回去插在房里,连忙上前殷勤地问道:“先生,您瞧上哪枝了,我这就给您砍了下来。”
徐静闻言一愣,刚刚酝酿出来的那么一点诗意灵感就被小侍卫的一个“砍”字砍了个精光,不由得捏着胡子白了小侍卫一眼,没好气地骂了句:“俗气!”
小侍卫被徐静骂的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正想再问,却见徐静面色突变。
“坏了!打秋风的又来了!”徐静低声嘀咕道,一边说着便向桃树后藏去,可那山桃只碗口粗细,又只是开了桃花,如何能遮掩了这么个大活人?徐静围着桃树绕了半圈,也发现这地方藏不住人,只得又猫着身子向山坡上藏去,刚走了没有几步,就听见阿麦的声音从后面远远地传了过来:“先生!”
徐静只作没有听见,脚下反而更快了些,可他的脚力如何能比过阿麦,只片刻功夫,阿麦的声音已在身后:“先生,先生!”
徐静无奈只得停了下来,转回身扶着身边的一棵桃树气喘吁吁地看向阿麦。
阿麦的面色比上次见时略红润了些,因为跑的急,额头上挂了些细密的汗珠,正含笑的看着徐静,笑问道:“先生兴致真好,在赏桃花?”
徐静强自扯着面皮笑了笑,说道:“还行。”说着又看了看紧跟在阿麦身后跑得脸红脖子粗的张二蛋,问道:“张士强,你又跟着你们大人来了?”
已改名叫做张士强的张二蛋有些腼腆地笑了下,点头说道:“嗯,军师好。”
徐静点头,捋着山羊胡子问张士强道:“大伙说你的新名字可好?”
“嗯,”张士强摸了摸脑袋,冲着徐静猛然深鞠躬道:“多谢军师赐名。”
“不谢,不谢。”徐静嘿嘿笑道。
阿麦见徐静故意晾着自己,明白他这是想转移话题,连忙往旁边跨了半步挡在张士强身前,冲徐静笑道:“先生,几日不见,可是让阿麦好生想念。”
徐静一怔,连忙说道:“别,你还是别想念老夫的好,你要是不想,老夫东西还能少得慢点。上次你想老夫,老夫就少了二百新兵,这才过了几天啊,你还好意思想念老夫?”
阿麦嘿嘿而笑,徐静翻了个白眼,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专程来堵老夫的?”
阿麦笑道:“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我是带着一些新兵晨跑,跑着跑着就跑到大营来了,正好也想念先生,过来看看。”
徐静听阿麦如此说,撇了撇嘴,嘲道:“你阿麦倒是真能跑,几十里的山路你这么一个不小心就跑过来了,老夫佩服。”
阿麦仿佛没有听出徐静话里的嘲意,仍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容易营地派得离大营近,不过几十里路,阿麦哪能不经常过来看望先生呢!”
徐静没想到阿麦还能跟着他说这些场面话,也不得不佩服阿麦装傻的本事,不由得咋了一下舌,瞅着阿麦问道:“我说阿麦,你自己拍着胸脯想想,老夫对你营里是不是最照顾的了?招募的那些新兵,是不是给你营里补的最多?”
“可是——”
“——是,”徐静截住阿麦的话,“上次一战,你营里损失的也最多,可老夫也没少给你补人吧?这前前后后都快把编制给你补齐了吧?咱们是老相识,老夫够偏你了?咱们江北军上上下下二十几个营,你让老夫怎么和其他人交代嘛!”
“可是——”阿麦见徐静盯着自己,声音缓缓低了下来,轻声说道:“补的人是不少,可兵器装备却没几套,这么些个新兵,总不能让我给他们一人削根木棍耍吧?又不是少林寺的和尚。”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没了声音,徐静没听清她最后的一句话,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阿麦抬头看了徐静一眼,又低下头小声嘀咕道:“我的兵又不是少林寺的和尚。”
徐静被阿麦噎得一愣,瞅着她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好半天才无奈地说道:“阿麦啊阿麦,我是没招了,装备你去管元帅要去吧。”
阿麦见徐静把话说到如此地步,知道要想从他这里再抠些东西出来着实不易,心中虽对去见商易之有些怵头,可却明白要想给营里把装备配齐,也只能去找商易之了。想到这些,阿麦笑了笑,对徐静笑道:“先生一直对阿麦照拂有加,阿麦心里都明白。可营里新兵大部分都没配了兵器,阿麦回去也实在没法和弟兄们交代,既然先生这样说,那我就去找元帅,不过还是需要先生帮衬着说两句好话。”
徐静点了点头,答道:“你去吧,老夫这里好说,只要元帅发话了,老夫在别人面前也好说话。”
阿麦和徐静告辞,领着张士强往大营里走,走过徐静的小侍卫身边时,小侍卫连忙又恭敬地叫了一声“麦将军”,阿麦侧脸笑了笑,却没说话,心里只是琢磨一会见了商易之该如何说才能不空手而归。
徐静在山坡上站了站,看着阿麦的背影渐渐变小,这才背着手往下溜达,到小侍卫身边时,却见他仍看着阿麦离去的方向发呆。徐静哼了一声,小侍卫这才似猛地惊醒,忙在徐静屁股后面跟了上去。
“麦将军是不是长得好看?”徐静无意似地随口问道。
“嗯,好看。”小侍卫无心地回答道,却见徐静在前面突然停下来转回身看他,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徐静突然笑了,笑道:“这怕什么?麦将军长得好看是全军里都知道的事情,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说。”
小侍卫心思简单,见徐静如此说,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有些兴奋地说道:“先生,麦将军长得真好看,刚才他从我旁边过去的时候冲我笑了下,脸上红红的,跟旁边的桃花一样,不,比桃花还要好看!”
