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连,你去把大少爷给叫回来。”何宁淡淡开口,秦连却听得打了个激灵。
商泽修从来都没给过何宁一个明确的态度,他总是一边儿对着她好,一边又对着陈景俞好。而陈景俞的那一番话,她也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是真的一起去了上海么?
何宁暗暗打定了注意,若是商泽修同意商家多个二夫人,她立马就走,不带犹豫的!
不到一会,秦连苦着一张脸的又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陈景俞往他的身后看了看,问他:“泽修呢?”
秦连倒是没看她,而是转而望向老太太。“少爷现在还在铺子里,因为商铺得重新整治,所以现在也忙不得回来。他让我告诉陈小姐,说商家不可能会有二夫人。”
老太太嘴角泛开了笑意,眉眼里尽是精神。她的孙子她最了解明白,大事上他分得最清楚。尽管她现在看不清楚,自己的孙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何宁上了心,可是商家有如此的主母,确实不能轻易放手。
“景俞丫头,你听明白了?”
陈景俞惨白着一张小脸,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我要去找他,我要亲口问清楚问明白。”
看着陈景俞已经站了起来,老太太脸色又有些不高兴起来。何宁将商瑜放下,指了指老太太,轻声对商瑜说:“去找祖奶奶玩儿去。”
商瑜听话,跐溜的跑到了老老太太的身边,被老太太抱进怀里,一边还偷偷的望着何宁,让人觉得可爱,也更加的暖心。
“不如这样。秦连,你再去一趟,告诉大少爷,我在书房等着,有话要问他。”何宁清清冷冷的声音又让秦连打了个激灵,点头应了一声,又跑了出去。
她朝前头迈了两步,像是才突然想起了陈景俞一般,又回头说:“陈小姐,一起来吧。”
陈景俞咬咬牙,抬腿跟了上去。老太太抱着商瑜,一双眼睛沉得令人发颤。商瑜抬着小脑袋,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身边的王妈。
“祖奶奶不高兴?她们出去是去打架的吧?”
这话讲老太太给逗得乐了起来,连一旁的王妈都有些忍俊不禁。老太太笑停了之后,才对她说:“若是有人欺负了你娘,你会怎么做?”
“祖奶奶刚才不是说,商家给她撑腰么?”
到了书房,跟在何宁身后的陈景俞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那贵妃上,还颇显气势的问何宁:“这屋子里的白皮沙发呢?”
何宁坐在另外一边上,淡淡回了一句:“我不喜欢,泽修就换了。我屋子里的沙发也换了,跟这个一模一样。”
陈景俞身子一僵,又扭过头去,玩着贵妃上的垂下来的流苏。
她不说话,何宁也没说。陈景俞估摸着是有些坐不住了,回头看着那一张书桌。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直接就往那后头走。何宁微微一愣,想起那个抽屉,稍稍转身看着她。
只见陈景俞在那书桌上头找了许久,才伸手打开那抽屉。何宁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万一她看见那些商泽修没有寄出去的信……
可陈景俞打开了之后,又立刻给关了回去,转而朝着别的地方翻找着什么。何宁有些看不过去,便问她:“陈小姐这是在找什么?泽修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那是你,不是我!泽修所有的东西我都能碰!”
陈景俞现在的态度,就像是一只刺猬。何宁也不气,而是起了身子,往那书桌旁边去,把陈景俞翻乱的地方重新整理好。
陈景俞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急了眼,更加觉得身边的何宁是来碍事的。伸手一推,何宁脚步不稳,差点就摔了下去。
还好她紧紧扶住了那座椅,不然她一定会砸到身后的书柜,轻的是磕碰,重的可能就被书柜倒下给砸伤了。
何宁怒视瞪着陈景俞,陈景俞却不以为然,继续找着什么。她站稳了身子,一把抓住了陈景俞的手。
“陈小姐,你胡闹也得有个限度。我不管你跟泽修是什么关系,可这里还是商家,你要放肆留着回家显去!”
