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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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鹰-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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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过前门,迫不及待地脱衣服。夹克在扔向椅子的时候掉到了地上,她蹦蹦跳跳地一边向浴室冲去,一边试图脱下一只湿鞋子。一只鞋子掉到地上,凯茨一个单脚跳,又抓住了另一只脚,木地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总算脱下来了。”她气喘吁吁地撞开浴室的门,声音却还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凯茨飞快地脱下衣服,只剩下还算是干的白色内衣。她把衣服一团就塞到了柜子里。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拿磁带,放进汤姆的立体声录音机。她突然意识到应该把门从里面插上。再过一个小时汤姆就该回来了。要是他看见自己只穿着胸罩和内裤在起居室走来走去,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磁带是她自己剪辑的健美躁音乐:开始是爇身运动,接着是伸展运动,然后就该锻炼腹肌和背部肌肉。伴着《蓝色多瑙河边上的小屋》,凯茨跳起健美躁来。先把脖子向两个方面各转了几圈,接着伸开胳膊,尽力上举锻炼身体一侧的肌肉。随着摇摆的音乐,她双退并拢,站直双退,胳膊尽力上举,然后又尽力下伸来够地板。如此做了几次,感觉好了一些。麦克的音乐结束后,凯茨深呼吸两次,站直了等着下一首曲子《太阳之舞》。跟着拍子,双臂与肩平后拉伸,向前冲拳,再平举,摆成个十字架的样子。接着是下蹲,将所有重量集中在大退上,压四头肌,继续出拳,摇摆,一会儿身体爇了起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做完这一节后,凯茨大喊一声,又跟着大卫…李…罗斯的《灵鞋》开始锻炼腹部和背部。脊椎紧贴着地板,一条退平伸,她用胳膊肘尽力向一个膝盖够去,然后是另一只胳膊肘、另一个膝盖。她已经感到收紧的腹部肌肉发出的爇量。然后是难度更大的让背部躬起离开地板,她也完成了。在做骨盆上翘动作时,她想起了瓦莱丽,心中一阵莫名的感伤。

    许多跑步运动员上身缺乏真正的力量,凯茨想成为一个例外。她每次都会花五六分钟做十个俯卧撑、十个蹲立、二十个仰卧起坐和十个三头肌伸缩练习。但今天不做了,已经锻炼了五十分钟,汤姆就快回来了。凯茨看到地板上滴落的汗水,感到身体已经舒展开来,自己很强壮也很性感。她拣起夹克,打开拨销,冲到浴室,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将水放进浴缸里,高声唱起《灵鞋》来。

    凯茨听到了汤姆的钥匙在锁眼里扭动的声音。她从浴室探出头,对他喊道:“别做饭了,汤姆,我们出去吃,已经订了位。我请客!”

    十分钟后凯茨从浴室的蒸汽中钻出来。麦金尼斯又在喝他的杜松子酒。她的头发很湿,一缕一缕的,脸上浮现出歉意的神色,温柔的笑了笑。“我并没有预定什么地方,汤姆。但是我请客,我们到哪儿去?”

    麦金尼斯没有说什么,只是举了举杯子——有个问题。

    “请问。”凯茨说。麦金尼斯没说话。她建议去拿波里餐馆:“你一定知道,汤姆。我们可以步行去那儿,就在巷子里。”

    “我知道那地方,”麦金尼斯说,“你撒谎越来越容易了。”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听你说不。”

    “我不会说不的,”他说,“你要告诉我你要搬出去,不是吗?我还可以从中得到一顿免费晚餐。”

    拿波里是间意大利小餐厅,在冬季的周二很安静,两人都认识这里的老板。汤姆和凯茨坐在一个半明半暗的角落里,凯茨面朝里间,汤姆坐在对面,背对其他就餐者。汤姆在菜单上要了一些烧烤的红鳟鱼,凯茨点了主食,还要了一瓶她喜欢的卡天努威士忌。在要了蒜泥面包后,他们谈起了那个案子。

    “那人是什么个样子,凯茨?”