徐静愣了下,笑着缓缓地摇了摇头,像是有片刻的失神,可脸色随即便又冷了下来,盯着小侍卫正色说道:“这样的混话对着老夫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别人听了去,你怕是活不久了,你可知道麦将军的外号叫做什么?”
小侍卫见徐静突然变了脸色,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徐静。徐静缓缓地说道:“玉面阎罗,野狼沟之战,麦将军一把大刀砍死了二十三个鞑子,杀得北漠鞑子是闻风丧胆,他这人脾气虽好,可最恨别人说他长得好看,以后这话要是让他听见了,你这脑袋老夫可保不住,这样的话可不许再说。”
小侍卫被徐静阴森森的话吓得脸色煞白,忙结结巴巴地应道:“再,再也不敢说了。”
徐静没再说话,默默转回身又往山坡下走去,心中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嘴角慢慢勾起了些。
第三卷 且放歌踏青春正好 起航
再说阿麦带着张士强往军营而来,因为跑大营的次数着实多了些,就连和守辕门的小校都混了个脸熟,见到阿麦过来,早就有相熟的小校过来打招呼。阿麦平日里人极随和,都一一应承了,这才带着张士强往商易之的中军大营走。待来到商易之帐外,见有侍卫在外面守着,阿麦略微停顿了下,上前恭声询问元帅是否在帐内。那侍卫连忙向阿麦行了军礼,回答说商易之并不在大帐之中,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
听到侍卫如此回答,阿麦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不知为何,她似乎总有些怕见商易之。现在听到商易之不在帐中,心里反而觉得轻松,走开了几步便吩咐张士强赶紧去把放在营外的东西拿来,回来直接去张侍卫官处找她便可。
张士强一溜小跑地往营外跑,阿麦直到看着他的身影不见了,这才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急不忙地往张生的营帐处走。来到张生帐外,没想到却看到了商易之的贴身侍卫守在门口,阿麦不由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就想避了回去,可那侍卫却已经看到了她,出声叫道:“麦将军。”
阿麦无奈,连忙冲着那侍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咧着嘴干笑了下,压低声音问道:“元帅可在里面?”
那侍卫虽不明白麦将军为何要这样小心说话,不过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样子,小心地点了点头,小声问道:“您过来寻元帅?小人进去给您通报?”
阿麦连忙摇头:“不用,我还是去元帅帐外等着吧。”说完正想转身走开,谁知帐帘却一下子被人撩开,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江北军统帅商易之。阿麦心中叫苦,脸上却挂上了恭敬的微笑,双手抱拳道:“末将参见元帅。”
商易之点了下头,随意问道:“过来看张生?”
阿麦怎么敢说是过来看张生,来到大营哪里有未见主帅却先私下来探望旧友的道理,于是毫不思索地回道:“末将在大帐处未见元帅,听人说元帅来了这边,便寻过来了。”
商易之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看不透阿麦那点小心思,听她这样说也不点破,只嘴角轻挑了挑,一边往外走着,一边随意地问道:“这次来大营又有何事?”
阿麦连忙跟了上去,颇有些难为情地答道:“还是为末将营中新兵装备的事情,先不说盔甲,营里新添的三百多士兵手里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只能先给他们每人一根木棍拿着用着,可末将营里能精通棍棒的教官却都没有,再说,就算这棍法都连熟了,怕是上阵杀敌的时候……”
阿麦嘴里小声说着,商易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默默地看着她。阿麦嘴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最后尾音也都消失了,只低着头不敢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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