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捅了捅王妃。王妃偷瞟了眼永夜讷讷道:“他不做太子,就不是他嘛。”
永夜想起那日逃出李言年手中,风扬兮说的后会有期,心里的痛又泛了起来,冷笑道:“好啊,瞒得好啊。所有的人都算计我,所有人!”
她埋头就往前厅走。端王骇了一跳,扬声高喊了句:“永夜!你站住!再听父王一句。”
“听什么?听你说他比慕容燕强,你早知道他一定会做太子?所以兴高彩烈的把我嫁出去?还配合他瞒着我,就为了灭掉游离谷?”永夜冷笑。
“可是,你不也喜欢他嘛。他是不是太子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气他瞒着你罢了。他要不做太子携了你远走高飞浪迹江湖,我和他父皇还不是只能眼巴巴看着。”端王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挺在理。
“喜欢他不等于我就要嫁给他!我宁可嫁给李天佑!”永夜气不打一处来。听齐皇说起,她以为父王终是对她好的。还是瞒着她,什么都瞒着她,为了他们的大计,为了他们的计谋,就独独瞒着她一个人。
见永夜气鼓鼓的离开,王妃叹了口气忍不住埋怨:“永夜会多伤心哪。”
“你懂什么。不磨磨他,他以后三宫六院怎肯对永夜一人专情?除非他不当这个皇帝,我便放心。”端王眼一瞪,望着永夜离开的方向,想起她临走时扔下的话紧不住皱眉。永夜千万不要一时冲动真的嫁给皇上,风扬兮岂肯罢休。
“来人!去圣京!”端王唤来侍卫,急写了封信带给风扬兮。迟了,就真的出大事了。
御花园梅林中已摆好了两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下面设着暧炉。永夜见着天佑的背影心里已有诸多感慨。
说起来天佑对自己似乎一直很好。只不过人总是有不同的感觉。她只要一想到他是她堂兄,对他的亲近就有点毛。
永夜怔仲的望着天佑,情不自禁想起月魄来。兜兜转转一圈,天佑对她其实倒比月魄还真诚。
飞天的翅膀
………【459。】………
“小夜,”天佑低声唤了她一声,人却没回过头来。
“见过皇上!”永夜拱手一礼。
“让朕猜猜,你会是穿着皇后的品级服饰,家常的居束还是男装。”天佑望着梅花出神,淡笑道:“是男装吧?”说着已回过头来。
永夜不知道为什么他猜得这么准,干笑了声答道:“永夜不想招摇。过几日便要回返齐国。”
天佑望着那张完美精致的脸心里已有了答案。他点点头道:“坐吧。”
永夜谢了坐,窝进绵软的椅子里。手上捧着暖炉笑道:“御花园里的梅今年开得真好。”
天佑挥退了左右,亲自为她斟了杯酒道:“这是青州红,从陈国青州送来。朕没有想到还能与小夜再有温酒赏梅的一天。”
永夜端着杯子,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他不喜欢我饮酒,浅尝则止吧。”
“他是慕容燕还是风扬兮?”天佑一口饮了酒,把玩着杯子道,“我猜小夜想说的是风扬兮吧?我不叫他慕容扬兮,是想让永夜知道,朕不是傻子好欺。”
“对,风扬兮就是慕容扬兮。当日父王与现在的齐国太上皇定下亲事,只说永夜嫁的是齐国太子。太子易位,慕容扬兮成了太子,永夜自然嫁的是他。”永夜不动声色的解释,不由得有些烦躁。她总觉得李天佑知道了什么,他不会还不死心吧?她说嫁他是气话,嫁给李天佑的念头一起,永夜顿时觉得虎毛太厚,暧炉太热,有点火烧屁股的感觉。
天佑定定的看着梅花,笑了笑:“朕其实是个很多疑的人。听小夜的话,已经嫁了慕容扬兮。可是,一国之后怎么会突然离宫?小夜曾经在圣京走失过一次,听说当时住的院子走了水。而从那天起,圣京四门开始设岗查人,查人的法子很奇怪……”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永夜的脚。“不如小夜脱鞋一证真假?”
