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胭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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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书胭脂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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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大家居然异口同声,不解地问道:“你的理想呢?”

    “看来大家都想让我做个女强人。”我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淡然笑道:“可我觉得当大小姐挺好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

    “真没追求!”雪君挤着眼,做鬼脸,以示不满。

    “你们呢?”小妮子们一定是有了什么打算。

    “我准备重操旧业,开始学习中医,已经向爹禀明,明日就要到安和堂,跟着安老神医学医。”雨蕉以前是学临床医学的,她心地善良,到这个世界来还不忘要救死扶伤,果真医者仁心。

    柳家虽为大族豪门,家规深严,却不完全拘泥于愚规,视家中男女一致,给予同等教育。柳氏祖训,应遵循子孙兴趣,因材施教,三十六行皆可为之。这等超时代的概念,就是柳氏矗立商场百年不倒的秘诀。

    “我也是,准备一面向爹学习经商,一面自己开始实践海上贸易。”霜铃是国际贸易系的,没有投错胎来柳家,天生商人本色。

    “你呢?君,半天没有吭声,是不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不如和我做个伴。以前咱俩高中在一个班,大学也同校,到这里我们也不分离吧!”我笑道。雪君以前学的是平面设计,在这里总不能去当街头画师吧,而我读的是工商管理。

    “才不呢!琴棋书画会要了我的小命的!我早决定好了,向杏姨学习烹饪,十年之后做出满汉全席!”雪君兴奋地在暖炉上做出炒菜姿势。

    我们哈哈大笑,初定下各自人生。

    那日密谈之后,雨蕉和霜铃都按自己的原定计划离开了书房。如今,只剩下我和雪君,继续跟着夫子学习,书院冷清不少。虽然雪君一直嚷嚷着不要学古板书籍,但是她那天下第一厨的理由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只得留在书房陪着我。

    其实我是喜欢和雪君在一起的,她总是那么快乐,她的快乐也一直感染着我。在一起的日子,雪君总是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这个琴棋书画怎样乏味,当个大家闺秀又是怎样命苦等等,每当这时,我都会笑着帮她完成夫子留下的课业。

    我一直满足于这种生活,琐碎却又真实。

    可到八岁那年,我却以决绝的姿态,亲自打破了这种安宁。


 第一卷:江南旧时光 旧事多(一)


  八岁那年,五月初一,夏阳灿烂。

    娘与杏姨按照惯例,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寺中礼佛。我坐在娘的身旁,看着杏姨忙乱着收拾香烛,盯望着红彤彤的烛火,想起八年前在章华寺穿越之事,心有思绪。娘握起我的手,宠溺浅笑道:“扶柳也长大了,也该见见世面,这次就跟着娘去祈福吧。”而后又对着杏姨补充一句:“也带上去疾吧。”

    那是我第一次踏出西柳山庄,山庄内的每一个人都因为我年龄小,看着娇贵,悉心照顾,不敢有半点差池,遂未能出去。而我好静,不似他人般受不得管束,来个悄悄离家出走,是以八年来一直待在山庄内。

    我与娘坐在同一轿子中,一路上我窝在娘的怀里,拉起一角轿帘,探出额头,东张西望,浏览着外面的新奇世界。而娘对于我这种小女儿的好奇举动也未加阻止,想必娘小时侯第一次出门也像我这般好奇。

    “小姐,灵隐寺到了。”杏姨打起轿帘,扶着娘缓缓下轿,我也随娘出轿。当我从轿中出来时,顿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目所能及之处全是黑压压的人。灵隐寺前留有一大片广场空地,作为市集之地,今日又是初一,各家各户都前来拜佛,广场上人声鼎沸。

    “扶柳,抓住哥的手,莫要松手走失了。”我的大哥去疾叮嘱道,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哥的手干燥而温暖,引着我走向灵隐寺。

    去疾,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哥哥,虽然见面极少,每次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我却能从他细微地动作和不经意的眼神中感觉到他对娘的关心及对我的爱护。