何宁的力气大的离谱,陈景俞挣脱不开,竟然用穿着高跟皮鞋的脚往何宁的脚面上狠狠踩了一脚。
何宁一痛,只得放开了陈景俞的手。陈景俞又将桌上的砚台书籍和那台灯一股脑的全都给摔到了地上,后才恨恨盯着已经傻了眼的何宁。
“是不是你藏起来了?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对泽修好是不是,你把我送给他的钢笔藏到哪里去了?”
钢笔?何宁根本就没见过那个东西,又怎么可能藏起来。她要是真的有这个心,还不如一把火将那些信给烧了来的舒心。
陈景俞眼中的狠,让何宁有些吃惊。一个随时都保持着最美姿态的女人,竟然能有这么吓人的一面。陈景俞得到回应,又接着翻起了书桌里头的抽屉。
抽屉拉开,里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信呢?
愣在一边的何宁,后退了两步,淡漠的瞧着陈景俞发疯。却不知,商泽修已经到了门口。
“陈景俞,你在撒什么野?”
两人皆是一怔,直直望着门口的位置。他来的急,身上的衣服还沾着一些灰尘,看样子是去看了商铺的库房。脸上冷峻一片,却依然儒雅迷人。
“泽修,我送给你的钢笔呢?”陈景俞收起了那一股疯劲,像只小鸟似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商泽修轻轻将她推开,自己则是看着何宁。“扔了。”
“扔了?你扔了干什么,是坏了么?修一修就又能用了。”
那是陈景俞留洋之后的第一个月,给商泽修寄过来的。她在信里笑言称道,这是给商泽修的定情信物。她也知道,商泽修一直很宝贝那只钢笔,她上回来的时候,还看见那只躺在书桌上头的钢笔。
他怎么能轻易扔掉?
“用的不顺心,自然就丢掉了。”
何宁就着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一边脱了鞋子,轻轻的揉着被陈景俞踩到的脚面。面前的书桌已经全是狼藉,那原本装着信封的抽屉,还留着一节在外头。空空荡荡的盒子,看起来竟是那么的舒服。
陈景俞咬着唇,幽幽看着他。“泽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商泽修却只是注意到何宁,走到她的身边,才瞧见褪去了鞋袜的何宁,脚面上已经是一片的红色。
“怎么弄的?”
“被狗踩了一脚。”
她的声音很轻,却传得到这书房的每一个角落。陈景俞眼里都快要冒出火来,恨得是直咬牙。
“她想要打我,我是自卫才踩了她。要是你心里不舒服,你大可以叫她踩还我!”陈景俞的不甘心,在何宁眼中皆是笑谈。
在商泽修眼中,也成了他厌恶的恶言。“宁儿到了我商家,从没打过任何一个人。她不像你。”
陈景俞眼帘微合,划出一行泪来。
“你不要我了?”
何宁看着一脸悲苦之色的陈景俞,又看着一脸漠然的商泽修,心里竟然毫无波澜,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商家只有一个少夫人,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景俞,你回去吧。另外告诉你爹,城西的那几间空铺子,叫他不要再费劲了。”
☆、第七十六章 坦诚相待补上之前加更
陈景俞哭成了个泪人,可还是被他的这句话给惊了一下。原来他都已经知道了……
陈景俞离开的时候,孤寂悲伤的背影只落在秦连一个人的眼中。秦连有些惋惜,如果不是因为上海的那一幕,不是因为那几间铺子,可能他的少爷还真的没法看清楚,到底谁更适合他。
不管书房里头的狼藉,秦连将房门掩上,退了下去。房里就只有商泽修跟何宁两个人,空气里有些窒息的厚重感。
“你们还有信物?”她的声音轻的就像是一阵风,风过之后根本就无迹可寻,就像刚才根本就没人说话一般。
商泽修将鞋袜重新给她穿好,自己站在一边。
“是,回来之后我就扔了。”
“商泽修,你给我一个答案。如果你想要娶她进门,不用顾忌我。我可以离开,可以成全,我不要一个心里头没有我的丈夫,只懂得利用我的丈夫。”
商泽修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像是早就憋闷已久。“其实,我早就想要听你那么问,我也好给你解释。可你总是那么隐忍,什么都不说。乐冬的事情,贺子娉的事情,你都没说。只有到了陈景俞,你才开得了这个口。”
她垂着眼,看着刚才商泽修给她穿的鞋面,“乐冬跟贺子娉,你从未看在眼里,我跟你有什么好闹的。反而是陈景俞……我知道你们青梅竹马,如果我真的阻拦到你们,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就离开商家,再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甚至,我可以离开青州……”
“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想要去哪里?你这辈子已经是我商泽修的女人,为什么还要离开商家?”
