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大太太与媳妇赵氏走在前面,两人在低声交谈。小辈们则跟在她们二人身后。
任瑶玉小声朝着她兄弟抱怨:“之前不是说只有哥哥姐姐几个嘛?怎么大伯母和大嫂也来了?”
任益健正与任益鸿说话,也没有搭理她,让她讨了个没趣。不过任瑶玉也不敢跟她兄弟算账,她最近有不少要求着他帮忙的时候。
白龙寺一进寺门不远,在广场当中的白色引路上,横卧了一座南北向的单孔桥。整座桥约三四丈长,一丈来宽,并丈许深。不过桥下并无水,而是由青砖砌成一条金水河道。在单孔桥东西两侧的桥洞中各挂了一个圆形方孔的钱钟。
任瑶期一行人正从离着桥两丈不到的正对着桥孔右侧的白石栏杆外走过,任益健忙对跟在身后的婆子道:“快给少爷几枚钱、”一边还对任益鸿显摆道,“每回小爷从这里走过都是百发百中。”
原来那桥洞中的钱形钟是用来给香客们敲的,站在这栏杆外往那钟上扔铜钱,若是能听到“叮”的一声,就能得到福运。
孩子们最是喜欢这个游戏,往往没有听到钟响不肯走。任瑶期以前来的时候也仍过,不过没有一次中的。
栏杆上已经围了些人,时而能听到“叮”的一声响。和欢呼声。
大太太却是转过头来对跃跃欲试的任益健道:“健哥儿,我们先进去给佛祖上炷香,之后你们就可以在白龙寺里游玩了。”
任益健看了看一脸慈祥模样的大太太,无奈地将手中的两枚钱收了回去。
大太太又回过头去边走边与大少夫人说话。
大太太信佛,事佛向来虔诚,因此任家的几个晚辈都规规矩矩的跟在她后面。就连任瑶玉,她娘不在这里,她在大太太面前也老实不少。
虽然大太太对任家的小辈们说话向来和蔼,不过她当家久了,身上自有一股威仪。所以晚辈们在她面前都规规矩矩的,不大敢放肆。
跟着大太太去了殿中上完香,大太太便对几人交代道:“我与你们大嫂要去求签。你们就在这寺里四处走走,用饭的时候你们再过来。只是切记你们身边万不能离了人,尤其是几个姐儿。晋元,瑶华,你们两人年长又性子沉稳,就多担待一些,看顾好几个弟妹。”
众人都应了,任以健立即拉了任益鸿就走。一边还问云文放和丘韫:“表哥你们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去?”
丘韫手中的折扇开开合合,摇头笑道:“我们不是小孩子,不玩那个。”
任益健翻了个白眼。跑远了。
任益均看了看他母亲,偷偷往任瑶期这边走,大太太皱眉道:“益均你过来。跟我和你大嫂一起去求签。”
任益均这会儿还是比较听他母亲的话的,因此虽然满脸的不甘愿,也终究的停了步子,又走回他母亲身边,只脸上的郁悴模样能让人退避三尺。
大太太又对轻靠在婆子身上,脸色有些不好看的任瑶音说:“我让知客僧准备了一间休息用的房间,你跟我去歇一歇。”
任瑶音受不得马车的颠簸,有些不舒服。她不能坐马车行远路,五太太就曾开玩笑说任瑶音是得了娇气病,以后只能往近处找婆家嫁不了太远。
任瑶期却是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任益均一起走,想了想她还是对大太太道:“大伯母,我也跟你一起去求签吧。”
大太太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温和地道:“你年纪还小不用去,还是与姐妹几个一起去玩吧。我记得这白龙寺后山有一片杏花林,这会儿不知道开花了没有。”
任瑶玉撇嘴小声:“往年不冷的时候都要三四月才开花,今年比往年冷,怎么会这么早开花?”
大太太却已经与大少夫人,任瑶音走开了,任益均背着手跟在她们后面,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被大太太看见了,转过头来说教了他几句,他只能勉强着打起了精神来。
任瑶玉见大太太她们走了,立即对丘韫道:“表哥,我们去哪里?”
丘韫看了云文放一眼,又看了看任家姐妹。
任瑶玉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任瑶华和任瑶期姐妹两人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注意力并没有在他们那里。
“我们不然先去去后山的杏花林吧。即便是杏花没有开,看看后山的山景也是不错。原本我们就是打算来踏青的不是?这寺庙里只有泥塑的菩萨,雕梁的大殿,可看不见分毫鲜活之景。”
几人都没有意见。
丘韫对白龙寺也不陌生,也不用寺里的和尚领路,打头就带着几人往后山走。一边还妙语连珠地与大家介绍白龙寺的起源,以及寺里一些建筑的典故。
丘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若是想要表现得亲切友好,那他就是你最贴心,最知趣的友人。但是他若是想要与你保持距离,那他就是一个很难接近,却又在礼仪上无可挑剔的陌生人。
正因为如此,上一世的任瑶期很厌恶他。这一世,她也只想与他保持距离。
今年的早春,白龙寺后面的杏花果然还没有来得及全开,不过也有些杏树的枝条上开了些零星的小花苞。
“我们去那个亭子里坐坐?”丘韫一副好向导的模样指着掩映在杏林中的一个八角亭对几人说道。
几人走近却是发现那亭子里已经坐了人,两个少年,两个少女,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丘韫脚步一顿,微微皱眉对云文放小声道:“糟了,是认识的。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云文放微微挑眉看了亭中之人一眼,扯了扯嘴角:“不用,难不成我还能怕他去告我一状?”