永夜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站起身薄怒道:“永夜的脚怕是皇上不方便瞧。梅很好,永夜在外呆久了觉得冷,身体不适。告辞了。”
天佑坐着没动,青州红漾在白瓷杯里像一团火。他静静地说:“其实小夜心里从来没有朕,对吗?”
永夜一凛,汗毛不受控制的炸竖起来。以李天佑的为人,惹恼了他没好果子吃。她挺直了背道:“就算有,也不能有。皇上不明白吗?”
天佑摇了摇头:“如果有,就不会不能有。你根本没有嫁慕容扬兮。”
“没有嫁,不等于不嫁。我只是恼这件事而己。所以才想着回来住些日子。”
飞天的翅膀
………【460。】………
“呵呵,小夜,你很聪明。我勉强你也无意义。我只是坐在这里,有时候老想着从前与你一起的情形。如果你没地方去,嫁给我,我也会疼你一辈子。他既然肯放你回来,他心里真的有你吗?”李天佑选择了放手,风扬兮既然是慕容扬兮,五年前就定了亲,他不会因为永夜而提早树一个强敌。不过,若是永夜坚持,他也不介意纳她为妃。
李天佑的话让永夜停住了脚步。永夜黯然垂下头,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回答,大踏步离开。
脚步声消失,天佑才叹了口气,负手走进了梅林深处。一角鹅黄衫裙闪过,天佑微微一笑,在络羽没躲开之前已站在她面前,戏谑说道:“皇后不是怕冷不愿陪朕赏梅吗?”
络羽垂着头,脸笼在披风中仿佛想把整个人都缩进去。天佑轻笑了笑搂住了她:“人都冻成一团了,回宫吧。朕对你那位从小没见着面的皇兄很是感兴趣,皇后不介意与朕说说……”
雪没有预兆的落下,早晨起来,莞玉院外银装素裹。
永夜拿了罐子去扫梅花雪,想起美人先生,想起那年初从游离谷来到王府时的情景,什么兴致都没了。懒懒的拥着毛裘抱着暖炉赏梅。
茵儿呵着手想劝她进屋,永夜懒懒地说道:“梅花香自苦寒来,越冷越香。要赏梅,当然是越冷越好。”
“可是……会冻病的。”茵儿叹气。
永夜正要回答,王妃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永夜,听说开宝寺的老梅开得极好,我们去上香赏梅如何?”
“好。”永夜想起蔷薇,她也该去瞧瞧她了。
夷山银装素裹,开宝寺显得很冷清,扫得干净的寺院门口洒了些谷粒,这是施舍给麻雀的。吱吱渣渣闹成一片,却也热闹。
永夜在蔷薇的长生牌前上了三柱香,默默告诉她,黄泉不可怕,只要不摘花采草,喝了孟婆汤就能忘记这一世的苦难。
“小姐。”李二静静的伫立在她身后,见永夜落泪,担心的喊了她一声。
永夜擦干泪笑了笑:“影子叔叔,可否带我去一个地方?”
李二点点头。
禀了王妃一声,永夜与李二来到了夷山石台上。冬阳洒在雪地上,永夜想起走出小楼时听到李言年望尽雪景说的话:“江山,如画!”
李言年念念不忘的江山,最终能给他的是京都郊外一坯黄土。然而,他还有揽翠陪着。
山谷中凛洌的风吹得永夜颈边的白狐毛一阵翻动。她望定下面的山谷,想起了那间竹屋。
“永夜,你既然唤我一声叔,我少不得为他辩白几句……”
永夜打断他:“不必了。他躲在暗处,只不过想瞧瞧给他定了门什么亲。他只是在利用我,为他的大齐江山,为他图谋灭游离谷的大事!”