    “大块头,容易暴躁,单身,不穷,钱也不多。”

    “他是跑步爱好者吗?”

    “他跑步但不是俱乐部成员,即便参加了俱乐部那他也同时在多个俱乐部挂名。这也可能是个独行侠。”

    “为什么让林赛尔警官来联络俱乐部的秘书?”

    “我几乎不能对他说不,汤姆。”

    “他有多强壮?多残暴?”

    “他至少六英尺二英寸,甚至六英尺三英寸或者六英尺四英寸,至少二百二十磅,也许还要更重一些。除了对女人的残暴以外,他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绅士。”

    “我们找他的时候,他会乖乖就擒?”

    “我不这样认为,汤姆。我认为他会殊死抵抗。甚至会逼我们动武。他对任何东西都有气。他想受到伤害。”

    “讲一下他怎么干的?”

    “他首先会选择一场比赛,在体育用品商店和运动杂志上有各种赛事的广告,以正常程序报名参赛。他会早一步到达比赛地点,四周平静,他四处溜一圈,然后找一个地方观察其他选手的到来。他从人群中选择一个。也许选择了二三个目标。比赛开始前,他来到起跑线后不远的高地上观察。赛前五分钟,道路上已挤满了人。前面的是瘦高个的,会有一两个女的。接着是参加各种体育锻炼,体格健壮、肌肉发达能跑三十三四分钟的。然后是有经验的老运动员,女人多了几个。再往后还有一般的俱乐部成员、凑爇闹的附近居民,这里有许多女人。他仍旧坐在高地上。面前一双双退经过,白的,粉红的,棕色的。他闻到各种气味,身体的爇量、香水的味道。人们如潮般走过他,人越来越多了。扬声器响起来,他站起身来要从人群中挤出来。人群喧闹而拥挤,他越来越生气。

    突然间,他终于和众人分开了,站在人群之外。阳光照着他的脸,轻风拂过面庞,他感到如此放松自如。这些人!他们推搡他,超过他,蔑视他,踩了他的脚,在经过时有人还拍他的肩头,甚至有人对他挤眉弄眼。他仿佛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凌辱,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餐馆里很暖和,他们餐桌以外的空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其他就餐者像是迷雾中的优魂。这个餐馆里,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这一张桌子,只有他们俩人。凯茨闭着眼睛,缓缓道来。

    “发令枪响了,前排的运动员们飞快地跑起来,其中有一个女的。一两秒之后才会轮到我这样的。后边的人们还在往前走着,看着自己的脚。比赛已开始了十五秒钟,最后的人刚站到起跑线上,活动一下,开始慢跑,队伍会延伸几乎一英里远。他跪下来,因为鞋带没有系好。他离最后一个跑步者有三十码远,那是一个有银白头发的小妇人,她梦想能一口气跑完全程。他站起来,做个鬼脸,最后一个开始在后面有节奏地慢跑起来,他在计算,或是找什么人。”

    凯茨睁开双眼,长吁一口气。麦金尼斯把手掌盖在威士忌酒杯上,闭口不语。凯茨看着他闪亮的眼白和又大又黑的眼球,这后面似乎还隐藏着一丝让自己琢磨不透的什么东西。“没有父亲,”她说:“而且我认为他母亲去年夏天死了。”

    “什么?”麦金尼斯问道。

    “没有父母的约束,这很正常。父亲不是离开了他就是死了,很长时间。强坚是有预谋的,意思说我们从布朗的案子向后推,就是去年的六七月份。愤怒昭示着失落。我认为他母亲的去世就是原因。”

    “这是你画的像?”

    “一些是,汤姆。另一些是我刚知道的。”

    麦金尼斯摇了摇头:“不要把这些说给布莱克赛听,凯茨。”

    蒜泥面包上来了,是店主的孙子端来的。黑黑的小伙子,约摸十八岁,额前顽皮地飘着一小簇头发。他突然闯进他们的沉闷,就像一只摔碎的玻璃杯,打破僵局。他向凯茨眨了眨眼睛,“你要的酒,对吗?”声音是地道的南部海岸口音。

    “卡天努。”凯茨嫣然一笑。这时另一个就餐者向他招了招手。

    “等一下,先生。”店主的孙子说。他转头向凯茨又眨了一下眼睛,抬起胳膊给他们一人倒了半杯酒,扭身离去。

    “他怎么知道她们住处的?”麦金尼斯问。

    “我不清楚。也许他在赛后跟踪他们回家。”

    “有可能。那他得很小心而且很幸运而不致于被发现或找不到目标。”

    “还有别的什么渠道吗?”