正好亭中的一个穿着蓝色春衫的少年也往这边看了过来,待视线与丘韫和云文放两人对上,他微微一愣,随即立即站起身来朗声招呼道:“子舒,晋元,你们怎么在这里?”
丘韫笑着走上前去:“苏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了你。”
任瑶期也朝亭中的人看去,与丘韫,云文放认识的那个少年长相清秀,身上流露出淡淡的书卷气,举手投足也是十分稳妥,一看就是出身就不差。
丘韫称呼他为“苏兄”,难不成是云阳城苏家的人?
可惜任瑶期上一世在燕北的时候因为不得老太太宠爱,极少有机会能出门。任家的人去云阳城的次数倒是不少,但是任瑶期却是去的少,且也不过是去外祖家中。
上一世她见了也不一定认得的人,这一世就更加认不得了。
亭中另外一个少年长相仅仅是普通,身上的穿着却是不俗。两个少女,一个勉强能称为清秀,脸上还长了几颗雀斑。另外一个年纪小一些的少女长的倒是不错,可惜一双眼睛过于灵活,让人看了不喜。
那边,姓苏的少年正十分友好地冲云文放道:“……许久不见你了,听你哥哥说你出了远门?”
云文放倚着亭柱,一副懒散的模样,闻言不过是“嗯”了一声当作回答,似是对姓苏的少年的友好搭讪不以为然。
丘韫及时上前来打岔,拍着额头道:“对了,瞧我失礼了。苏兄,这是我任家三位表妹。三表妹,五表妹,八表妹,这位是苏家二少爷苏允琛。东府的二表婶是他亲姑姑,说起来他也算是你们的表兄了。”
原来还真是苏家的人。
任瑶期几人忙屈膝与他见礼。
苏允琛十分有礼地作揖还礼,又朝任瑶期一行人介绍亭中另外三位。
“这是唐家大少爷,子舒,晋元你们应当见过才是,他去年才进的我们书院。这两位姑娘是他表妹,云阳城桂东坊刘家的两位姑娘。”
第62章 羞辱回去
阳城桂东坊刘家的姑娘?
任瑶期闻言心中一动,往身边的任瑶华看去。
任瑶华虽然没有看任瑶期,却是好像知道任瑶期在看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任瑶期心下明了,今日大太太来为任益均相看的就是这两位中的一位。只是不知道确切是哪一位。
那两位姑娘一听她们是任家的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想必也是知道今日的事情的。
只是任瑶期觉得这两位姑娘都不太妥当,那位年纪较小稍有几分姿色的看人的眼神明晃晃的,毫不避讳,尤其是盯着云文放的时候,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既然就含了三分媚态。
年长的那一位倒是规矩一些,只是那张勉强堪称清秀的脸上,表情冷冰冰的,只与她身边的那位唐姓表哥说话,连她们朝她打招呼都爱搭不理的。
以大太太看人的眼光,这两个姑娘都过不了她那一关,所以今日的事情怕是又要黄了。
任瑶期正在想着任益均的事情,不想苏允琛下一句话立即就将她的注意力尽数吸引了过去。
“下个月初八是我兄长娶亲的日子,到时候你们可要到场观礼。”
苏允琛的兄长,苏家长房大少爷苏允瑜,任瑶期记得他。
他即将娶进门的妻子姓曾,是西昌侯世子夫人的远房侄女,三年后将任宁夏总兵的曾潽是她的亲叔叔。
即便是已经经历了一世,再听到与曾家有关的人和事的时候,任瑶期还是忍不住全身发冷。
现在的曾潽,应该还在京都顶着一个从六品忠显校尉的散官虚衔靠着家族荫庇度日。谁能想得到,仅仅是三年的时间他就能靠着不断钻营得到权臣颜鼎的赏识,最后被朝廷派来作为牵制燕北王府的一枚大棋子。
现在的人们还无法理解,为何苏家会让长房嫡长孙娶一个没落贵勋家族关系远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因苏家家主现任妻子是续弦,长房大老爷苏克勤以及嫁到任家的姑奶奶苏怡是原配所出。所以大家就猜测是这位苏老太太故意为原配留下来的长孙寻了这么一门不伦不类的姻亲。
这时候有婆子跑了过来,凑到刘家大小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位刘家小姐虽然已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脸上却是染上一丝红霞。
“知道了,我与妹妹就去。”
“芸儿表妹,可是姨母唤你和珠儿表妹过去了?”唐家大少爷低声问道。
刘芸点了点头,对刘珠道:“母亲在找方丈解签文,让我们也过去求一只签。我们这便过去吧。不要让母亲久等。”
刘珠收回在云文放身上的视线,笑容娇俏地应了一声,跟在了姐姐的身后。
刘家两姐妹朝着众人福了一礼,便离开了亭子。
任瑶期见刘氏姐妹两人的作态,有些不放心任益均。不知道这两姐妹是不是就是那个任益均命中的煞星。
站在那里犹豫了许久。任瑶期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能及时劝住任益均,不让他再闯祸。
毕竟牵连上了一条人命。
“三姐。我想去更衣。”任瑶期小声与任瑶华道。
任瑶华闻言皱眉看了看四周:“这附近怕是没有地方能让你更衣,还要回到寺里去。”
“那我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找你们。”
