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过去那么多年的训练,她并没有真正的在社会上生活过,她的使命就是接到任务之后,然后没有任何迟疑的完成,即使眼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只要命令下达,童瞳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因为她坚信着,坚信着每一个任务的正确性,她杀人是为了维护正义,是为了维护这个国家的安全。
所以童瞳无法接受,明明知道程天南是幕后凶手,手上沾着血淋淋的生命,却就这样看着他逍遥法外,如若不是有着这样单纯却有固执的特质,童瞳无法成为行动组里优秀的一员。
一般寻常的特工,他们即使优秀,可是会有自己的头脑和主见,他们会分辨,会需要知道在什么情况之下有什么样的表现,将自己彻底的融入到特工的工作里。
可是童瞳不同,或许整个特别行动组都是不同,他们是执行部门,他们只需要去执行任务,而不需要考量其他,对他们而言,任务下达,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完成任务,他们只是武器,只是整个国家的枪,他们不需要去思考整个任务的对错。
谭骥炎握着药瓶的手用力的收紧了几分,自己一而再的让步,却没有想到童瞳却依旧这么固执!将手里的药瓶丢在桌子上,谭骥炎直接的起身向着门口走了过去,砰的一声关上门,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
抬头看着被关上的门,童瞳静静的凝望着,或许谭骥炎并没有错,自己也没有错,他们只是不适合在一起而已,上校说过,我们只是枪,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思想,只需要去执行任务。
所以童瞳无法考虑那么多复杂的情况,她只知道程天南杀了柳康,只知道程天南犯了罪,所以他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其他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逃过法律制裁的借口,所以这一点上,童瞳真的无法接受谭骥炎的妥协。
(关于这一点,或许有的亲会认为童瞳太过于固执,可是就拿童瞳第一个任务而言,她枪杀了一个熟睡的小女孩,如果有了太多的思想,童瞳就会考虑,这个任务会不会是错的,会想着小女孩并一定会成为恐怖分子,她只是一个孩子,不需要被枪杀,这样而言,童瞳就会怀疑,她会有多余的心思,在任务里,那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很有可能利用童瞳的刹那的犹豫和心软,然后枪杀了童瞳,所以特别行动组的人身手一流,专业素质一流,可是有时候,却会感觉他们没有思想,只是一把强悍的武器而已。)
“我帮你擦药油。”关曜心疼的看着童瞳有些晦暗和失望的眼眸,大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拿过一旁谭骥炎丢在桌子上的药油给童瞳擦着那肿起来的小包,“不要怪骥炎,他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谭家有很多人,他不能因为担心自己身边的人,就徇私枉法。”童瞳低声的开口,每个人都有家人,这些不能成为理由和接口,对就是对,错就错,可是听着关曜这样说,知道谭骥炎放任程天南是因为关心自己,童瞳明明知道这是错的,可是心头却暖暖的生出一股幸福的感觉。
怎么就一根筋到底呢!小瞳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她在孤儿院长大,应该比普通人更圆滑更事故,毕竟那样的环境,孩子都会特别敏感,可是童瞳却如同是城堡里长大的小公主,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原则,灰色地带在她这里绝对行不通。
“可是比起徇私枉法,在骥炎心里,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关曜对上童瞳那清澈的眼眸,真的很干净,清澈如水。
不知道为什么,关曜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段话,人在出生时,他的眼睛都是非常清澈的,眼眸是曜石一般的黑色,可是随着长大,随着年岁的增长,人越来越成熟,想的多了,考虑多了,圆滑世故了,眼眸就会慢慢转为浑浊,从最初的纯黑转为如今的褐色,可是童瞳的眼睛却如同才出生的婴孩一般,依旧干净的不染纤尘。
人可以比法律更重要吗?童瞳知道关曜这个说法是不对的,可是喉咙却如同被棉花给堵住了一般,嘴唇动了动,却无法说出一个字,心头是波涛汹涌的震撼,眼睛有些的酸,说不出来的温暖感觉充满了心头。
一刹那,关曜忽然感觉呼吸有些的停滞,眼前这个懵懂的孩子,让他忽然有种想要呵护的感觉,可是在瞬间,关曜却又恢复了温和的常色,将药油收好放进了药箱里。
“我需要想一想,关曜,我可以在你这里住一晚吗?”关曜这一番话打破了童瞳过去的认知,让她有些的不知所措,自己需要好好的静一静,想一想。
“可以,我去将房间收拾一下。”关曜起身走向卧房,他这个二手的公寓并不大,虽然有两个房间,可是另一个房间被关曜改成了枪室,里面堆积了不少的卷宗,和自己收藏的一切武器,所以房间只有自己睡的卧房。
将床单和被套都换上干净的,关曜又从橱柜里抱出一床被子,今晚自己去沙发上窝一晚,不过骥炎知道小瞳住在自己这里,不知道会不会吃醋啊?