说罢,他又长叹一口气,伸出宽厚的手掌,示意何宁将自己的手交付给他。何宁心里有气,哪里愿意搭理他。他也不管,弯下身子直接就把何宁给抱了起来。
何宁抗拒的厉害,要不是两只手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她只怕真的得手脚并用,要将商泽修给踢个半死。
将何宁放在贵妃上之后,商泽修才在她的身边坐定。他一坐下来,何宁又往旁边挪了一些,惹得商泽修淡笑两声。
“你别动了,听我好好说会儿话。”
他拿出了烟夹想要点上一只,又想起了身边的何宁,把烟又重新放了回去,这才开口说。
“我父亲跟她的父亲,是生意上头往来的老朋友,自然的,景俞也总往我们家跑。家里把我看得很紧,大房又不让跟偏房亲近,所以小时候我的玩伴,就只有景俞。对景俞,就像是刘彻与阿娇,应着当年一句童言,就真的金屋藏娇了。”
“李佳的事情,你听了个大概,却不知道其中真正的缘由。她很活泼,会说话,惹人喜欢。可是她却可悲的活在李家。我父亲母亲的死,正是因为李家。对于李佳的进门,我全无好感。她进门第一天,我就把唱大鼓的林一琪给呆了回来,当时,还有被母亲塞在身边的贺子娉。”
“我不是容不得李佳,而确实是因为后来知道了我父母的死和她家有着关系,而商家玮对李佳的心意太过明显。李佳在我身边讨不到任何的好处,自然的,就打起了商家玮的心思。父母亲的事情查清楚明白之后,奶奶气得大病一场,我当时什么都有,全然不当成一回事,自然就把人命看得轻贱。那一日他与我争执落水,我却不管不顾,还不许有人进去照顾,谁知,竟然成了永别。”
“其实,父母亲的恩怨我也都能放下,只是因为奶奶,也因为商家玮对我明里暗里的挑衅,竟然害死了一条人命。商家死的是家主,李家死的是女儿,恩怨也就不再纠结,反而是放下了。只是对外说的一直都是前少夫人身子弱,不堪病痛才离世。这事儿,奶奶心里是知道的。”
何宁一脸震惊,这与她听到的,完全不是一个说法。“可是二少爷说,你害死了李佳,是想要让陈景俞进门。”
商泽修笑了笑,说:“当初确实是那么想,我也对奶奶提起过。可奶奶不让。景俞不像你来的恬静淡雅,她喜欢玩儿,喜欢闹,不喜欢守着一堆旧规矩过日子,她进不了商家的门。后来商瑜出生,我娶了你。”
她一直听着,神色淡淡。“你说了那么多,跟我问你要的答案有什么关系?”
商泽修又苦笑两声,接着说:“我跟陈景俞,像是早就习惯了对方。她的习惯我都知道,也一直都记得。宁儿,你有没有因为别人而一直惦记着什么事情,久而久之,这件事情就变成了你理所应当的想法。”
何宁想了想,她没有这种怪异的想法,可是有一个人会有。
肖孟九!
