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俊海兄这不是堵了她们的生路,还是像以前那般心狠手辣,一点都没有变过啊。”那人轻声叹息间,忽然间只觉得窗外一片璀璨的光芒一闪,撩拨的他心中一动,身形忽动间,“唰”的一声,已经拉开了那窗。
窗外是一片皑皑白雪,晶莹剔透的,仿如冰晶般美丽,只是这一切都比不上那骤然一现的七彩光芒,绚丽夺目的能诱惑的人心凝滞不动,那滴泪状的光芒璀璨亮丽的,连沈俊海在书房最内侧也能瞥见一二。
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眼中俱都现出惊诧愕然和惊疑的锐利,身形频动间,几乎是迅速的一前一后拉开了房门,朝着那滴泪状的光芒追去。
“老爷,老爷……”守在门外的李天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异象惊的愣住了,眼见沈俊海的身形已经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慌忙拔足追上,拼了命的要救下那倒在君侯府外的母女。
当三人跟着那点光芒一路到了落梅苑,却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滴泪状的炫彩在倏忽间尽数没入了那一株已经呈现枯败迹象的梅树中,刹那间五色光飞彩,于那一天一地的白霭中,五色的梅花悠然绽放却又在顷刻间幽幽闭合,梅花尽数,坠落雪地间,倏地,青烟袅袅,花落无踪迹。
沈俊海怔愣的看向那人,却见他亦是一脸惊奇的瞪视过来,两人眼中俱都是不可置信的眼神,他们怎么会想到,这千万年才开一次的五色梅却会在这种情形下开放。
“俊海兄,做人可要言而有信啊。”那人只怔了一怔后,便哂笑着开口,懒洋洋的靠在那株五色梅树上,轻笑间,眼中的神色,却频频流转复杂。
沈俊海又怎么会料到他刚才随口乱说,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会成为现实,但君子金口一诺的道理和君侯府的颜面一样重要,他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李天,将那母女带进府,先好生安置着。”
李天却怎么会料到他家侯爷突然改变了主意,以为沈俊海终究是在心里留了一丝温情,当即喜的对着沈俊海作了一个揖,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
“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沈俊海锦袍一甩,面色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那刚刚只一瞬,却明明开了的五色梅,心神剧动间,连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俊海兄好似忘了,除了让她们进府,好像还有一事没做。”
“不就是取一名么?”沈俊海不屑的冷笑一声,“青珞,就叫青珞好了。”说着,已是一甩衣袖,顾自转身就走,只留下那人一身懒懒的倚靠在五色梅树上,喃喃道,“青珞,沈青珞……哼哼,却不知留在君侯府是福是祸……”
看沈梦秋只因为三言两语就只坚持了两个时辰就退缩了,可想而知那对母女以后的生活会是怎么一个样子。如今看来,就算进了君侯府,也只是暂时逃了一死,更何况经过这将近一天的风雪中死跪着,那母女还有没有命撑过这个冬天还是问题。
这样想来,他又忽然想起几天前在靖王府亦是同样看到了异状,在漫天冰雪间,那一池红莲乍然绽放,娉婷多姿,而只因为那个女孩是靖王正妃所生,便能一生享尽恩宠,不像那个孩子,沈青珞……
君侯府,怕是不会善待她们母女俩……
正文 第3章 噩梦
羽成帝二十七年,春飞莺歌处,却又是一年春来到。数来寒秋,这一年,却已经是青珞来到这世上的第十七个春天,也是她有记忆以来的第七年。
那一片被夜幕笼罩了的府邸,威严森然的,是九阙帝都的君侯府。
“不要,不要……”晕黄的烛光,幽幽的照亮了不算大的屋子,从那窄小的屋子里,不断传出女子的轻声呻吟,宽大的木床上,是紧紧抱住自己的青衣女子,好似梦到了什么,她整个人都那么瑟瑟的发着抖,颓自沉浸在自己那可怖的梦境里,不能自拔。
“拉自己的妹妹下湖,还骗所有人说眼睛看不见了,君侯府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孽障,来人啊,把她给我吊起来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果然是下作女人生的,这么不识抬举。”
“你那个娘难道没有教会你贵族应有的礼仪?哦,我倒忘了,她这辈子怕还是第一次知道贵族的府邸是什么样。”
是什么声音在她耳边尖利的笑着,是什么人,娘,是什么,在哪儿……
“啪,啪……”
鞭子甩在身上的声音,每一下都是那么的狠,好像要将她身体抽的血肉模糊,“认错,认错啊……”
狰狞的笑声,那样冰冷的声音,是谁?谁错了,谁要认错,我吗?
