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天际》首映会后,纪翔碰到莉铃,她将纪翔拉到角落,满脸担心。
“他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不同。”纪翔望着不远处跟王瑞恩闲聊的金皓薰,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笑傲天际》这部电影,不但剧评给予赞美,观众也反应热烈,难怪两人都喜上眉梢。
“不,那只是表面上而已,经理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好几次他甚至没回家,待在办公室里面工作,他说就算回了家,他也睡不着。”
纪翔细看金皓薰的面容,果然看到一些倦意。
“这些事情,找我也没办法。”他对莉铃摇头,“我劝过他。”
“如果是你开口,经理一定肯听的,你想想办法吧!”
虽然莉铃这么说,但纪翔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该说的他都已经说过,金皓薰不肯听。
他现在不是翱翔天际的员工,跟金皓薰只能在这种公开场合见面,无法长谈。
他试着靠近金皓薰,开口唤他,金皓薰瞧见是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皓薰!”纪翔不喊还好,一喊金皓薰反而加快了脚步,纪翔不得已,只好跟在他身后急走。
过去都是金皓薰追在自己身后说话,这次却调换了角色。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纪翔终于追上金皓薰,握住他的上臂,不让他逃开。
“我不想跟你说话。”
走近了看,才发现金皓薰的确憔悴了许多。
“你多久没有睡了?”纪翔问。
金皓薰收敛笑容,“这不关你的事。”
“莉铃说你睡不着,所以我……”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金皓薰抬起眼睛,冷冷地说。
这是纪翔第一次看到金皓薰有近乎动怒的情绪,他哑口无言几秒钟,才道,“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休息一阵子。”
“我不需要你的意见。”金皓薰断然拒绝。
这到底怎么回事?
接二连三的拒绝,金皓薰对他的态度带着一种明显的敌意。
纪翔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他放开手,既然金皓薰不想要他插手,他也不想继续用热脸贴冷屁股。
正想转身离开,忽然又听到金皓薰开口,“葬礼过后,我收拾遗物的时候,才发现那块玉佩就在我爸的口袋里面,是你退给他的吗?就算你不喜欢那块玉佩,直接还给我就好,为什么要去打扰我爸?”
终于明白金皓薰在生什么气,纪翔恍然大悟地辩解,“我并没有还给他,这是误会。”
纪翔娓娓道出他将玉佩拿在手上把玩,结果被金勇发现,不由分说拿走的整个过程。
听完纪翔的说明,金皓薰显然松了一口气。
他叹口气,“是这样吗?幸好,我爸不是带着疑惑离开这个世界,以为我这个儿子瞒着他什么。”
“你有在瞒着他什么吗?”
金皓薰转过眼睛,专注地凝视纪翔几秒,露出平静的微笑,“这已经不重要了。”
脑袋当中忽然回想起一些对话。
“这块玉佩是我们金家的传家之宝,我要他送给喜欢的人。”金勇曾经这么说过。
那天之后,纪翔太过专注于安慰金皓薰的悲伤,这段对话被他遗忘,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另有玄机。
“你下个星期三有空吗?”
“是可以抽出时间,但是……”
“很好,我希望你陪我一天。”看到金皓薰脸上流露反抗的神色,纪翔马上补充,“是我妈的忌日,我想去扫墓。”
“是这样吗?好,我陪你去。”金皓薰点头,纪翔在金勇葬礼期间,曾经大力帮助,这个恩情他不会遗忘。
“谢谢。”
金皓薰回去导演和其他制片身边,纪翔站在角落看着他,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今天他没有准备,所以他给自己一个星期,想好对白,鼓起勇气,然后再度面对金皓薰。
一决胜负的时候到了!
报纸刊登出杜家遭遇财务困难的消息,杜云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她的印象中,杜家的事业在杜司臣带领下,不仅蒸蒸日上,还因为媒体的曝光率极高,许多建筑案都不需要太多宣传,便能得到一定的关注。
等不及回到公司,在电视台的休息室里,杜云芊便找来城仲瑄质问。
她将报纸递给城仲瑄,要他说个清楚。
“全球经济不景气,观光产业自然受到冲击,杜家在全球各地的度假村,收益下降,甚至出现赤字,自然也影响到本业。”城仲瑄简单解释。
“这些,我从来不知道……”
杜云芊一向不关心这些事情,杜司臣日夜工作,少有时间陪伴在她身边,她也不会过问生意上的事情,而是默默埋怨他不肯多关心她一点。
仔细想想,杜司臣也刻意不多谈论他的工作,他提供一切物质享受,每到假日便带着她到世界各国度假,从来没有提过他为了这些奢华付出多少努力。
“总经理当然不希望大小姐为了这些事情烦心。”
“难道……”杜云芊努力转动脑袋,像是察觉她从未想过的层面,“那个婚约……”
“夏家愿意对几个欧洲的度假村挹注资金……”城仲瑄间接证实了杜云芊的想法。
“一定会有其他方法的!纯真年代现在有多少现金?我可以帮上忙,对不对?”
