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此獠确实是个心狠手辣、难以对付的家伙!”苏十三娘望着吊在骑兵身后束手无策的如意居武士,特别焦急。
她本来是计划将如意居的武士变成捕杀螳螂的黄雀的,不料张嘴吞食之时,才发现螳螂变成了恶雕。黄雀不仅吞不下它,反而随时有被恶雕咬死的危险。
不过,看见黑衣女子指挥手下射击小红马的时候,苏十三娘更加肯定了王霨小郎君就是王沛忠的目标,也推算出了黑衣女子的想法。
“看来她是急于击杀小郎君,如意居的武士一时并不会有致命的危险。”苏十三娘稍稍松了口气,旋即在心里盘算:“该如何阻止王沛忠呢?骑兵实在太多了!”
皱眉发愁的苏十三娘,右手长剑、左手飞刀,隐蔽在树枝之间一筹莫展。
此时,马球场上,北庭牙兵们已经将王霨等人团团护住。四十余名牙兵中职位最高的陈队副最先反应了过来,他想去北侧树林边牵战马的时候,密林中响起了骑兵冲锋的隆隆马蹄声。
“一百余骑!”王霨听到密林中的马蹄声后,伏在地面上大致判断了一下,心中大为惊讶:“庭州城外,怎么忽然冒出了这么多骑兵?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陈队副也迅速判断出了林中不明骑兵的大概人数,面有忧色,因为牙兵们只有四十余人,且都没有骑在战马上。
如果四十名北庭牙兵全副武装骑在战马之上,他们自信除了安西高仙芝的牙兵和范阳安禄山的曳落河之外,可以在对战之时战胜任何百人规模的骑兵。
即使敌人的数量更多,牙兵们也完全有信心凭借着高超的马术迅速脱离战场。
可此刻,因为是在庭州城附近护卫小郎君、小娘子们打马球,牙兵们丝毫没有预料到需要和百人规模的骑兵作战,所以都是身着轻皮甲、腰悬横刀和弓箭,并未披重甲、带马槊。
更为危险的是,观看比赛之前,牙兵们就把战马都拴在了树林北侧,此刻人马分离,只能以步战迎接数量占优势的骑兵冲锋了。
何况,牙兵们还得确保小郎君和小娘子们的安全。如果他们有丝毫的闪失,那可是要面临北庭都护、副都护、长史和监军们的怒火啊!
“除了李别将的陌刀手,谁也不敢保证能以四十步兵大破一百骑兵吧!”陈队副心里一阵懊恼,恨自己实在太不小心了。
首先是疏于防范,来到马球场后没有去密林之中进行探查。其次更是放松警惕,没有在战马附近安置守护人员。
如果有三五牙兵守在战马附近的话,完全可以在发现异变之时,迅速把战马带过来,然后护卫着小郎君和小娘子们脱离险境。
“怎么办?”陈队副咬了咬牙,拔腿就向树林边的栓战马的地方跑去,准备单枪匹马去把战马群拉过来。
他刚跑了十余步,密林中就传来了“嗖嗖嗖”的箭支声,数支长箭落在他前行的道路上。
陈队副还想继续向前跑的时候,一支利箭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逼得他不得不停下来原路返回到牙兵的圆阵之中。
密林之中,战马嘶鸣、蹄声如雷。在马匪们的操控下,马速越来越快。气势汹汹的马匪们,简直如下山的猛虎、出洞的群狼,直扑马球场而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树林中的鸟雀全被惊飞,在天空中乱窜。
北庭牙兵的守护圈内,躲在红骝马后面得王珪面色煞白,从来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他这会儿六神无主,也根本顾不上找王霨理论什么了;矮胖子高仙桂也吓得直哆嗦,紧张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德嘉则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盘算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侧,阿史那霄云已经明白遇见了不明敌人的袭击,她有点担心,但脑子里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懊恼和激动!
之所以懊恼,是她想到,全是自己一心要打马球,才让大家稀里糊涂撞上如此大的麻烦。
之所以激动,是因为百马奔腾带给她的刺激实在太强烈了!
由于生为女儿身,阿史那霄云除了打猎和马球,基本注定是不可能上战场了。没有想到,居然在马球比赛结束的时候遇见了敌袭,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不过,由于她并不知道敌人的数量,也不明白此刻北庭牙兵处于劣势,所以她只是有些盲目乐观,并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应对。
“敢伤害我家人的话,我一定杀了他们!”阿史那霄云挥动着手中的马球杆,坚定地想着。
阿史那雯霞的观察力要比她姐姐更细致一些,听着密集如雷的马蹄声,看着牙兵们的忧色,她明白遇见强敌了。该怎么办?手无寸铁的阿史那雯霞全力开动脑子,却依然没有想出什么办法?