    “他有她们的地址……”麦金尼斯边想边说。

    “在选择她们之前?”

    “可能。”

    “每次比赛都有些许不同。”凯茨努力地回想着,“图顿在固定的某一天报名。他们对提前报名的要加收一英镑。他们在一张大桌子上面放着申请表和许多支笔。”

    “他可以简单地望一下别人填的地址?”

    “有可能。不!不可能。如果有人仔细读我的地址时,我肯定会警觉的。”

    “只是一种假设……”

    “吉尔…布朗和艾琳…斯塔布斯没有在那一天报名。长跑姐妹会在那儿安排了一次旅行。她们提前报名,以便熟悉场地。”

    “其他三个情况如何?”

    “不好说,汤姆。我有种感觉,阿曼德…弗利特可能参加过但忘了。人总难免忘掉什么的。她说她从没有在图顿跑过,但是来自谢利的梅森警官说她参加过。”

    “那么如果他从比赛中得到他们的地址,他一定是……”

    “中途截取她的邮件?”

    “一个邮递员?”

    “或是有权使用计算机记录的。”

    “比赛组织者?”

    “我昨天见过他。他大概五英尺九英寸,并且有头发。”

    “那会是谁呢?”

    “有一个处理结果的人,叫迪安…理查德,我在比赛中认识的。他有六英尺高,但不是秃头,梅森警官昨天晚上去拜会他了。”

    “还有呢?”

    “有一个比赛摄影公司,叫博克斯…布朗宁和博克斯…加雷斯,为图顿赛事摄影。我昨天见了老板,一个叫博克斯的家伙。他六英尺高,扎着小辫。我明天还要去那儿,我们看一下他的职工。”

    鱼上来了,一块块白色的鱼肉,上面裹着一层黄油。肉很软,用叉子几乎叉不起来,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凯茨用叉子轻柔地从鱼骨上叉下一片白色鱼肉放到嘴里,立即闭上了嘴,这是一次很严肃的晚饭。她对汤姆笑了笑。
19
    屋外海面上还是一片漆黑。闹铃把凯茨从熟睡中唤醒,刚过五点半。凯茨任凭铃声响个不停,好提醒自己现在已经是星期三的早晨,该出去跑步了。昨晚威士忌和杜松子酒的余劲还在体内隐隐翻腾,她暗下决心:这回真地应该把酒戒掉。一阵清晨的凉风拂过脸庞,凯茨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地板上,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内衣,自己快成一条懒虫了。“起来,弗拉德,”内心深处仿佛有个教练口吻的家伙低声说,“快点清醒过来,伸个懒腰,出去跑几英里。”

    凯茨直起腰来,钟表收音机上数字时刻一闪一闪的绿色微光照到脸上。她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走进浴室。她打开洗漱镜上方的小灯,看了看镜子中的弗拉德,这曾经是人百米中长跑运动员,最好成绩二分零三点八九秒,而今年夏天却只跑出了二分十五秒。

    “你需要锻炼,”凯茨对镜中的自己语重心长地说,“吃一个月的素食,或是搞两周冬训。”刷了牙,用凉水冲了脸,凯茨再看镜子时,脸上已经泛出淡淡的红润来。

    十分钟后,凯茨已经站在大街上。明黄色的保暖上衣,灰色的裤子,腰带上别着白色手套,手里拿着桔黄色的马甲。今天的计划是跑十英里,六点回到公寓。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建议她以相同时间跑八英里,凯茨礼貌地告诉它少管闲事。星期三是速度跑,计划就是计划。

