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色十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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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色十夜2-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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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昭和初期是个浪漫丰富的时代。
父亲是海军中将、在严格家庭中长大的年轻律师仓桥千岁。
以及,公爵家的少爷、在帝国大学执教鞭的鹰司惟显。
两人一同就读学习院、帝国大学,是彼此吸引的知交挚友。
在就读帝国大学的学生时代,因喜爱怪谈、奇谈而钻研民俗学的鹰司,
以研究论文的题材为由,邀请仓桥前往东北地方旅行。
在盛夏的深山村落,两人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鵺」之鸣叫,
将他们卷入黑暗的恐怖之中……
共收录〈鵺〉〈人鱼秘话〉〈雏御前〉三话。


(以下由花园打字组veiling录入)



驿马车倾压着车轴,走下夹在田地间的山谷道路。

就连为了增加收获而从斜面陡峭切开的狭窄庄稼地,也已经长出绿油油的稻禾,可以看到破旧的稻草人。

茅蜩重重叠叠的悲伤鸣叫,仿佛就要渗进周围的群山间了。

大学生鹰司惟显,脸上盏着巴拿马草帽,不敌酷暑的他,像只躲到树阴下睡觉的懒散猫儿,任凭细瘦的身子整个颓倒在凉席上。

被热气闷昏的思考中,遥想着四周被山势围绕的盆地区域,山势愈高,天黑得也愈快。

在鹰司身旁的,是学习院时代以来的好友仓桥千岁,虽然他也用手中的巴拿马草帽遮蔽烈日,但因认真坚毅的个性使然,不但没有半句抱怨,反而还凝神坐正身子。

六点前,是东京日照尚很强烈的时刻,这里的太阳却已经下山了。估计再过三十分钟,附近就会变得一片黑暗。

对平日鲜少长时间曝晒在炎日之下、在都市长大的公于哥儿鹰司而言,驿马车颠簸跋涉在这山里的婉蜒小径时,其间的燠热真教人难以忍受。

从开襟衬衫露出来的、没晒过什么太阳的白晰颈项,在离开车站的几小时内,已经整个被晒红,甚至有种刺痛的感觉。

火车摇摇摆摆行驶在奥羽本线的时候,以及下站后和驿马车交涉能否搭便车的时候,鹰司都还很有精神,一张嘴说个不停。

生平第一次坐在驿马车的货架上,鹰司就像个孩子般开心得又蹦又跳,但是经过几小时的燠热洗礼,其辛苦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不知世事的鹰司的想像。

身旁的仓桥,也是个极少示弱的男子,但在越过最后一个山头的一个小时内,同样被蒸笼般的热气闷列说不出话来。

日头宛若穿射那般强势,温度又高,呼吸之间,闷热的空气就会流入肺部。东京的夏天热归热,然而像这种仿佛连肺脏都会被焖熟的酷暑,甚至会对呼吸造成负担,因此两人都仅是用肩膀浅浅地吸气。

两人是东京帝国大学的学生,利用暑假空档,来到东北A县的山间村落。鹰司是专攻民俗学的文科生,在隔壁静静眺望山路的仓桥,则是法学系的学生。

受过良好教育的鹰司,有一张和家世背景相称、秀致且女性化的脸蛋,但和那美丽轮廓相左的,却是打以前便很喜欢乡野传奇、怪谈奇谈之类怪奇见闻的兴趣。就读大学的时候,甚至将嗜好提升至专门科系。

