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十分意外,想不到一向抠门的李少朝能说这话,营中马少,有数的几匹马都让阿麦用来组建了侦查队,并没有配给营中的军官,为了起表率作用甚至就连阿麦自己都没有专用的坐骑,李少朝张口就答应给这次去大营的人员配备马匹,这实属让阿麦感到意外。
“还是算了吧,非战时军官不可调用侦查队的马匹,这是营里早就定好的,再说离大营又不算远,翻山过去半天也就到了,要是骑马走大路反而要绕不少冤枉路。”阿麦说道。
“不!得骑马!”李少朝却少有的执拗起来,“这可关系到我第七营的颜面问题,马匹的事情不用大人担心,包在卑职身上,绝对不会征用侦察队的马匹。”
见李少朝把话说得如此圆满,阿麦心中更是疑惑,奇怪李少朝如果不征用侦察队的马匹的话,哪里还能搞来战马。
八月十四日,阿麦命黑面留守大营,带着亲兵张士强及王七等几个军官前往江北军大营。几个人新衣亮甲都打扮好了,李少朝的战马还不见影子,直到眼看就要误了时辰,几人等得都上火了,李少朝才派人来传话说坐骑都已备好,请各位大人直接前往军营辕门即可。李少朝如此神秘,让阿麦心中的疑问更大,王七等人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几人来到军营辕门处,果见李少朝牵着几匹马已经等在了那里,可一见那马,几人顿时愣了。
王七围着那几匹马挨个看了个遍,忍不住大声叫道:“我操,老李,你这也好意思叫战马?这匹,还有那匹,毛都掉秃了,怎么出去见人?”王七头次穿地这样光鲜地前去大营,本是一心兴奋,却没想到李少朝拍着胸口打下保票的战马却是这个模样,顿时如满心的期待都变成了熊熊的怒火。
看着那几匹或老或瘦的马匹,阿麦心中也是不悦,见李少朝还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冷笑道:“这就是你给咱们第七营准备的颜面?”
李少朝嘿嘿笑道:“一样骑的,一样骑的。”
阿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突然吩咐张士强道:“卸甲!”
张士强一怔,随口问道:“大人,卸甲做什么,不是还要去大营么?”
阿麦眼睛却看向李少朝,嘿嘿冷笑道:“不卸甲如何来骑你李大人给配的战马?压坏了这马你李大人少不得又要心疼!”
第三卷 且放歌踏青春正好 故旧
见阿麦都带了怒色,李少朝却似并不害怕,不论众人如何讽刺挖苦也只是在一边赔笑。这样一来,倒像是铁拳打在棉包上,软了吧唧的,大伙的怨气想撒都撒不出来。想必李少朝也早已猜到众人的反应,所以愣是把这些马藏到了最后才敢露出来。现在大伙都已铠甲在身,又急着要走,想不骑都不行了,你总不能穿着几十斤的铠甲去翻山越岭,如若那样,就算不被累死,到了大营也会被人笑死。
事已至此,阿麦也有些服了李少朝,见王七等人还在抱怨,冷声说道:“够了!都上马吧,别辜负了李大人的一片心意!”
李少朝连忙讨好地牵了匹最为壮硕的马到阿麦面前,阿麦冷哼一声,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其他人虽不情愿,可见此也只好纷纷上马。李少朝充耳不闻大伙的抱怨声,笑呵呵地看着众人离去,直到都看不到人影了,这才转身吩咐一边的小兵道:“赶紧地,领几个人去搭个新马厩。”
“马厩?”小兵奇道,“麦大人这回能从大营要回战马来?大营里也没有多余的战马啊。”
李少朝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这次不用麦大人要,自然会有人送咱们大人上好的战马!”他见那小兵一脸诧异,又笑骂道:“行了,别问了,等着就知道了。”
小兵满脸疑问地往回走,走了没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道:“那得搭多大的?”
