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世伦看着卓逸风那副模样,则是冷笑不语。
第47章
李易甫家学渊源在这方面的消息总是要灵通点,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和马车上没来得及和他们告别的李熙宁,叹了口气,道:“听家里传回来的消息说,圣上突然下旨,宣靖平郡王入京,看来李熙宁躲在西湖书院躲懒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张献忠皱眉,道:“圣上宣靖平郡王入京了?为何如此突然?难道圣上放心江南了?不留宗室在此镇守了?”
李易甫嘴角扯起一个讥讽的笑意,道:“听闻靖平郡王和当今圣上是一同长大的,感情甚笃,看来是今上觉得那两位闹腾的太过了。”
严瑾虽然自负才华,人聪明,书读得也好,但毕竟不若李易甫家世渊源对朝中江湖局势等等都能很快得到消息,所以听李易甫说得隐晦,竟是有几分不解,微露茫然之色,正欲开口询问,却见李易甫此时正打量着沈方良,而沈方良呢,目视北方,似是微微失神。
严瑾微奇,但他还没开口询问,心直口快的方锦绣却先开口了,道:“沈少侠,你往北边看什么呢?”
被方锦绣的话叫的回神,沈方良笑了笑,道:“我在想唐独鹊走时说的那句话。”
方锦绣脱口而出问道:“什么话?”
沈方良没有回答,但是在场的人已经都想起来了,唐独鹊说“我家令狐大人要我传话给沈少侠,他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他在京城等沈少侠”。
李易甫倒抽了口冷气,对沈方良道:“你要陪着你家的败家子上京,那岂不是说会和令狐少卿碰上!”
严瑾微露茫然之色,方锦绣好奇的眨着眼睛,张献忠微微皱眉,神色颇见肃然。
严瑾疑问道:“这个令狐少卿,在大理寺卿位上二十年了,官声是不坏的,听说地方州府上打官司,有大理寺插手的,老百姓都比较安心,冤判的少很多,应该是个好官吧。”
李易甫听到严瑾这话,微微苦笑,道:“对于老百姓来说,可能他只是一个不错的官儿,但对江湖中人来说,这人……哎,这人的横空出世,对整个武林来说,不知道是好是坏。”
张献忠也目露疑问之色,道:“我只知道令狐少卿祖上和安平郡王府是世交,也是和圣上一起长大的交情,乃圣上心腹,这人在江湖上还很有名?”
李易甫叹口气,道:“何止有名,简直太有名了!除了那些不显于江湖的武林耆老,这令狐少卿是当今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不仅如此,他,哎,中原武林,人才济济,高手从来就不少,天下第一嘛,也不是没有过,听闻昔年国朝立国时,大将军韩玉龙就曾经被誉为天下第一,这令狐少卿,功绩比得上比不上韩大将军咱不敢评判,但是他却干了一样韩大将军都未见得做到过的事情——他让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习惯了打官司。”
严瑾、张献忠、方锦绣都惊奇的瞪大了眼,只有沈方良默默不语。
令狐少卿其人,出身南海剑派,昔年突厥乱华,北方各大武林世家,传承久远的门派,不少受突厥尤其是随突厥入中原的摩尼教高手迫害,家破人亡者不知有多少,峨眉被灭,少林受到剧创从此隐秘不出,武当呢,运气还算不错,精英虽然在那场突厥率军做后盾摩尼教高手打先锋的围剿中几乎近丧,但是一批耆老还是活下来了,这数十年来潜心培养,倒是出了不少人才,门派的道统并没有断绝。
南海剑派,虽然偏处海外,但一则和安平郡王府是世交,二则门派道统也是汉人传下来的,当安平郡王府遭逢大难时,南海剑派出身的令狐少卿一直追随在先帝身侧,和当今圣上一起,随着先帝北伐,一杆枪一把剑,那是汗马功劳没得讲,实打实的杀出来的九卿之位。
令狐少卿身受当今圣上信任,乃是圣上心腹,受命为大理寺卿后,更是借由发展扩充将大理寺从原来专门管判案子的“文职部门”,愣生生变成了类似后世锦衣卫一样的“武官”机构。
令狐少卿是经历过突厥乱华的人,其他的不讲,他对于江湖中人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一则侠者以武乱国,二则,中原武林人才济济,若非自相残杀各自为战,何以被突厥人、摩尼教、吐蕃人杀得如此狼狈。
心中有此念,令狐少卿二十年前便借着剿匪之命,整顿江湖,愣生生将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扳成了遇到真要见血的大事,竟是会考虑要打官司这样神奇的存在。
姑且不论令狐少卿的想法对错,但是能干成上面这一堆的事情,足以证明令狐少卿本人彪悍到爆表的武力值和超凡的才干。
这样一个人,却要人传话给沈方良,他在京城等他,这如何能不让了解其中厉害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第46章
其实这次西湖书院的考试成绩如此优秀,并不是偶然,要知道这个年代能够参加科举考试的,在这个战场上厮杀下来还能存活的人,都不是笨人,而这些不笨的人彼此之间的才学之所以有高下之分,和他们本身读过的书是何种类型接触的知识是何种派别有很大关系,因为这个年代,书本的稀缺决定了知识传播的速度慢的吓人,这也使得这个年代的人认知面变得相对狭窄。
