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季平追了上来，扳过了她的身子，右手一捞，紧紧地搂住了她，“别离开我，我不许你离开我。”左手抵在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将她压向地面。
“啊——”
一声尖叫，林沐晓猛地一推，惊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仍然身处书院的卧房内，方才的一切，只是个梦而已。但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衣裳尽湿，手足冰凉。她呼了口气，软软地依在床栏上，喘息着。
此时约是半夜时分，月光透过窗纱，斜斜地射了进来，落在地面，一片银白。
“哎——”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叹息。
“谁！谁在那！”惊魂未定的沐晓又惊跳了起来，嚷道。
“哎哟，我说晓晓，你大半夜的咋呼什么呀？”与她合一房间的公孙羽衣被她惊醒，惺忪地爬了起来，揉着眼睛说道。
“没、没什么，我做了个梦。”林沐晓裹着锦被缩在床角，嗫喃着，眼睛依旧有些不安地四下瞄着。
方才的那声叹息无比的清晰，绝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难不成这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林沐晓亲身体会到了魂魄存在的真实性，那么，世上有那些东西的存在，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见林沐晓抖成一团的样子，公孙羽衣有些好笑，她爬了起来，钻进了沐晓的被窝里。当触到她冰凉的身体时，不由吓了一跳，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蹙着眉问道：“你做了个什么梦啊？怕成这样！”
公孙羽衣身上传来的体温，让沐晓感觉到自己不只是个灵魂，而是真实的人。她靠着公孙羽衣温暖的身体，惊恐、骇然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迟疑了一下，她说道：“没、没什么。只是梦见紫瑶她们拿了簪子要扎我的脸。”
“就这个！”公孙羽衣鄙视地看着她，哧道，“平日里，她们当面找茬你都并无惧色，怎么这会子怎么娇弱了！”
林沐晓故作轻松地吐了下舌头，说：“可能被她们整多了，就自然落到梦里了。”
“哎。”公孙羽衣眼下也彻底清醒了，干脆不回自己床上，而裹着被子和沐晓挤在了一起。
“要说其他人也算了，反正都是些自以为是的刁蛮女。可是林沐馨不是你亲姐姐吗？她为何也总是合着外人一同欺负你呢？”公孙羽衣不解地问，“就因为你娘得宠吗？”
林沐晓沉吟了一下，说：“我想，是因为慕容怀的事情。所以她才如此对我吧。”
“就是你那个怀哥哥？”黑暗中，公孙羽衣瞪大了眼睛。
“唔。”
公孙羽衣贼贼地笑了，林沐晓一阵毛骨悚然。这小妮子又要使坏了！刚念及于此，就见她跳了起来，伸手至其腋下，呵她的痒痒。
“呵呵、呵，别……别这样啊，呵呵……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林沐晓一边躲闪，一边讨饶道。谁让她的弱点给这妮子发现了呢！
公孙羽衣见计得逞，便松开了手，得意地说：“早如此，也省得方才的皮肉之苦啊！”
第十九章 绾青丝
听完了林沐晓的述说，公孙羽衣眨着亮晶晶的眼眸，道：“真的？他真的这么说？”
“嗯。”林沐晓被她看得脸发烫、心儿慌，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睛，“上次回家，他来找我时亲口说的。
“在你并笄之后，亲手用送你的第一支发簪为你绾起发髻，多柔情似水的男子啊。”公孙羽衣眼神飘忽，带着梦幻般的色彩，呢喃着。
林沐晓的思绪回到了半个月前。那日是书院允许各位小姐们告假回家的日子，她刚回到家未久，慕容怀便来到了林府找她。他们二人的关系，林府上下皆以心知肚明，便识趣地避开，留他二人单独相处。
湖心亭内，慕容怀眸光温柔似水，道：“你最近还好么？”已是弱冠之年的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真正成为一个成熟的成年男子。
在他那成熟的男子气息的包围下，林沐晓脸有些发热，低低地“唔”了一声，心里却暗自恼恨，自己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竟然会被一个男子如此乱了心神。
“这个，送给你。”慕容怀取出一只长条形的小盒子，递给了她。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簪，簪头乃是精工雕琢而成的镂空云纹，层层叠叠，精致之极，中间嵌有一颗明珠，晶莹通透，侧着阳光，隐约可见有缕淡淡的乳色雾气，在珠内飘摇流动。
“呀！真美。”沐晓看呆了。
“喜欢吗？”慕容怀低声轻语。