李少朝想了想,嘿嘿笑道:“大点,怎么也得装得下十匹二十匹的吧。”
再说阿麦和王七等人,骑了李少朝“精心”准备的战马,眼看日头都已偏西还没看到江北军大营的影子。一伙子人都已经饿得是前心贴后背,就连骂骂咧咧地抱怨了一路的王七到现在也饿得没话了。
几人跨着马正踢踏踢踏地往前慢慢晃悠着,突听后面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阿麦等人都回头看去,见十几匹健马由远而近飞驰而来,眨眼功夫就要到了眼前。众人不自觉地都往道路两边让去,刚避到路边那十几骑已在眼前一掠而过,耳边只听得马蹄声又密又急如同惊雷一般,马蹄踏地带起的尘土扑面而来,灰尘之中竟然连人影都没能看清楚。
不过十几个人的骑兵队竟能有如此声势,众人不由都被震得有些愣了。
阿麦正暗自纳闷这是哪营的人马竟然如此张扬,却见其中为首的那一骑突然在不远处猛地停下,他身后的骑士也纷纷跟着勒马,十几个人齐齐地停了下来。那人回身向阿麦处望过来,片刻后才出声喊道:“阿麦?”
阿麦闻声略怔,就见那人又掉转马头跑到自己马前勒住了坐骑,笑呵呵地看着自己叫道:“阿麦。”
“唐大哥!”阿麦又惊又喜,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唐绍义。
唐绍义身穿战袍戴盔披甲,黝黑的面庞上难掩意气,向阿麦笑道:“刚才过去时晃了一眼觉得像你,没想到果然是你。”
阿麦笑道:“唐大哥还能晃了一眼,你刚才过去时我可是连你人影都没能看清楚。”
唐绍义闻言咧嘴笑笑,解释道:“看天色不早了,所以跑得有些急。”
阿麦这行人中,张士强、王七等人是早就认识唐绍义的,其余不认识的听闻他竟然是江北军的骑兵主将唐绍义,也纷纷上来见礼。唐绍义一一还了礼,又冲着张士强笑道:“张二蛋吧?可是显高了不少。”
张士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麦笑着说道:“他已经改了名字,叫张士强,现在是我的亲兵队长。”
“张士强,嗯,好名字。”唐绍义赞道,又转头冲阿麦说道:“前面还有你认识的人,你可猜不到是谁。”
阿麦奇道:“是谁?”说着便向等在前面的那些骑士望过去,见其中一人策马越众而出也往这边而来,到了近前冲阿麦笑着招呼道:“麦将军。”
“张大哥!你怎么会——”
张生知阿麦要问什么,只是笑道:“我现在已是唐将军手下的一名骑兵校尉,想不到吧?”
阿麦摇头,乌兰山之战中,张生为救阿麦而被常钰青挑落下马,混乱之中又被战马踩断了腿骨,后来伤虽好了可却落下了个跛脚,阿麦只道他会因此退出军中,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唐绍义身边看到他。
“是我自己向元帅要求到唐将军手下做骑兵的,幸好唐将军不嫌弃我这个跛脚。”
“幸好没有嫌弃,”唐绍义笑道,“不然哪里能求的这样一员悍将,现如今草原上谁人不知我军中有个拼命张郎?男人恨他恨得要死,女人却爱他爱得要死。”
众人哄然而笑,张生只是含笑不语,待众人都笑过了才提醒唐绍义道:“将军,时辰不早了,我看你和麦将军不如边走边聊。”
唐绍义点头,阿麦也连忙称是。唐绍义策了马和阿麦并缰而行,张生却故意落后了一步,和王七等人随意地闲谈起来。
阿麦和唐绍义自乌兰山一战分开后就再没见过面,阿麦被商易之留在了大营近处休养生息,而唐绍义却被放出去带领着骑兵部队转战西胡草原和江中平原,只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就闯出了极大的名头,不但成为悬在北漠陈起大军腰腹上的一把锋利的匕首,而且还成了扎在西胡单于心头上的一根利刺。只因北漠常钰青偷袭靖阳边军时曾借道西胡东境而过,这便让唐绍义有了借口报复。他时不时地就去西胡的小部落劫掠一番,等西胡再集结好各部的军队而来时,唐绍义却又已经横穿乌兰山脉到了豫北地区,出人意料地偷袭了北漠军的某个分部。这种看似有些无赖的打法让唐绍义掠得了大量的财物和战马,使原本不足三千人的骑兵部队很快就扩张到了近万人,一跃成为江北军中的第一主力部队。
阿麦和唐绍义两人边行边谈,由于阿麦这边人员的马匹跑不起来,唐绍义那边也只好放缰缓行,直到天黑时分众人才到了江北军大营。负责接待的军士把众人迎进大营,阿麦吩咐手下的军官随人去吃饭休息,自己却和唐绍义先去见江北军元帅商易之。
