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老天还有一些怜悯之心,他们刚甩脱那些恶鬼,旁边便是一山洞。
吕子繁抱着花展槐走进去,撕开展槐背部破烂湿红的衣衫,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撒了上去,再撕破自己的长袍,为他包扎。
花羡落心急花展槐,也心急吕子繁。看他左肩上的血肉模糊,她哽咽起来:“吕子繁,你的肩……”
说罢,她才反应过来,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拿出绷带和药,给吕子繁包扎。
吕子繁吃痛,却只是微蹙一下眉,给花展槐包扎好后,才重重吐出一口气。他转头看花羡落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一双清澈的眸为他泛着泪花,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薄唇艰难的勾出一个弧度:“留下来吧,为我。”
☆、第十章 一生的等候
吕子繁吃痛,却只是微蹙一下眉,给花展槐包扎好后,才重重吐出一口气。他转头看花羡落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一双清澈的眸为他泛着泪花,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薄唇艰难的勾出一个弧度:“留下来吧,为我。”
或许她是对他有感觉的,或许他是自私的,可想要她留在身边的感觉那么强烈,他不禁脱口而出。
花羡落一愣,包扎的动作停顿片刻,然后点点头,继续包扎,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已然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绪,是不情愿而汹涌了泪,还是心痛而汹涌了泪?
出来寻季屿的半年里,她心心念念那双带有一丝幽蓝的眸,吕子繁亦在身旁相伴,始终用浅浅如月牙的笑看她,温润的面庞从不携一丝杂质,静默的等候,好似她一回头他便在那里。大族的公子,能舍去尊贵,能受人委屈,能奋不顾身,能毫无怨言,不都是因为她吗?傻傻装作不知的是自己,相比起来,卑鄙的那一方不言而喻。她还要躲到何时?不如,就用这一身还他!
吕子繁从来都不曾想到她会点头,会勾人的眸子亮若繁星,恐怕星空灿烂的夜都无法睥睨他此刻的美。
见眼前的人儿哭泣不止,他修长如玉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停在她的耳际摩擦,虚弱道:“不哭了。”
那般柔和温暖的声音,落到花羡落的耳中,她竟哭得更厉害了,连身体也跟着抽搭起来。
花展槐其实并没昏睡,他闭着双眼,静静的听着,唯独这次,没有阻止。他知道娘爱着爹才要娘出来,怕娘太孤独。他也知道,有一个人其实并不坏,守着娘想要保护她。但,娘呢?恐怕是爱着爹的吧?现下娘怕是累了,这样未知的寻找,何不留下来找一个好的归宿?
这时候,就连平常跟着闹的白色一小坨都不发一声,摇着尾巴坐在花展槐的身旁不停的蹭他,给他温暖。
看她清澈的眸止也止不住的落泪,吕子繁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疼。慢慢的,他靠过去,浅粉色的薄唇带有好闻的清香传到她的鼻中。
花羡落睁大双眼,没有躲开,双唇却不住颤抖,泪珠大颗大颗的掉进嘴里,咸咸的,涩涩的。
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一毫米,他们的唇将要紧靠,而吕子繁睁开了眼,停下来。
他勾人的眸子注视着她的眸,任两人的气息缠绕。那是他最爱的眼,清澈得洗涤了他的所有,令一切都变得那么明朗,所以,他又打算不要她了。因为,强来的,总归是苦的,他不想那双眸因为他就此失去了原有光泽。
渐渐,他离开,给她一方呼吸的空间。
花羡落猛地抬头看他,泪水戛然而止,伤得吕子繁片体鳞伤。
“我决定了,现在还不想要你。”他收敛思绪,潇洒的勾起薄唇,笑得花开遍地。
“哈?”花羡落不解,怔忪的看他。
“待你去了阴世,回来以后便嫁给我可好?”吕子繁抿唇,惨白的温润面庞之上,眸子里尽是笃定。
谁都听得明白,这是一个守候的承诺。去了鬼都,不回来,便是找到了季屿,永远留在那里;若是回来,恐怕,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真的销声匿迹。
花羡落清澈的眸垂下,开口拒绝。她怎么能拿一个人的一生来做承诺?
