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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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小鱼-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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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

  低低的一道清冷声音从窗外传来:“不用你教,我的琴弹得比你好。”
  沈开将阿乐往身后一拦,将虚掩的窗户推开。
  窗外是一棵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梨树,梨花开得正盛,似云似雪。
  一根梨树枝上挂着盏白灯笼,灯笼下坐着个纤瘦的女子。
  女子身着鲜红衣裙,脸上描着淡淡的妆容,娇俏动人。十指纤纤,染着鲜艳的豆蔻色。长长的头发斜扎在肩头,如丝如缕。
  脚上套着双崭新的小鹿皮靴,一只脚支在树干上,一只脚垂在半空,悠闲地晃来晃去。
  柔而不弱,媚而不妖,灵动好似山间精灵,华美犹若花之妖,叫人看了如何不恍惚?
  左手无力地垂在一边,右手手指上挑着一个棕红酒壶。
  “谁想来一口?”懒懒地俯视了窗口的两兄妹一眼,女人仰头浅浅地喝了一口。眸光似烟如雾,双颊绯红,灿若桃李。
  叫人怎能不心动,沈开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不过女人显然冷静得多。
  “毒鱼,好大胆子,来做什么?”阿乐冷冷地道。
  说完,无数黑衣侍卫手持兵刃出现在四面八方。
  小鱼微挑眼帘:“来看戏。”
  “看什么戏。”
  “濒死之前的兄妹情深,好看极了。”
  沈开听出她说此话的话外音,止住还要说话的阿乐:“小鱼,你偷听我和阿乐的话。”
  小鱼微扯嘴唇:“嗯,你们的侍卫很没用。”
  “言外之意,你一直对我手下留情。”
  抬头又喝了一口酒,小鱼不可置否。
  “多谢喽,再多问一句,为什么?”
  小鱼并没看他:“今晚你就要死了,何必问那么多?”
  沈开笑:“杀手的目的不过杀人而已,既然都知道我要死了还来这,为何多此一举?是想确认我的死亡?”
  瞥了他一眼,小鱼忽然一跃而起,羽毛般飘飘地立在枝头:“不,我一直在想一件事,现在想好了。”
  “想好什么?”
  “你死,还是,我死。”
  “哦?为何纠结?”沈开挑眉,“你舍不得杀我?”
  小鱼答非所问:“给我一万两,我给你解药。”
  “你要一万两做什么?”
  “吃,喝,玩。”
  并不是想要的回答,沈开来了兴致:“我应该问你,为什么要一万两,不要我的命?就是有一万两,你可有命花?”
  小鱼解释得无比慎重:“我的师兄弟都死了,就算这次你不死我死,我迟早也会死。可是杀我的人未必有你有钱。”
  觉得对方不明白,她补充道:“反正我早晚会死。”
  沈开把这句话在脑海里回味了一下,总算弄清了她说这话的含义。不知为何,他有点不快,冷冷一笑:“你想及时行乐然后去死?如你所愿。”他扭头对阿乐说道,“给她准备两万两,黄金。”
  “啊,两万两?”阿乐微微惊叫不满,“哥哥你至少值三万两。”回头吩咐侍卫,“取我的体己来。”
  话音刚落,屋顶一个侍卫一言不发,举剑朝小鱼刺去。
  他的剑乌沉沉的,攻势迅疾处如怒龙出海。而小鱼的武器相比之下则逊色许多,是缠在右手五指上的几条银丝线,丝线游动如同小蛇袭向目标,却不断被对方的重剑震开。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掠起梨花数片,纷纷扬扬如同飘雪,穿梭树影间如行云流水般写意。
  “谁呀?我没叫动手!”阿乐大叫。