“我睡沙发就行。”童瞳打量着关曜,他虽然看起来温和儒雅,可是也是一米八几的身高,睡在沙发上肯定不舒服,而自己倒是无所谓了。
“我怎么能这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呢。”关曜笑了起来,亲昵的拍了拍童瞳的头,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呆的可爱,虽然说关曜在刑侦队,接触的女人都是一个个彪悍的女警,可是即使是女警,很多时候,在关曜这些大老爷们面前,她们也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些娇弱,被男人呵护照顾,这是女人的天性。
可是看着童瞳那无比认真的模样,关曜嘴角噙着无奈的笑,她有时候真的单纯的厉害,只想着以自己这身高睡沙发肯定难受,却没有想过自己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去挤沙发上睡觉。
童瞳看了看身后的大床,转过身来看向关曜,“床这么大,要不你睡床上,我在床外侧窝一下就行。”童瞳自己是半点睡意都没有,而且这大号的床,不要说两个人,就算三个人一起睡都能睡的舒坦,童瞳不认为自己真的能睡着,与其浪费了大床没有人睡,还不如让关曜睡。
其实童瞳这话说的时候真的没有经过大脑,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谭骥炎身上,之前关曜那一句“比起徇私枉法,在骥炎心里,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这话如同炸弹一般在童瞳的脑海里炸裂开,到此刻,她还在想着,明明知道谭骥炎这样做不对,可是为什么却感觉到无比的窝心。
关曜笑容僵硬在脸上,错愕的看着低垂着目光不知道想什么的童瞳,灯光之下,美丽精致的小脸被灯光打上一层柔和的光泽,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纤细的眉梢皱了起来,连同那总是带着干净气息的脸也苦巴巴的纠结着,牙齿咬着唇,一副苦恼却又思索不出答案的样子。
她是无心开口的,其实在刑侦队最开始几年,为了追捕犯人,关曜不是没有和女警挤在一起睡过,那个时候,条件苛刻,为了更好的休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可是如今,如果小瞳身边没有骥炎,或许自己真的会动心,可是有些事,关曜明白,必须在萌芽状态之下就扼杀掉。
“别多想了,不早了,睡吧。”关曜收回目光转身向着卧室外走了去,顺手关上了门,俊美斯文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落寞。
这一夜是安静的,童瞳坐在床上,却丝毫没有睡意,抛开了谭骥炎不说,柳康的死依旧是童瞳心头的一个结,她可以明白谭骥炎的做法,可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而客厅里,关曜竟然也是一夜睡意全无,躺在沙发上,脑子里莫名的想了很多很多,和谭骥炎认识的时候,两个人还都是小娃儿,骥炎小时候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内敛深沉,可是在训练里,两个小萝卜头就这么互相竞争着,男人之间的友情有时候会很奇怪,惺惺相惜之后,两人之间就有了一种默契,那种面对危险时,可以将背后留给对方的信任。
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骥炎和谭家人真的不亲,或许都是军区世家,充斥的都是和军队一样的氛围,上级对待下级,服从命令,不仅仅是谭家,关家也是如此,这些年,关曜明白骥炎最亲近的人或许是自己,甚至比起谭景御和谭战两个兄弟更加的亲密。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关曜这才迷迷糊糊的在沙发上睡着了,刑侦队不同于其他政府部门,真到了年底还可以放假,警察这一行到了年底更忙,尤其是在首都北京,关曜每天七点半准时出门上班,虽然是处长了,可是除了自己喜欢的刑侦这一块,上面也将不少担子压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地盘上,即使卧房里住着童瞳,可是因为将她当成了自己人,所以关曜没有了戒备,迷迷糊糊是在早餐的香味里醒过来的。