而学习院时代的状元仓桥,符合其勤恳认真的秉性,果然选择丁踏实稳健的法科。

一如大有来头的姓氏,鹰司是沿袭自镰仓时代的五摄家之一——鹰司公爵家的么子。

所谓的摄家,一直到明治维新时代遭废除前,都是专出摄政关白的名门。贵族令颁布之后,五家共同受封公爵的爵位,实质上,同为执贵族牛耳的名门世家。

其中的鹰司公爵,在目黑拥有广大豪宅,世称鹰司府第,不过鹰司本身却没有遗传到那样的血统,反倒喜欢和友人悠闲地过日子。

好青年仓桥的父亲,则是著名的仓桥海军中将,以勇猛果敢和严格而闻名。从以前,仓桥便是少数能够能应付鹰司任性妄为的友人之一。

这次的旅行,也是为了利用休假研究教授所开的论文题材,鹰司特地邀请仓桥一起同行的。

比起东京的夏季高温,凉爽宜人的东北地方似乎更有魅力,看在避暑的份上,仓桥也就答应了。

可是实际上,今年的东北可说面临大早,自从火车经过福岛一带后,等待着他们的,就是闷热的暑气。空气确实比多车的东京干净许多,但说到气温,好像还比东京高上几度。

不过,当地入早就习以为常,在车站亲切地让两人搭便车、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麦杆帽的农夫,时而衔着一根烟,轻松自在地驾驶马车。

“差不多快到姥野村了。”

烈日当空下,一直握着缰绳、驾驶马车走在山间田野小径的农夫,对着已经看腻眼前景色的仓桥说。

“啊,那个吗……”

仓桥以曝晒过度的干涩声音回答,眯起了眼睛。极富弹性的优美嗓音变得燥涩不已,觉得过意不去的鹰司挺起了身子。

一回头,眼前果然豁然开朗,沿着山谷间的斜面,可以看到规模颇大的村落。地势最高的丘陵,有一间附有仓库的大房子,似于是这一带的村长或地主家。

眯起女性般的美丽眼睛,鹰司怀着百闻不如一见的思绪,看着眼前的聚落。但天气实在太热了,天生的旺盛好奇心,在这时候好像也起不了作用。

“不过咧,你们还真好奇。我不知道尔京人是怎么得知这种小村庄的,就算在这里过夜,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姥野的居民,向来不太喜欢外来者,连邻近的村落也不常和他们来往。其他的村庄还会互相联姻,或者招赘,不过姥野从以前便自恃为武士之后,十分高傲,外来者很难打入他们。”

自称还要从姥野村翻过两座山头才能到家的农人,以悠哉的口吻说道。然而,回视两人的目光仍旧有点担心。

“……,我曾听说过,夏天晚上,有叫鵺会降落在姥野的城楼鸣叫……”

在烈日的照射下,连喉咙都被晒干的鹰司,声音失去平时的柔和,听起来十分沙哑。时而相当于鹰司保护者的仓桥,流露出担心的目光。

“唉呀,那指的应该是虎鹩吧。”

“虎鵺?”

“晤,一尺(约三十公分)左右的鵺,会选在夜间或阴雨绵绵的日子,发出咿——咿一一之类,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叫声。

以前便流传着,鵺一叫就代表有人死了,据说鵺会招来恶兆,是一种不祥之鸟。

倒是你们,这村里的人很讨厌外来者,连旅馆也没有,晚上打算住在哪里啊?”

“我们已经和巡警联系过了,晚上应该会在那里过夜。”

深知村庄排他性的农夫,为了两人今晚的住所担心不已。鹰司对他说明今晚的行程安排。

“晤嗯。在姥野村里面,比起警员或其他人,说话最有份量的,还是现今村长的岳母,也就是本家的大泷尊老……。

不过,既然巡警愿意留你们过夜,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岳母?村长是招赘的吗?”

被小村落内的人际关系略微激起好奇心的鹰司,继续往下追问。

“对,这里的当家代代只生女儿,就算偶尔产下男婴也会受伤或生病,很少长大成人。本家会从几处分家挑选年纪相当的男子,招赘到家里。

母系长期握有裁夺村内事务的实权,姥野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

唉,其他村落都说,因为他们长年来近亲通婚,血缘愈来愈浓,才会养不出健康的男孩子……”

亲切地告诉他们许多事情的农夫,在通往村落的岔路放下两人,趁着太阳还没下山,继续驱马赶路。

“……休假前,系里面山形出生的人曾告诉我,里日本的夏季远比东京燠热。我以为他是在威胁我……看来好像是真的……”

