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的脸几乎贴着窗户,看都不看程绪,“你值得尊敬的形象正一点点被毁,让我叫‘队长’有点不甘……”
程绪一把勾过他的脖子,制在肋下,“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真地尊敬过我啊?不是一开始就在我这装腔作势,假模假样的吗?”
林郁原本略有些不快的情绪突然烟消云散,他在程绪怀里笑,“从俄罗斯回来之后还是尊敬过的,就在你不在的那一个月里……”
两个人直接在一栋居民楼前下了车,程绪拉住林郁,“先去买点东西……”
林郁看他一眼,不说话,径自上楼。
“喂……”程绪赶紧跟上去。
林郁走到二楼,摸出怀里的万能钥匙包,从里面挑出一根,插进钥匙孔里转了转。
程绪看着,哭笑不得,“你没自己家的钥匙?”
伴着一声轻响,房门被打开,林郁走进去,“带着麻烦。”
程绪翻了个白眼,看着林郁将行李往门后一扔,自顾自地往里屋走,可却没半个人出来迎上一下。
他跟进去,屋子里面的寒意跟外面比起来毫不逊色。程绪皱眉,“你家没人?”
林郁在里面晃了一圈,出来,“没,你进来吧。”
程绪脱了鞋,走进去,鞋柜旁边就有暖气,可摸上去一片冰凉,“你……家人呢?阿姨是出去了还是……”
林郁看程绪已经进了屋,便又回到里屋往床上一坐,“我妈怕冷,她一般冬天都不在家里呆着。”
程绪无法理解,“那去哪了?”
林郁摇了摇头,将羽绒服和外套依次脱下来,然后掀开床上的被子,躺进去。
程绪心情有些抑郁的瞪着这屋子,屋子有些老旧,是十多年前才流行的两间大卧一间小客厅连着厨房的格局。家具很少,似乎除了必要的东西外就再没有其他,不像是家,倒有点像是供客人短期停留的小旅馆。
两间主卧,一间正是此时林郁进去躺的,里面东西很少,但是整齐——虽然看得出来已经很久都没人进过,因而地板和桌椅上都落了极多灰尘。
另一间则要显得凌乱得多,虽然屋子里也没有多少家具,但其主人的细小物件却显然要多得多了。散落在床和沙发甚至地上的衣物,打开着的粉盒,掉在地上的半截口红……
如果不是林郁很肯定地说他母亲是因为冬天怕冷所以才不在家,程绪简直要猜测她是不是被人追杀临时逃难,才会把这屋子弄到一片狼藉。
走回到林郁的房间,后者正安详地闭着眼睛,侧倒在床上。
程绪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他不知道林郁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可直觉地,他不认为林郁曾尝到过亲情的温暖。
听到程绪进来的声音,林郁睁开眼,掀开被子的一角,略有些疲惫地问:“过来睡会儿吗?我在火车上都没好好睡。”
程绪难受地笑了一下,走过去,钻进被子里,将林郁的头移在自己的胳膊上,将他整个人抱进自己怀里。
林郁本只是想邀程绪过来歇会儿,没想到会突然被抱住。他不太喜欢程绪这样如同对待女人一样地将自己纳在怀里,尤其是程绪轻轻地抚在他头上的手更是让他有些不自在。林郁挣了一下,不太高兴地起身,“你这样我怎么睡?”
程绪将他压下来,“该怎么睡怎么睡呗。”
林郁皱眉,极不快地瞪向程绪。
演习结束之后,越跟程绪在一起,林郁就越有一种自己被当成小动物一样地保护起来的错觉,而这让他极为难以忍受。可因为不想起争执,林郁一直忍耐下来。然而长时间忍耐的结果,却只是让他的怒气处于爆发边缘。
看出林郁不善的脸色,程绪退了一步,无赖地笑道:“要不你抱着我?”