    灵隐寺全部庙宇皆是黄墙琉璃瓦,气派非凡,终年香烟缭绕不断。可这样的气魄大概只有皇家寺院才配拥有的,如此等级,也只能是帝王家参拜的。步入正殿,高悬的匾额,当中有吴大帝孙权的亲笔题字“中天宝殿”,它证实了我的猜想,灵隐寺果真乃前朝吴帝的皇家寺院。

    娘礼完佛,刚踏出寺门,就立刻有一群乞丐围拥上来,娘向来心慈仁厚,分发了些许银钱给他们。乞丐们自然都一拥而上,这时,我看见了流苏,那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衣裳褴褛,露出两只手臂,雪白的皮肤上处处都是擦伤的血痕,混着褐色泥土。她表情漠然,直直地站着,不过,最吸引我的地方是她的眼神,坚定的倔强,那种眼神让我似曾相识,所以我对那女孩温柔地笑了。

    就在我对那女孩笑时,哥半蹲了下来,初夏的阳光洒在他年轻的脸上,他的眉峰,他的眼角,他的鼻梁上都泛着淡淡的金光,然后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问我:“扶柳,需要一个伴吗?”

    那一刻,我感到落英缤纷,梧桐叶落,满目金黄。

    于是,我眩晕地点了一下头。

    哥含笑着转身向那女孩:“你愿意不顾一切地保护我的妹妹吗?”我看到那女孩黯然的眼神一亮,开了口,声音如磐石般坚定:“为你,愿意!”

    哥伸出温暖的手,牵着那女孩到我面前,笑道:“扶柳,你以后就有了一个忠实的伙伴了。哥不能陪着你,寂寞时,就和她说说话。”尔后回首问道:“忘了问,你的名字?”

    那女孩轻颤着如扇睫毛,迟疑说道:“流…苏…”

    哥朗朗笑言:“流苏好名字。”然后将我的手放入流苏手里,“流苏,这就是我的妹妹,扶柳,以后你要保护的人。”

    流苏腼腆地微微浅笑,如悬崖边挣扎开放的浅黄小花,难得一见。

    从此,我与流苏两条莫不相关的平行线因为哥而相交了。

    从灵隐寺回来后的当晚,我就向娘提出请求,以后可以同哥一起上学吗?

    娘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言词激烈,一名小女子何需精通攻城之法,通晓权谋之术?

    无论我如何苦苦哀求,娘始终摇头。

    而我则是表现了八年来最为倔强的执拗,从那夜起,我开始拒绝进食,滴水未进。三日之后,我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娘最终垂泪答应。

    娘喂我莲子粥,幽幽叹气,扶柳,为何执着?

    我闭目不答,泪珠渗出,至眼角滑入颈窝。娘,我只是执着与过去美好的追求。午后阳光下的灿烂笑容,灵隐寺前哥的笑容与我心中那个男孩的笑容完全重合了。记得十五岁那年一个阳光肆虐的午后,我突然间被一个男孩灿烂的笑容吸引,多年之后,我仍无法忘记当时的栀子花香。

    那是初恋的美好,我只是想要多见几次那样的灿烂笑容。

    对于我决绝的方式,山庄内无人不担心,唯有雪君高兴极了,在我床前咯咯地笑:“我们的扶柳总算是清醒了,知道要好好学习,表现自己了。”我深知当我离开书院后,她也不必再回去学习沉闷的古文了。在我躺在床上休养的那几日,雪君总是变着各种花样逗我开心,为我做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在夏日最炙热的阳光下,我携流苏踏进了西泠柳庄后院的碧波翠竹林,哥学习的地方。

    面迎竹林清风,我见到了这里的主人朱泓,他一身青衣,如墨长发用一根银色丝缎随意绑住,却有几根发丝挣脱出来,在风中与碧青竹叶纠缠着。他弯下腰来与我同高,墨色发丝拂过我的脸,轻柔无比,看着我的眼睛道:“扶柳,以后所学极难,你能坚持下来吗?”