谁料吕子繁一扬唇,在她还来不及脱口而出前,笑道:“就这么决定了。”
花羡落抬头看他,他眼里的坚定,绝对不会比她少,只好无奈的提醒:“一年以后我还没回来,你就不用等了。”
玉冠小公子忽的转头看向花展槐,去替他查看血是否止住,根本就没有在听花羡落说话。
她叹一口气,终是作罢。
三人在洞里生活了半月,花展槐和吕子繁的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他们才分道扬镳。
经过上次的教训,这次入洞以前,花羡落将花展槐护得很好,待到进了洞,那些跟在他们身边的鬼魂消失后,她才松了口气,以为他们已经到了阴世。
“哈哈!终于到啦!”花羡落大呼,畅快的奔跑起来,那速度可不是盖的,谁让她以前收过鬼呢?
花展槐见娘亲跑远,也不甘落后,跟着往前追。
闹闹亦是,“嗷呜”一声狂奔出去。
一时间人声狗声回荡在山中,一遍又一遍,诡异至极。
花羡落狂奔一路,只觉怎么越来越热?待到达尽头才发现,原来这前面是死路,下面还是岩浆!脚下一阵急刹车,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快站稳了,后面来一花展槐,重重撞到她腿上。刹那又是一阵前后摇晃,二花险险站住脚。
长吁一口气,一母一子险险得救。忽听一声长啸“嗷呜~”,接着爪子疯狂摩擦地面的声音,二花转头去看,一坨白色的东西猛冲过来。
“闹闹,停!”
“闹闹,别过来!”
那白色的一坨哪里停得下来,以为他们只是像以往一样叫自己不要疯,更是兴奋的撞到了花展槐的小腿上。
天旋地转,二花被无情的撞下高地,朝岩浆里砸去。闹闹跟着“嗷呜~”一声,主人去哪,它就去哪!
滚烫的岩浆瞬间吞噬了三条生命,又继续吐着泡,似乎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二花连带闹闹一阵翻滚飞跃,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由花展槐勃颈上的项链发出的蓝色光芒包裹着,才没有丧生于熔岩之中。
一阵阴风呼过,二花落地,闹闹“嗷呜”一声跟着落地。
这是一处草叶茂盛的野外,前方大大的一座城池让花羡落明白他们这是落到城外了。
刚刚爬起来,他们还来不及感叹自己大难不死,就听有人匆匆往城里赶。
“快来啊!快来啊!鬼帝又纳新妃了!错过了可就没机会了!”
二花自然知道“鬼帝”说的是谁,立刻利索的爬起来跟那人跑进城里去。
进了城,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守在道路两旁,叽叽喳喳的等待着什么。不一会,就有魑魅魍魉四个武将前后各二人分别带头和收尾,中间透明的一片,就见一身幽兰的男子躺在“飞着”的轿榻上,带有一丝幽蓝的眸慵懒的扫过众人,帷幔遮掩间,风华无限。
别人看不到鬼,花羡落看得到。她见无数的鬼军齐步前进,八鬼抬着奚季屿的轿榻,样子十分严肃。那人的身影,她只一眼就认得,怎么会不是季屿?