  小鱼在梨树尽头停了停,飞快抛来个“我早说过你的侍卫很没用”鄙夷眼神,低声道:“阁主……”
  对方并不搭话,只是一味攻击。
  “两人都……”阿乐正要下令。
  沈开冷冷地插嘴:“静观其变。”
  二十招后,“铮”地一声,线剑相交,小鱼的虎口被震得一麻,身体微晃。麻痹的左肩露出了一个破绽。说时迟那时快,“扑”的一下,对方挥出一掌重重地击在她的心口上,顿时胸膛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一口鲜血涌上喉咙。
  随后对方的剑赶到她胸膛,将她刺了个穿。
  小鱼只觉得一阵从未有过的刺痛和痉挛,全身发软,天旋地转,意识阵阵发黑。
  而对方拎着她的衣领,浑身上下摸了一番,搜走了几个药袋。然后将她高高提起,像提一只野兔似的,居高临下冲沈开喊:“沈爷,在下素阁之主戈得落,刚刚得到消息,沈爷着人连毁我素阁几舵,欺人太甚。还请沈爷跟在下走一趟,只要今夜素阁危机解除,在下自会放沈爷回来。”
  小鱼有气无力地垂着头,鲜血顺着她皮靴滴落,将一片梨花染得血红。
  沈开觉得自己应该笑,从开始见面,这个杀手就可怜兮兮的,不是做厨娘被威胁就是受伤,哪有半点第一毒杀“毒鱼”的风采。可怎么勾勾嘴角,怎么都笑不出来。
  “好,只要你答应不杀她,我就跟你走。”声音虽然不大,说出来却是斩钉截铁,沈开盯着小鱼,一脸的从容淡定。
  “不!哥哥!你干嘛!”阿乐紧张地大叫了起来。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哥哥居然会为一个杀手冒险,“你色迷心窍了吧!”
  “胡说什么?解药在他手里。”沈开看着阿乐,沉声道。
  “对,噬心血的解药在我手里,”戈得落嫌弃状抖抖小鱼,洒落一地血滴,“还得多谢这个叛徒。我避开了她的心脏,她一时死不透。过来吧,沈爷。”
  沈开跨过窗户,朝戈得落走去。
  “哥哥,别过去。”他听见阿乐在他身后小声地道。
  “阿乐,素阁的事交给你处理。”他对她道。
  走到梨树下,戈得落纵身跃下,在他肩头一拍。沈开只觉得左肩一凉,貌似被注入了什么东西,眨眼间全身都麻痹了起来。戈得落使了个眼色,侍卫中又冲出两个素阁内应,飞快将沈开捆绑住,三人警惕地退出院子,把沈开和小鱼推进马车锁好,风驰电掣驶出了包围圈。                        
作者有话要说:  

  ☆、四

  奔跑着的马车颠簸得十分厉害,放佛根本没在路上走。
  车厢很小,狭窄逼人。车窗用厚厚的窗帘挡住,里面没有一丝光亮,漆黑不见五指。
  整个车厢时不时一腾,人就被抛到半空再重重摔下。有时候车厢又歪到一边,颠得沈开麻木的身体滚来滚去。
  这么颠簸的马车,除了他自己身体四处乱撞的声音,小鱼的身体并没滚动半分。
  车颠簸得如此厉害,重伤的小鱼肯定不舒服。
  可用尽全力倾听,小鱼的呼吸声很轻,却非常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再睁大眼睛用力看,车外余光闪过时,只看见一只沾满鲜血的纤细手掌,死死地扣着马车墙壁。
  有种湿润的液体正慢慢流满整个车厢,除了血液还有什么?
  莫名其妙有些心慌,借马车将自己颠到另外一头的片刻,沈开悄悄问:“小鱼,你怎样?”
  “死不了……”
  出乎意料的,说话声音很轻,却不抖不颤,仿佛是聊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你的血,止住没,受不受得了?”忍不住又问了一声,抱着某种幻想。问完又觉得自己在废话,身体被刺穿,任谁都不能撑多久。
  于是他扯大了嗓门喊:“戈得落,拿止血药来。”
  意料之中的,对方没有回答。
  “叛阁者,必死。”小鱼气若游丝,“把脸凑过来,让我闻闻你中了什么毒?”
  车厢一颠,沈开整个人被摔到了车厢另一侧,虽然身体发麻不知道疼,但还是差点没喘上气。
  “全身麻的,动不了。”他吸着气说。
  “惹过阁主的人,只有一人,逃得性命。”
  “哦?”