林郁轻轻地哼了一声,将程绪放在他头下的胳膊甩回去,然后背过身重重地重新倒下。
程绪暗叹了口气,从前,他一直都觉得林郁很强,这是出于一个特种兵对另一个特种兵的认知。尽管林郁进入利刃的时间还不很长,在很多事情上其实缺乏经验,但其心志的坚强,就连程绪也要自叹弗如。
林郁刚来参加第二次选拔时,程绪不喜欢他的性格,也看不上他的急功近利,可尽管如此,程绪却从来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心底里是很佩服林郁的。
不论是他有胆量来面对第二次的选拔也好,还是他在自己的特意刁难面前的不为所动,以及他面对任务时从不放弃的决心和毅力,都让程绪在心底里承认了林郁。
只是,越是欣赏某一方面,就越会对另一方面的缺陷无法容忍。
也正是因为这样,程绪其实很清楚,最初对林郁的刁难其实是掺杂了个人的感情在内的——虽然当时可能还不愿意承认。
只不过,当最终欣赏还是压倒了偏见,程绪却发现,林郁最大的问题也许不在于他对于别人的冷情,而是他根本对自己也是如此的时候,程绪的心里就忍不住会觉得心疼。
一方面,他了解林郁的强大,如果只是作为队友,至少现在他敢肯定地说不会再有比林郁更好的战士。
可另一方面,在靠近林郁最近的位置,他却又觉得林郁是如此地需要一个人来呵护,尽管他很清楚,林郁本人其实有多么的厌恶这种将他当成弱者来对待的行为。
看着林郁服顺地落在床上的短发,程绪心疼而满足地微笑,将林郁一直留在他这一边的枕头塞到林郁脑下,程绪倒下,闭上眼睛。
其实,他也不喜欢坐火车,总比不上不会摇晃的床睡得舒服。
过了一会儿,林郁翻过身来,似是睡着了,却拉了程绪的一支胳膊,抱在怀里。
程绪睁开眼,看了一下,林郁的头就依在他肩侧,睡态安详。
他的睫毛很长,打在眼下,映出静谧的暗影。
程绪微笑了一下,闭上眼,睡过去。
番外二 。。。
军队其实是一个很单调的地方,并且还培养着一群单调的人。可如果要问,这一群人里谁能担得上是单调之王,那程绪一定会回答,是林郁。
饱饱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程绪睁开眼时,林郁正坐在床边,费力地就着早就已经只剩最后一点点余光的夕阳看书,他靠在床头,曲着一条腿,侧身冲向窗户,因为太黑,眼睛几乎都已经贴在书上。
程绪醒来,第一眼就看见林郁皱眉苦读的样子,笑了一下,坐起来,将他半揽进怀里,“怎么没开灯?”
林郁将书合上,放在一边,“因为想看一会儿书。”
程绪还没彻底清醒地拧起眉头,纳闷,“什么意思。”
林郁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你醒了,就看不了了。”
程绪呆楞了一会儿,叹气,“你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说是不想弄醒我?”顿了一下,他又更加疑惑,“哎我觉得你平常挺直接的啊。可为什么一该说点好话的时候,就这么别扭,这么拐弯抹角呢?”
林郁没理他,径自问:“饿吗?想出去吃,还是在这儿吃?”
程绪笑,“你来做?”