    我回望着他特殊的琥珀色眼眸,微笑道:“泓先生,只要你愿意教给扶柳,扶柳定不负所望。”

    他忽地一笑:“好大的口气,看来我想保留一二,也不可能了。”

    我亦一笑:“先生在上,请受扶柳一拜。”顺势就要跪拜。

    泓先生右手突然翻转,快如闪电,托住我下沉的手,面容严肃道:“我只不过教你几年杂学,怕是没有资格成为师傅,这样的拜师大礼也就免了罢。”而后又微笑道:“丫头,跟我进来吧。”

    泓先生起身牵着我走向竹林深处,炙热的阳光透过层层竹叶,班驳地照在潮湿的泥土上,明明暗暗花人眼。其实,泓先生并不十分俊朗,脸色过于苍白,琥珀色的眼眸里总是流露出无限的落寞,但他气度极佳,周身弥漫着一身贵气,自骨子里散发而来。

    穿梭于翠色竹林,忽左忽右,无论怎样变换步伐,总觉得眼前障碍重重。

    这时,泓先生回首一笑,握紧我的手,带我沿东南方疾行十步,而后急停,绕一棵翠竹半圈,又快退五丈,再转身,突然之间眼前豁然开朗,我们已在一间院落之前。院落白墙灰瓦,小巧别致,江南水乡气韵尽现。院门上方书写“一品竹”三字,字体俊逸潇洒,宛如蛟龙。

    我神情沮丧道:“泓先生,变化太多,扶柳无法记住这样复杂的步法,只隐约看见似乎有很多根白木棍。”

    泓先生眸光一闪,略带惊讶道:“将来我会详细授你此竹林阵法,在这段时期,你若要到一品竹,可按我在竹林中安插的标记而行。标记就是这些白木棍,如竹根处安插有白木棍就是要改变方向,一根代表向左迈七步,两根则是向后退五步,三根代表往右跨九步,四根木棍就是向前进三步。依此法方可进入这里,否则将进退不得。”

    之后,我开始跟着泓先生学习周易,而流苏则是与哥一起习武。幸而,我数理知识极为扎实,不出半年,我已经能同哥哥们一同研习竹林阵法了。

    此竹林由碧波翠竹种植而成,这翠竹乃是竹中极品,色泽碧翠如玉,光亮若湖水波涛粼粼。碧波翠竹虽好,但娇贵异常,种养极难,需上等清水浇灌,及合适的潮气温度,故西华境内少有碧波翠竹林。而我们所习的竹林阵法就是根据碧波翠竹命名,唤作碧竹阵,是由八卦阵演化而成,变幻莫测。

    最初我只是为多见几次那灿烂笑容,才要求跟泓先生学习。日子相处久了方发现,泓先生学识渊博,天文地理五一不精,我时常与他谈天说地,大为畅快,偶尔兴起,泓先生还会抚琴弹奏一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琴声悠扬,丝丝入情。

第一卷:江南旧时光 旧事多(二)



  冬至,北风大起,天色阴沉。

    又睡得晚了,哥哥们早已到一品竹练功。匆匆洗漱后,我与流苏一前一后迈着细碎小步,快走在山庄内的铺石小路上。南方冬天的风总是夹着阴冷湿气,吹到脸上便似冰刀一样,割得生疼生疼。

    “流苏,还疼吗?”我问道,呼出的热气形成白雾在我眼前飘散开。

    流苏是个安静的孩子,比我更静,她极少主动说话,每次与她一起,倒显得我是个聒噪之人。

    “不疼,小姐。”我笑了,流苏似乎有一种天赋,总能用最少的字来表达自己。若不是今天早上我不小心打翻脸盆,弄湿流苏的衣裳,也许我永远不会知道她身上的淤青。当时我立即向雨蕉讨了疗伤膏药,给她细细抹上,道:“流苏,你应该让我知道的。”流苏紧抿着嘴,眼神倔强,就像我要她叫我扶柳一样,她总是倔强地说小姐。

    竹林的路我早已驾轻就熟,走进一品竹,便碰上刚练完早功的哥。他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滴下,笑着说:“扶柳,偷懒了,今日你又迟到了。”