  “他被,阁主,削去四肢,剪掉舌头。沈开,刀子不认人。”
  沈开沉默片刻,小声道:“小鱼,你帮我解毒!”
  “滚过来。”她说。
  “我不能,手脚都麻!”
  话音刚落,车厢一颠,他的身体整个朝对面弹去,撞在一具软绵绵的身体上,胸口立刻被温热的血液浸透。
  随后一条修长的腿缠住了他的腰,迫使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在不合时宜的场景里,沈开居然心脏猛地一跳,喃喃出声:“小鱼……”
  “听好,”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钉魂针我没解药,噬心血我能解。我帮你解毒,报酬是,你帮我埋骨。若暴尸,我怕虫子咬我。”
  噬心血的解药不是被戈得落抢走了吗?沈开想问个究竟,就听黑暗中“啪”的一声,好像小鱼咬碎了什么东西,接着她模糊道:“唇边。”
  一枚飘着甜甜异香的蜡丸被柔软的唇送了过来,顶在沈开的唇瓣上。
  沈开愣了愣,轻轻将蜡丸卷入口中,蜡丸上还沾着甜甜鲜血的味道,她的血。心神一动,嘴唇便不由自主地……堵住了对方的唇。
  “嗯……”不知是无力还是气急,缠着他腰的大腿骤然松开。紧接着马车猛地一颠,两人的身体就一齐朝另一侧滚去。
  黑暗中的小鱼已没了呼吸,没了生气。
  “小鱼……小鱼……”沈开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停车!”
  马车忽然慢了下来,然后渐渐地停了下来。
  门打开了,戈得落拎着盏灯笼站在门口,森森一笑:“沈爷,不舒服?”
  火光一照进车厢,沈开不禁抽了口冷气。天花板,车厢壁,血,血,血,沾满了鲜血,满目鲜红,粗目惊心。小鱼蜷缩在他身边,小小的一团,头发和衣服已然湿透。车里的血,全是从她纤瘦的身躯中淌出来的。
  伸手探探小鱼的鼻息,戈得落冷笑道:“变成死鱼了,便宜她。”
  “杀!”凄厉的声音从沈开喉咙中挤出,沾满鲜血的他双目赤红,盯着被鲜血糊了满脸的小鱼,“杀!”
  话音落,几道身影从天而降,一道铁链哐啷两声不知从哪里窜出,缠向戈得落的脖子。戈得落眼疾手快举刀挡住,却连刀一起被铁链缠住,整个人被扯得飞了开。                        
作者有话要说:  

  ☆、五

  
  接着几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车厢前,阿乐斜坐在一个侍卫的肩头,只瞄了车厢里一眼就扭开头干呕,侍卫急忙将她驮到一边。
  医圣司千廉在斜背的药箱里找出镇魂钉的解药,上前喂给沈开,另有侍卫帮沈开解了身上的绳子。
  身上麻木的感觉慢慢褪去,正常机能渐渐恢复。沈开摇了摇胳膊,抱起小鱼走出车厢。貌似找不到北似的,先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面对司千廉,道:“救她。”
  语调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小鱼生气全无,头像软面条一样歪在半空,好像一个刚用血洗过的布娃娃。
  阿乐远远的用手绢掩着口鼻喊:“救什么救呀,哥哥,快把她扔了,抱个死人也不嫌脏。”
  “救她。”没理阿乐,沈开重复对司千廉道。
  司千廉后退一步:“不救。”
  “你是医圣。”
  “医圣也救不活死人。”
  沈开面无表情,轻轻吐道:“庸医。”
  司千廉脸色一白:“沈开你不要强词夺理。”
  “庸医。”
  司千廉烦恼地抓抓脸:“沈开老子救过你好几次。”
  “庸医。”
  司千廉一跺脚,伸手飞快在小鱼胸口点了十几处穴道:“她中了化骨散,毒阻血脉,兴许能捡回一条命,抱她进来。”
  沈开抱着小鱼,同司千廉一起三人回了车厢,关上车门。
  阿乐不喜欢到处是血的地方,继续坐在侍卫肩头看手下与戈得落等人打斗。
  车厢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血迹。司千廉脱下外衣铺好,让沈开把小鱼放下。然后取下身上的药箱,拿出了他引以为豪的全套器械和照明的夜明珠。
  准备好一切,他伸手去解小鱼的衣扣。