“小瞳?你起来这么早?”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才六点四十,窗户外因为是阴天所以还显得很暗,灰蒙蒙的,可是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让早上都是直接出门买早点在路上吃的关曜几乎怀疑童瞳是什么时候起来的,而且自己家的厨房也根本就是个摆设,关曜会做饭,可是他太忙,而且一个人,自然是懒得开火。
“下了面条,十分钟就可以吃了。”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童瞳笑着开口,一夜没有睡,为了不让自己继续钻牛角尖,所以童瞳六点就出门了,买了菜回来。
明明告诫自己有些事该被掐断,可是看着从厨房里探出来的那一张带着浅笑的容颜,关曜忽然感觉心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柔软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纠缠着。
“我去洗漱。”心头虽然有着不该有的情绪,可是却依旧被关曜深深的压了下来,笑着应了一句,将被子给折成豆腐块一样向着卧室走了过去。
自来水哗啦啦的流淌着,用冰冷的水洗了个脸,关曜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水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那英挺的眉宇之下,一双黑眸第一次有了犹豫,可是随后又深深的被强大的自制力压了下来。
小瞳和骥炎之间没有自己插足的余地!所以这个念头必须被掐死,甚至要斩草除根!关曜凤眸微微的眯着,确定已经将情绪收敛好,这才拿过毛巾擦着脸上的水渍。
童瞳一旦烦躁的时候,她肯定要找事情做,以前训练的时候,可以随便找个同伴练习自由搏击,可以去打靶射击,可是现在这些事都不能做,所以童瞳唯一能做的就是家务,一大早还是灰蒙蒙的就跑去市场买了菜回来。
然后又将关曜之前换下的衣服全都给洗了,厨房和卧室还有隔壁的枪室也都彻底的清扫了一遍,因为关曜在客厅睡着没醒,童瞳这才没有将客厅顺便给收拾一遍。
“小瞳,你一夜没有睡?”关曜之前还没有察觉,可是从浴室出来时就发现卧房太过于干净整齐,而客厅的阳台上还晾晒着自己的衣服,厨房也是干净的不染纤尘,热腾腾的咸菜肉丝冒着香味,一旁还有个花瓶,插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睡不着,我认床。”童瞳将一大碗面条端了过来,煎的嫩黄酥香的荷包蛋放在小碟子里,早餐并不算很丰盛,面条、荷包蛋,外加咸菜肉丝。
“小瞳,有时候不要想太多,这些事让骥炎去想就行了,知道吗?”关曜安抚的拍了拍童瞳的肩膀,自己是不是太没有警觉性了,竟然浑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童瞳将家里给打扫的这么干净。
其实这也不能怪关曜,童瞳在卧室里的时候,自然是将门给关上做事的,之后出来收拾,也都是放轻了动作和声响,关曜凌晨三点多才睡,这才没有察觉到,当然,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对童瞳是真的信任。
早晨,七点。