两人刚走到商易之居住的小院外,商易之已经得到消息迎出了院门。阿麦只一看商易之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就知道他不是来迎自己的,于是便很自觉地慢了半步落在唐绍义身后。结果果然不出她所料,商易之见唐绍义欲单膝跪下行礼,连忙向前抢了两步满面笑容地托起唐绍义,而她这边都跪下把礼行全了才换来商易之随口的一句“免礼吧。”
阿麦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分量当然无法和唐绍义比,所以心中也并不在意,抬头见后面跟出院门的徐静正眯缝着小眼睛笑着看自己,又老老实实地向他行了个军礼。
徐静笑着问阿麦道:“你的那些新兵练得如何了?”
阿麦答道:“黑面正在教他们步射。”
徐静点了点头,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哦,原来如此,难怪这几个月不见你带着你那些新兵练腿脚了,你这些时日不来大营,老夫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阿麦知徐静是故意取笑,只是不好意思地笑,并不答话。
徐静又上下打量了下她,随口笑道:“像是壮实了不少,可见你们第七营生活不错啊。”
阿麦脸上笑容一僵,面上不禁露了些尴尬之色。
商易之本和唐绍义走在前面,闻言也回头扫了阿麦一眼,视线滑过阿麦胸前时表情微怔了下,随即便又闪开了视线。阿麦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面上一红下意识地微微含胸。
也许是最近半年生活比以前安逸了太多,她那原本并不明显的女性特征在这半年突然就蓬勃发展了起来,阿麦心中虽然着急却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把裹胸缠的越来越紧,可即便这样,胸口也不像以前那样一马平川。如若阿麦是个身材粗壮的汉子,就算有这样的胸部人家倒也不会觉得如何,可她偏偏身材高挑瘦削,这样的身材有着这样发达的“胸肌”着实惹眼了些。为了不让胸部显得这样突兀,阿麦无奈之下只好把腰腹也都衬上衣物缠了起来,起码这样看起来让人觉得她是粗壮了些,而不只是胸肌发达。
商易之别过视线后面不改色地回过头去继续问唐绍义一些军中的情况,阿麦脸上却仍有些不自在,不由恼恨徐静这老匹夫故意给她难堪。其实阿麦这次却错怪了徐静,徐静人虽然老谋深算,也早已经识穿阿麦的女子身份,可在这种事情上却知之甚少,只当阿麦是胖了些,压根没往别处想。商易之却不同,想当初在京城里也曾是有名的风流公子,眼光何许毒辣,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徐静那里尚不知自己话里的问题,犹自说道:“不过你这安逸日子也该到头了。”
阿麦见徐静终于转开话题,忙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徐静笑道:“你们第七营足足养了半年了,也该出去练一练了。”他见阿麦仍是面露不解之色,神秘地笑了笑,瞥一眼走在前面的商易之一眼,压低声音向阿麦说道:“你且等着,元帅这回对你们第七营早有安排。”
阿麦欲再细问,徐静却再不肯透露什么,她只好忍住了心中的疑问,跟在徐静身后进入屋中。
第三卷 且放歌踏青春正好 推测
商易之和唐绍义已站在沙盘前讨论着骑兵部队下一步的军事计划,徐静也走过去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捋着胡子轻轻点头。阿麦为了避嫌并未凑前,眼光在房中转了一圈后便落到了旁边书案上。
商易之无意间一次抬头恰好看到阿麦正在盯着自己的书案愣神,不由得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见不过是一本扣着的《靖国公北征实录》,自己闲暇时翻看的,军中十分常见的一本兵书,没想到会让阿麦看的如此专注。
徐静瞥见商易之看阿麦,捋着胡子了然地笑了笑,冲阿麦笑道:“阿麦,傻站在那里作甚?还不过来听听。”
谁知阿麦却如同充耳不闻,仍出神地盯着书案处。
徐静只得又放大了声音叫道:“阿麦!”