城仲瑄缓缓摇头,纯真年代虽然已经扭亏为盈,要资助杜家的事业,依旧远远不足。
“总经理很孝顺,不愿意违背父母的意思。”
“这是爸妈的主意吗?”
杜云芊咬着唇,她本以为,只要能解决资金的问题,婚约也就不再需要,但如果是父母的意思……“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问个清楚!”
看见杜云芊要走,城仲瑄连忙伸手,将转身想走的杜云芊拉了回来。
“大小姐,我知道你很愤怒,别忘了,你今天有两个综艺节目的通告要赶,有什么事情,等工作结束再说吧!”
“那时候都已经半夜了!”杜云芊一刻也等不及,据她所知,杜司臣明天就要出国。
“有什么关系?反正总经理说过,杜家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不是吗?”城仲瑄笑了笑,别具深意。
人总有失去自制力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但杜司臣每次想到那个吻,还是有些懊恼。
他不该这么做的!
当他决定将这份感情一辈子埋葬在心中,用兄妹的名义跟杜云芊相处下去,他就不该向理智投降,做出逾越尺度的行为。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头也不回地逃离,每天烦恼自己下次要怎么面对杜云芊。
说什么永远是她的哥哥,这根本只是自欺欺人的话。
从见面的那一天起,他从来没有把杜云芊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
一开始他将杜云芊当成自己的责任,将她送到国外求学,严格监督她的成绩,希望她可以变成独立的女孩。杜云芊一天天成长,她回国念大学的时刻,杜司臣才发现自己的感情早已经根种,开始发芽。
他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关系,尽管喜欢,也觉得这只是亲情式的关爱。
只要杜云芊一直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哥哥又如何?亲情是不会断的,他会很乐意一辈子守护着她。
然而,事情没办法如她所愿,杜云芊的身世终究还是被拆穿,他与她要怎么走下去?
他不希望她跟自己保持距离,又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她。
站在书房窗口,望着窗外无边无境的黑暗,杜司臣觉得就像看不到光亮的人生一样。
一个黑影出现在玻璃上,杜司臣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转过身来,看到杜云芊静静站在自己身后。
“我自己进来了。”杜云芊举起手,她的手里有一把钥匙。
杜司臣没有被吓到,他用审视的态度看着她。以往她回家,总会先打电话通知。突如其来的出现,不是她的作风。
“你早点通知我,想回家住的话,我可以派人去接你。”他笑了笑。
无论如何,他很欢迎她的出现。
“我看到报纸上说,我们有财务危机?”
“小问题,你不用担心。”
原来她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杜司臣恍然大悟。
不过,她的追问没有结束。
“明天你就要去欧洲了吗?”
“是的,明天晚上的飞机。”
“你喜欢夏家的小姐吗?”
“这不重要。如果不是跟最爱的人在一起,不管是谁,都没有差别。”
不由自主在声音当中放入太多温柔,杜司臣带着一点点怜惜,看着眼前的杜云芊。
“可是,一定有别的方法……”
“这是爸妈的希望。”
“结婚以后,你们会住在这里吗?”
杜司臣摇头,他曾经在这个屋檐下跟杜云芊同住了四年之久,那是他最珍惜的时光,他不要这里让其他人进驻。
杜云芊咬了咬唇,她侧转过身子,忽然说道,“我没有跟纪翔交往,那是欺骗媒体的烟雾弹,我喜欢的人,不是纪翔……”
杜司臣没有回应,静静听着她说话。不是不想回应,是他太过震惊,说不出话。
“我……”杜云芊抬起眼睛,她望着杜司臣,一向阴郁的眼睛染上一层雾气。
“怎么了?”杜司臣好不容易挤出声音。
“我……我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吗?”
“你先说说看。”不知道杜云芊想要求什么,杜司臣专注地看着她。
凝视了片刻,她转过身子,用双手抓住杜司臣的手臂。
“如果我希望你取消夏家的婚约,你会为我做到吗?”
