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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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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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些了!”艾琳说。

    凯茨脸朝前坐在沙发上,两手叠在一起,两肘搭在膝上。她冲斯塔布斯夫人的方向斜倚着,不过不再握她的手了。“该死!”她想起什么,又伸出手摸着艾琳。那女人捏了捏她的手,用明亮的眼睛望着她。凯茨想了一会儿。“艾琳,你没接受过心理辅导吧?”

    斯塔布斯夫人微微一抖。“不!我不想出去。而且乔治……”她看了眼厨房,“乔治说他也不希望任何人来这儿。”

    “你最后一次外出是什么时候?艾琳。”

    “事情发生的那周。”她突然停下来,浑身紧绷,用完全不同的口吻大声说道,“那以后我就再没出过这幢房子,我……”她再次突然停住,坐起身来,推开羽绒被。“很抱歉,警官,自从我被强暴的那一周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外出过。”

    四目相投,凯茨看见艾琳和她有着同样碧绿的眼睛。出于本能,她问道:“今晚怎么样?艾琳。”

    时间仿佛停滞,凝固的空气似乎在等待着艾琳艰难地做出抉择。她抬起头,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眼神中流露出心意已决。凯茨下了步险棋,但毕竟是步好棋。艾琳说今晚可以,但出去前得洗个澡,能否等她一会儿。

    “当然可以,要帮忙吗?”

    “不,谢谢,我很好。等我半小时,可以吗?”

    她站起身,摇晃了一会儿,稳住了身体。羽绒被滑落到地上。当她走到大厅时,用力敲了敲厨房门。“乔治!我要出门。我出去时你把起居室打扫一下。”她扭头对莫伊拉和凯茨说:“二十五分钟,好吗?”然后转身离去。

    凯茨等艾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听到她打开了水龙头,转身对莫伊拉说:

    “把电视开一下,弄响点儿,我要去和那个阿亚图拉说句话!”莫伊拉听了又吃惊地垂下了下巴。凯茨抬手指着她的下颏:“合上。赶快行动!”

    她敲了敲厨房门,没等回答就推门进去了。乔治…斯塔布斯从报纸上抬起眼。

    “她真的要出去?”

    “洗完澡之后,乔治。”

    他放下手中的罐头,两眼直盯着凯茨。“天啊!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9
    四十分钟后艾琳…斯塔布斯从楼上下来。晚了十分钟,却显得比刚才年轻了许多,看得出脸部的化妆花了不少功夫。一定是很久没打扮,手都生疏了,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在这间屋子里这样呆上六个月,要想津神焕发改头换面,单靠洗个爇水澡可办不到。

    厨房门开了,乔治的电视已经关掉。他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听嘉士伯啤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愠怒。凯茨和莫伊拉站在起居室的门口,凯茨冲乔治笑了笑。乔治抬头看着他的妻子。

    “你看起来不赖嘛!”他说。

    “是吗?”艾琳回答道。

    她们坐进莫伊拉的轿车,凯茨侧着挤进了后座。莫伊拉忙不迭地解释,但是凯茨让她留神开车。

    “去哪儿?艾琳。”凯茨问道。

    艾琳提议河边有个不错的酒吧。“好的,开车。”凯茨说。

    八点不到,酒吧里除了她们只有不多的几个客人懒洋洋地坐在那儿。艾琳解释道:“这是个挺受欢迎的酒吧,但是今晚不会有太多的人,今天是周一嘛。”

    “这样很好。”莫伊拉说。

    “我觉得也是。”凯茨说。“干杯!”她们冲斯塔布斯举起了杯子。

    艾琳迟疑了一下,也举起了杯子。“干杯!”她说,“很高兴能来这儿,谢谢。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现在怕得要死。”

    “我们会抓住他的,艾琳。我保证。”凯茨一脸正气。

    “我相信你。”