这一次阿麦这才猛地惊醒,却没能听清徐静之前喊她做什么,只好回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徐静。徐静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阿麦的眼睛中如此真切地透露出茫然的神色,心中都不觉有些诧异,一时间三人都瞅着阿麦,谁都没有开口。
唐绍义首先反应过来,笑着替她解围道:“徐先生叫你过来一起听听。”
阿麦连忙应了一声,走到沙盘旁垂手站在唐绍义一旁。对面的商易之只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指着沙盘上一处继续问唐绍义道:“你打算这一次从这里穿过?”
唐绍义点头,“是,末将已经派人探查清楚,这里有条狭长的山谷,被当地人称为‘棒槌沟’,东宽西窄,最为狭窄处只容两骑并行。虽然从这里通过后还要转向南,多走三百多里,不过安全性却要高得多。”他又指着另一处说道:“上次偷袭鞑子豫南跑马川兵营是穿秦山谷口而过,完全是欺陈起自负,想不到我们会用他自己的招数,这一次如若还要从这里通过,怕是陈起已早有所准备,所以末将就想这一次不如走这棒槌沟。”
商易之低头看着沙盘沉思不语,倒是徐静问道:“唐将军是否想过棒槌沟如此地形,如若那陈起在此处设伏,则我军危矣。”
唐绍义答道:“先生不必担忧,一是此处极为隐秘,若不是我军中有当地来的士兵也不会知道还可以经此处穿过乌兰山。二是我军刚刚偷袭过一次鞑子设在跑马川的兵营,他们必然想不到我们还敢再次袭击那里。而且根据探子的回报,鞑子跑马川兵营被袭后陈起反而把给周志忍筹备的粮草从卧牛镇偷偷转移到了此处,可见他也不会认为我们还会去跑马川。”
一席话说的徐静微微颔首,可商易之却依旧沉默。唐绍义见商易之始终没有表示,忍不住问道:“元帅如何看?”
商易之想了一下这才答道:“如若我是陈起,当会在棒槌沟设伏。”他抬头见唐绍义等人都看着自己,又解释道:“北漠皇帝正在豫州,上次绍义偷袭了跑马川就已经让陈起面上很是无光,他必然会加倍小心,尤其是这些粮草是他给周志忍攻泰兴备下的,更是不容有失。他已经吃过你一次亏,必然会细查所有能从西胡草原去往江中平原的道路,而且不论是跑马川还是卧牛镇都会有重兵把守。”
商易之的一席话说的唐绍义和徐静也都有沉默,细一思量也觉有理。唐绍义浓眉不禁微皱,又凝视了沙盘片刻,抬头问商易之道:“这么说我们就没法动这批粮草了?”
商易之缓缓摇头,“不,动得。”
徐静也捋着胡须轻笑道:“不错,动得。周志忍领了大军围困泰兴,鞑子皇帝又坐镇豫州,这两处都极占兵力,再加上常家领兵东进,又分去了不少。陈起手中兵力有限,不可能在每个地方都重兵把守,所以不论是秦山谷口与棒槌沟也好,还是跑马川和卧牛镇也好,必然都会是一虚一实,我们只要能看穿他的虚实,一切都好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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