“嗯。”林沐晓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玉簪。她一只很喜欢玉饰与发簪，在现代世界里，由于家境微寒，她只在地摊上买过一支廉价的发簪，惟一的一个挂件玉佩，还是父母在世时送与她的生日礼物。每次路过商场，看到柜台中灯光下熠熠闪光的一件件玉饰，都极为艳羡，心想着，等工作了挣了第一笔钱，就是给自己买一支玉簪。没想到，这个愿望竟然在这个时空，由慕容怀帮她实现了。
“再过一个月，你便可行并笄之礼了。那之后，我便可亲手为你绾发了。”慕容怀的声音如春水卷落花一般的轻柔。
林沐晓痴痴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这个男子，阳光自他身后斜斜地洒落。他整个人包裹在光芒之中，如同神袛。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海市蜃楼般的幻象，那么的不真实。前世的她，承受了太多太多的苦痛，痛失双亲，亲友掠财，遭遇恶男。而现在，显赫的家庭，慈祥疼爱的双亲，对自己一往情深、品貌双全的男子，所有作为一个女子该有的，她都有了。好像上天在一夕之间，便将天平来了个彻底地倒转。
“晓晓？”
慕容怀的轻唤将沐晓从神游中拉回了现实。她伸手抚上他面颊，摩挲着。是的，他是真实的，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与柔软。
“你现在为我试绾一下好不好？”她直视着他的眼眸，轻轻地说道。
他的眼底有某种光彩在闪烁，然后，唇角微微扬起，道：“好。”
他的动作轻柔细心，将她的长发轻绕了几圈，在脑后松松地绾了个髻，用发簪固定了。轻轻地拌过她的双肩，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说：“以后，我每天都为你绾发，愿意吗？”
林沐晓深深地看入他眼底，半晌，轻声却很坚定地说：“好！”
慕容怀笑了，将她拥入了怀中。
“哎——如果他对我，能如慕容怀对你的一半，我便开心死了。”
公孙羽衣幽幽的叹息声在林沐晓耳边响起。刚回过神的她听了这句，不禁莞尔。
“哪个他呀？”沐晓将头凑了上去，拖着声戏谑地问道。
公孙羽衣惊觉自己失了口风，捂着嘴低呼了一声，羞得将脸埋进了被窝。
沐晓哪容得她避开，掀开被子，故作生气道：“我有事素来不瞒你，你却有了心上人却都不和我说。根本未拿我当好姐妹！”
“晓晓——”公孙羽衣见她着恼，拉着她撒娇道，“人家没想瞒你。只是……”
“什么？”
“只是此事眼下还不宜张扬。”公孙羽衣有些犹豫。
林沐晓一愣，见她实在为难，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问了。”
“晓晓……”公孙羽衣轻咬着下唇，似是下了决心，道，“其实，他就是我姑姑的儿子，我的表兄——楚亦寰。”
“六皇子！”林沐晓低呼道。
“嗯。”
第二十章 偷溜
当今天子楚怀君有八子，而最有希望问鼎太子之位的，便只有皇后所生的大皇子楚亦宏，柳贵妃所生三皇子楚亦銮，及黎贵妃（也就是公孙羽衣的姑姑）所生之六皇子楚亦寰。其余各子，不是年幼，便是资质欠佳，或是母亲出生微寒，难有继位之望。
柳贵妃与黎贵妃皆为天子宠妃，娘家父兄朝中较劲多年，各自安插势力，算得上势均力敌。加之楚亦銮与楚亦寰文治武功皆有所长，因而都甚得楚怀君的喜爱，成为争夺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
而大皇子楚亦宏，因皇后故去，朝中势力渐衰，渐为天子所冷落，却因其嫡长子身份，备受朝中一干老臣的支持。
碍于以上几点，太子之位始终悬而未决。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黎贵妃欲将作为自己侄女的公孙羽衣选作儿媳，来个亲上加亲，也就理所当然了。依公孙羽衣这边的心思看，将来她与那楚亦寰之间是有着一定感情基础的，倒也不是纯粹的政治婚姻。那将来，两人即便不是极其琴瑟相和、恩爱有加，那也可以生活得相敬如宾、平淡温馨吧。
林沐晓一时思绪万千，历来皇室的政治联姻中，利益占据首位，而当事人的幸福被完全忽视。希望公孙羽衣——她这个古代惟一的闺中密友，其婚姻不会如他人一般。
“对了，晓晓，后天便是东院的年度武技的初试了。你想不想去看看慕容怀在试场的表现？”公孙羽衣向来乐天，很快便有兴致勃*来。
林沐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想又如何？东院不许女眷进入，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呀，这个你别操心，我有办法！你就说你想不想去！”公孙羽衣极为肯定地说。
林沐晓迟疑地看着一脸好兴致的公孙羽衣，心下想：她身为皇亲，在宫中比自己熟络，说不定真有办法。于是说道：“你若真有办法，那我自然是去的。”
“那好，说定了，我们一起去，你可不许反悔。”公孙羽衣乐道，“好了，睡觉吧。明日我就去想办法。”
第二天，公孙羽衣整日东溜西窜，难见人影。到了日落时分，才夹了一包东西，神秘兮兮地回到房中。