当然这是比较文邹邹的说法,如果用大白话来讲就是,不论是严瑾也好,李易甫也好,张献忠也好,都是聪明人,只是以前读到的书的类型都太少了,但自从和沈方良混熟了,尤其是张献忠,因为贫穷却又点穷酸的傲骨,和严谨颇为相投,经常被严瑾邀请去一起读书论道,而严谨的院子里,哈哈,沈方良用阅读系统抄下来的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经典,那可是一笔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的“财富”,尤其对于读书人来说。
这段时间的充分阅读,让这些和沈方良比较亲近的家伙,都在短时间内,文学素养有了大规模水平的提高,然后这间接的后果便是,这几位都考得不错,除了方锦绣。
一脸孩子气的方锦绣撅个嘴,正在那边不开心,而与方锦绣相识许久的李易甫正在安慰他,道:“你家里送你来,无非是让西湖书院的先生们好好管一管你,你内父疼你疼的也太过了,你父亲担心你再这么在家里呆下去,会太过娇生惯养,所以让你出门来读书,只是为了历练下,又不是当真要你读取功名,考得不好也不算什么,何苦让自己不痛快。”
话虽如此,但是在方锦绣那边,差了一名没考进乡贡资格,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此时的沮丧明明白白的写在那张圆圆的脸蛋上,一目了然。
这边呢,一脸小心翼翼的跟在沈方良身后,带着略显得讨好的笑容的尹日升,被沈方良一把扯住他的耳朵,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舍得给了一个笑脸,道:“不错。”
本来被揪住耳朵疼得直歪头又不敢反抗的尹日升,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方良,那眼神,真是让沈方良有种欺负了纯洁小动物的错觉。
冷眉一挑,沈方良道:“只要你不作死,听话,好好读书,乖乖的做一个好人,你当我闲的没事非要折腾你不可吗?你觉得自己难受,难道我把大好时光浪费在你身上,我就不难受吗?就像现在这样,你乖了,我好了,大家都开心了。”
尹日升讷讷不敢言。
沈方良这里教训尹日升,张献忠和严谨却相携而来,对着沈方良很有诚意的躬身一礼,张献忠年长,先行开口道:“此次若非沈少侠宽宏,不吝藏书于我等阅读,我等此次科考不会有这样好的名次。”
沈方良笑了笑,道:“各位客气了,我并非刻意为之,各位何必称谢。”说道此处,沈方良顿了一下,道,“乡贡之后,离下次省事还有段时间,不知道两位如何打算?”
严谨和张献忠对视一眼,然后是严瑾开口道:“我与张兄本想早日上京,在京城寄居,能博得几分名声,对礼部试也是能多几分把握,只是囊中羞涩,还需时日筹措盘缠。”
沈方良听到此处,转头看了身后畏畏缩缩的尹日升一眼,道:“两位若是不弃,我也想带着我家这位败家子早日上京,不若一起同行,盘缠之事,两位无需费心,还是依照这段时日严瑾在我院中的惯例如何?”
张献忠一听到这话,脸上便是一红,老实讲,他和严谨都是穷光蛋一个,要是靠自己的本事去筹集盘缠,少不得家里又要东拼西凑典当卖物,张献忠不比严瑾这段时日靠着沈方良给的“薪水”还有点儿积蓄,他读书的钱都是靠家里的内室辛苦做工得来的,张献忠固然有几分穷酸傲骨,但是比起他自己的那点儿脸面,他更在乎上京所费过多会不会让他的内室更加辛苦,所以舔着脸来沈方良这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求得几分帮助,但是真等沈方良开口了,他又有些读书人的薄面皮性子发作,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应承了。
沈方良白手起家,在一线城市打拼许久的人,眼力多少还是有几分的,几乎一眼就看出来张献忠的尴尬,便笑着道:“张兄不要觉得我这点儿铜臭钱好拿,我邀请你和我们一起上京可不是让张兄那么轻松的作逍遥门客的,你和严谨一样,要帮我看着这败家子。”
言毕沈方良一把把身后的尹日升给车过来,指着尹日升示意张献忠。
其实沈方良说的是实话,出点银子让严瑾和张献忠帮忙看着尹日升在他看来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因为很多时候他都会有一种想要掐死尹日升的感觉,有这两个人帮忙分担,他可以偷空歇歇,缓解一下心中的狂躁,不过在张献忠看来,这就是沈方良即慷慨大度要出手帮助自己又体贴自己的面子,不愿意让自己尴尬的一份“善意”。
心中一边感动,一边感慨,张献忠心道:这么好的一个少年郎,偏偏和尹日升那个混蛋订亲了,太可惜了。
心中这样想,口里便不和尹日升寒暄,只是和沈方良敲定上京的日期,这边正相互交流着这乡贡身份的告身什么时候能下来,那边李易甫安慰完方锦绣带着方锦绣,转身便凑了过来,道:“怎么,你们几个要单独跑啊,不带我。”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把尹日升塞进李易甫怀里道:“带你,帮我看着他。”
李易甫向嫌弃脏东西一样将尹日升摔回沈方良怀里道:“别,咱伺候不起这个活祖宗。”
这边学生们几家欢喜几家愁,那边一行很是华丽的车队从西湖书院里出来,书院的山长和先生们再次重复那日送唐独鹊离去的情形,排排队的给这行车队的主人送行,沈方良、张献忠、李易甫等人大眼一看,却不是李熙宁却又是谁。
已经摆脱了不快情绪的方锦绣瞪大了眼睛,道:“李熙宁要走了吗?怎么他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啊!”