    我见到了冬日最为灿烂的笑容,然后我温柔笑起,从怀中取出丝帕,踮起脚尖,轻轻地为哥抹去汗珠。

    午后,天空越发地阴沉了,开始飘起细碎的雪,傍晚时分,雪如鹅毛般扬扬洒洒地落下,不多时,已一地银白,只有深绿的竹子突兀地立在那里。

    下完学,路上积雪已深,泓先生执意送我出竹林,我推迟不掉,只有跟在泓先生身后,踏着他的脚印缓缓前进。

    突然泓先生停下脚步,这时,我抬头也看见了娘。

    娘披着雪色狐皮外衣,纤纤细腰上的青绿丝带随风飞扬,撑着一把醉红油纸伞,长发未梳径直披落,倚竹而立,风华绝代。

    耳旁一片寂静,只听得落雪簌簌,娘与泓先生相顾无声。泓先生的琥珀色眸子里散发出丝丝温柔,充斥了整个竹林。最终杏姨打破沉默,给我披上苏绣丝绒大氅,道:“天寒别冻着了。”娘才缓缓移步过来,牵起我的手道:“今早扶柳出门并未带伞,我特来接她。”泓先生眼色一黯,便转身离去。雪下得更大了,几丈内不见人影。

    “雪下得紧,你衣衫单薄,回屋后多添件衣物,小心染上风寒。”娘犹豫一下,红唇张又合,合又张,终于还是开了口。闻后,泓先生身子微微颤抖,竟震得竹叶上的积雪纷纷落下,之后便加快脚步走向院落。

    自竹林大雪后,娘有一个月之久未踏出房门半步,只是长久地握着一枚白脂玉牌,暗自垂泪,始终秀眉不展。

    与往年无异,西柳山庄在热闹的鞭炮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转眼,已是早春时节。清晨,我刚踏入一品竹院,就看见一个熟悉的拥抱向我飞来,之后就被紧紧抱住,耳边响起甜润的声音:“柳儿妹妹,今日泓先生有事外出,吩咐我们自行学习,那我们就玩攻城的游戏,好不好?”在一品竹院中,只有可爱的二表哥柳云才会这样黏着我。云表哥只比我大三岁,他是一个如此可爱的少年,月芽弯的眼睛,笑起来亮晶晶的,脸颊边还有着深深的酒窝。

    每当云表哥抱着我的时候,大表哥柳风总是不动声色地走到我们身旁,然后用力拧起云表哥的耳朵,冷冷道:“不知礼节。”这时,云表哥就会痛得哇哇大叫:“哥,疼……疼……,我知道错了,道歉还不行吗?”云表哥痛得呲牙咧嘴,眼睛里含着泪,叫喊着露出他那可爱的小虎牙及几颗歪斜的小蛀牙。

    叫得久了,嗓子哑了,大表哥才会松手。可云表哥似乎毫不在乎,没多久就会带着他那红肿的耳朵跑来,牵起我的手,道:“走,我们玩游戏去。”说着还瞥一眼大表哥,笑着跑开。

    云表哥带着我跑到竹林东边,之后我就看到了一个气势恢弘的城池,当然那只是用泥土堆砌而成的微型城池模型,可它造得如此精细,仿佛能从中看到城内百姓们日常的生活画面。我抬起头,赞许道:“云表哥一双巧手堪比鲁班,这城池当真鬼斧神工。”云表哥开心地笑了,拉着我,蹲在泥城前,笑问道:“柳儿妹妹,我们开始攻城好不好?”

    自从泓先生教我阵法后,云表哥总是喜欢与我玩攻城的游戏。所谓攻城,是运用兵法的实际游戏。一般先用泥土筑成城池,然后取得三寸长的竹棍作为士兵,组成军队,由两人分别操控守城军与攻城军,之后二人排兵布阵斗智斗勇,直至攻下城池或士兵耗尽之时游戏方才结束。攻城原为泓先生考察我们所学阵法而设,但在这个玩具缺乏的时代,却成为了我们的最爱,时常玩起。

    当我和云表哥酣战正兴时,流苏就独自在一旁的竹林空地练剑,左手捏着剑诀,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挥舞着铁剑,晶莹的汗珠落在银白剑身上,飞溅散来,细细碎碎地落在竹身上,似翠竹流泪。

    一年以来,流苏总是一言不发地习武,一刻不离地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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