南苑女子学员的卧房，为两人一室，各自间隔，互不相扰。进门一个小天井，栽有花草树木，屋内前半间为厅堂，设有桌案座椅、文房四宝，琴架香笼靠右手放置；内间便是卧房，有一圆拱门垂了纱幔与外间隔开，除两张红木雕栏床以外，靠窗放着一张靠榻，正对着拱门处有一绘有仕女戏蝶图案的纱织屏风，另靠墙放有妆台软椅，一切简单而精致。随院侍奉的宫女便住在院中的偏房之中，以方便有事即唤。
公孙羽衣一回到房中，便拉着林沐晓来到内间。将包裹放于床榻上打开，里面是两套宫女服饰。
“这是……”林沐晓心下已是明了，她是想扮成宫女混入东院。好在她没有拿回太监服，若不然，她就得扮回太监了，那难度可就高了一些。不过，明里她仍旧装着糊涂。仅有衣物，若要进入东院，怕也不是件易事。
见沐晓不解，公孙羽衣嬉笑道：“我与东院管事的李公公疏通好了，明日你我就扮作送瓜果茶点的宫女混进去。”
“哦。”林沐晓嘴上应着，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慕容怀在场上英姿勃勃的样子。好在公孙羽衣也在想着她那皇子表哥，没注意到她一脸花痴的模样。
是日，上完了舞技课，两人便换上了宫女的衣物，低着头溜出了南苑。顺着竹林内的青石小道，一路向东院而去。
在东院院墙一角的假山石下，取出了李公公派人事先为她们准备好的瓜果盘。两人各拿一只摆好端了，乘机混入了宫女队伍中，顺利地进入了东院。
跟随着那队宫女，两人穿过一道长廊，转过两个院落，踏上了一条一丈多宽的石板路。眼前一片开朗，远远便听到前边厮杀之声传来。
那应该就是校场的所在了。
第二十一章 比试
到了校场，自有在场贴身伺候的宫女自她们手中接过了果盘，而送果盘的宫女们便躬身退下了。
林沐晓和公孙羽衣两人挤了挤眼睛，放缓了脚步，落在队伍最后面，乘机溜开，躲在一边，待她们渐渐走远才现身出来，提着裙摆，跑向了校场。
转了一圈，发现在校场西北角的一处小院中，有一座高高的假山石。两个人你拉我拽地爬了上去。上面的空间刚好能挤下二人，而且这里既可清楚看到场内的情形，又便于她俩藏身，不易被人发现。
一声锣响，场内的比试又一场开始了。
“是他！他上场了！总算没有错过！”公孙羽衣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道。瞪大了眼睛，看着场内的比试情况。
林沐晓无心去看她的情郎，目光在场内的学员中搜寻着慕容怀的身影。忽然，她的目光停在了其中一位男子身上。那正是慕容怀，他身着黑袍，束袖、紧腰，银色的带子自束着的长发间垂下，在风中随着发丝一起飘动着。瘦削的脸庞上，鼻梁挺直，棱角分明的嘴唇紧抿着，漆黑的眼睛如同深谷幽潭，平静无波却深邃难见其底，注视着场上正在进行的比试。
几日不见，他越发的俊朗了。林沐晓远远地看着，心底的柔情一缕一缕地浮起，直将心湖填满，又自微扬的唇角溢了出来，飘散在风中。
慕容怀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向沐晓藏身的方向看了过来，蹙着眉停了停，又看向场中。
沐晓的心提了起来，既想让他看到自己，又害怕被人发现，直到他的目光离开，心才放了下来，但不免又有些失落。顺着他的目光，她不由也看向了校场中央。
校场上，一白一青两个身影杀得正酣。错身、出枪，勒马、回枪，刺、挑、格、挡，越来越快，越来越猛，最后，但见场上人影晃动，枪影如虹，青白身影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忽然，“当”地一声脆响，场上的光影停止了流动。只见那白衣男子，身形晃了几晃，长枪几乎脱手。而那青衣男子则在微微一晃之后，一个漂亮的旋身，勒住了马，稳稳地立于场中。这一场比试，显然是那青衣男子略胜一筹。
“哎呀！”一旁的公孙羽衣低叫了一声。
“看来那白衣男子便是她的心上人六皇子了。”林沐晓暗自想道。待她再要细看，两人已经催马下场，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一闪及逝。
“晓晓，你继续看着。我……先走了。”公孙羽衣说着，跳下了假山，一溜烟地跑了。
林沐晓见她那副急切的样子，也不拦她，继续关注着场上比试的动向。
终于，轮到慕容怀出场了。只见他双腿夹马，背脊挺直，催马上场，至中央一个利索的急勒，人马合一，配合默契。他单手持枪，一手握住缰绳，静静地立于场中，平静地看着他的对手，并不着急主动出击。
终于，对手按捺不住，双腿一夹，提马上前，枪头直指他面门。只见慕容怀不慌不忙，微一侧身，避开了枪尖，反手一操，枪头在其后背轻轻一磕。同时，一提缰绳，人已窜出，待对手转身回扑时，他已抢先迎面而上，依旧是单手持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对手前胸。对手骇然之下，仓促地撤枪回防，但眼见已是避之不及，定然要挨上这一枪。然而，就在枪尖距其前胸仅毫厘之差时，慕容怀突然别转枪头，划向一旁。“呲——”的一声，枪尖挑破其前襟自其腋下而出。
这一系列的动作紧凑、连贯、一气呵成，可以说是无懈可击。而慕容怀最后关头的偏手，显然是手下留情。场内的气氛忽然凝滞了，全场鸦雀无声。
而沐晓也看得兴奋无比，激动异常。这是真实的古时打斗场面，不是电视剧中的合成画面。能亲眼看到这一场景，真是此生无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