第45章
大理寺在西湖书院扎了根,里里外外都能看到穿飞鱼服的人进出,夜间也是宵禁,不许这些读书人来回走动,沈方良看着西湖书院的山长和先生们包括那位“招生办主任”杨君实每日陪着那位唐独鹊来回来去,心中直直冷笑,心道:我要是那刺客,早跑得离西湖书院十万八千里了,还在这里等你们追根究底吗?摆出这等阵仗,当真是要抓刺客吗?
这边整个西湖书院因为大理寺的清查风声鹤唳,那边沈方良那个小院子里鹤唳风声,因为这会儿沈方良是真的发狠了,对尹日升下了死手,手段严苛到即使非常讨厌尹日升的严瑾都有几分不忍。
沈方良说只要尹日升不听话,不肯好好背书就打断尹日升的手指,那真不是说笑!
眼看着手指被敲断惨嚎的尹日升,严瑾觉得自己手指都有点儿不知道往哪里摆了,也有种跟着疼起来的错觉。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有沈方良这个系统医术出品的伤药加持,尹日升的患处愈合用不了一百天,可是这断时间内还是不可能爬得起来的,自然的,吃喝拉撒睡都要靠别人,严瑾作为一个外人是不可能帮忙料理的,那也自然的全是沈方良的活计了。
沈方良是怎么料理的?
尹日升想要去茅厕了,直接拎起来,拎到厕所,扒光了,扔到马桶上解决。
顺便说一句,沈方良院子里的马桶可能是严瑾见过最豪华的,是一个座椅形状的,下设马桶,马桶里有厚厚的香灰做底子,堪称古代版本的无臭无声版马桶,当然严瑾不知道的是研究这种马桶可是花了沈方良不少时间,但基于他刚穿过来时上厕所时对那茅厕惨烈而深刻的印象,沈方良养成了改进如厕水准的执念。
把尹日升扔到马桶上座椅解决,然后呢,怎么清理?让沈方良帮忙吗?
呵呵,想得美。
直接扒光了,用冷水冲!
生病了怎么办?
呵呵,有沈方良这个系统医术出品保证的外挂在,病了,救回来就是了。
手指断了,四肢都断了,吃不了饭怎么办?
背书背得好,给吃的,沈方良会比较温柔喂饭,喂水,背不好,呵呵,别吃了,饿着吧。
这么短短一个月折腾下来,尹日升仅剩的那点儿肥膘也被折腾掉了,原本三个水桶粗细的腰身,到了现在,也就比皮包骨好点儿。
见识到沈方良的狠辣,尹日升这回彻底老实了,看着沈方良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怨毒和油滑,慢慢的都是彻骨的恐惧,这回他真的怕了。
人呢,逼到绝境,总会有些出人意料的情况,用现代人的话讲,就是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尹日升被逼到这份儿上,书背不好就没饭吃,还要敲断手指,银针扎指缝,尹日升虽然分不出好赖,虽然自私残忍冷漠,可是身体上切实的疼痛的威胁还是让他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不仅把国朝六经注疏背的滚瓜烂熟,还把沈方良甩给他的唐诗还有古文观止等等类别的诗词文集背了个**不离十,等到尹日升真的四肢痊愈能够下床行走路时,西湖书院的考试,他竟然又交出来一份颇令杨君实和那位很是赏识他的若虚先生都很欣赏的答卷,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大理寺的人日夜在西湖书院巡查,但是一无所获,李熙宁话里话外讥讽大理寺办案无能,那唐独鹊的神色也很平静,不见半分怒气。
半个月后,江南道几处地方传来消息,说是地方破获了大案,清剿了大批盗贼,大理寺卿令狐少卿亲自领军挂帅,斩首匪类超过三千人,还株连了不少当地剿匪不力的地方官。
消息传来,一直神色平静的唐独鹊,突然多了几分傲然之气,眉宇间的飞扬,颇有一扫前几日阴霾之感。
“声东击西。”伤势已经痊愈的乔止和李熙宁如此分析道,“大规模调动人员进驻西湖书院,本意不是为了在西湖书院查出这些刺客的线索,只是声东击西,分散那幕后黑手的注意力,真正的要害是在令狐少卿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江南,亲自来抓那些刺客。”
李熙宁看着手里他父亲送来的这份最新的情报,听着乔止的分析,叹了口气,道:“江南道,景王和怡王的几处江湖势力,这次被令狐少卿以剿匪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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