    艾琳…斯塔布斯终于开口了,起初声音很轻,几乎是耳语,语气中还带着紧张和怀疑。她抿了一口金汤力,挺了挺腰杆,声音变得大了起来,脸上重又闪现出光彩。她甚至开始讲一些轻松的笑话。她曾在一家小公司工作,打字,档案,接待,甚至一些销售业务,什么都干。“他们人很好。他们说无论何时,只要我愿意,就能回去工作。可是我办不到。我递上了辞呈,就在那件事情两周后。”

    凯茨知道这个女人是多么地希望能将那个混蛋绳之以法。

    “你知道这很滑稽,”艾琳说,“你从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对吗?我曾在电视上看到人们谈论这种事情,我们也都听说过,对吗?然而,现在它就发生了,而且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和过去的我判若两人。我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如果一切能重新开始……唉!不可能了。我和乔治已经……”

    “他已经……”莫伊拉轻声问道。

    “你是说他已经不愿和我那个了?对的,他再也不愿意和我作爱了。就是这样,亲爱的,那事发生后,乔治就碰都不愿碰我了。”

    “很抱歉,我……”

    “抱歉什么?亲爱的。是抱歉我老公这样对我?还是抱歉他克服不了这个障碍?这不是你的错。”

    “对,可我……”

    “别再道歉了,没什么。你和你的同伴,在我最需要的这个时候能来看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没有什么好抱歉的,对吗?”

    “对的!”莫伊拉说。凯茨看得出她并不十分相信这一点。

    艾琳笑了。“我想起来这圈酒该我请了,对吗?姑娘们。不,别起身,再来份一样的?”

    凯茨抬头看了看吧台。艾琳已要了酒,这会儿她跟服务生正聊得乐不可支。一方面,她的这种转变让人惊讶,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又是意料之中的。这就是凯茨曾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她转过头来,“你知道吗?莫伊拉,要是在两千年前,这女人早就会被乱石砸死。那事之前,她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被强暴跟她自己也脱不了关系。也许现在会好点儿了吧。”

    “一点儿,”莫伊拉说,“就那么一点儿。她老公是头猪。”

    “乔治的问题是他不能容忍美好的东西被玷污。他对那些无法释怀。”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不,他不是,莫伊拉。他只是个孩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看看他们的家,再看看他那副德性。”

    “莫伊拉,相信我,他只是个孩子,他也很痛苦。一旦他摆出大男子主义的架势,就停不下来了。有些时候只需要一句话或者一次触摸,但这些都没发生。有些东西一旦你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他们很蠢,他们本该找人来开解这件事,但是没有。不过相信我,任何人都能解决他们这个问题。”

    “我看没那么简单。”莫伊拉说。

    “我说行。他们之间已经出现转机。这得花点儿时间,但他们最终肯定能重修于好。看看艾琳现在这个样子,哪点像个受害者?我敢打赌,在遭遇这个不幸之前,他俩的性生活一定很和协。她说她把自己的初夜给了乔治,我敢打赌他也是。这就留下了隐患,莫儿。有人捅破了他们的气球。强坚和通坚一样让人难以接受。面对这种事情,你有多么理性无关紧要,关键是发生了什么。”

    “她回来了。”

    “我知道。相信我,他俩肯定会好起来的。”

    艾琳回来一屁股坐下。“两杯金汤力,一杯橙汁,对吗?这杯大的是我的。干杯,姑娘们!”

    凯茨和莫伊拉笑着也端起了杯子。“干杯!琳!”

    “你们不是在谈论我吗?这会儿怎么打住了?”

    艾琳把弄着手中的杯子,莫伊拉面臊起来。她说:“嘿,没事。我不过开个玩笑。”

    “我们正说着,”凯茨说,“我们正说着我们很高兴你能出来。”

    “我也是,”艾琳说,“我怕的要死,但我非常高兴我能到这儿来。”

    “总得有个第一步,嗯?艾琳。”

    “对。但这一步最难。”

    “可是你做到了!”莫伊拉说。

    “对,我做到了!”