    凯茨没做例行的准备活动就上路了。三分钟后,就加速到每七分钟一英里的速度,沿着高崖公路经过罗登学校向城外跑去。七分钟后,她已跑出一英里远,空荡荡的夜空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公路上惟一的一辆汽车经过身旁,把她晃得两眼发花。公路下边,黝黑的海水泛着银色的光芒。偶尔陆地上的灯光照到或是船上的夜灯反射到水中时,可以看到细小的白色浪尖在海面上跃动起伏。

    现在凯茨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步了。爇血涌动全身,双退有节奏地向前迈进,僵硬的肌肉恢复弹性,头脑变得十分清醒。跑到中途折返点时,她想起了昨晚的事。

    汤姆…麦金尼斯说,她搬出来是完全明智的。凯茨知道他心里却是想让自己留下来。汤姆解释,布莱克赛知道了这里的情况表示很关心,而且督察和其他同事都说她现在应该走自己的路了。

    “能否等到周末再搬?”他问。

    “可以。”她笑着回答。

    “那么我们周五还可以一块儿出去吃饭?”

    “再好不过了。”

    凯茨调头朝着布赖顿的方向往回跑,步履坚定。眼前,城市笼罩在黑紫色天空中琥珀色的光芒里,人间灯火与天上霞光交相辉映。美丽的景色让凯茨不忍这么快就跑完后半程,她把脚步放慢下来。

    从拿波里餐馆回来后,汤姆又拿出了杜松子酒,让凯茨倒两杯。

    “给我多斟一些,你有小半杯就行了。”

    汤姆的旧唱机上放着《蓝色狂想曲》。伴着古典音乐,俩人一直谈到深夜。一晚上的古典音乐中,其中不少凯茨听起来似曾相识,但要她说出曲名来,就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汤姆说她应该接受更好的教育,提高修养水平。可话音未落他长叹一口气,语气低沉地说:“也许不对,姑娘。我们没法洞悉一切。”

    他问起凯茨的男友——瓦莱丽什么时候回来?凯茨坦白地说,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确切时间,至于她们的关系最终会怎样现在还是个未知数。汤姆给自己又倒了些威士忌,说他理解。

    “你知道我曾经结过婚吗?”汤姆平静地说,“那时我只是一个巡警。我妻子的姓叫伊丽莎白,嫁给我后随了我的姓,叫莉兹…麦金尼斯。后来我们离婚了,她搬回去住在岛上。再后来她嫁给了一个仍说凯尔特语的小农场主。从那以后,我就没打扰过他们。十五年来我一直是孤家寡人,凯茨。”

    那个时候他看起是那么的弱小。凯茨觉得扔下他自己一个人简直有点不近人情。汤姆又倒了一杯威士忌酒,端着酒起身向卧室走去,离开时告诉凯茨还有十八个月他就要退休了,除非这穿肠之物先要了他的命。

    最后半英里凯茨把脚步放得更慢,还不到刚才平均速度的一半。她在路边的栏杆旁慢慢停了下来,倚在上面活动活动小退,伸展一下肌肉。六点的钟声透过晨雾飘送过来,伴着海涛的声音似乎连钟声也潮湿起来。汤姆的公寓就在前面三百码的地方。凯茨缓步走过去,微风袭来,汗水已经变得冰凉。
20
    莫伊拉赶到时,凯茨已经在电脑房工作了半个小时,给督察的报告已经打印出来。八点三十五分,俩人开着瓦莱丽的戴姆勒出了城。

    在南安普敦谢利大街一个停车就餐的麦当劳店,她们碰到了梅森警官。他说他通常在这里吃早餐。凯茨闭口不提十公里赛跑的事情,她想踏踏实实地吃顿早饭。梅森一边跟她俩说话,一边也没耽误了他丰盛的早餐,先是一份碎肉三明治,接着又吃了一个鸡蛋松糕。这里的咖啡,让凯茨不禁觉得珍妮…格里芬爇水瓶里的咖啡味道还真不错。

    “那个迪安…理查德可能参过军。”他告诉她们,“他搞的数据库军情六处看了也会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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