心生欢喜与激动,她一撒丫子,顾不得被她撞到的人多么的不满,朝那轿榻中的人跑去。
☆、第十一章 寻夫之果
“季屿!季屿!”整个安静的城中,一女声十分突兀的回响,人们只瞧风一样的女子硬生生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往轿榻奔去。
所有人听她叫着鬼帝的名字,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嘶嘶”的声音络绎不绝。这阴世里的人都信奉修罗王,而那鬼帝则是修罗王选出来的统治者,至高无上,无人敢反抗,也无人有这个实力反抗。
阴世的统治体制与阳世不同。阴世里,从上至下,鬼帝为最高权力者,接着分为文、武鬼相分别管理三个士、四名将。负责文务的鬼相管理金士、木士、水士;负责武力的鬼相管理魑将,魅将,魍将,魉将。层层向下,这六人又分别管理的是不同类别的鬼。士所管理的鬼魂负责鬼都的日常生活事务,将所管理的鬼魂负责鬼都的安定。而鬼都的人民并非是鬼,也同样是人,正如阳世也并非都是人也存在鬼一样。只是形式不同罢了。
谁都知道那些鬼魂来自于鬼帝,那么,其中无人能匹敌的鬼军奈何是怎样都无法撼动的。但鬼帝只能有一子,作为下一代鬼帝,冥冥之中自有修罗王为其挑选,且选的女子个个真得鬼帝喜爱,要人不信服都难。不过这一世的鬼帝倒也奇怪,都到了鬼子降临的时刻了,却不添一子,那些有心计的人都暗自流传,这帝王是否要改姓了?
平日里,鬼帝就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不容人冒犯,如今大街上冒出一小女子这样大喊他的名,恐怕得车裂了才能赎罪!
所有的都朝鬼帝的轿榻看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生怕一闭眼,错过了什么。
花羡落满脑子都是他们的回忆,哪里有心情观察周围人的举动?隔着一层薄纱,她看不太清季屿的眼神,笑若三月暖阳:“季屿,我终于找到你了。”
奚季屿带有一丝幽蓝的眸轻抬,慵懒的看着那女子,透过纱帘,他能看得清她一双澄澈的眸波光粼粼,折射出万千色彩。只是,这女人是谁?
他啧笑,谁都知道他鬼帝现下无子,就算鬼都里的妃嫔加上新封的这个也只是五个,怕是嫌少了,连个贫民家的女子都要来参一脚!奈何,谁知道他是愿要这鬼子还是不愿要呢?
但这女子倒是让他有些感兴趣。他的鬼军他最懂,只要有人敢犯,它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飞扑上去将那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连他一米外都别想到达。她倒好,居然平平安安的站在他的身边,说些认识他的话,当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贫民拦轿也是第一次,在整个阴世史无前例,百姓们都很好奇,高高在上的鬼帝会如何?
半晌,花羡落得不到回答,有些疑惑的看着轿榻里的人,喃喃:“季屿?”
奚季屿冷笑,带有一丝幽蓝的眸里闪过阴戾,嘴角上扬:“谁准许你叫本君的名了?”
说罢,撩开薄纱,坐直身体,毫无表情的俯视下面的女子:“既然本君的鬼军今天心情好,就暂且饶你不死。”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却听得花羡落一个寒颤,背脊僵直。她终于看清了那个人,与季屿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形,甚至连声音都一样,但眸中的感情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她能感觉得到,她要是再唤他一声“季屿”,自己今天必死无疑。
走在前面的康成作为魍将,也是鬼帝的心腹,自然仔仔细细的观察这里的情况,暗自为那女子捏了把汗。看她双眸清澈若水,应该不是那些无赖之人,难道是得了什么病?竟然说要找的人是君上?不过,君上看来不打算杀了她,以显自己的仁慈,怎么说都有那么多子民在看着。
见下面的女子一脸的难以置信和惊骇不已,奚季屿放下薄纱,微扬了扬手,整个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前行。他复又半卧着,闭上带有一丝幽蓝的眸,理了理幽兰色的锦袍。不是谁,都能随便入得了他的眼!
花羡落呆呆的站在原地,失落感将她打击得像只丧家犬。她心心念念的来到阴世,想过他们无数次的见面,却没想到是这一种,冷漠无情!
花展槐个头小,速度也不及花羡落,奚季屿都走了才跑到花羡落身边,气喘吁吁的,一见娘这个样子,明白了什么,眨巴着黝黑的大眼睛道:“娘,你认错人啦?”