林郁想了想,点头,“嗯。”
程绪大乐,认识的时间虽久,可他还一直未有机会尝尝林郁的手艺。重新躺回床上,呈大字型躺下,“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吃了。”他脸上露出极满足的表情,毕竟这世上最大的幸福,也莫过于有心爱的人为之洗手作羹汤。
林郁看他一眼,有点为那幸福的表情感到不明所以,可也没说什么,他起身,将万能钥匙包和钱揣进怀里,打算出门。
程绪突然撑起半身,吩咐,“再套件衣服。”
林郁扭头,刚刚还因幸福而无限舒展的脸此刻又微微地皱了起来,责怪他的不注意。没说什么,林郁老实地还拿了程绪的外套,套上,走出了门。
程绪满意地躺回去,闭上眼。
窗外已经陷入一片黑暗,随着一声关门声,屋子里也静下来。
程绪因为下午已经睡饱,此时再无睡意,只闭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平凡。
往常在基地,就算是在宿舍楼里,放眼望出去也还是训练的场地,点灯的时候,就总伴着一群人在训练,血勇、刚毅,却没有丝毫属于世俗的烟火气。若是不点灯,就更是黑压压的一片空旷。平常的日子里倒好,习惯了的地方,看着只觉得舒心。可偶尔,执行了任务回来,想着自己手染的鲜血,或是同伴渐趋冰冷的身躯,程绪也会站在窗前,一遍一遍下意识地搓着手,看着外面无人的训练场,觉得孤寂。尤其,这样的情绪,他又不能让任何人发觉。因为只要出了他自己的屋子,他就还要笑着告诉其他人,一切,都没什么的,会习惯。
而现在这样的气氛,却是正好。虽然也稍嫌有些冷清,可窗外有万家灯火,屋子里有他在等着林郁。
没有过上多久,大门便被打开,他听见门锁扭动的声音,接着林郁进来,然后关门。
林郁的脚步很轻,几乎是毫无声息地进了里屋一趟,把外衣脱下来,随意地扔在一边。程绪一直没有睁眼,可他感觉得到林郁应该是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才又出去,进了厨房。好一会儿,又没了声息,就像林郁在厨房消失了,可过了片刻,锅子碰撞到炉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将锅子摆了摆正,林郁开始打火,可是打了好几次也没有打着,似乎终于着了,水龙头被打开,水声响起……
程绪躺在床上,失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竟想得出林郁疏于灶台却又四平八稳的样子。利刃基地里,那个一向事事拿手的林郁,其实却跟本不太会做饭吧。想到这里,程绪突然觉得好笑,结果越笑越控制不住,最后干脆将枕头盖在脑袋上闷笑起来。
可起伏的身体震动了床板,林郁探进头来,“你干嘛呢?”
程绪还在笑,只得勉强地冲他摆了摆手。林郁便不多问,重新回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林郁端了个小瓷盆进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蒸汽腾腾。
程绪凑过去看了一眼,苦笑:“方便面?”
林郁抬眼,很不解地望着程绪脸上明显带着失望痕迹的表情,他咬着筷子,“嗯,怎么了?”
程绪无奈摇头,虽然林郁做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到林郁不善厨艺了,可却实在又没想到,他来林郁家第一天,而且还是在年二十九的时候过来,林郁竟然就以这个来招待他了。
拿起筷子挑了一口,他有点受不了地抬头,“我说林郁,你这里加调料了吗?”
林郁竟还想了想,才转身出了屋子,进厨房,拿回两包调料,抛给程绪。
程绪认命地撕开料包,将调料加进去,草草地吃了一顿晚饭。
晚上,程绪往家里打了一通电话,打完的时候林郁已经洗了澡,趴在床上,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
程绪难得见林郁这样毫无防备,小孩子似的样子,忍不住,压在他身上,使劲地啃了两口。
林郁本来已经要睡,突然被程绪扑上来,唇齿间遽然被一片温热贴满,他反应了一下,想说话,可刚刚开口,程绪的舌尖便已顺着他齿间的缝隙滑了进来。半眯着眼,根本还没有完全清醒,几乎是本能地,林郁微微地仰了头,含了一下程绪的舌。