目送着农夫的背影,开始走上通往村落坡道的鹰司,一边擦拭汗水一边低语。

时刻已经近黄昏了,暑气却完全不见消退。连鹰司一向滔滔不绝的毒舌功力,也被太阳晒干,半句都挤不出来。

况且他的体力也远远逊于体格健壮的仓桥,根本没力气爬上坡道,很快地便在斜坡上抖动肩膀不停喘气。

适合带往轻井泽、供作避暑旅行之用的时髦皮制行李箱,碰上陡坡的时候,也只能说是累赘了。

“刚才那个亲切的大叔也说,今年是干旱之年。”

鹰司半接近牢骚的发言引来仓桥的苦笑,他代替中途丢下皮箱叹息的鹰司,若无其事地帮他拿起皮箱。

“你们提到的鵺,是不是能曲里面出现的妖怪?头部是猿、身体是狸、尾巴是蛇、手脚是虎的那个……就像希腊神话的吐火兽喀迈拉,是由好几种动物组合而成的怪物。你说它会降落在城楼?”

经仓桥用话试探,鹰司终于想起此行的目标城楼,略微观察一下四周。可能是疲倦和暑气都超过平常的缘故,思路有点涣散了。

不过,也和天色开始急速变暗有关,鹰司并没有在附近看到容易和城楼联想在一起的巨大建筑物。

村落本身的规模远远超乎鹰司的想像,户数又多,“想到日落后将彻底被群山的黑影所围绕,不由得心生一种窒息般的闭塞感。

“听说山里有座城楼;不过,应该不像姬路城或名古屋城,有那么宏伟壮丽的眺望台吧……”

不好意思连皮箱都让仓桥帮自己拿,因此鹰司拼命用手中的巴拿马草帽为他煽风。

“来这里之前,我还很怀疑大正时代哪会有什么怪物。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在这种荒山野岭,就算夜里会被某种怪物袭击,也一点都不奇怪。

只要天色一暗,不管是河童啦,或者是天狗,好像会从黑暗中探出头来。难得来这里一趟,我倒想听听虎鵺的叫声呢。”

仓桥半开玩笑地说。

认真归认真,这男人也有大胆勇敢的一面,尽管从学习院时代开始,他便听鹰司说过无数的传奇怪谈,不过,却从未真正相信世上有妖怪存在。

对鹰司而言,像鵺这种身份不明、民间信仰中的妖怪一族,绝对重要到能让他亲自旅行一趟,藉此查访。只不过,原本也包含避暑意味的旅行,却半路杀出了超乎预料的异常炽热。

太阳已经西沉,周围也变得乌漆抹黑,两人行走的道路两旁,却没有类似街灯的东西。车站前尚有几根电线杆,但是这里好像没有电力可使用。

这里不比道路和街灯设备皆很完善的东京,只消太阳完全下山,村里一定会陷入黑茫茫的一片。

或许是这个缘故,闷窒般的热气,以及仿佛将村落禁闭在一处的群山黑影,给人一种东京所投有的、心理上的压迫感和窒息感。

“人们常说虎鵺就是俗称的鵺,据说在平安时代,它曾经在宫中现身,将大家吵得不得安宁。”鹰司说。

“没错,天皇命令一名叫做源赖政的武将,要他将怪物射下来……”仓桥立刻回应道。

《平家物浯》和《源平盛衰记》皆有记载,每天晚上,皇帝都被在皇宫屋顶上鸣叫的妖怪吵到睡不着觉,遂命源赖政将它射下,结果射中一只来路不明,头、身体、尾、手脚各异的的怪物。

因为怪物的叫声和鵺很像,所以来路不明、姿态暖昧的事物也叫做鵺。

尽管仓桥笑称自己不解风情,是天生的俗人,但有关歌或能的知识,他大概都晓得,不管鹰司说什么,总是能轻易对应。这也是鹰司深受仓桥吸引的理由之—。

“鹰司,那个就是派出所吧。”

仓桥在村落人口看到一栋类似派出所的建筑。

经过—路上的折腾奔波,终于平安抵达今天的住宿地点。鹰司也恢复精神,拿回寄放在仓桥那儿的皮箱。

总之,比起鵺的传说或其他,更重要的是用水滋润喉咙。

“是吗,从东京千里迢迢跑到这种深山小村落……两位一定很累了吧。”