没有看花展槐,花羡落摇头,轻叹一声:“和你爹一模一样,我总觉得那就是你爹。”
“那是不是爹发生了什么事,不记得娘了?”花展槐很相信花羡落的判断能力,何况世界上哪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村里的双胞胎都是有不同的,便道出自己的猜测。
被花展槐这样一说,花羡落再次忆起为了她舍弃生命的他,总是默默看着她的他,在她陷入困境的时候立即出现的他,怎么可能会用如此冰冷无情的眼神看她?一定是有什么隐情,他才不记得她了。
笃定自己的想法,花羡落才发现,花展槐的眼睛变成了黑色!像一颗大葡萄,忽闪忽闪的。
“展槐,你的眼睛变成黑色了!”她惊呼,不敢相信怎么来一遭阴世展槐的眼睛就变了色?
相比之自己的娘,花展槐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倒是很淡定,指着一旁的糖葫芦道:“娘,我想吃。”
刚一说完,后面就敲锣打鼓的又出现一个轿榻,因为薄纱捆在四角上,花羡落得以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这,这不是季屿和她成亲时挖的那坟墓的主人吗?
☆、第一章 龙阳之好
花羡落呆呆的看着她,喉中有什么梗得慌,让她一时间不能适应。
“这新鬼妃长得可真是清新可人,怪不得鬼帝会看上她。”一男子站在二花旁,夸赞道。
“那可不?听说鬼帝这次纳她入宫,还给了她一个承诺,这鬼帝的承诺可不是谁都能得的!”另一男子附和,说得好生羡慕,又往轿榻中的女子看过去,差点没流口水。
一言一语,将呆愣的花羡落打入谷底。什么时候,季屿喜欢了别的女人?是在成亲那天吗?所以才要了她便从此不见踪影。
为自己的猜测吓到,她有些站不住脚,踉跄好几步跌落在地,惹得旁人和花展槐忙上来扶。
“姑娘,你怎么了?”
“娘,你怎么了?”
“嗷嗷呜~”
诗序坐在软榻上,听见这边的动静,端庄贤淑的坐直身子望过来,一眼便认出了花羡落。她猜出花羡落的想法,微笑不语,只静静的看着她,眼里带着惊讶和了然。
正巧,花羡落对上她的眸,蠕动双唇,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笑意加深,诗序清丽的面庞流出和善,就像当初她同意自己的坟让她们挖一样,抬起纤纤玉指指了一下街旁的“缘来客栈”,然后再不看她,任轿榻抬着往鬼都里去。
花羡落有些看不懂,站稳身子,跟旁人道谢,往诗序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客栈,装扮古朴干净,没什么特别。转念一想,莫不是要她在那里等她?看她的表情,估计是这样。
“娘,那女人可能要你去对面的客栈。”花展槐黑黝黝的大眼睛忽闪,伸手指对面的客栈,和花羡落想得差不多。
花羡落点头,跟着一起走过去。
二人来到柜台,花羡落开口道:“老板,来一间房。”
老板看二人粗布麻衣的打扮,怕人要住霸王店,脸色不怎么好:“客官,房间倒是有,可钱……”
花羡落无语,心里愤懑,从小挎包里翻出钱袋一看,里面就几颗碎金子。惨了,出来都是吕子繁付钱,她早忘了自己其实没多少钱。当初展槐出生,她怕饿着儿子,便很少淘金了,只是在河里捕鱼,到山里剜野菜,维持家里生活,让展槐能吃得更好就是她这七年以来唯一做的。不料会有今天,她也尴尬无比,看着展槐的眼神充满愧疚。
老板瞧又是一个穷鬼,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这些穷鬼就这么晦气?没钱就别来住店!碍他做生意!一拍桌子,他道:“哼!你们这种人,没钱还想住店,当我活菩萨啊?走走走!”
好多人听闻,都停下来,转头看向这边,开始凑热闹,盯得花羡落更是无地自容,抓着展槐的手就打算走。
花展槐不乐意了,一双黝黑的大眼睛透出丝丝幽蓝,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冷哼一声,从花羡落给他做的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布袋,一摔在桌上,里面无数的碎金子哗啦哗啦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