任瑶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任瑶期也朝着众人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走了。
不想才走了一段距离,任瑶期就感觉到有人跟了上来,回头便看见云文放闲适地往这边走来。
任瑶期停了步子,朝他微微一笑:“文公子先请。”
云文放没搭理她。走到她身边就停住了。
任瑶期叹气,正视他道:“文公子,我要去更衣。”
云文放看了她一眼。“嗯。”却依旧是不动。
任瑶期没办法,只有对他视而不见,继续前行。云文放不紧不慢地跟着。在她派了婆子去问明任瑶音休息的房间后。转头终于发现云文放走了。
任瑶期当即掉头往大太太她们求签的地方去了。
可惜到了那里,大太太她们早已经离开了。问了个和尚才知道,大太太与刘太太去了旁边的一个供身份尊贵的香客们休息的配殿。
任瑶期又往和尚说的配殿去寻。
才走出大殿,转了个弯儿就看到了任益均的身影。
只是,好像不只任益均在,他对面还站着刘家两姐妹。
任瑶期正好听到那个叫刘珠的姑娘冷笑着道:“……我大姐姐不过是看不上你,所以提前告知你一声罢了,你竟敢骂我大姐姐丑八怪?你才是个病秧子,痨病鬼!一看就是短命的相,谁若是嫁给你定是要守活寡!”
任瑶期心理咯噔一声,连忙朝任益均看去,果然任益均已经是满脸阴寒的站在那里。
而那个叫刘珠的姑娘,不知是从那里学来的泼妇姿态,继续道:“就你这样的人,就该早些让家里准备一副棺材,早死早超生!为何还要出来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住口!”
这话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任瑶期听不下去了,冷声制止了刘珠,朝任益均走了过去。
“你是刚才亭子里的那个任家小姐?”刘珠被打断了话,心中不悦,斜睨着任瑶期道。
任瑶期却是看也不看她,只转头看向任益均,温和责备他道:“三哥,我们找了你多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寺院鱼龙混杂,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破落户都有,万一不小心遇上了,是不能理论的。”
接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任瑶期就转头吩咐婆子道:“去,给挡道的那两个,每人赏个五两的银裸子。我们任家对唱戏唱的好的角儿打赏向来丰厚,也不埋没她那副好嗓子。”
“你……你骂我是……是戏子?”刘珠儿反应过来后,指着任瑶期道。
不想她的手才抬起来,就被个什么飞来的东西给砸到了,疼得她当即一声尖叫。
一枚铜钱“咚”地落地,在她脚边滚了滚。
任瑶期回头,便看到云文放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嘴角微扬地站在那里,一副要凑热闹的模样。
“云二少爷,你什么意思!”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妹妹闹腾的刘家大小姐刘芸冷着脸道。
云文放挑了挑嘴角,懒懒地道:“见你们唱的好,给赏钱。你继续唱,本少爷继续赏。”
刘芸一张脸涨的通红,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最后她身边的刘珠“哇——”地哭出了声,嗓音确实是清亮的很。
任瑶期怕被两姐妹引来围观人士,她可不想丢人现眼,拉着任益均就走。
等终于听不到那两姐妹声音的时候,任瑶期才看向一言不发的任益均。
任益均面无表情,任瑶期正想引他说话散散他的怒火,不想任益均却是毫无预警地爆笑出声。
任瑶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笑得毫无形象的模样,一阵无语。
等任益均终于笑够了,任瑶期才无奈道:“三哥,你别这样吓人好不好。”
任益均打量她半响:“我还以为你最近脾气变好了,不想还是这么……”
见任益均心情好了许多,任瑶期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道:“还是这么什么?”
任益均纠结着眉头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不说了。
任瑶期也不追问了,以前的任瑶期肯定是与任益均相看两厌的。
“三哥,你还生气吗?还要不要出气?”任瑶期试探地问,只要任益均不出狠招,不闹出人命,他想小小地教训一下刘家姐妹的话,她还是不会阻止的。
当年任益均带她怒砸祠堂,她现在帮他恶整少女。
说起来,还是任益均教会了任瑶期某些时候可以适当地将三观和节操放一放,让自己痛快一点。
不想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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