鹰司的指导教授特别联络过的管区政野,以井水冰镇过的清凉麦茶款待两人。

”有个亲切的大叔,在那里就让我们搭乘驿马车的货架,所以走山路的时候并没有太费功夫…”

身穿白色夏季制服的巡警,继续用茶壶在鹰司立刻喝光的茶碗里,注人满满的麦茶。

“从最近的车站走到这里,就算男人也得耗上四个小时……而且又没有旅馆,相当不方便。没想到会有学生特地从东京跑来这儿……。

……对了,你们到底是为了调查什么而来的?”

态度谦恭的中年巡警问。

他是个肤色黝黑、身材中等的朴素男性,完全没有东京警官那种过度夸张的威势感。

巡警的妻子似乎正在为他们准备晚饭,从连接派出所的住处,传出了阵阵饭香,引起两人的食欲。

“是的,我专门研究民俗学,听说鵺偶尔会飞到这里的城楼,停在上头鸣叫。我来就是为了将传说调查得详细一点……”

”不好意思,再来一杯……”因良好教育使然,鹰司从来来不会惺惺作态,他天真无邪地要求续杯。

“什么…、鹌的……”

尽管仍旧为鹰司倒入新的麦茶,不过巡警亲切的脸上却立刻蒙上一层阴影。

“不知道本家的大泷尊老会怎么说……”

“又来了,本家的大泷尊老……”仓桥和鹰司互看彼此一眼。

先前的农夫也曾提及,看来此位女性在这一带的权力不小。

“本家还在更里面的地方,虽然有一座城楼,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连个像样的整修都没有,基底都腐烂了,登楼的话大溉会有危险吧……”

“但并不是进不去吧?好不容易来这—趟,不管城楼的规模如何,至少也要在外面看一下……”

鹰司紧咬着不放。

“……不是……,据说接近城楼会引发厄运,所以本家不喜欢有人擅自闯人,连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都不敢跑到那里玩……”

尽管巡警的语气含糊不清,却也不轻易点头答应。

“哎,先别说那个,想必你们都累了。饭也差不多快煮好了,不如慢慢享用乡村料理吧。”

巡警似乎不愿多提鵺或城楼,单手拿着水壶,带领两人来到派出所内的住处。

“妈,您叫我吗?”

从分家招赘而来的女婿,也就是村长顺国,一听妻子说岳母正在召唤自己,特地将洗完澡时穿的浴衣换成和服,毕恭毕敬地来到岳母的房间。

“顺国。”

用芦苇编制成的夏用帘子对面,握有村内全权的老妇,以不符合矮小身躯的威严嗓音呼唤女婿。

大概是为了和自己说话才延迟入寝,岳母在青蚊帐中铺床,已经准备要睡觉了。

“今天,从外地来了两个年轻男人对吧?”

尽管因为年老体衰而双目失明,岳母却好像能看见顺国,上扬的白浊眼睛紧紧盯住顺国的位置。

“是的,我听说有两个东京来的学生,在巡警政野家过夜……”

到底是谁将这消息告诉岳母的?顺国将偶尔会对岳母产生的不寒而栗感隐忍在胸口,恭谨地回答。

就连顺国为了树立村长威严而留的胡子,在瞎眼的岳母面前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不管村人对入赘本家的村长顺国再怎么恭敬,在大泷面前他依旧什么都不是。

然而,连眼前的人穿什么衣服,岳母仿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为了表示自己对岳母的敬意,顺国才特地将浴衣换成和服。明知对方看不见,但若是随随便便罩件浴衣出现,想必会受到严厉的斥责。

村里人称大泷尊老、令人又敬又畏的岳母,尽管眼睛根本看不见,也无法自由走动,只要村内发生什么事情,以及,未来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好像能预见似地说得一言不差。

那是向来只生女儿的本家女当家,代代相传的神秘力量。

本家生育不出健康的男丁,相反的,却能像巫女般宣告当年是否丰收、永井的挖掘地点等等,供奉鵺、镇守神灵,还有守护村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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