关曜这处公寓,谭骥炎是有钥匙的,所以他也就直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发现关曜的客厅太过于干净,阳台上还晾晒着衣服,是男人,只要没有什么洁癖,一般男人很少会收拾家里,谭骥炎和关曜以前在军队的时候,两个人住一个寝室,也洗衣服打扫卫生,可是却也仅仅是做了,关曜这里谭骥炎来过不少次,虽然不会脏乱,但也就勉强算是整洁,但是绝对不会这么干净。
所以这是童瞳做的?谭骥炎目光锐利的盯着阳台上还滴着水的干净衣服!莫名的醋意一点一点的在胸口渗透到了全身,让原本没有休息好的谭骥炎,脸色看起来有些的阴沉。
“你怎么来了?”异口同声着,正准备吃面的童瞳和关曜诧异的回头看着谭骥炎。
如果说刚刚看到整洁的客厅,晾晒的衣服,谭骥炎只是憋着一股子的醋意,而此刻,看着同时开口的关曜和童瞳,尤其是餐桌上摆着的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让谭骥炎那醋意直接化为了怒火,在眼中熊熊的燃烧起来,可是却又被极强的自制力给压了下来,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冰冷冷的,却丝毫不让人察觉到在他冷峻面容之下的惊涛骇浪。
“吃饭了吗?”关曜温和轻笑着开口,看来小瞳在骥炎心里真的很重要,否则他不会即使板着脸,却还是大清早到自己这里来接人。
“我去下面条。”童瞳一晚上没睡却也没有思索出一个结果来,所以此刻看着谭骥炎那冰冷冷的峻脸,情绪也有些低落,直接的起身向着厨房走了过去,谭骥炎没有错,他甚至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童瞳过不了自己心里头这个一关,所以干脆来个回避。
谭骥炎犀利的目光几乎要将童瞳的后背给盯出两个窟窿来,她在躲避自己!这样的认知让谭骥炎脸色更加的阴沉,而餐桌上那红艳艳的玫瑰花,直接刺激着谭骥炎的视觉神经,他不懂浪漫,和童瞳虽然在五年前就认识了,可是真正的接触,不过才是最近,如果说真的要找一个人在身边,谭骥炎首选的人就是童瞳,她简单、单纯、干净、安静,太多太多的因素都适合自己
谭骥炎并不懂什么刻骨铭心,死去活来的感情,他认为如果真的必须有另一半,童瞳就很好,自己可以保护她,照顾她,可是这一刻,谭骥炎却忽然发现一直被自己护在羽翼下的雏鸟竟然有种要飞走的感觉,她和关曜在一起也很融洽,甚至还给他洗衣服,打扫卫生,做早饭!
该死的!谭骥炎知道这醋吃的莫名其妙,童瞳并不是娇娇女,她会做家务,也很喜欢做饭,可是前提那是给自己做饭,而不是给另一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是自己的死党兄弟,也不行!
“我先去上班了。”关曜一看谭骥炎的脸色,就知道过了一晚上,他还是和小瞳在生着闷气,快速的将碗里的面条给吃了,拍了拍谭骥炎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和自己小瞳呕气,这才快速的离开将安静的空间留给两个人。
关曜要走?听到声音,童瞳快速的回过头,不满的看着要抛下自己离开的关曜,自己还没有转过弯来,再看着谭骥炎那霜寒的峻脸,童瞳实在不想和谭骥炎独处,然后再吵起来。
关曜回给童瞳一个安心的笑,明白她的心思,可是这个小丫头也不想想,骥炎是在乎她,才会脸色不好,如果是其他人,骥炎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不用说生气了。
即使童瞳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关曜还是离开了,让童瞳垮下小脸,转过身继续面对着眼前的锅,用筷子搅拌着锅里的面条,身后谭骥炎的目光太过于犀利,让童瞳感觉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自己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就算自己将谭骥炎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可是他有必要这样不发一言,只用这样冰冷冷,刺刀一眼的眼神盯着自己吗?如芒在背的感觉,让童瞳皱了