飞天的翅膀
………【461。】………
“其实,那年,你去看卖面的王老爹被他现,我在暗中救了你,我认出了他的剑法,我并不知道,他是太上皇的儿子。他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李二缓缓说道。
永夜望定远处被阳光染上一层淡金色的云海,轻声道:“那是八年前,五年前他就知道了。”
“听我说永夜,是年初我去佑亲王府救月魄。我从河里带出月魄,他在河边瞧见了认出我来,这才知道你是他要找的星魂。以前,他只是知道你是女的,不知道你是星魂。可是他知道了并没有想杀你的心。你去陈国的时候,他让我离开,他说以后他会在你身边。他一直很喜欢你。去陈国,他是真心想保护你,怕你斗不过易中天。”
永夜想起她在陈国挑起风扬兮与易中天相斗,耍小聪明的情景。她自以为骗过了他。他却是在看她演戏。难堪再次涌上心头。
李二长叹一声:“他从陈国回来,伤势严重。足足十天才退烧。我看到那把刀就知道,是你在背后给了他一刀。”
“是啊,我在背后给了他一刀,我怎么不多补一刀呢?少了个祸害!”永夜喃喃说道。
如果杀了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以为他是心中所想的憨直的大侠,给她安全感的人,转眼却也成了算计她的人,叫她情何以堪。
李二却温和的笑了:“他那会儿也这样说。”
“嗯?”永夜不是很明白。
“我瞧着那把刀,怕他恨你,想劝来着。他说,你没有再补一刀,你对他始终有情。”
永夜一震,他是烧晕头了。她对他有情吗?永夜想起落日湖竹楼中的情形。她的手轻轻按在唇间,他的胡子扎得她很疼,她没有怒,只是呆?
“你来圣京,他去接你。你为那个人穿着男装……他很伤心,原本你到了圣京他就打算告诉你实情的。天气酷热,路上不方便,但一到驿馆就下令给你备下冰块降温。倚红和林都尉是在路上救回陈国的,当时他已是重伤,燕殿下本不欲多事,是他说,你身边的贴身侍女和近卫,不能不救。一路上,他老使着燕殿下去套倚红姑娘的话,无非是想多知道一些你的爱好。”李二恨不得把风扬兮的深情一古脑全倒出来。
永夜闭上眼,为什么心里的酸楚越来越重?她低吼打断了李二的话:“他始终不肯说,他是与我定亲的人!”
“永夜,你愿意进宫吗?他不能肯定你的心意,贸然告诉你,你只会躲他躲得更远。你离开驿馆与那人住在小巷里,他其实很想成全你,如果不是现那人其实武功相当好。他只想让你看得清楚明白一点,他就算对你说,你会相信吗?”
飞天的翅膀
………【462。】………
月魄的欺骗再次像刀捅进永夜心里。可是,在福宝镇山上,她就不再恨他。那是种痛进骨头的悲哀,没办法避开的劫。
她理解月魄。可是蔷薇与他的母亲,让她再也无法和月魄靠近。
中间再隔了她和他都无法面对的人。心渐渐地离得远了,心里再装下了另一个人。
就这么简单。
李二见她面沉如水的望着山谷,忍不住又道:“太上皇故意将他困进天牢,他若还不答应继位,你就真的要嫁燕殿下了。所以,他才同意做太子的。本想将错就错,你进了宫他再和你解释,没想到游离谷去劫了天牢。你不要怪他,他不说,本意是想带了你远走高飞的。”
永夜不置可否,望着山谷深吸一口气道:“影子叔叔,带我去谷底。”
李二往下面望了望,疑惑道:“谷底有什么?”
永夜看向谷底,像做梦似的说:“曾经的家。”
李二不明白,却携了永夜往谷里掠去。
“家?”石台旁的树林里闪出风扬兮来,他咬牙看着永夜与李二离开,气得浑身抖。她心里真的只有月魄?任李二如何解释,她都不听不信,只因为她心中始终忘不了那个避往深山的人?