“我没有错,没有,我没错……”
青衣女子死死的将自己的手掐进自己的肩上,她不住的喃叫着自己没有错,没错,却颓自陷在梦靥里不能醒来。
“青珞,青珞你怎么了……”门忽然间被拍的重重生响,眼见里面的人没有回应,月衣猛地一把撞开了门,一眼看到那个蜷缩在床上,不住发着抖的女子,心疼的她惊叫了一声,飞快的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背,声音是如水的温柔,“没事了,娘在这里,娘在这里,青珞,没事了……”
“啊……”像是被什么击中,青珞的身体猛然一个死命的抽搐,惨叫了一声,那双漂亮的如玛瑙般的眸子也在这一刻突然睁开,直直对上了月衣的脸。
“没事了,没事了,又做恶梦了是不是?”月衣不断的轻抚着青珞的背,一张平凡到了有些僵硬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双眼中,才透着浓浓的怜爱,“忘了,青珞,不要为难自己,把七年前的事忘了吧。”
“忘了,我忘不了……”青珞的身体,猛地一震,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那宛若明珠般的眸子生生转动着,嵌在一张被薄汗覆湿了的脸上,水灵灵的,叫人心生欢喜。只是这个时候,这双眼却是无神的,眼珠并无焦距的转动着,任是谁也不会想到,有着这样一双美丽眼睛的人,会是一个瞎子。
一双手死死的攀住了月衣的手,青珞仰起头,那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上面,粉嫩色的鞭痕密布,“娘,娘……”她低低的喃叫着,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摸索着找到了月衣的脸,按着那上面的轮廓,细细的摩挲,“娘,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记得从十岁那年起的记忆,为什么我只有七年的记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青珞那夹杂着不甘的细碎哭声,快要揉碎了月衣的心。
“她们说娘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为什么我摸到的脸,是那么僵硬的一张脸,娘,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青珞,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啊……”月衣猛地一把抱紧了青珞不住颤抖的身体,那一年,她以为遇到了此生的最爱,那一个人,她以为是值得自己托付的良人,她为他不顾家中的反对,放弃了在江湖的逍遥,跟着他到了侯府,却不料沈梦秋却是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男人,更是惧怕他的老父——君侯沈俊海。
她入府的第一天,便被废去了一身武功,从此也只是一个在君侯府苟延残息的妇人,可是,她都这样了,为什么哎要这么残忍的对待她的孩子。自己的那一张脸,毁了就是毁了,可是她的孩子,一个君侯府并不受宠的女儿,一个瞎了双眼的女人,她以后的幸福,可是要谁来给?
“娘不知道,娘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能说出七年前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自己的脸是怎么被生生毁去的,却不知道青珞为什么会失却了七年之前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女儿那一双眼,明明是好的,却看不见了。
她从那间屋子里逃出来见到青珞时,她已经是一个全身漫布鞭痕,被那浸了盐水的鞭子抽的血肉模糊的小小身体,青色的衣裳都已经被鞭子抽的残破不堪,那一个小小的人儿,就那么蜷缩着被吊在了树上,嘶声的如小兽般的尖叫,“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血珠子一滴滴的滴落下来,在地上汇成一片片血色。
没有人帮她,那一群君侯府里看主子行事的奴才撒了欢的打她,竟连管家李天,也被他们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若不是轩王赶到,她的女儿,怕是已经在七年前的三月三,魂归而去。
只要想起那个时候,如果轩王晚赶到一步,她的女儿恐怕就要永远的离开她,她就恐惧害怕的不住颤抖起来,“还好你还在,青珞,还好你还在……”月衣不住的哽咽出声,双眼之中,满是那化不开的恐慌和担忧。
或许是月衣的轻颤,让青珞感觉到了母亲的恐惧和苦涩,青珞微微颤动着嘴唇,不住颤抖着的身子艰难的靠向月衣温暖的怀里,瑟瑟发抖,“娘……”虚弱的朝她绽开一个笑颜,满面的泪痕和汗水,脖颈身体上密布着的狰狞的伤口都抵不去她此刻的笑靥。
“娘,不要怕,以后青珞不会再让他们欺负我们,不会了……不会了……”
这些年,她的爷爷沈俊海像是对待囚犯一样将她们软禁在不能住人的冕荷居里不得外出,到君侯府一些重大日子的时候,她们才能出冕荷居一时半刻,然而所有的人,都叫娘贱人,所有的人,都说她是贱人的女儿,她的那两个妹妹,是在云端的公主,而她,却只是烂泥地里的草芥。
那些人,口中叫着她们二夫人,大小姐,背地里却拼命的诋毁她们,克扣她们的物资,每一个君侯府的冬日,她们都会被冻的睡不着觉,虽说她们是主子,可是过的比奴才也不如,每个人都可以对她们颐指气使,每个人都可以将她们踩在脚下。
想起这有记忆的七年来受到的白眼和挖苦,青珞那苍白的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狰狞的笑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么,便莫怪我翻脸无情……”那属于女子姣好清越的声音,在这个窄小的屋子里,生生流转,带着一点冷,带着一点狠。那是十七岁的女子发下的誓言,永世不变。
“好,娘知道青珞行的,一定行的……”月衣怜惜万分的替她抚去了额上的汗珠,蓦地更加紧的抱住了她,轻柔的拍着她的背,眼中的潮湿,却越加的扩散开来。