    艾琳举起杯子,透过杯中的液体看着凯茨,停留了片刻,然后把杯子放下,低着头用手指拨弄着杯中的柠檬片。“我没有失去知觉,所有的都在我脑子里。”凯茨俩人瞪大了眼睛。“我能记起每一个细节。”

    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不用问,也不需要提示,四十二岁的艾琳…斯塔布斯夫人开始剥去外壳,扯断心头的锁链,重新燃起心底的激情,重又找回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艾琳。她开始把一切娓娓道来。

    “那天乔治上的是下午班,我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去了趟超市。我并没有买太多的东西,只买了牛奶面包和一些肉馅。我准备给乔治做扁面条吃,乔治很喜欢吃这个,每次当他值完班我都会给他做。等他回到家里,我用微波炉爇三分钟,他洗完澡就可以吃了。”

    “我一般五点半下班,所以应该在六点半到家,最晚七点差一刻。我开着一辆旧的阿斯彻,那天我把它停在街上。乔治的斯尔拉比我的要新一点儿,所以我们把它停在我们的私人车道上,那样安全些。我们的大部分邻居都把车停在自家的车道上或停在车库里,但是那天在我们附近的街上却停着两辆轿车和两辆埃斯哥特货车。”

    “那两辆轿车分别是H字头和G字头的蒙塔戈,两辆车离着不远。因为乔治的斯尔拉也是H字头的,所以我记得。当时我想那可能是两个推销员的车或别的什么人的。两辆货车中一辆埃斯哥特货车是L字头,是自来水公司的;另一辆像是转播车,不过很旧,是F字头。”

    凯茨和莫伊拉都摒息静听,尽量不去打断艾琳的回忆。她们周围的另一个世界在喧闹着,酒杯的叮当声,游戏机的嗡嗡声,吧台后边收银机的叮当声以及酒客的笑声和其他偶尔发出的声音,混作一团。

    “你过会儿也许会问我,所以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的记忆力通常很好,如果我想去记住什么,那就会像看电影一样清晰。我上学时,我可以看过一页书后一字一句地把它背出来。

    “在那停着的轿车和埃斯哥特货车里绝对没有任何人。一辆车后窗上放着一对绒毛玩具。”她停住点了点头,像是在对别人刚才说的表示赞同。“那是辆斯尔拉,侞白色,没准儿就是白色的。那辆蒙塔戈是黑色的,也许是棕色或是暗红色的。我们街上的灯很暗,所以仅仅从旁边驶过没法确定是什么颜色的。

    “我把车停在隔壁房屋外面的街灯下。不是为了安全,只是因为那样比较容易锁车。如果那儿有什么人的话,他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因为当时我什么也没看见。我觉着我的感觉非常准确,那天晚上一切正常。

    “我下车后,绕过去取出放在副驾驶位上的东西,锁上车门,然后准备回家。

    “乔治是个非常循规蹈矩的人,他通常会为我打开门廊的灯,这样我就不会在晚回来的时候因为太黑而找不到钥匙孔。那天灯没亮着,我也没多想什么。我想也许是乔治忘记了,他偶尔也会这样。

    “我的钥匙环上有个小手电,我按亮它,伸进钥匙打开门。接着我就听到他冲过来。他肯定离得很远,因为我们的车道上无处可藏。他速度一定极快,我听到他冲过来时没有时间采取任何行动。

    “我几乎已经转过身来——手中仍然拿着刚买的东西——当我转过身的时候,他用力猛击我,把我‘嘭’地推在门上。我用力敲门上那小块脏玻璃,但是没能打碎它,只是伤了我自己,弄破了我的前额。我向前摔倒,只见门像是飞了起来,我脸蹭着地面被拖到门厅里。事情太突然了,我都顾不上害怕了。那就像是我在看一部由我主演的电影一样。