可下一秒,程绪的舌尖便已从他口中退了出去。林郁还犹自迷蒙着,就好像小时候吃棒棒糖,他才只是用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正准备品尝,可糖棒却已经被人从他的口中抽走。林郁皱了下眉,犹如心里的火被撩了起来,却无干柴为继,反倒一下子空了起来。
程绪却只是一下一下的轻啄着林郁的唇,最后又狠狠地吸了一下,等看到林郁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染上绯红,便心满意足地放开林郁,也去卫生间洗澡。
林郁突然被放开,呆楞了一下,也没有枕在枕上,就直接侧着脸贴在了床上,长长的刘海垂落下来,遮在眼前。林郁危险地眯了眼,瞪着程绪走出去的背影。
程绪进了卫生间,看热水器上表明水已热的指示灯已经亮了起来,便三两下地脱了衣服,打开花洒。
可水一下子喷到身上的时候,他才激灵一下躲开,发现喷出来的水竟是凉的。
程绪深感莫名的瞪了一会儿热水器,围了条毛巾跑到林郁的屋里。
“你家热水器怎么回事?怎么灯都亮了,出来的水还是凉的。”
林郁侧身倒在床上,盯着程绪看了一会儿,才缓慢回答:“坏好几年了。”
程绪一手抓着围系在腰上的毛巾,一手扶墙悲叹,“坏好几年了……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习惯洗冷水澡了……”
林郁不甚在意地坐起来,冲程绪吩咐,“把灯关了。”
程绪抬头,楞了一下。林郁已经在缓慢地解着自己身上的衣扣,米色的方格睡衣,扣子一颗两颗地解开,露出白皙而精壮的胸膛。
程绪吞咽了一下,扶在墙上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摸到电灯的开关,按下去。
光线遽暗的刹那,林郁身上的睡衣也已经滑落下来,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他纤长的颈项和光滑的肩膀处形成一道晕光。
程绪仿佛受到牵引般走到床边,一只腿跪在床上,伸手去搂林郁。他腰间的毛巾随之滑落下来,正被林郁接住,甩在一边。
程绪捧住林郁的脸,林郁的手环在程绪的背上。两人的嘴唇慢慢地贴合在一起,由一下一下的轻碰渐渐及深。
林郁任由程绪的舌尖探进口腔,依照本能地吸允、索取着。他的手顺着程绪的脊梁,一节节下滑,缓慢又带着急切地探索着,可就在他的手指探进程绪股沟的瞬间,程绪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林郁楞了一下,如梦初醒似地离开程绪的唇,抬起头来,无言地看向程绪。
程绪也像是一下子从激情中回过神来,他尴尬地笑了一下,“你想干嘛?”
“上你。”林郁言简意赅,盯住程绪的眼神炽烈而专注,如同势在必得的猎人,正紧紧地盯向自己的猎物。
程绪干笑,虽然很清楚两个男人在一起,自己肯定会有做下面那个的时候,但林郁突然如此直白的要求,霎时间却让他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不是不愿意,毕竟林郁也让他做过——虽然是在身体其实没怎么享受到的情况下,但多多少少地,事到临头,还是犹豫。
刹那的迟疑,林郁已经收回手,炙热的眼神变冷,转了个身,林郁倒在床上,拉被子自己盖好,闭目睡觉。
程绪摸了摸鼻子,将毛巾重新围上腰间,转身去卫生间洗冷水澡了。
第二天,因为实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程绪干脆硬拉了林郁去滑雪。
在市区坐出租车直接到了滑雪场,竟然还真地开着,两个人租了滑雪板进到雪场,人还不算太多。
程绪边往里走,边道:“这个时候来就最好,再等过个两天,过了初一、初二,这人绝对就多了。”
林郁没理他的茬,径自左右探看。
程绪很奇怪地问:“哎,你不会没来过吧?”
林郁点头,“嗯,第一次来。”
程绪瞠目结舌,“不会吧,离你家这么近!”
林郁耸肩。
程绪嘿嘿奸笑,一手揽上林郁的肩膀,“那要不要哥哥教你滑雪?”
林郁白他一眼,回首指向在雪场入口招揽生意的滑雪教练,“你可以到那边去,跟他们一起拉客。”
程绪笑,推了林郁的脑袋一下,“我就只要你这一个客人。”
林郁避开他,“可我想自己玩儿。”
林郁说着,果然自己坐了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