就跟商泽修说的一样,她与肖孟九分别那么多年,肖孟九却还能记得她喜欢的零食,她的习惯。他小时候叫她小媳妇儿,所以现在,他的心里还是把她当成了当初的小媳妇儿在心里头呵护着……
“可能在你之前,我心里确实是有她的。可是宁儿,人心是会变的。我庆幸自己能够找到像你这样优秀的妻子,我舍不得放手。你能一寸一寸的啃噬我的心,在我心里扎根发芽,我却因为当初的执念而一直想要将你全部都拔除掉。宁儿,我不舍得放开你,我很自私。”
何宁静静听着,一句不答。商泽修自私么?确实是自私。他不止一次的寒了她的心,可是她却惊悚的发现,这是她到了商家之后,第一次有了想要离开的心思。
当初乐冬的事情,还有被冤枉清白的事情,都没有让她有过想要离开商家的想法。可这一回,就因为陈景俞说她跟商泽修一块儿去了上海,想要做二夫人,她就突然生出了离开的想法。
收紧了拳头,商泽修狠了心,将压在心底的阴暗终于曝露在了何宁的面前。“宁儿,我教你看账本,跟你提商铺里头的事情,是有些想法的。我今天对你说,是因为我不愿意再对你隐藏什么。如果你听完了之后,想要离开商家,我不会拦你一下。”
何宁的心突然被吊了起来,他想要说什么?难道真的要把陈景俞接过来做二夫人?
“当初我教你看账本,其实是想要让你接管商家。而我,离开。”
她全身都变得冰冷,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净,苍白的脸孔,漆黑的眼眸,让她看起来格外的脆弱。
“你要带着陈景俞远走高飞,把我丢在商家,为你守寡看家业?”
商泽修的沉默刺痛了她的眼,心里像是被刀剜着一般的痛。手里已经溢出了冷汗,湿腻腻的难受。
捏紧的拳头松开,又再捏紧。她终于是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商泽修,你怎么能够这样!”
商泽修生生受了这一巴掌,垂着眼,看着她已经通红的手掌。大掌伏了上去,带起她的手,狠狠的又往自己的脸上来了一个巴掌。
何宁冷冷看着,却不阻止,四五个耳光之后,她终于是忍不下去,抽出手掌来护在心口,惊觉,原来她早就已经流了一脸的泪了。
“你怎么出气就怎么打。”
何宁不去看他已经有些红肿的脸颊,转眼望着地上,冷言道:“你带着陈景俞去的上海?”
“没有,我也是到了上海才遇上的她。”
他回答的很快,不带犹豫。何宁抬眼,看见他眼里的坦荡,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复杂。她不懂这些复杂是什么,是因为她好不容易生出离开的念头被打碎,还是因为,这是商泽修第一次对他如此的坦诚相待。
商泽修在等着何宁的态度,他知道确实伤了何宁的心,他不敢再去刺激何宁。他已经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只是他还是有着担忧,担心何宁会生气远走,他就再也遇不上这么美丽又难得的妻子。
房门被推开,打散了一室的沉默。商瑜跳进了何宁的怀里,亲昵的蹭了又蹭。
“娘。”
商瑜对何宁态度的转变,商泽修看在眼里,心里也觉着欣慰。他突然又生出了一股邪恶,如果自己留不住何宁,那就让商瑜把她留下,让奶奶把她留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祖奶奶呢?”
“祖奶奶叫我喊你们去吃饭,她说一家人就得在一起吃饭。”脆生生的软音,让何宁听得心头荡漾。
“去告诉祖奶奶,说我们一会儿就到。爹爹和你娘还有话说,你自己先过去。”商泽修将商瑜重新抱下来,语意尽可能的温柔。
商瑜瞪大了双眼,惊讶的不行。这是她的爹爹第一次那么温柔的跟他讲话!点点头,她便跑出了书房,一边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