    “现在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但是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几乎都晕了过去。我们还在过道上,如果他打算在那儿干的话,我猜也许会被看到。他没法关上前边的门,于是他对我说:‘起来,你这头母牛!’然后抓住我的胳膊。我差不多已经站起来了,但是他又把我摔在地板上。他很快地把门踢着关上了。他说他会一直盯着门的,如果我看他,他就会杀了我。当时我一句话都没说,不过我已经从墙上的一面镜子里看到了他。

    “然后他就强暴了我。就是如此。我记得当时我更怕他会鸡坚我,还好他没有,现在回想起来还害怕。

    “事情就是这样。当他干完后说了声‘谢谢!’接着他又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摔在地板上。我被摔得睁开了眼,并没有被撞晕,不过我装做那样。我哼哼着,尽量表现出无力的样子。我一动没动,我就一直呆在那儿很长时间。我听到墙上的钟响了七下,想那人已经走了。然后我才爬起身来。怎么样?”

    莫伊拉听傻了,凯茨稍微好一些。艾琳看见他了,那个强坚犯?

    “他又高又重,像个拳击手或者摔跤手。他长着一个拳击手的扁鼻子。他足有六英尺高,浑身肌肉。他拳头很大,手指短粗。他穿着一件土黄色的马甲。”她闭上眼睛想了想。“一件像是摄影背心一样的,那种不带袖子的夹克,有许多口袋可以插进各种各样的东西,在这儿和这儿。”她指着自己的胸部。“懂我什么意思吗?”

    “他是黑人还是白人?艾琳。”

    “我刚才没说吗?是个白人,而且他还……他还怎么样呢?他没留胡子,下巴上、嘴唇上一点胡子都没有。他长得太光滑了,你知道,就像他一点毛发都没有。知道吗?就像个男孩。”

    “那他的头发呢?眼睛呢?”

    “蓝眼睛,基本上可以肯定,不过我想没准儿是绿色或灰色的。”她又闹起了眼睛像在思索。“是绿色的。”

    “那头发呢?艾琳。”

    “我想他是个秃子。知道吗,是个光头。他当时戴着顶滑雪帽,不过我能感觉得到在那顶帽子下面什么也没有。懂我的意思吗?”

    “艾琳,我亲爱的,你简直是人错了行。”

    当然还有更多的情况在等着她们,但是莫伊拉说她得喝点什么了。这次轮到她请了,莫伊拉起身到酒吧给自己来了杯白兰地。她终于破了自己的不酒后驾车的规矩。

    当莫伊拉去吧台的时候,艾琳说:“并不是那天那个警官的错。是因为我有点不对头。那天晚上,你知道,我感到羞耻。不如说我被彻底打倒了,我不想谈那些事。那次我撒谎完全是出于自然反应。我想我是不会对你说谎话的。并不是说我讨厌她……我只是不太喜欢她而已。是因为她和我,我们之间从没有……你知道吗?我们进行的并不顺利。”

    她还记得起那顶滑雪帽。那是一顶纯毛的帽子,边已经掉了。衣服上面有黑色和琥珀色的条纹。凯茨正竭力想抑制住自己那种想和艾琳进行一场辩论的兴奋感。三个小时之前她几乎可以忽略掉这个呆在自家后房角落里的抑郁笨拙的女子,而现在她却希望和另一个坚强、开朗的她成为朋友。她的下一个胜利就在前边等着她,只是她现在只想显得温和些,她让自己再和艾琳多待一个小时。

    “忘记斯塔布斯夫人,忘记艾琳,”艾琳曾经说过,“对我的伙伴来说,我是琳,当我们畅饮的时候,我是琳妮。”

    莫伊拉回来了,对自己的过失感到抱歉,一脸灰暗、有罪的神情,她的眉骨向前突出着,使脸庞笼罩在陰影中。她坐下后说她给琳来了个双份的。那个吧台服务员比尔说她通常都是要双份的。他还说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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