方才王霨让赤炎骅越过牙兵的人墙,阿史那雯霞还以为是要为了将阿伊腾格娜带进守卫圈内。
不过看到阿伊腾格娜骑上赤炎骅急忙向东赶去,阿史那雯霞明白她是去求援了,于是便开始在心里计算着最近的援兵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阿史那霁昂晕乎乎的,完全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王霨刚才喊着让大家下马的时候,他也迷糊糊地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阿史那霄云拽了他一把,估计他此刻还骑在果下马上呢。
王绯刚听见破空声和马蹄声时,也比较紧张。但看见牙兵们迅速组成圆阵之后,她微微放松了一点。对于北庭的牙兵的战斗力,她一直是比较信任的。
放松点之后,宅心仁厚的王绯立即发现了一个问题:“菊香她们还在马车附近,太危险了!赶快让她们过来啊!”
骤然遇袭之后,牙兵们第一时间想的自然是守护好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对于家仆和丫环们,急于扭转劣势的牙兵们此刻还完全顾不上考虑。
王绯的话让拔出腰间的短匕、急于思考对策的王霨心头一闪:“马车!!”
王霨前世在闲暇之余,也是经常泡在军事论坛里。他尤其喜欢看冷兵器时代的一些战术和战法。关于步兵如何克制骑兵,有一些粗浅的知识储备。
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强、冲击力高,故称为离合之兵;其劣势在于对地形的依赖度大、消耗大、培养周期长。
而步兵的优势在于适应地形能力强、训练成本较低;劣势自然就是机动性弱。
总体而言,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骑兵具有更大的优势,这也是为什么骑兵被称为“冷兵器时代战争之王”的原因所在。
根据地缘政治学的理论,在热。兵器普及之前,欧亚大陆心脏地带的草原游牧民族,之所以能够一**地冲击周边农耕文明,根源在于他们自幼在马背上成长,能够快速、便捷地拥有数万甚至数十万骑兵。
而同时期的农耕文明,要想组建同等规模的骑兵或战胜游牧民族的骑兵,需要付出的资源则要多的多、训练的难度也要高得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骑兵是万能的,更不是说步兵就不能战胜骑兵。
古今中外,诸多名将结合实际国情,探索尝试了多种以步克骑的战法,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在冷兵器时代,以步克骑的战法也有不少,但其中最为佼佼者,当数长矛阵和车阵等。
这些战法,究其根本,都是利用地形或创造不利于骑兵发挥的阵型,最大程度约束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拉平步兵和骑兵之间的差距。
此时此刻,长矛阵是不可能的,但马球场东侧的几辆马车,倒是可以学着武刚车的样子,勉强布置出一个车阵的架势,对即将到来的骑兵冲锋进行一定的限制。
武刚车古已有之,《兵法》云:“有巾有盖,谓之武刚车”。但真正用武刚车形成克制骑兵战法的,是西汉的大将军卫青。
武刚车长二丈、阔一丈四,车身蒙上牛皮犀甲、外侧绑长矛、内侧置大盾。有的武刚车上还开有射击孔。
平时,武刚车可以运送士兵、粮草、武器。作战时,可以将几辆武刚车环扣在一起,成为坚固的堡垒。
王霨在心中数了数,王珪、高仙桂和张德嘉各带了一辆马车,阿史那霄云这边一共带了两驾马车。
这些北庭的官宦子弟,用的马车自然皆非凡品,比平民百姓家的普通马车要宽大不少。五驾马车,勉强可以首尾衔接,形成一道防线。
王霨打定主意之后,高声喊道:“陈队副,将马车围成圆阵,依托车阵,用弓箭和横刀对抗骑兵!”
正在懊恼的陈队副听到王霨的建议后,略加思索,觉得目前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分出十名在圆阵最南边的牙兵,让他们和慌乱的家仆们,尽快把球场东侧的马车就地摆成圆阵。
这边摆马车的同时,大队牙兵护卫着小郎君和小娘子们缓缓后退,撤入车阵之中。
五辆马车围成的圈子还是太小,几十个人挤在其中,白练驹、青墨骐等马驹就容纳不下了。
阿史那霄云忽然灵机一动,拍了一下白练驹,交代它说道:“你也往东走,直接回家。别人看见你,就知道这里出事了!”