杜司臣没有想到竟是这件事!
杜云芊极少要求他任何事情,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她一向温顺听话,从不会做多余的要求。
她从来就不是积极好强的女孩,她之所以努力奋斗,有大半的原因都是为了达到他的要求,这一点让杜司臣一直觉得很骄傲。
“有任何理由吗?你不喜欢他?”
“不是。”
“那是什么?”杜司臣用平和的语调询问。
“因为我爱你!”握着拳头,以忍无可忍的姿态,杜云芊脱口而出,“打从知道我们不是兄妹那天,我的感情就已经开始转变了,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如果你够了解我,你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但很显然,十几年的兄妹关系,我们始终像是陌生人,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杜司臣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也不知道他以为是单纯爱慕的感情,竟已经变成如此浓烈的爱意。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心思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上次他可以一笑置之,甚至装聋作哑,现在杜云芊就站在他面前等候他的回答,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云芊,别说这些傻话,你明知道这次跟夏家的婚约有多重要……”清了清喉咙,杜司臣轻声地说。
除了震惊之外,他胸口的欢喜是毋庸置疑的。
杜司臣有些酸楚,十多年来的付出,从来没想过得到回报。在她成为妹妹的那天,他们之间早就没有可能。
如果取消婚约,他要怎么面对父母?怎么重振杜家的事业呢?
还有媒体……想到媒体会怎么报导这件事,杜司臣就忍不住犹豫。人言可畏,经年累月经营出来的形象,他没有勇气一夕摧毁。
“一定有办法的!资金的事情,我一定会帮忙!”
“云芊……”杜司臣还是摇头。
“你的心意呢?你真正喜欢的是谁?”
“我……”
杜司臣再度停顿,没有正面回答,甚至有些答非所问。
“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妹妹,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不管我跟谁在一起,你在家里的地位都不会动摇……”
“我不是你妹妹,你也不是我哥!”握紧拳头,杜云芊怒吼,“你为什么不敢回答我的问题?你爱的是谁?”
空气似乎凝结住,杜司臣低垂下眼睛,而后下定决心地将视线转回杜云芊脸上,与她四目相对。
“我谁都不爱。”杜司臣轻轻地说。
“我爱你。”杜云芊悲伤地说,做最后挣扎。
感觉到杜云芊似乎伤透了心,杜司臣上前一步想要碰触她。他伸手想揉她的发,她躲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我本来就不抱任何希望,我只是想告诉你,至少让你知道我的情感,我不要继续玩这场扮演兄妹的家家酒,我不想再陪你玩下去,你可以一辈子欺骗自己,但是我不行!”
杜云芊没有避开杜司臣的目光,她看着他的眼睛,以最大的勇气,一字一句地告白。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回来这个家了,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杜云芊松手,手上的钥匙无声落在地毯上。
“你不要这么冲动!”尽管受到相当大的冲击,杜司臣表面上依然镇定。
她最恨的就是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泰然。
自己几乎已经是苦苦哀求了,他却没有半分动摇。
她彻底心碎。
“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你没有发现吗?在那天记者会之后,我再也没有喊过你哥,连一次都没有。”
杜云芊轻轻一笑,她在笑自己非得到这个时候才死心,“后续事宜,请跟我的律师联络。”
她转身离去,姿态宛若女王。
第十二章
他曾经想要维系的兄妹关系,现在已经完全不可能。
下一次,他要用什么身份去见她?
朋友?
这个答案连他也觉得很可笑,他们从来不是朋友,他对待她的方式就像她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样,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她怎么可能会要自己当她的朋友?
“云芊,我该拿你怎么办?”杜司臣低语。
这个问题,不仅是问那个萦绕在他心头的女孩,也是在问自己。
在街角买了花束之后,两人穿过林荫小径,往墓园的深处前进,来到母亲的坟墓前,纪翔将花放置在墓碑上。
他将手插在口袋里,静静看着墓碑。他虽然没有笑意,但也不是悲伤的表情。
“自从我到欧洲念书之后,我跟母亲见面的次数就少之又少,一年连一次都不到。我曾经很生气,恨母亲对我的忽视……直到现在,我才后悔,为什么不主动接近她?他不去看我,我为什么不回来看她?”
“嗯。”金皓薰点头。
纪翔伸手抚摸墓碑,露出浅浅的微笑。
“今天,我带着我喜欢的人来看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开心。至少,我现在开始感觉到幸福了,我有家人、有朋友,也开始学着去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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