正文 第4章 及笄
连骑长楸下,浮觞曲水湄,九阙帝都中三月三是专为女儿所设之节,称上巳节,而这个日子也因为府中的二小姐和三小姐都要到了及笄的年纪而没有被过多的注重,君侯府,直接将四月的桫椤奉为一个绝好的大日子。
同样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粘面不湿的杏花雨,只是这些本该是在三月时便来的风雨,在今年,却是到了四月的桫椤节才姗姗来迟。
不同于女儿节是在全王朝推广,桫椤节却只是流行在有及笄的女儿和弱冠男儿的贵族之间。
四月的桫椤节,是贵族男女互相见面的一个契机,虽然这也无非是双方家长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所准备的联姻,但若是运气好的,自然会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就算不能找到自己心中喜欢的那个,至少也可以想方设法挑的好些。
青珞的及笄礼早在去年就在冕荷居里简单的举行过,难为轩王远在荆署之地,还派人送来了贺礼,而君侯府里的人,除了李天和花娆居然没多少人知道,那个时候,君侯府的长女沈青珞已经告别少女的时代,正式成年。
外面正是红花拂柳,绿水迢迢之际,这一年,却也是沈沫华和沈天锦及笄之年。
君侯府在桫椤节,特地为二人请了九阙帝都中还未娶亲的贵族才俊,那意思便是要两人看看,自己属意谁。
外面花园,庭院里是一大片的欢声笑语,却怎敌冕荷居里的寂寥。
庭院里,月觞湖畔处的笑语早早的就传入了冕荷居内,将本来就寂寥的院子又添了几分萧瑟。
“小姐,今天是桫椤节,您不出去吗?”婵娟从屋外进来,她是君侯府里最末等的丫鬟,也只有到了府中有大事的时候,才能走进后院,只是像她这种末等奴仆,也只能伺候像青珞她们这些在府中根本不受宠的主子。
婵娟本被人小丫小丫叫惯了,被指派来冕荷居时,青珞嫌她的名听着别扭,便替她取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句,取名婵娟。
她极是喜欢这个名字,心中对青珞是感激的,自那以后,只要有些时间,她便会跑来冕荷居,跟青珞说些外面的事,只是青珞自从七年前那场鞭打后就变得有些冷漠,大部分的时间,自然是婵娟说话,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侯爷不是下过命令,不许我们出去吗?”正在桌前收拾的人回过头来,冷冷笑了,随着身体的动作,额际垂下一缕漆黑如夜的发丝,因为劳作,青珞额前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那薄汗润着耳边细碎的发丝,紧紧贴在额前,嘴角因为婵娟那句话向上翘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的冷清模样。
阳光在她眼眸中染上了一层奇异的琥珀色光辉,锐利清冷,“四月桫椤节,谁家女儿不想出去?”
“小姐……”婵娟情知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几步走到青珞面前扶住她。
“放手,我又不是废物。”青珞一把推开她,虽然双眼看不见了,但七年下来,就算是一个瞎子,她也早就将这里摸的一清二楚。
婵娟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家小姐自从十年前莫名的入水后,不仅双眼看不见了,连十年前的记忆都不复存在,只是……她偷偷的看一眼青珞的双眼,浓墨似的琉璃之色,光彩四溢,混夹着一抹冷冽如冰。乍眼一看,可看不出她的双眼有什么不对。而那双眼,好似天然含娇带媚,眼波流转间,都能叫人失了魂,丢了魄,也幸亏她家小姐经常呆在冕荷居里没有出去过,否则也不定被哪家的纨绔风流的登徒子给欺负了去。
她的双眼忽然注意到青珞裸露在外的脖颈上,那里密布着几条已经黯淡了的疤痕,她想起七年前那些下人们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事,连她这个最是末等的丫鬟都有幸听起过,那年的三月三,女儿节,小姐跟着轩王跑出了冕荷居,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侯爷最疼爱的三小姐起了冲突,把三小姐拉下了月觞湖,小姐那个时候拼命解释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可侯爷就是不信,最后找来御医,可是御医检查不出什么来,侯爷就心狠的下了痛手,将小姐吊起来打,要不是轩王爷及时救下了小姐,小姐怕是已经死了。
可是,连轩王爷那样堪当国手的医术也瞧不出小姐双眼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明明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就是看不见。
有时候她就在好奇,七年前三月三那段日子,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记不得,为什么眼睛是好的,却看不见了?可是好像连二夫人也有了什么不对,她曾听府中下人说过,二夫人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只是她伺候了她们也有三年了,见到的,是二夫人那一张平白无奇,僵硬的脸。
“青珞,他怎么说也是你爷爷,不要总是侯爷侯爷的叫。”月衣倚在门上,已经看了她们多时,青珞从不肯叫侯爷一声爷爷,见到梦秋也不愿意吱一声,确实,梦秋对她们娘俩是不闻不问,可是他就算再怎么不对,也是青珞的爹啊。
正文 第5章 祈求
“娘!”青珞一愣,脸上的讥诮快速的散了开去,那美丽的眼眸深处,泛起一抹缱绻温柔,“我们管他们做什么,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他们享他们的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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