国事稍安,接到端王传书他马不停蹄地偷入安国,让王妃约了永夜来此就听到这个?她没有一丝思念,没有一丝记情。
风扬兮想起无数个日夜伏在巷子里,就怕她出事,她却与月魄情深意浓。他想让她自己看清楚月魄的身份,没有阻止她进安家,她以为是利用她。
她离开三个多月了,她还没有想明白吗?
风扬兮眸中透出彻骨冰寒,她这样,他有什么做不出来?
他没有告诉她实情,他一直犹豫。永夜如果真的不喜欢他,他不想勉强。他默默的守在她身边,给了她自由与空间,消除她的疑心与顾虑,想得到她的心。然而,他等到了什么?
寒风扑面,风扬兮摸了摸下巴,唇边浮起一丝奸诈的笑容。
雪没膝,永夜一脚踩下,吃力的拔起。轻功可以踏雪无痕,现在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李二想用轻功带她过去,永夜拒绝了。
她想起当日从李言年跑了出来,风扬兮戏谑的笑容,他笑望着她说:“难道要深一脚浅一脚走上几十里山路才舒服?”
永夜堵气地艰难在谷底行走,她当时是不敢露功夫,现在是没功夫,心里不自然的委屈。
竹楼屋顶铺满了晶莹的雪,永夜呵了呵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一片凄清,却显得很干净。
有人来过,永夜脑中划过这个想法,呆了呆冲出屋,才要放声大喊,又拼命忍住。她不能喊,也不敢喊。
飞天的翅膀
………【463。】………
蔷薇的长生灵牌还在开宝寺内供着。他母亲还在天上看着他。永夜眼一闭,忍住满眶泪意。
“小姐?”李二骇了一跳。
永夜吸了吸鼻子,强笑道:“影子叔叔,你等等我,我想一个人进屋瞧瞧。”
她住的屋子还是竹席,蓝花被子。
厨房竹筒里那束干枯的野花还在,灶台冰冷。一切都还是当日她和风扬兮离开时的原样。她记得那天风扬兮还熬了锅鱼汤。曾经有两个男人在这里为她做羹汤。可是,她还是孤单一个人。
永夜机械地瞧着,她想起揽翠倚红蔷薇,女人要的东西真的很简单。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放着一只白玉瓷瓶。什么时候多出这个东西?
永夜疑惑拿起瓶子,里面有一张纸条和一枚药丸,她拿起纸条扫了一眼手就抖了起来。
“星魂,就算你愿为他化为流星坠向无尽的夜,我也想再为你找回飞天的翅膀。我要你幸福。”
下端那弯月像一只钩子再度勾起永夜的希望,纵然这次月上没有那颗星星。
“月魄……”永夜百感交集。
他是游离谷主,他让她从此不敢相信任何人。他废了她的武功,蔷薇死在他手中……为何,他还要恢复她的功力,他还要她幸福?
永夜眼前似乎看到月魄徘徊在竹屋的身影,仿佛看到他放下瓷瓶的心情。
她如何不明白?两世为刺客,那种挣扎与痛苦,那种一直在永夜黑暗中独自前行的孤单与无奈。她如此,月魄也一样。
只是,天意弄人。一个蔷薇,一段父仇,一个责任,一份内疚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拉得太远太远。
人生若如初见。月魄狠了心不护着她,她与他便不会有温情脉脉,就不会在山谷底建一座竹屋,在小巷里开一间医馆,只为了彼此心底都向往的自由与幸福。
墨玉恨她,恨她让月魄背弃游离谷。恨她让月魄心生柔情。恨她让月魄连父仇也罔顾。
如果不是她,福宝镇依然建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对游离谷里的人而言,福宝镇何尝不是家?
月魄关了牡丹院,散了安家。他想将游离谷引向另一种生活。所以他不想避她,想着她能够接受,能够和他一起在小镇上平安生活。
可是,她没办法接受蔷薇的死。没办法弃风扬兮于不顾。没办法将游离谷想成一个天堂。
他和她注定是永夜苍穹中两颗无法相聚的星球。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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