  “哎……”
  “闭嘴!现在老子说了算,你出去,找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进来,她要用血。”
  沈开刚出一声就被他喝住。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司千廉最大,沈开没再试图说刚才的话,他放低了声音:“我就是血气方刚的男人,用我的血。”
  司千廉抬头看看沈开,斜着嘴笑了笑:“好吧,就用你的吧。”说着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小鱼的衣裳,一具曼妙的少女身躯便露了出来。然后拉住沈开的手臂,将一枚细小的针刺入他的臂弯。针后连接着一根肠管,管子的另一头连着另一根针。血液从沈开的臂弯涌出,顺着皮管,很快就涌到另一根针的针头处。
  司千廉飞快将另一枚针刺进小鱼的臂弯,顺势在小鱼胸膛的几个穴位上连拍几下。就见小鱼极轻极轻地呼出一口气。
  “小鱼……”沈开压低了声音喊。
  “别急,还没活透呢。你最好求上天保佑她能容下你的血,哦,还有,在你的血也流干之前,别出声,我要缝针。”司千廉笑嘻嘻地说。接着他拿着一枚细如银丝的冰铁针,针上穿着细如银丝的线,将几根手指探进小鱼的伤口中,闭上眼忙碌起来。
  不看伤口,不考虑病患是否痛苦,司千廉“医圣”的外号起得名不副实。但他的医术又的确无与伦比,仅凭指尖微弱的触觉就能分清筋络血管,并用灵巧的手指将伤口缝补完毕。
  沈开跪坐在一旁,静静地盯着小鱼糊满鲜血的脸,臂弯一直保持着伸直的姿势,以便让鲜血能够顺利流出。
  直到车厢外亮起肚白,司千廉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缝得很整齐。”
  接着又探了探小鱼的鼻息,再次点点头:“不错,还有气。”
  最后看了看脸色白得像瓷片的沈开,第三次点了点头:“不错,你还没死,果然血气方刚。”
  沈开白了他一眼:“庸医……”
  说完一头栽倒在小鱼身边,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六

  小鱼被一阵嘿嘿的奸笑声吵醒,睁开眼睛,她看到一个男人跪在床边,用两把小刀扒开自己胳膊上的皮肤,正专注地看着皮肤下血红的肉和经络。
  痛,痛得她满头虚汗。
  于是她问:“你是谁,在做什么?”
  那长得眉清目秀,五官却因为奸笑有些错位的男人抬头看着她:“醒了,我在欣赏我的作品。你瞧,被化骨散融化的筋络天下只有我司千廉一人接得上,没有我,你的胳膊就废了。”
  小鱼敛眸:“我的筋络,你确定接上了?”
  “确定,都长好了。”
  “既已接上,劳驾,把我的皮肤缝上。”
  司千廉看着她的胳膊,摇摇头:“不行,我想多看几天,完美作品啊。”
  小鱼好言相劝:“缝上吧,你想看的时候我再给你看。”
  司千廉为难地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说:“好,那就缝上。”
  说缝就缝,拿起针就缝,也不给小鱼用麻沸散。未几伤口缝好,小鱼全身已被汗浸透。
  “缝好了?”她问。
  “缝得很漂亮。”司千廉洋洋得意。
  话音刚落,小鱼一拳挥出,正中他鼻梁,将他打得仰面翻到。疼得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捂着鲜血直冒的鼻子哇的一下哭出声:“你打我,啊啊啊啊,你打我。”一边哭一边还像小孩一样蹬腿。
  吸着冷气,小鱼坐起身,缓了好一会儿才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你救了我,所以我只打你不杀你。”
  “鬼哭狼嚎做什么?”
  斜里刺进一道声音。
  小鱼循声看去。
  沈开站在门口,穿着一件雪白的武装,剑眉星目,英气勃发。眉眼不是特别英俊,却十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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