白练驹也不知是否真得听懂了,但它立刻就朝庭州城的方向奔跑了起来。
阿史那雯霞等人见状,也纷纷让坐骑向东跑去。至于坐骑们是否能够回家带来援兵,只能听天由命了。
白练驹等跑出去后,林中又稀稀疏疏射出了几箭,但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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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环车为营类武刚(下)
生死危机之时,家仆们得知有克敌之法后,也顾不上分辨是否真得有用,不假思索就赶忙和牙兵一起干了起来。
车阵摆好之后,丫环们就留在车阵的最中心,和刚刚赶过来的王霨等人汇合在一起。
家仆们则围绕在王霨等人的周围,组成贴身防线。
牙兵们依靠着马车,张弓拉弦,对准了骑兵即将出现的方向。
最外围的马车,辕轼交叠,形成了阻挡骑兵的障碍物。
在退入车阵之时,王霨顺手从马车里拿出了自己的武器。短弓在手、横刀在腰,王霨焦灼的内心稍微平静了点。
北庭牙兵这边刚退入车阵,大队的骑兵就从树林里扑了出来。
同罗蒲丽在率领马匪弟兄们快从树林里冲出来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马球场上的变化。
她没有想到,目标居然如此聪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想出了目前最可能克制马匪的战术。
当然,这个车阵并非无懈可击。如果马匪的目标是全歼马球场上的人,完全可以无视马车的阻碍,不停地策马围绕着车阵抛射,如此就会形成双方对射的局面。
同罗蒲丽已经观察到,马球场上的武士们手持的也是骑弓,而非弓兵专用的步射弓。
敌我双方射程相近,但马匪们在外有机动性,车阵内的武士却只能被动迎战。对射起来,优势还是在马匪这边。
可现在的问题是,马匪们的目标是斩杀目标一个人,且不能伤害其它小郎君和小娘子。
投鼠忌器之下,当然不能大开杀戒。面对刺猬一样的车阵,同罗蒲丽悲哀地发现,要想完成任务,只有近战搏杀一条路了。
“不能让他们看出来我们不敢对射!”同罗蒲丽当了多年马匪之后,从他义父身上学会了很多狡若狐狸的手段。
怀着这样的心思,同罗蒲丽高声下令:“弟兄们,换弓箭!”
听到同罗蒲丽的命令之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老者,双目圆睁:“不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同罗蒲丽已经低低向身边的马匪交待道:“悄悄告诉大家,抽一半弟兄开弓即可,手上留点劲,只射最外围。其余弟兄,时刻准备抓住空隙突袭!”
老者听后,便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不过他还是忍不住交待了一句:“绝不要误伤其他小郎君和小娘子!”
同罗蒲丽冷冷一笑:“莫非其中某位是如意居的小郎君吗?”
老者也不分辨什么,只幽幽说了句:“伤了其它几位的话,我们谁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庭州!”
同罗蒲丽心头一震,嘴上却不依不饶:“若是弟兄们杀起性来收不住手,我可也没有办法约束啊!”
老者却只是微微一笑,似乎是听出了同罗蒲丽话里的色厉内荏,便没有再说什么。
马匪们依令呼喝着准备射击之时,只见车阵里有人高声喝道:“来者何人!某乃北庭都护府亲卫牙兵,尔等欲谋反乎!”
同罗蒲丽闻之大惊,她之前就觉得马球场上的这些武士十分精锐。如今听对方报出名号,竟然是北庭都护府的牙兵!
同罗蒲丽用弯刀指向老者,低声怒喝:“目标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北庭都护府牙兵护卫!你究竟还瞒着我们什么?”
面对同罗蒲丽的威胁,老者丝毫不惧,他淡淡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北庭都护王正见的夫人姓裴吗?”
“什么!?”同罗蒲丽大惊:“我们的目标是王都护和裴夫人的儿子?”
“正是!”老者的神色风淡云轻。
“如意居雇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击杀小郎君吧!这才是你们的最终目的吧!说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斩杀二十余人,都只是幌子吧!”同罗蒲丽很气愤:“还装模作样说什么只是顺便多个任务。”
老者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他只轻轻回了一句:“不这么说,这任务你们敢接吗?”
同罗蒲丽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如意居实在是太黑心了,一路欺骗马匪们西行数千里,竟然是为了击杀北庭王都护的儿子!
一百多名马匪,即使击杀成功,又有几人能够逃过来自王正见的疯狂报复呢!他可是大唐节镇一方的军政大员!
北庭军有两万精锐,还能动员数万藩属部族兵马,一百名马匪,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庭州的。
“我杀了你!”同罗蒲丽挥刀劈向老者。周遭的马匪也察觉到了异常,纷纷把箭簇对准了老者。
“杀了我,你们肯定都得死;不杀我,杀了那小郎君,你们或许还有点活路。同罗头领,你自己选吧!”老者对她的威胁毫无惧色。
同罗蒲丽的弯刀停住了半空。
老者看出了她的动摇,气定神闲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如意居的财力和势力吗?我们敢做,就保证有退路。再说了,你方才射出哪一箭之后,就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事成之后,如何撤离?”同罗蒲丽半信半疑。
老者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沓纸张,递了过去:“同罗头领,抓紧看。时不我待,要尽快把目标除掉。”
同罗蒲丽用左手接过来一看,全是北庭都护府开具的正式空白过所和一张庭州的地图。
“事成之后,立刻向西。三十里之外有座小土山,在此转向北,十里地左右,有片胡杨林。附近有座庄园,里面早就备好了马匹、骆驼、货物和价值八千贯的黄金。拿着这些过所,你们就会摇身变为刚从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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